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净化反派后我翻车了[快穿]   作者:应律   文案:   谢宴是维护世界秩序与平衡的十位神明之一——掌管净化的神明   快穿世界发出警报,反派怨气值超出阈值,屡次威胁主角气运,数个世界濒临崩溃   前八位神明前后出手,却纷纷铩羽而归,众望所托下,谢宴迈入快穿世界,执行净化反派的任务   谢宴清闲了千万年,第一次执行任务,事情却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反派,还只是只会张牙舞爪的小狼狗   谢宴为了反派的健康成长,献魂、杀主角、顶撞世界意识,将神明的禁忌挨个犯了个遍,终于勉强阻止了他的黑化   然而,刚刚离开,谢宴就被不知名的世界力量所裹挟,再次落入已经净化过的世界中   反派眼底蔓延着无限疯狂,语气却平静到让人心惊:   “让神明留在身边的方法,我找到了”   攻视角:   荆戈重生了   他因为对抗世界意志,破坏世界的运行,受到惩戒,被迫回到起点,这时候,他一无所有,深陷泥沼   荆戈怀着无尽恶意,来迎接这位象征着世界法则的神明   他无比清楚,只要杀死神明,自己便可以摆脱世界意志的控制,重获新生   见到神明,荆戈后悔了   他不想要弑神,他只想,亵渎眼前的神明   PS:   SC,1v1,HE   感情迟钝微人外感的天然钓系受vs善于伪装心机多疑的疯批切片攻   暂定世界:   1.救赎被蓄意拐卖的家族次子   2.救赎被校园欺凌的天才Alpha   3.救赎中慢性/毒/药的残暴皇帝   4.救赎被赶出师门的黑化魔君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虐恋情深天之骄子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宴;荆戈┃配角:预收《非典型吸血鬼》见专栏┃其它:   一句话简介:神明跑路怎么办   立意:在泥泞与困境中追逐自我、坚守本心 第1章 神明   你只要记得,一定要护好自己的碎魂   星河深处,矗立着九座相隔甚远的堂皇殿宇。   其中有一座银白色的宫殿,常年沉寂,唯有今日,多了些不同寻常的喧嚣。   宫殿右侧,烟雾缭绕中,一座巨大的浴池隐隐若现,浴池的水源仿若自天边涌来,缓慢地更替着池中温水,水面也有些波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有一抹纤长的身影半靠在池边,赤裸的肌肤上覆着一层水迹,莹润光滑,眼眸阖起,彷如沉眠。   这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九大神明之一,谢宴。   「教化」神江沉矗立在远处,隔着一层薄纱,轻声唤道:“小宴。”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池边的神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玉石一般的眸子在片刻的平静过后,浮起了一丝疑惑。   “江沉?”   “是我,小宴,出来吧,我在外殿等你。”   隔着薄纱,谢宴并没有看到江沉眼中的凝重。   他出了浴池,随手拿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跟了过去。   江沉沉默地看着他走到面前,不由自主地长叹了口气,眼中忧虑一览无余。   谢宴越发疑惑:“怎么了?”   江沉沉重道:“有几个世界出现了警报,可能需要你去解决。”   谢宴挑了挑眉:“就是这样?这也值得你愁眉苦脸的吗?”   江沉摇头道:“你还没了解情况,这次是几个世界同时发出警报,而且我已经查明,出问题的是同一个人类的不同灵魂碎片。这个人一共有4个灵魂碎片,分别处在B级、A级和S级世界中,其中S级中的那一个,已经有了堪比神明的灵魂力量。”   “我在「感念」带回来的画卷上,似乎见过这种情况。”   “的确很类似,不过,这一次,要严峻很多。”   “因为,到现在为止,除了你,我和其他七位神明都已经进入过这几个世界去纠正这个人类的异常。”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江沉站起来按住谢宴的肩膀,担忧越发浓烈,他加快了语速:“小宴,这次让你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尽力就好,哪怕解决不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让世界意识亲自出手。”   谢宴忍不住皱了下眉,“世界意识出手……他会抹消掉那个世界上全部的灵魂吧?”   江沉手上用了些力:“小宴,你不要想这些,你只要记得,一定要护好自己的碎魂,不要把在人类世界经历的任何事当真,就当做一场游戏。”   谢宴抓住了重点:“保护好碎魂,为什么强调这一点?”   江沉错开了脸:“「混沌」和「堕落」,分别被这个人类拿走了一瓣碎魂。”   谢宴一顿,抬起手握住了江沉的胳膊,定定地望着江沉的眼睛:“我会完成任务,然后把他们两个的碎魂拿回来的。”   江沉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越发忧虑。   谢宴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不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神明,而是由「携恩」与「魅惑」孕育的元魂炼化而生。   他从诞生之际就有着与他们八大神明全然不同的秉性和观念,也是因为这一点,「携恩」才请求世界意识,不让谢宴去人类世界执行任务。   也就是说,这是谢宴第一次进入人类世界,面临的还是这样严峻的任务。   如果不是他们无功而返,根本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江沉捏紧了拳头,复又松开,他只能事无巨细地将那个人类的信息交代给谢宴,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根羽毛。   那是一根孔雀毛,通体乌黑,只有尖部有一点莹绿色的光泽。   谢宴:“「杀戮」的?”   “没错,我和他们商量了一遍,杀戮坚持要用他的,你随时带在身边,有问题可以通过这个和他交流。”   谢宴没什么表情,淡定地接了过来。   进入人类世界,神明将被禁止使用神明力量,也不能让任何人类察觉到神明的身份,但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与其他神明沟通。   谢宴勾了下指尖,在江沉面前幻化成了本体,从身上咬下来一根白毛,叼到江沉手中,然后又跳下来,化成了原来的模样。   江沉将那根白色的毛发收好:“杀戮现在没法过来,等我送你离开,我再去找他。”   谢宴点头。   江沉与他并肩走到神殿之外,看着谢宴化成一抹银白色的光影,如流星般在星河之间勾出一道细长的弧线,然后消失在遥远的一颗星球上。   他伫立片刻,身边却不知何时立了另一道身影,与他看着同样的方向。   来人高大而英俊,只不过浑身拢着一层血腥味,煞气十足,让人望而生惧。   江沉叹了口气:“来都来了,为什么不早点现身,非要等人走了再看人家的背影?”   那人煞气更重,望着那颗星球:“我怕我会忍不住,跟着他过去,把那个人类直接杀了?”   江沉愣了一秒,突然笑出了声:“杀戮啊,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在当时把那个人类杀了,小宴今天也不用出去了。”   被唤作杀戮的神明脸色阴沉,风雨欲来。   他沉默良久,伸手到江沉面前:“把他的东西给我。”   ——   谢宴进入这个星球的一刹那,这个B级世界的时间在他的灵魂力量下发生了扭曲,飞快地往前回溯。   九大神明,每一位神明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灵魂力量,而谢宴就是掌管净化的神明,他的净化能力自带回溯时间的功能。   世界意识曾评价他的能力非常强大,一旦回溯时间,就可以随心所欲在任何举足轻重的情节处做出修改,某种意义上,将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又或者说,将一个人改变为另一个人。   世界意识认为,他一旦出手,必然不可能失败。   但谢宴的父神却不赞同,他认为虽然回溯时间非常有效,但耗时太久,而人类世界和神明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一样的,谢宴回溯的也只是人类世界内部的时间,这样一来费时费力,大部分任务完全不需要这样操作。   谢宴也因为他父神的这番话,从诞生之际一直清闲到了现在。   时间回溯结束,谢宴也落在了这个世界中,他还没有彻底适应人类的躯体,就感受到了一抹异常。   谢宴从床上坐起来,循着画卷中了解的人类世界的模样,摸索到台灯的开关,打开了灯。   他伸手放在额角,微微遮了下光线,停顿了半分钟,才伸出手,迟钝地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面无表情地审视了一会儿,然后点亮了屏幕。   谢宴呼吸微滞,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他抿起了唇。   本来,他应该可以精准地控制时间回溯的程度,甚至精确到某一天的某一刻。   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故事之后,他本想将时间回溯到反派10岁半的时候。   在反派10岁之前,世界意识刚刚选中主角和其他重要角色,谢宴无法更改这一点,也就是无法左右世界意识的选择。   而在反派刚刚度过11岁生日一周后,在家族中其他人的蓄意谋划下,他被拐卖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度过了地狱般煎熬的一个月,才被找回去。   哪怕他之后又经历了非常多的事,一件一件叠合成最后,才造成怨气值超过阈值,威胁到主角气运的状况,最初这场拐卖,始终对其有着最为深刻的影响。   所以,改变这个情节,将有着事半功倍的作用。   但谢宴发现,自己回溯时间的能力似乎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干扰,导致精准度下降。   更为闹心的是,他正好将时间回溯到了拐卖事件发生的这个时间段。   这一天,正好是荆戈被拐卖后的第三天。   意识到这一点,谢宴直接走出了卧室,从这座别墅的二楼走了下来。   神明进入人类世界执行任务时,会自动被安排一个路人角色的身份。   路人角色,也就是没有被世界意识划入这一个轮回的故事线,所有举动都不会受世界意识监控或影响的角色。   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京城谢家的继承人。   谢宴一下楼,在门口守夜的保镖就推门走了进来:“大少爷!”   谢宴望了一眼别墅外深重的夜色,吩咐道:“带上几个身手好的,跟我去柳市的硌晌村。”   两个保镖心里一惊,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又立马答道:“我们这就去安排。”   硌晌村是柳市有名的贫困区,柳市并非是什么穷乡僻壤,相反临近京城,地理位置优越,早就开发成了繁华城市。   但硌晌村格外不同,民风十分彪悍且守旧,曾经有地产开发商要进去收购土地建房子,却被村民直接打了回来,连当地政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少爷深更半夜要去那种鬼地方,两个保镖虽然不敢问,却留了个心眼,不仅多叫了两车人,还把能说上话的林管家也叫了起来。   谢宴看着乌泱泱的车队,没说什么,直接坐进了车里。   林管家坐在一旁,先是就谢宴的睡眠情况关心了一遭,才委婉地开了口:“少爷,你去硌晌村,是有什么急事吗?”   谢宴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车外的夜景,人类世界对他来说,还很新奇。   他并没有转弯抹角,直接开口:“找人。”   林管家摩挲了一下指节,他觉得自家少爷今夜格外不同,但他依旧恭恭敬敬的,“少爷要找什么人?”   “荆岳的儿子,荆戈。”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新文前50个评论有红包掉落   【世界一·追】 第2章 荆戈   要我抱你吗   车子行驶在高速上,一盏一盏的信号灯飞快划过,谢宴一言不发,林管家似乎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不明白,谢家和荆家向来无深交,他也从未听说少爷和荆家的人有什么来往,怎么就突然大张旗鼓要半夜三更去找荆家的人。   更诡异的是,荆戈作为荆岳的儿子,怎么会去硌晌村那种地方?而自家少爷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是这样一副信誓旦旦相当笃定的态度?   谢宴并不理会对方的心思,他撑着下巴,沉静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似乎并无意义。   直到车子驶下高速,转了几条道,驶进颠簸的村间道路,前方再没有路灯的光线,司机正打算打开远光灯,就被谢宴叫住了。   “别开灯。”   司机为难道:“少爷,不开路不好走啊。”   谢宴:“前面就是硌晌村吗?”   “是啊,直线距离也就还有个一千米,但是开车要绕一下。”   谢宴点头:“把车停下,灯都关了,走着进去。”   司机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见谢宴已经起身准备下车了。   林管家突然伸手,拉住了谢宴的胳膊:“少爷,你要找荆戈是吧,这里有不少人都认识他,少爷告诉我要去哪一户找,我带他们进去找就行,少爷就不要进去了。”   他看不明白谢宴大晚上整这一出是要闹什么,但他作为谢家的管家,必须要保证谢宴的人身安全,否则他没办法向谢唐交代。   谢宴竟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过头来看着他:“不行,荆戈被人拐卖到这里来了,光凭你们没办法把他带出来。”   林管家呼吸一紧,前面握着方向盘的司机也出了点冷汗,谁也没想到谢宴轻飘飘的一句找人,实际上隐含着这么重磅的讯息。   林管家抓紧了谢宴的胳膊:“少爷,那你更不能进去了,实在太危险了!”   早就对这个村子的凶悍有所耳闻,但毕竟也隶属于大城市,发生这种事情简直骇人听闻,不仅拐卖,拐卖的还是京城荆家的人。   “报警吧,这已经是犯罪了,窝点也清楚,很好抓的,少爷,我们就等在这里,等警察救人出来。”   林管家朝司机递了个眼神,司机立刻心领神会,锁上了车门。   谢宴没有察觉,他对这些设备的运行并不熟悉。   “不行,不能报警,况且,报了人更救不到。”   荆戈当时也不是没想过报警,他甚至成功报了警,但这并不是普通的拐卖事件,而是针对荆戈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这个地方的警察早已经被村长收买,串通一气,荆戈一报警,反而打草惊蛇,遭到了更严酷的监视。   林管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他对能不能救下荆戈其实并不在乎。   但他也没反驳,看着谢宴伸手去开门,却尝试了几下都没有打开,才温声温语地开口:“少爷,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进这个村子。”   谢宴皱了下眉,沉声道:“开门。”   “少爷,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先生考虑考虑,这个村子险恶难料,少爷进去要是有个万一,先生该不高兴了。”   林管家将谢唐搬了出来,谢宴对这位父亲一向敬畏,若是平常,他一提谢唐会不高兴,谢宴必然会有所收敛。   但这一次,谢宴只是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林管家,你应该清楚,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在半个月前,我已经真正继承了谢氏企业。”   林管家手指一缩,心也跟着一颤,他从前对谢宴恭敬,只不过是因为他是谢唐的儿子。   而这一刻,他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来自这个22岁青年的压迫感,压得他脊柱微弯,他忍不住拉高了点声线,朝司机喊道:“少爷让你开门,没听到吗?”   司机着急忙慌地把车门开了,谢宴迈下车,车后近百个保镖见他出来,也一下子也从车里钻了出来。   林管家站在他身后。   谢宴望向那沉寂着的村落,村子光线很暗,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落着昏黄的灯。   “一半人留下,一半人跟我进去,四五个人为一队分开找人。”   “记住,别闹出声响,让人发现。”   谢宴走在几个保镖的后面,为了抄近路,他们直接穿过了几块农田,田里的杂草上挂着露水,很快就将裤脚弄得一片泥泞。   谢宴心中有些不适,却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跟着小队走进了村子。   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土路,谁都没来过这里,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保镖除了时刻保持警惕,都是一脸茫然。   进了村,谢宴渐渐主导了小队,他似乎也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几乎把人都绕晕了。   林管家看着谢宴丝毫不显慌乱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宴循着记忆,终于来到了一户农家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保镖用手捂着手电筒的灯泡,只泄漏了几缕光线,他在谢宴的指示下将灯光慢慢前移,落在了铁质大门旁边的石墙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个位置,蜷缩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他衣不蔽体,破烂的脏衣服几乎成了布条,微弱的灯光下,裸露的肌肤上青紫色混着血迹的伤痕越显狰狞。   他的脖子和腿腕上都挂着沉重的锁链,这让他几乎无法以正常人的坐立,几乎歪倒在墙角。   那一抹微弱的光线对他来说已经极为刺眼,顿时让他惊醒过来,往后猛地一退,锁链在石地面上划出一道冰冷沉闷的声音。   林管家从他抬起的脸庞上勉强辨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荆戈。   谁能料想到,前几天还曾举办生日宴的荆家小公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被欺凌到如此地步。   他用余光扫过站在一旁的谢宴的脸庞,却见他似乎正别样认真地观察那个少年。   而那个少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很快将视线锁定在了谢宴的身上。   那黝黑色的瞳仁中顷刻露出仇恨、悲愤的情绪来,又很快压了下去。   少年呼吸急促,恶狠狠瞪着谢宴,像一只即将发狂的饿狼。   谢宴挑了挑眉,对他这幅露出利齿向敌人示威的凶恶模样绕有兴趣。   只不过,少年只有十一岁,再怎么摆出凶狠的表情,依旧脱不了稚气,看着杀气腾腾,却并没有杀伤力。   谢宴挥挥手:“谁会开锁,过去把他身上的锁链解开。”   “我会!”一个保镖自告奋勇站出来,朝荆戈走过去,蹲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就开始解锁。   毕竟是专门用来束缚的,锁链解起来难度很大,几分钟过去,保镖头上冒了汗。   中间还不时弄出动静,锁链每摩擦一下,在场的人心就紧缩一下。气氛十分紧张,生怕吵醒周围凶悍的村民。   好在,直到锁链落地,都没有引来村民。   保镖擦了下汗,正要把荆戈抱起来,一直没有反应的荆戈却猛地往后一退,身体撞到墙上,躲开了保镖的胳膊。   保镖愣了一下,然后又伸出手想要抓荆戈,但他这次反应更大,直接尖叫了一声,神色又惊又惧,仿佛在害怕什么。   保镖被他这一声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再也不敢强行抱他,转过头求助似的看向谢宴。   林管家观察着荆戈的反应,低声道:“恐怕是被打出了应激反应,别人抱他也以为要打他呢,不好弄啊。”   谢宴想了一下,朝前走去。   林管家「哎」了一声,条件性地想要拦住谢宴,却在下一秒停下动作,抿着唇收回了手,也不再出声。   谢宴走到蜷缩着的荆戈面前,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荆戈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谢宴的脸,呼吸越发紧促,牙齿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在青紫色的唇间打着架。   旁边的保镖看得心惊胆战,真担心这小子下一秒就会发疯,直接扑上来咬断谢宴的脖子。   谢宴却好似完全不会害怕一样,他伸出手,递到荆戈面前:“过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幕,荆戈也望向谢宴展开的掌心。   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手,修长,骨感,白皙,隐隐透着一点粉色。   漂亮得想让他一把折断。   荆戈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凝着血迹和污泥的手触碰到谢宴的肌肤。   谢宴缓慢地收起手,将他冻到青紫的小手裹进温热的掌心。   谢宴手心的温度缓慢地传递过来,这是荆戈这些天来第一次感觉到暖意。   可他心底却依旧一片冰寒。   谢宴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很柔,让荆戈不由得从心底赞叹他的演技。   “要我抱你吗?”   荆戈抬起眼,望着谢宴的脖颈,声音颤抖:“要。”   下一秒,他落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谢宴抱起他,将不知何时脱下来的外套披在荆戈身上,然后隔着外套一手抚住他的脊背。   他转过身朝着来时的道路返回:“通知其他人,尽快出村。”   但是,才走出几百米,周围村户纷纷亮起了灯光,一阵喧嚣过后,一群村民快速跑过来,挡在了谢宴一行人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利齿   还真会咬人啊   保镖也在谢宴周围站稳,替他挡住了凶神恶煞的村民,几乎围成了一堵墙与对方对峙着。   谢宴微微垂眸,趴在他怀里的荆戈盯着那群村民,眼睛充血,身体抖得厉害。   谢宴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稍一用力,将他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膀上,然后将外套往上提了提,完全遮住了荆戈的视线。   荆戈被迫贴近谢宴的肩颈,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面而来,温和、清雅,似乎并不是香水的味道。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谢宴抬手拍了拍站在他前面保镖的肩膀,示意他往一侧退开,自己则走出了人墙,站在那群村民面前。   硌晌村的人果然远不负民风彪悍的声名,在这夜晚寒凉的初春季节,个个都光着膀子,衣服酷似兽皮,一眼看去,还以为是这个世界上几百年前的土匪穿越过来了。   中间一人凶煞一般盯着谢宴,和他怀里被遮挡起来的荆戈,开口:“把你抱的小孩留下,我可以让你们走出这个村子。”   他声音粗噶,毫不客气,话里的意思更是让人脊背发凉。   林管家知道这是遇到大麻烦了,他悄悄瞥了一眼手机,没有消息提醒。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郁,这让他焦虑地瞧了一眼谢宴。   只见谢宴正缓慢地抚着荆戈的后背,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刚刚开口的村民。   半晌过去,他似乎确认了什么,手里有节奏的安抚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直视着那个村民:“你是村长?”   对方没说话,只是眯了下眼,表情危险。   这就是默认了。谢宴眼里攒了点笑,“虽然村长没见过我,不过你的好哥们我可相当熟悉。”   村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谢宴从大衣口袋里夹出一张卡片,手指一拨,卡片掉在了两人之间的黄土路上。   林管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谢宴的名片。   前不久谢宴升任谢氏集团的总裁时,刚刚换了一套名片,当初设计名片时他还提过意见,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可他不明白,谢宴亮出这个身份有什么用,这群地痞流氓可是连政府都看不上。   但那村长却看了谢宴两眼,然后弯腰捡起了那张名片,似乎要将那没什么分量的纸片瞪出个洞来。   谢宴继续道:“我也不是不能把这小孩给你,改天让你那好哥们亲自来要,怎么样?”   村长周围的村民窸窸窣窣地,谢宴这边的保镖也个个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村长深呼吸了几口气,沉默了半晌,才将名片握在掌心,抬头看向谢宴。   谢宴微笑着回视。   村长又一个深呼吸,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村民也立即退开,给谢宴让出了一条路。   “谢谢。”   谢宴抬腿,直接顺着让出的这条路走了出去,保镖们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跟了上去。   等和那群村民拉开了距离,他们才松了口气,有人往回望去,看到那些人依旧站在原地,灯光之下,站在人群中央的村长一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们默不作声地快速往停车的地方赶去,生怕走得慢了,那些村民又会扑上来。   终于走到来时的农田间,谢宴突然冷嘶了一下,蓦得停下了脚步。   林管家立马跟上来关心道:“少爷,怎么了?”   谢宴没回答他,往下拉了一下外套,揪住荆戈的头发,让他仰起了头。   暗淡的月光下,荆戈的眼珠漆黑望不见底,直直地看着他。   谢宴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   借着月光,谢宴看清了他那锋利的幼齿上粘的一丝血迹。   他肩膀疼得厉害,可见荆戈是一点力气也没保留,发了狠来咬他。   谢宴用手指抹去了他牙齿上的鲜血,轻笑了一声:“还真会咬人啊。”   林管家没看清他的动作,以为他是抱累了,虽然是个小孩,但也11岁了,又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哪怕受了几天罪,也掉不了几斤肉。   谢宴这么结结实实抱了一路,不可能不累。   “少爷,要不我来抱吧?你歇一会儿。”   谢宴颠了颠荆戈,问他:“要林叔叔抱吗?”   荆戈摇头。   “其他人呢?”   荆戈又摇头。   谢宴笑得更明显了,他捏了捏荆戈的脸颊:“只让我抱,还咬我?”   荆戈撇开头,躲开了谢宴的手,不说话。   谢宴又将外套披在他身上,继续往前走,这才回林管家:“算了,小孩子脾气大着呢。”   谢宴其实也有些累了,荆戈看着不壮,也没有肥肉,但似乎是经常锻炼的缘故,肌肉很重,再加上身高在同龄人里算高的了,抱这么一路对他这个从未做过体力活的神明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挑战。   等他把人抱进车里放下,谢宴直接靠在了椅背上,低着头喘气。   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蹭得又脏又皱,衬衫领口凌乱地张开,露出发红的肌肤。   林管家扫到他肩膀处的血迹,心里一惊:“少爷,你受伤了?”   谢宴摇摇头,因为脏污引起的不适已经渐渐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更盖过了肩膀咬伤带来的疼痛感。   “没事,赶快回去。”   因为衣服太脏了,谢宴解开了纽扣,将衬衫脱下来,一把丢到了荆戈的头顶上。   荆戈将衣服抓下来,就看到谢宴的上半身,白中透着粉的腰身没有一丝赘肉,几乎要晃花人的眼,荆戈脸上一热,顿时怒由心起。   他也不是没碰到过以魅惑人心的神明,比如那个叫楚慕的,就极为擅长勾引。   可哪怕是楚慕,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脱衣服,更不会突破下限来勾引一个未成年。   而且,谢宴脱衣服的动作相当舒展,光着上半身也没有任何不自在,根本就没有在多人面前赤身裸体的羞耻感。   荆戈别开了脸。   谢宴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现在也不想搭理荆戈,身上的脏污让他有些烦躁,他不去追究把他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已经算脾气不错了。   林管家颇有眼色,立马翻出一套毛绒衫,递给谢宴,目光在他肩膀上的伤口上一顿,才移开。   他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荆戈,眸色加深。   等回到谢家的别墅,天已经大亮了,谢宴把荆戈从车上抱下来,一路抱到了客房的浴室里,松开了手。   “找个医生过来,在外面等着,一会儿给他看伤。”   林管家看了两人一眼,“好。”   谢宴低头:“自己洗个澡,明白吗?”   荆戈坐在瓷砖上,抱着双腿,睁大眼睛仰头看他,灯光的照射下,谢宴终于看清了荆戈的脸庞。   虽然有些脏,幸而那些人打遍他全身,没有打他的脸,还能看清那污浊之下长得相当出色的脸蛋。   眼珠黑漆漆的,盈着一层水光。   谢宴见他这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心里的躁郁一扫而空,他蹲下身来,抚摸了一下荆戈的头发,然后轻声重复了一遍:“自己洗澡,洗干净一点,好吗?”   荆戈这才点了点头,从刚才的恍惚茫然中抽离出来。   从天堂第一次掉到地狱,遭遇这些事,精神不可能不受刺激,应该再找个精神科的医生过来给他看看。谢宴这么想着,转身走出了浴室。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后,荆戈那懵懂的眼神陡然变得阴沉,像是恶鬼一样盯着谢宴的背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拖下去吞噬。   他身上那股因受了刺激而惊疑不定,时而惶恐时而愤怒的气质也荡然无存。   荆戈从破烂的衣服中捏出了一个薄薄的石片,石片上沾着一层凝固的血液。这是他从谢宴被咬伤的伤口处刮下来的。   荆戈将石片放在干燥的窗台上,然后走到浴室的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的的确确是回到了十一岁,荆戈捏紧了洗手台的池壁。   这个新来的神明确实要比之前的八个危险很多,回溯时间的能力吗?   荆戈闭上眼睛,重新感受了一遍,然后有些失望地睁开了眼。   果然,和之前尝试的结果一样,他依旧没有和另外几个世界的自己恢复联系。   他很清楚,对方一定不知道自己能与其他世界的自己感官共通、记忆共享。   但是,在时间被回溯的那一刻,他和其他自我的联系也被切断了,这是谢宴的被动能力吗?   屏蔽所在世界与其他世界的联络?   荆戈冷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脑中浮现出这个晚上与谢宴接触的每一幕画面。   他不得不承认,谢宴的演技要比之前几位好多了,不是单纯的感化、救助,而是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脾气,减少了刻意性,非常自然。   可惜,这不会骗过他。   即使回溯时间,屏蔽他与其他自我的联系又怎样。   虽然他对世界之外的体系仍不能完全知晓,但对方对他的了解,更是少得可怜。   比如说,谢宴一定不会得知,即使回溯了时间,他仍旧保留着所有记忆。   想要纠正他的轨迹,为那所谓的主角铺路,他怎会如对方所愿。   不仅如此,他还要得到对方的碎魂,然后,弑神。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迷惑   讲故事哄你睡觉   谢宴回到二楼卧室,直接脱掉衣服扔在脏衣篓里,进了浴室。   他扫视了一圈,看着那仅容得下一个成年人体型的浴池,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谢宴走到淋浴的位置,伸出手,迟疑了片刻,然后打开了开关。   冰凉入骨的冷水顿时喷出来,尽数流到了谢宴的额头和后背上,冰得他打了个冷颤。   谢宴本能地往后一退,躲开了冷水,有些惊讶地望向头顶的花洒。   慢慢地,他的表情淡去。   他从记忆里搜索出人类世界的知识,理解了眼前这套设施的操作方法。   他等待着水温上升,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往一旁的浴池扫去,定格了许久。   洗完澡,谢宴走出浴室,望着卧室里的那张床,发了一会儿呆。   他刚刚擦好头发,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是林管家。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林管家带着人走进来,“少爷,让医生给你看看肩膀上的伤吧。”   “好。”谢宴坐在单人沙发上,自然而然地将本就穿得极为松垮的浴袍扯了下来,白色的浴袍全部堆在谢宴的腰部,其他部位可谓是一览无余。   林管家一愣,也一时忘了什么礼数,直接伸手将浴袍重新扯了上去,遮住了谢宴身上的光景。   将中间的带子系好,他才反应过来,手顿时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尴尬地开口:“只露肩膀就行了,天挺冷了,容易冻感冒。”   谢宴反应平淡:“哦。”   “少爷怎么没开空调,我去开一下。”   他朝医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给谢宴看伤口,自己则走到房间另一边,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   他用余光远远望着整个身子都陷在沙发里的谢宴,青年撑着脑袋,视线落在旁边的大床上,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林管家吸了一口气,走了回去,谢宴终于开口,问的是今天刚刚带回来的那个少年。   “荆戈怎么样了?”   “医生已经涂了药,都是一些外伤,每天按时涂药很快就会好。”   谢宴眨了眨眼:“精神没问题吗?”   “大问题没有,只不过受了几天刺激,稳定下来需要一段时间,刚刚进房间看了两次,他一直睁着眼睛,入睡有些困难。”   谢宴皱了下眉:“那怎么办?”   身后的医生停下涂药的动作:“听说这孩子刚被救下来的时候,谁都不让碰,只让谢少爷抱,是吗?”   “没错。”   林管家顿时明白了医生想说什么,他悄悄伸脚踢了一下医生。   医生不明所以,但看林管家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怕是说错了话,然而,他已经开了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谢少爷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陪他一下,可能会有些效果。”   “不然,长时间无法入睡的话,只能吃安眠药,这对十一岁的小孩身体损害会比较大。”   “我明白了。药涂好了吗?”   “好了。”   林管家见他要起身,忍不住道:“少爷,你晚上都没睡,又颠簸了一路,要不然先睡一觉再去,我先帮你去看看?”   谢宴起身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晕眩感,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种感觉就消失无踪了。   “不用了。”   谢宴走下楼,来到安置荆戈的房间,房间很暖,谢宴却感觉有些闷。   荆戈因为伤口都涂了药,只能侧躺着,身上也只披着一个很薄的毯子,背对着谢宴的方向。   谢宴没接触过小孩,他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小孩子,看画卷里人类小孩总是哭哭闹闹的样子,谢宴本能地感觉排斥。   但荆戈却有些不一样,从见面开始,谢宴就没看到他掉一滴眼泪,不会像心智没开化一样吵闹,表达情绪的方式都带着一股野兽的原始性,直白、纯粹。   尤其是眼睛,漆黑、干净,让谢宴有些移不开眼。   谢宴坐到床边,察觉荆戈呼吸骤然一紧,眼里盈了点笑:“睡不着吗?”   荆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谢宴稍微掀起了毯子的一角,在清洗干净又涂上药之后,那些青紫的伤痕以及泛着血色的伤口与周围孩童细嫩的肌肤对比更加明显,简直触目惊心。   谢宴心里一紧,下意识伸出指尖,碰了一下荆戈的后背。   荆戈没想到他会出手,被那温热的触感刺激得猛地往前一倾,躲开了谢宴的动作。动作幅度太大,腰部的伤口顿时裂开了,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谢宴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弯起了指节。   他忘了,现在是在人类世界,他无法使用神明力量,没办法治愈荆戈的伤口。   他抿了抿唇,才张口:“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荆戈本来不想搭理他,但转了转眼睛,又压低了声音,虚弱道:“对不起。”   谢宴盯着他那渗血的伤口,再次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你别动了,我帮你擦掉血,再上次药。”   “好。”   谢宴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医疗器械,用纱布擦去血迹,又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药往那开裂的伤口上涂。但他没做过这些,第一次上手,即使动作再轻也难免有些笨拙,时不时戳到他。   离得近了,谢宴能清晰地看到荆戈身体轻微的颤抖。他突然有些不高兴,低声道:“你不疼吗?”   荆戈松开了咬紧的牙根,缓慢道:“有一点。”   谢宴皱眉,“那你怎么不喊痛?说了我动作更轻。”   他有点不明白,荆戈现在才11岁,除了这几天,前面十几年日子过得应该挺舒坦的,受这么重的伤只是头一次,怎么就这么能忍痛?一点也不像个小孩。   荆戈憋了一会儿,憋出几个字:“也没有那么痛。”   他在心里把谢宴骂了个狗血淋头,在这跟他猫哭耗子假慈悲呢,如果不是他将时间恰好回溯到这几天,他根本不需要再遭这次罪。   专门回溯到这个时间点,不就是为了演现在这一出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情节,让他感恩戴德,从此时刻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吗?这个套路他已经尝过几遍了,不会因为更逼真而被迷惑。   如果他不知道神明的来历,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没有过往的记忆,他或许真的会被这个所谓的神明骗过去。   可他怎么会忘记跌过的那一个又一个的跟头,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世界法则的玩弄,更不会被身后这位,世界法则的象征所迷惑。   荆戈心里冷笑,对方在心里嘲弄他的时候,也不会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而这,也只是他面对神明,能全身而退,甚至能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棋牌之一而已。   谢宴涂完了药,又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自己则绕了半圈,侧躺在床的另一侧。   谢宴看着他:“这几天睡过觉吗?”   荆戈躲开他的视线:“没有。”   “不困吗?”荆戈没有回答。   “你想家了吗?”   “没有。”   “想妈妈吗?”   “不想。”   看来是单纯的睡不着了。   谢宴撑着脑袋想了想自己知道的哄小孩睡觉的方法,眼睛亮了一下,他对人类的相处交流很是期待,但来到这里,并没有能激起他交流欲望的人。   荆戈是第一个。   “要我讲故事哄你睡觉吗?”   “呃……”荆戈一阵无语,看他那期待的眼神,还以为要说什么呢,没想到是这么幼稚无聊的内容。   但荆戈也不想再跟他交流下去,心想不如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在那说话,自己也乐得清闲。   “好啊。”   谢宴心情更好了,他快速收刮了一下脑海里储存的所有认知,想要找出一个适合对一个11岁小孩讲的入睡故事。   讲什么呢,这是一个难题。   11岁的小孩,恐怕人类大部分流传的童话故事都已经听到耳朵起茧了,有什么是对他们来说新奇、有趣又美好且催眠的故事呢。   荆戈已经闭上了眼,但他并没有睡,他只是不想和谢宴交流。   但当谢宴开始讲那所谓的入睡故事时,荆戈陡然绷紧了身体,意识也在一瞬间清醒,他想要立刻睁开眼看看谢宴是什么表情,却生怕对方察觉出什么异常。   于是他只能绷紧了神经,将谢宴说的内容一个字不落地记在心中。   他实在没有想到,谢宴所讲的,竟然是神明的故事。   他在说天地初开时,诞生了八位神明,他在说携恩神与魅惑神互通心意,共同孕育了元魂,他在说,世界意识与神明达成了……   世界意识……是什么?荆戈在于神明交手的过程中,得知了许多关于神明的讯息,但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存在,一个显然极为重要的存在。   他正想继续听下去,可谢宴的声音已经不知何时微若蚊蝇,下一秒,声音就断掉了,传来的只有平稳轻淡的呼吸声。   荆戈慢慢睁开了眼,就看到谢宴已经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他身上没盖任何东西,只有穿在身上的浴袍,身体舒展,嘴角有一抹细微的上扬弧度,睡颜平和柔软,一副全然没有防备意识的模样。   荆戈神色逐渐复杂,他不知道谢宴为什么要和他讲刚刚那些,讲的是真是假,是无心之举,还是刻意试探。   这个人,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他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来应对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非典型吸血鬼》,这篇写完接着写,有兴趣可以收藏一下—— 第5章 发烧   你想跟他走吗   荆戈从没见过像谢宴这样,一睡能睡一天一夜的人,不仅如此,这二十多个小时里,荆戈就没看到谢宴有过任何翻身、挪动的动作。   如果不是那平稳的呼吸声,他一定以为对方是昏死过去了。   荆戈中间也有了些睡意,忍不住合上了眼,中间因为屋外传来的动静惊醒过两次,第一眼看到的总是谢宴一层不变的睡颜。   直到后半夜,荆戈感觉有些热,醒来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体温,而是一旁的谢宴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   发烧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谢宴脸颊上浮现的不正常的红晕,他拧着眉,双眼紧闭,似乎也感觉到了热,一把将身上林管家中途进来给他披上的薄被给掀到了地上。   这显然没多少用处,没过几分钟,谢宴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荆戈闭上了眼。   谢宴还没清醒过来,只感觉有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身上粘腻不已,蒸腾着热气一般,头脑昏涨又疼痛,脚一沾地,更是感觉全身的骨骼都被碾压一般酸痛。   谢宴自诞生以来,活了上万岁,从来没有过眼下这种体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发烧感冒,而是觉得自己强行将神明的肉体改造成人类,与这世界上的生态产生了排斥反应。   他浑浑噩噩地下了床,还不忘瞧荆戈两眼,见他睡着了,自己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掀开毛毯观察他伤口的恢复情况。   见荆戈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趋势,青紫的伤痕也变淡了不少,谢宴轻吐出一口气,将毯子又往上掀了一点。   他不紧不慢地给荆戈做了一遍清洁,重新涂上药膏,盖好毛毯,才走出了房间。   谢宴指尖的触感还留在荆戈身上,比昨晚要烫很多,想来烧得不轻。   荆戈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嘲讽他,拼命演戏终于付出了代价,还是该敬佩他,烧到都快晕过去了,还想着顾全这些细节。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谢宴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房间,栽到浴室里任由清水淋到自己身上。   原本冰冷的水却缓解了他身体的滚烫,谢宴淋了一会冷水,又进浴池趴了一会儿,才感觉身上的粘腻感消除了不少,精神也清醒了许多。   等他收拾好,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眺望风景时,就看到林管家和几个佣人、保镖堵在黑漆铁门口,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神色焦急的中年男人。   谢宴眯起眼睛,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终于辨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此时林管家已经带着那个男人往这边走过来,谢宴直接转身,快速从抽屉里翻出纸笔,下楼又回到了荆戈的房间。   荆戈本以为进来的是林管家或者谢家的其他佣人,他们每隔四五个小时就会帮他换一次药,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谢宴去而复返。   他不应该是回去吃退烧药然后躺着休息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荆戈疑惑不解,忍不住想看看他什么情况,结果刚要转身,就被谢宴制止了。   “别动。”   谢宴自己绕过来坐下,将纸笔放在枕头旁边的床垫上,掀起眼皮:“伤还没好,不要乱动。”   荆戈看向他,谢宴的脸颊没有刚刚那么红了,甚至还有些苍白。   他换了一身更薄的丝绸睡衣,露出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些湿气,更明显的,是他的头发,上面的水还没擦干,随意地搭在额角。   一副明显刚洗过澡就出来的模样。   荆戈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不明白发烧不能洗澡的道理。而且他烧得这么严重,还洗完澡就穿成这样跑出来,这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连命都不要了吗?   谢宴在纸上写东西,荆戈也没注意,他感觉心头哽着什么,迫切地想要宣泄。   还是谢宴先开了口,“你的字是谁教的?”   荆戈的视线下移,落在谢宴指尖按住的那张纸上,上面刚刚写上了几行字,从他这个角度,看不清是什么。   “我母亲。”   谢宴笑了一下,脸上顿时多了点血色,“那太好了。”   他又重新撕下一张纸,连同写了字的纸以及钢笔都摆在荆戈面前,“帮我个忙,把这份抄到这张白纸上。”   荆戈不明所以,拿起了谢宴写的,他这才发现不是因为角度问题他才看不清,而是谢宴的字迹实在太过扭曲,不仔细盯着看根本认不出来。   这字迹,已经不能用好看不好看来形容,就像是从来没拿过笔的人第一次写,又或者语言不通的外国人写他们国家的字,那根本不是称为字,而是鬼画符。   荆戈接触过另外八个神明,无论性格如何,写的字都不错。   这些神明应该处理过无数次像他这样的异常事件,早已在这个过程中习惯了人类的生存方式,融入了人类生活。   按理说,谢宴作为他们最后的杀手锏,更应该有过之无不及。   但他表现出来的实在太矛盾了,偶尔演技毫无破绽,偶尔却幼稚到如同孩童。   荆戈通读了一遍谢宴写的内容,嘴角不禁有些抽搐,他拿起笔,犹豫了半晌都没下手。   谢宴似乎看出他的纠结,“一会儿会有一个你认识的人来,他是方菲菲的哥哥方庭,也是你被拐卖的幕后谋划者。”   荆戈瞬间捏紧了笔。   “估计他是来跟我要人的,你想跟他走吗?”   荆戈摇头。   谢宴托着下巴:“但他也有可能是来接你回家的哦,毕竟阴谋被戳破了,他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小动作。”   荆戈垂眸,作出落寞的样子:“我不想回家,我想呆在这里。”   “那怎么办,我和你无亲无故,你不可能一直呆在我家吧?”   荆戈在心里骂他,如果可以,他才不想和对方共处一个空间,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必须要让自己离谢宴近一点。   他装出受到创伤后,对谢宴极为依赖的模样,委屈道:“你是想……赶我走吗?你如果不愿意,我会自己回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喜欢你,当然舍不得你现在就离开。”   “只不过方庭毕竟也和荆家攀得上一点关系,他如果拿出这层关系来让你回去,我一个外人也插不上嘴,是不是?”   荆戈看着那不堪入目的字,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那该怎么办?”   “我不想骗你,这张纸上的内容是假的,我和你母亲是有过交集,但交情很浅,她也不会将你托给我照顾,所以这只是用来应付方庭的。”   荆戈一副聚精会神的表情,心里却在冷笑,什么不想骗他,谢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是最大的骗局。   “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会认识你母亲的字迹,但好歹伪装一下,你帮我抄写一份,好不好。”   “好。”荆戈没有异议,写好后交给了谢宴。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谢宴将纸叠好收进衣服里,站起来往外走。   “好好躺着,谁叫你都别出来。”   他身体又晃了一下,揉着额角小声自言自语:“怎么还没好。”   “呃……”荆戈望着他的背影,浮起了一个猜测。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吧?   林管家本想上楼,却看到谢宴从右侧的廊道里走出来,收回脚走到谢宴面前:“少爷,你怎么……”   谢宴头脑又有些发沉,抬手打断了林管家的絮叨:“有人来了是吗?”   林管家一哽,“是,一个中年男人,自称是荆戈的亲人,他听说你把荆戈带回来了,说要带他回家。”   “亲人……”谢宴咬出这两个字,自己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带他过来。”   方庭走进来时,谢宴正自顾自倒了半杯水喝掉,他动作不紧不慢,流畅、优雅,眼里没什么情绪,虽然年轻,却像蒙了一层薄雾一般,让人看不穿心思。   方庭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更何况,谢宴昨天那一出,更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谋划得天衣无缝,连荆岳都没看穿,只以为荆戈是被普通的人贩子拐卖,并且忙活了几天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而一个在此之前与荆家毫无联系的人,却一眼看穿了他的谋划,还成功带走了荆戈。   他现在只能庆幸自己的拜把子兄弟还算有点脑子,给他留了点余地,没有直接和谢宴起冲突。   否则以当天的情况,谢宴虽然占不到好处,但也绝对能全身而退。   如果那样,恐怕谢宴一回来就会和他撕破脸皮,将他拐卖荆家少爷的事实告诉荆岳。   方庭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胆战心惊地走近了几步,赔笑道:“谢少爷,真是太谢谢您了,不仅把小戈从人贩子手中救了出来,还亲自照顾他这么多天。”   谢宴放下水杯,抬眼看他,“不久,也就两天而已。”   “是是,不过小戈和谢少爷无亲无故的,谢少爷还这么上心,我们也实在过意不去,这不,这就派我来接他回去。”   “无亲无故,是,不过,先生你呢?是荆戈的……亲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意思   那你离开京城吧   方庭挠了挠头,“也算不上是亲人,谢少爷应该知道小戈有个哥哥,叫荆玉吧。”   “我是荆玉的亲舅舅,按辈分来说,小戈也该叫我一声舅舅的。”   说这话时,方庭无意识地直起了腰,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异常。谢宴问他这个做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谢宴轻哼了一声,“的确算不上亲人,不然也干不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   “你这个所谓的舅舅,其实恨不得你的小侄子去死吧?”   荆戈的家庭环境极为复杂,他的父亲荆岳和母亲秦敏背后的家族都不容小觑,这两人的婚姻却不如他们背后的势力一般稳固,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两人是商业联姻,在结婚之前面都没见过几次,但结婚之后,秦敏很快爱上了荆岳,并为他诞下一子,也就是荆戈。   荆岳出于对秦家势力的忌惮,对秦敏的态度一向温柔周到,这让秦敏一直以为自己的婚姻虽然没有梦幻的开始,却可以有幸福的过程和结局。   直到荆戈五岁时,秦敏突然发现,荆岳在外面还有个孩子,也已经长到五岁,甚至还比荆戈大几个月。这个孩子就是荆玉。   荆戈是在两人结婚半年的时候怀上的,这就意味着,荆岳是在两人刚结婚那段时间就出了轨。   秦敏从小娇生惯养,怎么也接受不了荆岳的背叛,大闹了一个月,本来已经决定和荆岳离婚了,但荆岳跪下来求她,说自己不会再犯,秦敏心软,这个婚就没离成。   但秦敏心里梗着这件事,经常和荆岳吵架,直到半年后,秦敏又查出来,生下荆玉的那个女人是荆岳的大学同学,叫方菲菲,两人如胶似漆处了好几年,都进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结果荆岳迫于家族压力,为了商业利益,放弃了方菲菲,娶了她。   荆岳对白月光心有愧疚、念念不忘,又对秦家和荆家心有不满,就在他们办婚礼的那几天,借酒消愁,结果酒后乱性和方菲菲滚了床单。   但这之后,荆岳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食髓知味,经常私底下和方菲菲上床。   这些年,荆岳一直供养着方菲菲母子,甚至和秦敏吵了架,也要去方菲菲那里寻安慰。并且,秦敏还得知,荆岳向她下跪求和后,也一直没有中断和方菲菲的联系。   秦敏这种渴望理想化的完美爱情的人,怎么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她又悲又怒,不知道情绪该往哪发泄,最后趁荆岳不在,直接杀去了方菲菲的住处。   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方菲菲,而是荆玉,半大的小孩子和她儿子长得差不多高,脸红扑扑的,很可爱,茫然畏缩地望着杀气腾腾冲进来的秦敏。   这份可爱却彻底激怒了秦敏,她闯到方菲菲的卧室,才发现方菲菲又怀了个孩子。   这只有可能是荆岳的。   一连串的刺激下,秦敏精神濒临崩溃,她出手打了方菲菲,把她从床上拽到地上,扇了她几个耳光。   方菲菲生荆玉的时候,因为情绪不稳定早产过,这么一摔,直接把她摔流产了。   秦敏没想过自己闹出过人命,吓坏了,等送她到医院,荆岳过来,知道方菲菲流产后,一气之下扇了秦敏一巴掌。   秦敏这一闹弄巧成拙,荆岳直接翻了脸,也终于有理由把方菲菲母子正大光明地接进荆家,并把秦敏赶了出来。   秦敏绝望之下想要离婚,但回到秦家却被告知,秦家产业资金链出了点问题,需要荆家支持,让她回去向荆岳道歉、求和。   秦敏只能照做,最后荆岳以把荆玉认回荆家为条件,和她达成了妥协。   方菲菲身体不好,没两年就过世了,秦敏和荆岳纠缠了这么久,年纪也不小了,彼此间的怨恨也似乎淡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下一代的继承权问题。   秦敏吃了这么多的亏,在这方面分毫不让,好在荆岳似乎也没有异议,一直都对荆戈更为器重,对荆玉只是给予最基本的支持,其他时候都冷落着。   荆岳这样,秦敏反而愧疚起来,她知道当初并不是方菲菲一个人的问题,荆岳婚内出轨,自己也管不住下半身,但最后她却将所有怨气发泄在了方菲菲身上。   她间接造成了方菲菲的流产与死亡,也间接造成了荆玉丧母。   她怀着这样的亏欠心思,对荆玉一直不错,至少物质生活上从来没有苛待过对方,荆岳说要让他和荆戈上一个学校,她也答应了。   但外人看来,却不是这样。荆玉没有母亲,在荆家无依无靠,唯一可以依靠的荆岳对他也没有明显的偏爱。   这所谓的外人,其中就有方庭,他虽然依靠方菲菲哥哥这层身份,受到了荆岳的照拂。   但他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希望荆玉继承荆家的一切,而自己作为亲舅舅,也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阻碍他飞黄腾达的第一个障碍,就是荆戈的存在。   荆戈作为荆岳合法妻子的儿子,自然比荆玉继承荆家更合情合理,但如果荆戈废了或者死了,荆玉将成为唯一的选择。   方庭到底不敢真把荆戈弄死了,但让他在意外中废掉,还是非常有把握的。   于是,他联系了自己还没跟着方菲菲来京城前的拜把子兄弟,也就是硌晌村的村长,共同策划了这场拐卖。   其实如果没有谢宴更改这一段剧情,方庭的计划也的确称得上天衣无缝,荆戈实际上会在硌晌村被折磨一个月有余,等被救回去时,身体已经接近残败。   哪怕经过救治,小孩子受到的损失也很难逆转,他躺了大半年才恢复。   这是世界意识选中荆玉成为主角后的第一个大剧情,也是世界意识为荆戈安排反派的角色后,发生的第一个能左右其命运的大事件。   ——   方庭没想到谢宴猝不及防就撕破了脸皮,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只要谢宴把这事揭到荆岳面前,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看。   方庭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他艰难地开口:“谢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一直把小戈当亲侄子看的,您说的……这怎么会呢。”   “没别的意思,我相信你,等我和荆岳见面,一定会好好跟他聊聊方先生对荆戈的甥舅情。”   方庭听到这话,直接腿一软,跪在了谢宴面前,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谢少爷,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荆岳。我……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他知道,以荆岳对荆戈的护犊子心态,如果知道是他做的这件事,他就真完了。捞不到好处不说,估计连带着荆玉也要受牵连。   眼下他还有一套房子在京城,要是真到那一步,那他的发家梦就算真的破产了。   谢宴盈出一抹笑,他缓缓开口:“你说的,是真的吗?”   方庭狠狠点了几下头,颤巍巍地说:“只要少爷不告诉荆岳……”   “好啊,”谢宴爽快地答应下来,可还没等方庭的喜色爬上眉梢,谢宴的话就把他打入了地狱。   “那你离开京城吧。”   方庭脸色一变,拒绝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他撞上谢宴的视线,嘴唇顿时哆嗦起来。   他硬着头皮开口:“我……我家在这里,妻子子女都在京城,少爷让我离开,这不是断了我的生路吗?”   “方庭,你在京城没工作吧?”   方庭沉默着低下了头。   “你那套房子也是方菲菲买的,现在过到你名下,其他的,都是靠荆岳资助。是不是?”   “是……”   “那你留在京城有什么意思,你卖了房子,回你老家柳市还能买套更大的,还有,哪怕你去了别的地方,你也是荆玉的舅舅,荆岳不会断了你的资金。”   方庭这下也犹豫了,他留在京城,就是为了有一天荆玉得势了,自己能跟着沾沾光。   但现在这一出弄巧成拙,落了把柄在谢宴手里,就算荆玉以后得势了,只要谢宴一句话的功夫,他恐怕还是要灰溜溜滚出京城。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这些年对荆玉这么好,怎么甘心一点好处没捞到就离开。   “我要是离开了,荆玉他……他就没有娘家人了。”   谢宴轻笑,“你是觉得,荆玉的亲生父亲,还不如你一个舅舅对他好吗?”   方庭脊背发凉,他当然不敢说荆岳对荆玉不好,哪怕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方庭忍不住抬眼,悄悄望向谢宴,他不明白这个22岁的青年怎么能让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了,逼到他别无选择。   方庭泄气道:“我会离开京城。”   他站起来,灰头土脸地离开,却又被谢宴叫住了。   “我对你那当村长的兄弟很感兴趣,在离开京城之前,带他来见我一面。”   到这个地步了,方庭已经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本,他也不想多说,多说一句就会被谢宴狠狠打脸。   他答应下来,狼狈地离开了。   谢宴望着他仓皇的背影,眸色一暗。他不可能轻易放过对方,只离开京城就算结束了吗?他要让对方施加在荆戈身上的痛苦全部还回来。   谢宴拿出了那张纸,仔细打量了一番。   可惜啊,对方太弱了,被他吓一吓就怂了,荆戈写的这段字根本没有排上用场,就结束了。   谢宴盯着那遒劲有力的字迹,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沉重起来。   渐渐的,他陷在沙发上,手指无力地垂下,薄薄的纸落在了来人的脚边。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权利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隐瞒他   谢宴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他被林管家告知,自己发了高烧,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期间他的父亲谢唐回来看过他,这会儿被朋友叫去应酬,要晚点回来。   谢宴坐起来,看着那透明胶管里的液体顺着针尖注入自己的身体,目光有些茫然。   良久,他恢复了焦距,问:“荆戈恢复的怎么样了?”   林管家见他醒来第一句就是荆戈,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伤口恢复的不错,精神也好了不少。”   他声音有些僵硬,但谢宴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身上,也就没有发现这抹异常,继续问道:“荆家这两天没有来人吗?”   “没有。”   谢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翻开了被子,“我去看看他。”   林管家直接把他按在了床上,一时失去分寸,吼了一声,“少爷!”   语气里的怒火再也无法忽视,谢宴终于忍不住抬眼打量他,神色无波,语气偏冷:“林管家。”   林管家吸了一口气,收回手:“少爷,你烧还没退,点滴也没打完,要是想看荆戈,我把他叫上来就是了。”   谢宴笑了一声,立起枕头靠坐着,“这几天我做的事,林管家是不是非常不满。”   林管家低着头:“我……没有那个想法,我只是,为了少爷的安危和健康着想。”   “这么看来,林管家这两天是为我操碎了心了。”   “你对我的关心,我看到了,不过,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要做的事情指手画脚,作为管家,你只要把我吩咐的事完成就已经非常好,如果实在做不到,林管家,你还是回我父亲那里吧。”   林管家脸色有些发白,“我明白了。”   谢宴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但他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他不喜欢有人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侵入他的领域。但一旦当他把对方划归到自己的领域内时,他可以接受对方的几乎所有行径。   在这个领域以外,他是一个情感需求极低的人,他没有意愿去接受任何人施加给他的情感。   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更没有耐心对这些情感做出对方想要的反馈。   同时,他对一个人的好感度是由一片一片的印象堆叠起来的,但这些印象并不能互相抵消,一旦有一个让他厌恶的点,他对这个人的感官将立即降到负值。   而林管家那天晚上借由谢唐的身份来向他施压,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彻底被他驱逐出自己的领域。这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推翻那一刻的恶感。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谢宴开口:“我在客厅里丢了张写过字的纸,是你收起来了吗?”   林管家收拾好情绪,犹豫道:“写字的纸……我没有看到啊?”   谢宴眯起眼睛:“我刚昏迷那会儿,不是你第一个看到的吗?”   “不是,我当时被叫出去了,是……荆戈。”   谢宴有些惊讶,脸上不自觉浮现了一丝笑意,“拔针吧,我下去走走。”   林管家不好再说什么,上前给他拔了针,跟着他走出了房间。   谢宴脚步未停,“对了,卧室和里面的浴室我想重修一下,晚点你找人过来,我给他说说怎么改。”   “好。”   谢宴一个人进了荆戈的房间,荆戈穿上了宽松的睡衣,正坐在电脑桌前玩电脑。   见谢宴走进来,他手忙脚乱地关了网页。   谢宴眨了眨眼,有些好笑地开口:“忘了你已经十一岁了,下次进来,我会记得敲门。”   荆戈低下头,脸色有些发红,小声回应:“嗯。”   但他垂下的眼眸里神色却相当淡定,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被人发现秘密一般的羞耻。   他是装出来的,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面对大人,不应该太过游刃有余。   谢宴走到他旁边,弯下腰看向那已经被调到桌面的电脑屏幕,他还没接触过这个设备,只是从画卷里看到,有许多未成年人,乃至很多成年人,都会沉迷于这个设备里的东西,游戏、视频……   他揉了揉荆戈的头发,“随便玩,注意时间就好。”   荆戈非常乖巧地应了下来:“我明白。”   谢宴坐在床边,手肘放在书桌上撑着下巴看他:“那天你帮我写的那张字,你是不是拿走了。”   “是我拿的。你烧晕了,把纸给扔地上,我就顺手捡起来了。”说起那天的事,荆戈心里还有些别扭,他明明只想听听对方是怎么跟方庭周旋的,结果却忍不住推开门遥遥看着。   青年面对方庭,和面对他时是完全不同的一副面貌,凌厉、压迫,又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闲适,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直到方庭离开,谢宴撑着身体却没有站起来,摇晃了两下重新倒在沙发上。   荆戈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来到了谢宴身边,大声呼叫远处忙碌的佣人。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这种行为,但很明显,当时他做出的反应,已经不只是「关注」,而是「关心」,这就足够他警惕的了。   谢宴勾了勾指尖:“放哪了,找出来给我。”   荆戈奇怪道:“不是没用了吗?”   谢宴轻笑:“也不算没用,留一份当作纪念也好啊。”   “呃……”荆戈从口袋里把纸拿出来,递给了谢宴,他靠得近了,才发现谢宴脸色有些浮白,神色疲惫,身上依旧散发着一股热气。   荆戈张了张口,却忍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他想他当时一定也是被谢宴频频在他面前装可怜的样子迷惑住了,绝不能再上第二次当。   谢宴也没多说什么,收好纸就离开了,他回卧室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摸索着打开灯,灯光包裹下,他静默了半晌,从床上下来,翻出了杀戮神的孔雀毛。   他坐下,注视着那根黑色的羽毛,手指捏着羽毛的根部,轻轻捻动。   从外表看来,羽毛没有任何变化,唯有谢宴知道,这根羽毛正缓慢地与它的主人建立联系。   与此同时,楼下的荆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飞快地找出那晚拿到的沾着谢宴血液的石片,将石片放在胸口的位置。   那一瞬间,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只不过,声音太模糊了,很难听得清楚。   荆戈当机立断,穿上鞋披上衣服走出了门,刚想要上楼,就撞上了林管家。   林管家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看到荆戈出来,讶异地挑了挑眉:“荆少爷,你这是?”   荆戈望着他手中的热牛奶,灵机一动,压低了声音,吞吐道:“我想去看看他身体好点了没。”   林管家今天刚被说了一顿,正是言行谨慎的时候,他也彻底明白了谢宴对这个荆家的少爷是有多上心。   他主动将手里的热牛奶递给了荆戈:“上去吧,别待太久了,你们都需要休息。”   荆戈点点头,将牛奶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端着上了楼,等走到谢宴门口的时候,他却没有直接敲门,而是放轻了脚步,站在门外。   房间的灯光透过门缝挤到荆戈的脚下,门内没有任何声音,但谢宴与另外一个人的交谈声却清晰地回荡在荆戈的脑海中。   他当初咬伤谢宴,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精神不稳定,而是为了此刻。   他只要拿着神明身体上的任何东西,一根头发、一滴血……就可以窃听到任何人类都无法听到的,神明之间的对话。   这就是他的又一底牌。   首先传来的是谢宴的声音,他在向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神明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等他说完了,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宴,你不应该让他知道是谁策划了这场拐卖的。”   “方庭虽然是个小人,但他毕竟是荆玉的亲舅舅,你让荆戈知道这件事,等他再长大一点,明白方庭是为了夺权给荆玉才害他,荆戈很容易就会将仇怨转移到荆玉身上。这对纠正他的轨迹、保证主角的气运非常不利。”   荆戈平静地听完对方对他的分析,心底没有任何波澜,听到神明背后对他的算计,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   让他有了一点波动的,反而是对方的声音,九大神明他都接触过了,对他们的声音也很熟悉,可这次,直到对方说完这段话,他才辨别出来对方的身份。   竟然是杀戮神封寂。   荆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来没听到过对方用这种口气和其他人交流。   无论是面对神明,还是人类,封寂都是一副死人相,声音冰寒,宛若凶煞。   但面对谢宴的语气,足以称得上温柔。   谢宴的回应传了过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认同。”   “知道谋害自己的究竟是谁,是荆戈的权利。他如果一直误以为是人贩子拐卖了他,又或者感觉出来是有人刻意害他,却不知道是谁,只能提心吊胆地猜忌周遭所有人,这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承受的。”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隐瞒他,这件事是我想过才做的,你不用多说什么。”   荆戈浑身僵硬,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唇角逐渐抿起。   作者有话说:   介绍一下九大神明,不影响剧情,可以忽略;   第一神位:携恩神,陆越,本体狮子;   第二神位:杀戮神,封寂,本体孔雀;   第三神位:魅惑神,楚慕,本体狐狸;   第四神位:教化神,江沉,本体雪豹;   第五神位:混沌神,林策,本体鹿;   第六神位:堕落神,林铮,本体蛇;   第七神位:感念神,宫洵,本体兔;   第八神位:释然神,许酒,本体鲤鱼;   第九神位:净化神,谢宴,本体猫 第8章 重温   演得还原一点嘛   封寂低声道:“小宴,你还是要理智一点,他只是个人类,你没必要替他考虑这么多。”   谢宴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和封寂,又或者其他几个神明,都没有相同的理念。   但他也没有说服对方的欲望,再争辩下去只会导致更深的矛盾。   他淡声应付说:“我明白了。”   封寂看出来他的想法,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话,心里慢慢升起了和教化一样的忧虑。他忍不住关心道:“小宴,这几天在人类世界过得怎么样?”   谢宴想到荆戈,又想到林管家、方庭,最后看向远处垃圾桶里放着的还没丢出去的输液管,他微微弯起眉:“还算不错。”   封寂见他语气轻快了不少,脸上也自然地挂上笑意:“那就好,小宴,照顾好自己,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就赶快回来。”   谢宴「嗯」了一声,又道:“我会找到混沌和堕落的碎魂,拿回去的。”   封寂叹了口气,其他几个人总是说他看起来残暴、血腥,和谢宴这种温和、随性的脾气是完全相反的两面。   但其实和谢宴接触多了,很容易就会感受到他内里、强横,以及极端的控制欲。   他的自我意识太强了,那就像是一种极为耀眼的光芒,让人被刺伤双眼的同时,又忍不住趋近他,汲取那种温度。   等这两人交谈结束后,荆戈才缓缓放松了身体,他静静等了会儿,伸手敲门。   谢宴开门看到是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然后将他领了进去。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我有点担心,想看看你烧退下去了吗。”荆戈将牛奶递给他,因为搁置了太久,牛奶已经有些凉了。   谢宴没注意,他接过来就打算喝一口。   荆戈看着他嘴唇就要碰上杯壁,忍了忍,还是伸手将杯子夺了过来。   谢宴被吓了一跳,牛奶也撒到他睡衣上一部分,顿时氤氲出一片深色,滑腻的液体黏浸到他的皮肤上,让谢宴顿时不满地皱起了眉,冷道:“你抢什么?”   荆戈心里一紧,眼看他生气了,立马装出比他还要受惊的表情,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没注意到牛奶凉了,怕你发着烧喝了对身体不好,我……我不是故意的。”   谢宴一抬眼,就看到他可怜巴巴几欲垂泪的样子,一下泄了气:“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都说过不会吃了你。”   荆戈低着头,看着谢宴睡衣上的湿痕:“我怕你生气,你别生气,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   谢宴虽然对荆戈顺从的态度很受用,但他这副过于小心谨慎的模样多少有些让他不舒服。而且,谢宴很喜欢最初见到荆戈时,他那副挥着爪子要咬人的模样,又野性又直白。   现在温顺过了头,就像是野兽被打断了尖牙,让谢宴隐隐有些担忧。难道是拐卖那几天的阴影还没除去?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不喜欢黏糊糊的液体沾到身上,你也不用给我洗衣服,荆戈,别让那几天的遭遇影响你,我会帮你解决一切,你本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有人要求你改变,好好向前看、向前走,好不好?”   荆戈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矛盾到了极致,谢宴的话实在太具有感染力,再加上他刚刚窃听到的那段内容,这让他一时难以分辨出真假。   但是,他也没忘记,谢宴对封寂说,他会完成任务,他会拿回碎魂。   荆戈冷静了下来,他回答:“好。”   谢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饶有兴致着打量着他,“来说说看,为什么害怕我生气,我又不是你家长。”   荆戈:“……”   荆戈也说不上来。   他和其他神明相处,从来不会照顾对方的情绪如何,因为无论他是否惹怒对方,是否踩到痛处,对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装作没发生,照常和他相处。   但谢宴不一样,他总感觉,如果真的激怒对方,让他生厌了,想要再回到现在这种和谐相处的状态,将相当困难。   ——   第二天一大早,荆戈就被别墅楼外面的吵闹声给吵醒了。   等他悄悄找过去时,就发现外面围了一大帮人,谢宴背对着他,坐在不知什么时候搬过去的沙发上,背影颇为悠闲。   而他对面的人显然就没他这样的好心情了。那天灰头土脸跑了的方庭按谢宴要求的,把硌晌村的村长叫了过来。   村长和当天一样,依旧一脸凶相,面对包围他的保镖没有任何慌张,反观方庭,面如土色,像是丢了半条魂。   方庭赔笑道:“谢少爷,我把村长给您带来了。”   “嗯,做得不错。”谢宴微笑着,目光落在村长身上,温和开口,“村长,又见面了。”   村长脸色很难看,粗声粗气道:“你有什么事。”   谢宴:“村长,我格外欣赏你,不仅有魄力和勇气,还有一身艺术细胞。”   “你什么意思?”   “荆戈那一身伤,是村长的作品吧?我看着很满意,你再给我演一遍,让方庭当陪演,怎么样?”   村长捏紧了拳头:“你让我打方庭?”   “打?村长,在你们那,不是这个说法吧,这不是「驯养」吗?”   “谢宴,你是想报复我?没错,人是我抓的,也是我打的,你不如直接点冲我来,不过我警告你,今天如果我出不了这个门,我的兄弟们一定会把你这破楼给推了!”   谢宴挑了挑眉,“别激动啊,我今天是请你过来,可没说不让你离开。”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问问方庭的意思吧?”   方庭顿时打了个哆嗦,面无血色,抖着双腿,看得村长一阵气闷,“方庭!”   方庭抬眼瞧了一眼谢宴,缩回了脑袋。   “方庭,你说呢。”谢宴幽幽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方庭直接跌在了地上,双手抱头:“你就给谢少爷演这出戏吧,我求你了!”   村长更是憋闷,谢宴敢这么欺负他的人,就算不是在老家,形势不利,那大不了鱼死网破,也算挣一口气啊。   可方庭倒好,直接吓破了胆,不仅给自己丢人,还给他丢人。   他不明白,方庭这种人,钱和权才是第一位的,他已经认了命,知道自己很难往上再爬,那手里有的,绝不可能再放弃。   就像谢宴说的,他换个地方,也能逍遥大半辈子。他现在想的,就是赶紧摆脱谢宴,带着自己的家产离开京城。   今天在这里,就是最后一关,被打怎么样,被羞辱怎么样,反正谢宴不敢闹出人命。   谢宴也是吃准了他为了守住那点家当,不敢和他叫板的心理,才利用这一点,往死里教训对方。   “你打吧!”方庭见村长还无动于衷,大声吼道。   村长也真来了气,他一伸手,就给了方庭一巴掌,差点把他脸给打歪,然后跨了一步,坐在方庭身上:“你他妈真给老子丢脸,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兄弟!”   “没那点钱你能死是吧!”   方庭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一直以来的哽在心里的怨恨也爆发出来:“你有脸说吗?要不是你没把人藏好看住,我能有今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就不找你……咳咳”   谢宴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狗咬狗的一出好戏,不忘指点一番:“演得还原一点嘛,荆戈当时可是好几个地方都出血了。”   被提到名字的荆戈此刻正远远站在谢宴的身后,目光从地上的血腥画面上掠过,落在谢宴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   谢宴看得差不多了,招呼一旁的保镖:“让他们进来抓人吧。”   村长动作一顿,直接从方庭身上跨下来,恶狠狠瞪着谢宴:“你叫警察了?”   谢宴笑意盈盈:“对啊。”   村长也笑了两声,脸色无比恐怖,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一众保镖给拦下了,阴沉地瞪着谢宴:“谢宴,你够阴险!”   方庭也快吓死了,尖叫道:“谢宴!你答应过会让我们离开的!”   谢宴对他们的指责无动于衷:“我当然不会把你们留在这里脏了地方,只是请你们去该去的地方而已。”   “今天你们要是没来就好了,谁让你贪得无厌,村长又对你兄弟情深,你求两下,他就跟着来了呢。”   他轻飘飘的两句话落下,两人脸色顿时又青又白,好看极了。   等警察过来把他们拖走,谢宴盯着地面上的血痕,才皱了皱眉:“清理干净。”   两个小警官过来,说是需要荆戈配合做笔录,谢宴回过身,看到荆戈正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   谢宴招了招手,荆戈就走了下来。   谢宴蹲下身,摸了摸他额前的头发,温声道:“换身衣服,跟着警察叔叔出门一趟,好不好。”   “你爸爸在那里等着你,他跟我说,想你了。”   荆戈出来看到村长和方庭的那一刻,就料到了眼前这个结果。谢宴将拐卖的事捅给警局,荆家不可能做到不知情。   那就意味着,他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谢宴这里了。   荆戈望着他的眼睛,“我回家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明知道自己是为了接近谢宴获得更多的信息和机会才这样说,可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忘了自己的本意。   谢宴笑了笑:“想什么呢,京城就这么大,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   “可是……”   谢宴认真看着他:“荆戈,你是不是还想要,待在我这里。”   荆戈沉默着。   谢宴似乎心情很是不错,“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第9章 人情   为了荆玉成为继承人而铺路   没过一周,谢宴就收到了来自荆岳的请帖。这是一场专门为答谢他救下荆戈设下的宴席。   荆岳、秦敏、荆戈和荆玉都在场。   谢宴一落座,秦敏就抓着他的手,激动地说:“小宴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了,真是,要是再找不到我儿子,我真的要疯掉了。”   说了没两句,秦敏就开始掉眼泪,谢宴的胳膊被她拉在怀里,动弹不得。   荆岳咳了一声:“敏敏。”   秦敏自知失态了,赶忙擦了擦眼泪。   荆岳:“小宴,让你见笑了,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夫人秦敏,这是我的两个儿子,荆玉、荆戈。荆戈你应该很熟了。”   谢宴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视线落在坐在最外侧的荆玉。   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一轮回中被世界意识选中的主角。   荆玉有着和荆戈不分伯仲的优越相貌,只是气色更病弱一点,神态唯唯诺诺,和荆戈身上那种刻意收敛也敛不住的张狂截然不同,气质上没有分毫棱角。   谢宴视线微动,往旁边的荆戈身上看去,只见荆戈正闷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荆岳又开口:“小宴啊,看我这准备得也晚了,你该饿了吧,来,赶紧,我们先吃菜。”   秦敏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微笑道:“对,快尝尝,这是你荆叔特地聘来的大厨炒的菜,凉了味道可就打折了。”   谢宴拿起筷子,桌上其他人也跟着动了筷。   吃到一半,荆岳站了起来,手里捏着半杯酒,朝谢宴敬过来,笑道:“刚才你秦姨有些失态了,小宴,我得重新敬你一杯,感谢你帮我找回了荆戈。”   谢宴微微眯起眼,他站起来,有模有样地学着对方的动作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杯。   荆岳见他接下来了,面色更润,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谢宴用舌尖舔了舔唇,然后也将那透明的酒水倒入喉咙中,一股辛辣感顿时铺满口腔。   他第一次接触酒精,没想到无数人类男性爱好甚至成瘾的东西,竟然入口这么难喝,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他一定直接吐出来。   荆岳见此,大笑了一声,拍了拍谢宴的肩膀,调侃道:“小宴啊,都当上总裁,怎么这本事还没修炼出来啊。”   谢宴受了罪,正不高兴,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坐下了。   荆岳几杯酒下肚,已经有点上头,也没怎么在意,继续道:“小宴,你救了荆戈,这个恩情算我荆家的,今后无论你有什么难处,有什么需求,只要我荆岳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嗝。”   谢宴眸光微动,脸上染上一抹笑,“其实我这正好有一件事,只需要荆叔一个点头,就能办到。”   荆岳动作未变,眼里却清醒了几分:“你说。”   “荆叔这么爽快,我也不绕弯子。我救荆戈,没有那么高尚,也并不是别无所图。”   “我很喜欢荆戈,正巧家里一直催我结婚生子,但我不想结婚,只想弄个小孩养来玩玩,荆叔,你让荆戈认我当个干爹,怎么样?”   荆岳手一个不稳,将酒水撒出去一点,秦敏笑容立刻僵在了嘴边。   荆岳又堆起笑来:“小宴,你说什么呢,你还没结婚,没自己的儿子,就先认个干儿子,以后你结婚对象会高兴?”   “再说了,你才22,催什么婚,老谢也真是,改天我说他几句,让你在外面多玩两年。”   谢宴点点头:“荆叔说的也是,我仔细想想,22岁认干儿子的确太荒唐了。”   秦敏顿时松了口气。   “那这样吧,我不要干爹干儿子的名头,荆叔把荆戈送到我家,让我养几年,怎么样?”   秦敏直接站了起来,谢宴毕竟救了荆戈,她不想和对方翻脸,只是语气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不合适,荆家的儿子,养在外面算什么回事。再说了,小宴,你自己都没长大呢,我不放心……”   她这么说,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荆戈如果长时间不在荆家,之后回来该怎么继承家业。毕竟,荆玉这个威胁还摆在面前。   谢宴放下了筷子:“这么说,我提的这两种,你们都不答应了。那刚刚荆叔说的,是完全不作数吗?”   荆岳为难道:“小宴,不是我不想答应,只是……只是你这个,这没有把自己养得好好的儿子送出去的说法呀。”   谢宴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荆叔,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既然不答应把荆戈给我养两年,那我退而求其次,选荆玉,可以吧?”   一旁低着头夹菜的荆戈捏紧了筷子,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荆岳脸色一变,秦敏眼睛却亮了起来。   谢宴这话可正中她下怀,秦敏琢磨了一会儿,在沉闷的气氛中张口:“我觉得,这倒是可以考虑。”   荆岳站起来,闷声招呼谢宴:“小宴,你跟我来一趟,我们单独聊聊。”   谢宴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他前面那些话,都是随口乱说,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他知道就算荆岳答应,秦敏一定不会答应。   但是,最后这句,秦敏一定会同意,荆岳如果直接反驳她,定会引起对方的猜疑。   谢宴悠哉悠哉地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楼上的天台,荆岳抽着烟,沉默了半晌,谢宴也不主动说话。   等抽完一根烟,荆岳才转过身来:“小宴,我问你,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癖好,看中了荆戈,想包养他?”   「包养」这个词在谢宴的词典里出现频率极低,却并不是完全没有认知,谢宴想清楚后,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荆叔,你想多了。”   “小宴,不是我不想还你这个人情,只是人情不是这样还的。你再提个其他的吧,不要涉及这方面。”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缺,就缺这个呢?”   “那我也只能拒绝,至于人情,就先欠着吧。”   谢宴低笑一声:“可是,荆叔啊,你恐怕不能拒绝。”   荆岳瞥他一眼,“怎么,小小年纪学会威胁起大人来了?想让人服从,不是靠得嘴皮子,而是你手里捏着的资本。”   谢宴歪了歪脑袋,眸子里浮现出不合年龄的天真,让荆岳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荆叔,谢谢教诲,那我这里还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再指点一下。”   荆岳微一抬头:“说。”   “你又不喜欢荆戈,为什么非要抓着他不放手,是忌惮秦家吗?”   荆岳动作一顿,干笑了两声:“小宴,我看你不会喝酒,刚刚那酒喝醉了吧,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谢宴也说累了,不再跟他兜圈子,轻声扔出又一颗炸弹:“方庭策划拐卖荆戈这事,你从头到尾都知情,荆叔,我说的对吗?”   荆岳神色一暗,脸上笑意几乎保持不住:“你在说什么?”   谢宴摆摆手,夜色掩盖了他眼中的厌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再装糊涂有什么意思?要不你再猜猜,我是怎么知道荆戈被藏在哪的?”   荆岳盯着谢宴,他发现自己真的小瞧了对方。   谢宴看着他,脑海里却回想起了原本的剧情。   秦敏以为的荆岳对荆戈的偏爱,只不过是荆岳为了稳住她而做的伪装而已。   实际上,自从方菲菲流产又病逝后,荆岳对秦敏乃至秦家都十分厌恶,哪怕荆戈也是自己的孩子,可有荆玉站在他面前,他总是无时不刻不想起方菲菲的身亡。   就这样,他不仅无法将自己那浅薄的父爱再多分给荆戈,还将对秦敏的怨恨转移到了荆戈身上。   拐卖这件事,荆岳并非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谋划,但查到方庭身上后,他就收敛了动作,暗中默许了方庭。   所以说,如果方庭大胆一点,在受到他的威胁后直接向荆岳坦白,他最多会受一点无关痛痒的训斥,荆岳不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尤其是让秦家和荆戈知道。   在原本的剧情线上,方庭不仅没有灰溜溜地滚出京城,反而在后期成为了荆玉的一大助力,混得风生水起。   直到荆戈脱离原定的命运轨迹,影响了荆玉的气运,方庭的生活才开始急转直下。最后他差点死在荆戈手中。   而至于荆岳,从头到尾都是荆玉背后最大的助力。   方菲菲逝世没多久,荆岳就决定了自己以后的继承人,他暗中谋划着一切,为了掩饰,他在秦敏母子都会表现出对荆玉非常冷落的模样。   但实际上,荆玉所接受的资源没有比荆戈差多少,读的中学是京城最好的,其他方面的培养上都和荆戈是同一个等级。   荆戈学业、事业上出了问题荆岳都是和颜悦色的,从不深究他的过错;而他对荆玉十分严苛,一点小的纰漏都会骂上半天。   两人毕业后,荆岳把荆戈安排在了公司分公司,让他空降当了总裁,而给荆玉安排的,则是总部最基层不过的工作。   看似偏心、宠溺荆戈,不满、冷落荆玉,但实际上,这只是荆岳为了磨炼荆玉、养废荆戈的策略,他从始至终,都在为了荆玉成为继承人而费心铺路。   不仅如此,他还用同样的手段迷惑住了秦敏,在秦家安排了炸弹,适时地引爆炸弹,让其向自己求助,从而控制了秦家的家业。   这也是为什么世界意识会选中荆玉为主角,世界意识做出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   他可以在未来获得比周围任何人都完美的人生。 第10章 灵魂   被精心挑选的祭品   在世界意识的判断中,荆玉将在未来拥有最高的气运值,因为这一点,他受到了青睐。   在没有偏离轨道的剧情线里,荆戈也是被选中的角色,只不过,他是作为反派被选中的。   他的作用,是成为主角某个阶段的阻力,成为他的敌对方,在发挥促进主角成长的作用后,暗淡退场。   世界意识在选中主角后,会毫不吝啬地给予对方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为这个人类走到他命定的巅峰而慷慨赠予起许多机缘,很多人终其一生无法碰到的幸运他都可以轻松获得。   因为世界本身的约束,世界意识不能控制人类的思想和行为,却可以在无形之中将某个机遇、某点运气加诸在主角身上。   每一个影响都是微弱的,难以被人类察觉的,但聚合在一起,却足以决定一个人命运的走向。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世界意识都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除非,当被选中的某个角色,意识到这种力量的存在,意识到这种力量对角色命运的控制。   当这个角色觉醒之后,世界意识将无法再对其命运进行操纵,这种情况出现时,也就到了神明需要出场的时候。   这是神明无法拒绝的任务,他们只能选择服从。所以,神明看似高高在上,可在世界意识前,也不过只是一把可供驱使的利刃。   但是,谢宴知道,在宇宙初开时,神明和世界意识的地位是平等的。   “谢宴,你想做什么?”   荆岳的话将谢宴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他淡笑一声:“很简单,我想要的是荆戈,对荆玉没兴趣,对你们荆家内部的恩怨也无心参与。”   “荆叔只要答应让我把荆戈带回去养,我就帮你保守住这个秘密,怎么样?”   荆岳沉吟片刻,说:“荆戈是我们荆家的后代,我不可能把他完全交给你,秦敏那里根本不可能同意。”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让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去谢家,也可以住在那里,只不过,待在你那里的时间不能超过在荆家的时间。”   “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当然可以,”谢宴挑眉,“那秦姨那里……”   “我会说服她。”   谢宴很满意,这正是他一开始想要的结果。“那我们回去吧,待久了,也引人怀疑。”   荆岳盯着他的背影,沉声道:“谢宴,你最好遵守承诺,否则,我不介意撕破脸皮,向你们谢氏出手。”   谢宴弯起眉眼,眸中划过一抹戏谑:“荆叔,正向你所说的,想要威胁别人,手里总要有些资本才行。”   他没有停顿地走下楼,荆岳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尖碾了上去。   两人回到饭桌上,秦敏正揽着荆戈,低头说些什么,见两人回来了,才抬起头。   她目光追随着谢宴,神色和刚才有些不同。   荆岳抵唇咳了两下:“荆戈,既然你宴哥哥这么喜欢你,以后他想你了,你就去他那住一段时间,多陪陪他。”   “不过,你在小宴那里总归是客人,不能太缠着他了。”   他话是对荆戈说的,眼神却一直在秦敏身上。   见秦敏一直不说话,荆岳顿了两秒,问:“敏敏,你说呢?”   秦敏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我没有异议。”   谢宴垂眸不语,而荆岳却在心里思考秦敏为什么态度突然急转。   难道是觉得,以谢宴现在的立场,荆戈跟他回去,能够在未来在谢氏企业中分一杯羹?   秦敏还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荆戈在荆家的继承人位置。   荆岳心里冷笑了一声,两头都想占便宜,往往最终哪里都讨不到好,落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谢宴今天拿了点把柄在这里胡闹,但谢唐绝不会允许他一直胡闹下去,也不会允许一个外人参与到谢氏的核心中。   而荆氏的未来里,也注定不会有荆戈的身影。   至于秦家……   荆岳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那就这样说准了。”   “小宴,”荆岳再次向谢宴敬酒,“这下,你满意了吧。”   谢宴举杯:“谢谢荆叔。”   菜都已经凉了,谢宴夹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不一会儿桌上人也都放下了筷子。   谢宴打算离开了。他看着荆戈:“今天要跟我走吗?”   荆戈站起身来:“好。”   秦敏却拉住了他,对着谢宴笑着说:“小宴,我还有几句话要跟荆戈说,你再坐会儿?”   谢宴又喝了杯酒,已经有些微醺,他说:“没关系,我去外面等着,你们聊吧。”   他走出荆家的别墅,林管家见他出来,立马下车给他开了车门:“少爷。”   “等一下荆戈再走。”   夜色已经相当浓郁,冷气渐渐驱赶走白日的温度,林管家开口:“少爷,在车上等吧,天太冷了。”   谢宴微一摆手,“算了,我在外面吹吹风。”   林管家悄悄看着他,谢宴靠在车门上,脸上染着一丝醉红色,眸子蒙着一层雾晕,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常更加慵懒而温柔。   林管家低下了头。   谢宴没有先迎来荆戈,反而看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   荆玉。   他似乎是偷偷跑出来的,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的时候还有些微喘,扶着膝盖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站直了身体。   谢宴想起来,因为方菲菲生他的时候早产,荆玉从小就有些病弱。   谢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跑过来见他是什么意思。   荆玉仰着脑袋,眨着眼睛看着谢宴,轻声喊道:“宴哥哥。”   他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身板瘦弱,神色稚嫩,仿佛天真与温顺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   不知为何,谢宴想起来他刚把荆戈带到谢家,把他丢在浴室的时候,荆戈对他露出的那个眼神。   也是无辜又可怜,那算是荆戈第一次在他面前收敛起攻击性,一下子就蛊惑住了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可荆玉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神态,谢宴却莫名觉得有些寡淡,可能是太一层不变了,从刚见面开始荆玉就是这副模样,让他感觉不到趣味。   不过这声宴哥哥他还是挺受用的,可惜荆戈这小子,认识这么多天连他的名字都没叫过。   谢宴垂眸,看着荆玉:“有什么事儿吗?”   荆玉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才犹豫不决地开口:“我只是有点好奇,宴哥哥为什么想要带荆戈走啊。”   “怎么了,你不答应吗?”   “呃……”荆玉当然乐意看到荆戈离开荆家,不在他面前晃悠,毕竟荆戈是这个家里唯一不给他一点好脸色的人。   “不,不是,我只是有点舍不得荆戈。”   谢宴已经从他的犹豫中读出了他的想法,他淡笑了一声,“理由我说过了,我很喜欢荆戈,想要让他陪我。”   “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应该刚刚在桌上就提出来,而不是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过来单独跟我说。”   荆玉脸色一白,只是混在夜色中,让人注意不到。   他感觉自己那一瞬的小心思在谢宴面前无处遁形,对方明明语气很好,可他却莫名觉得羞燥。   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谢宴竟然是真的喜欢荆戈。   他在荆家虽然向来沉默,却一直注意着每个人的情绪。他知道表面上虽然是自己受到冷落,而荆戈受到讨好,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荆岳常常在无人的时候,单独把他叫进书房,教他荆戈不知道的东西,对平日的冷待向他道歉,劝慰他要学会忍耐,现在受的苦只是一时的。   而家里的佣人,对比他的温柔乖巧和荆戈的飞扬跋扈,也都更喜欢他。   甚至秦敏,也从最开始的排斥变得慢慢接纳他的存在。   而现在有一个人出现在面前,却只将目光放在荆戈身上,哪怕他根本不打算离开荆家,他也难以接受对方只将自己作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这使他感到十分挫败。   荆玉勉强将心里的不平衡压下去,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我明白了,宴哥哥。荆戈去了你那里,如果惹哥哥生气了,哥哥可要多担待。荆戈只是脾气不好,但他他本性不坏的。”   谢宴凝视着荆玉的眸子,然后勾了下唇。   在没见到荆玉之前,谢宴哪怕知道荆玉的行事风格,也对他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   甚至于,他偶尔会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虽然他受到世界意识的馈赠,让周围人羡慕也羡慕不来,走上万人之上的人生巅峰。可站在时间的长河中去看,他既是最幸运的,也是最不幸的。   世界意识的确会慷慨赠与他许多旁人不敢奢望的东西,但是,他并不是圣人,不求任何回报。而他所索求的回报,就是主角的灵魂。   当主角的气运值达到巅峰,在世界意识眼中,他的灵魂就会成为最美味的食物。这一刻,他将连本带利地收回自己的投资,吞噬掉主角的灵魂。   人类的寿命虽然比神明短暂,但灵魂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人类、神明、乃至世界意识的灵魂都是在宇宙初开的那一瞬间诞生。   只不过,神明的不会老去,而人类的却会一次又一次的消亡,每一次的消亡,刻在他灵魂上的印记都会被抹去。   但是,灵魂本身是不灭的。   而世界意识却会通过吞噬灵魂,让这一抹灵魂彻底消失在宇宙中。   主角的灵魂,是被精心挑选的祭品。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脾气   现在不跟我装乖了   荆戈一出来,就看到谢宴对着荆玉,露出那种温柔到能挤出水来的笑容。   他对谢宴和主角的碰面十分忌惮,而谢宴对主角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的关注,就像是一把重锤不断地敲击着他的心脏,迫使他认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只不过是一块需要解决的绊脚石,而主角却是世界法则的宠儿。   神明作为世界法则的维护者,他的选择和立场可想而知。   这一顿饭,让荆戈彻底打碎了那莫名涌起的对于谢宴的幻想。他是有多可笑,才会觉得对方与其他神明可能会有那么一丝的不同。   他将心思遮掩起来,本想做出无事发生的表情,但仔细一想,是谢宴要来攻略他,他何须迎合。   荆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谢宴远远就看见了他,注视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路过荆玉的身侧,荆玉意识到他的出现,身体一抖,唯唯诺诺低着头问好:“荆戈。”   荆戈根本没打算回应,瞪了他一眼,留荆玉在原地尴尬地维持着笑容,径直走到车前。   谢宴目睹这一幕,在片刻的怔愣过后,嘴角浮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车子缓缓驶回谢家。   谢宴单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荆戈,他的视线毫不避讳,玉珠似的眸子在酒精的蒸腾下,笼上一层雾气,目光更显朦胧。前面坐着的司机和林管家都忍不住朝他看去。   唯有荆戈僵直地坐在皮椅上,目不斜视,眉头紧拧着,表情冷漠。   谢宴觉得他这副气滚滚的模样好玩极了,眼里笑意越发明显,是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他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声线轻快,带着一抹调侃:“怎么,现在不跟我装乖了?”   荆戈偏过头看向窗外,装没听到。   谢宴往他这边挪过来几分,身体靠近荆戈,伸出手捏住他的脸迫使他转过头来,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还生闷气呢,我不就是在餐桌上多看了荆玉两眼,后面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么,你怎么这么记仇。”   荆戈心脏一缩,而后又升起了抹窘迫,他的确是因为餐桌上谢宴对荆玉的关注才破掉幻想,认清了对方。可谢宴一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一样。   他忍不住反驳道:“我没有生闷气。”   谢宴小声哼哼了两下,又开口:“荆玉今天叫我宴哥哥,这个称呼不错,但他叫的不好听,荆戈,你叫一声来听一听,好不好。”   荆戈听到这话,脑袋顿时有些抽痛。他早就是个成年人,甚至几个世界的自己年龄加起来早就超过百岁,哪怕现在回到11岁,他的心理和思想也不会再和这个阶段的自己一样幼稚。   让他叫这种腻死人的称呼,他绝对开不了口。   “不叫。”   谢宴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肩膀上,闻言瘪了下嘴,“不叫不行,必须叫。”   “荆戈,你不叫的话,我是不会接送你上学的。”   “呃……”荆戈这才算是发现,这家伙绝对是喝醉了。   他低头看了谢宴一眼,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脸颊红扑扑的,红润的唇微微翘起。   这时候还想着未来要不要接送他上学……   荆戈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开,把谢宴的手从自己下巴的位置扒了下来。   谢宴眯着眼睛,又开始自言自语,但声音逐渐微弱,荆戈离得这么近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谢宴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林管家瞅了一眼:“要不然我跟你换换位置,你坐前面来歇一歇,我来照顾少爷。”   荆戈垂眸,目光落在谢宴的脸颊上。   他睡起觉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跟刚才那种一直不安分左右折腾的模样相去甚远。   荆戈低声回他:“没事,闹出动静容易吵醒他。”   等到了谢家,两个人把谢宴搬上了二楼。   荆戈进了谢宴的房间,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同一个位置,他真没办法把现在这个卧室和一周前他见过的那个重合起来。   这个房间经过彻底地改造,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那张床,比荆戈见过的市面上最大尺寸的床还要大个两三倍,明明卧室空间已经够大了,这张床生生占去了二分之一的面积,估计躺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还有浴室,浴池也硬生生扩大了四五倍,简直跟个小型游泳池一样。   而其他布置,则简约到了极致。   谢宴沾了床,也是一动也不动,只能由他和林管家搬进被窝里。   两人出房间后,林管家关上门:“少爷给你安排了一个新房间,就在隔壁,你跟我来吧。”   荆戈跟着他走进去,看到还算正常的布置,默默松了口气。   等林管家走了,他才拿出贴身放着的石片,站在墙壁旁边,看着空旷的卧室。   挺好的,他想。他还想着怎么和谢宴提一下把住的房间搬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这样他就不用每次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听对方与其他神明的对话。   没想到谢宴想得这么周到。   荆戈躺在床上,梳理起自己的计划。   谢宴既然回溯了时间,也就意味着做好了与自己长期相处的准备。   这对他来说并无不利之处,他有足够的时间与对方打消耗战,可以慢慢地找出对方的弱点,谋取他的碎魂。   只有拿到五瓣碎魂,他才可以通过弑神,获取脱离世界法则约束的方法。   弑神……荆戈微微皱了下眉,他突然不想再深想下去。   总之,先拿到对方的碎魂吧。   谢宴,来日方长。   ——   六年后。   谢宴学会开车以后,每天都会去学校接荆戈回家,没落下过几次。但是他早上容易起不来,也没赶上过几次。   接荆戈仿佛成了谢宴的一种生活习惯。   这天,公司里的事很早就处理完了,谢宴没什么事,就早来了一个小时。   他本来是在校门口等着,突然想起来荆戈之前说过自己参加了校篮球赛,好像就是今天。   谢宴从车上下来,跟门卫说了一声,走进了校园。远远就看到篮球场上一群青春澎湃的少年在你追我赶。   谢宴不慌不忙地走近,果然就从一群少年中找到了荆戈。   他才十七岁,个子就窜到了一米八多,每天都非常自觉地运动锻炼,身材简直无可挑剔。   不过谢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热血和好胜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地利落和凌厉,美观又帅气,引得围观的男生女生跟着他的灌篮动作一阵一阵地尖叫喝彩。   的确耀眼,谢宴弯眸笑了笑,目光落在荆戈身上,很难移得开眼。   是啊,荆戈合该就是这样子的,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会张扬肆意地活着。   到了中场休息时间,荆戈刚回到休息区,接过水喝了一口,动作就顿住了。   那抹视线他太熟悉了,让他每一察觉,就会浑身发烫。   荆戈顿时转身,朝谢宴的方向跑了过去。   谢宴穿着西装衬衫,腕间挂着外套,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跑过来,视线往他身后一移,又挪回来,挑眉道:“打完了吗?”   荆戈在他面前停下,“还没有。”   “那你跑过来做什么,不待在那里多休息一会儿。”   “我看到你了,你是专门来看我球赛的吗?”荆戈注视着他的双眼。   “嗯……也不是,提前下班了,来到校门口才想起来你有比赛。”谢宴诚实道。   荆戈却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有半分不高兴,反而笑了笑:“那你在这等我,打完这场,我们就回家。”   谢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他以前都没怎么发现,荆戈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骨架又宽,刚才站在他面前,竟然让他产生了一丝压迫感。   后半场球赛很快就开始了,谢宴这才注意到,荆戈对面的球队里出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荆玉。   谢宴眯着眼睛打量这位许久不见的主角,荆戈去哪里上学不是他能决定的,所以他和荆玉都上了这所京城名声最好的高中。   而自从上了高中之后,荆玉之前的病根渐渐除去了,状态比以往好了很多,现在长得也不错。   突然,一阵惊呼声拉回了谢宴的视线,荆戈一个球脱手,直接打到了球场边缘围观的学生当中。   谢宴不明所以,而球场上荆戈心里正郁结着一股怒气,荆玉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看着去捡球的同学,和他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话:“宴哥又来看你了,荆戈,我可真羡慕你,他和你无缘无故的,却对你这么好。”   荆戈冷声道:“和你没关系。”   一个女生跑过来,给荆玉递上一瓶水,荆玉绅士一笑,“谢谢你。”   对面的一小片女生顿时发出一阵不笑的起哄声。   而荆戈此时脸色阴沉,根本没人敢上前搭话。   谢宴看着这一幕,眉心渐渐锁起。   而接下来的比赛,荆戈动作越发凶狠,球场上除了球入球框的声音依旧震耳,围观学生的尖叫和欢呼都少了不少。   荆戈出现了几个失误,而荆玉却带领着球队越战越勇,扳回了好几个球。   最后,竟然是以荆玉所在的队伍险胜而告终。   谢宴不是很懂球,但也看出来刚才那一场荆戈的优势有多明显,而荆玉一出场,怎么就频频失误,风头都被荆玉抢了过去。   胜利已定,荆玉被围在中央庆祝,无比风光,而荆戈却和几个队友碰了一下后,捡起衣服就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篮球   那你就一直陪我   “我们走吧。”   谢宴看他一眼,“不要。”   荆戈用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汗水,披上了校服,敛去了一身怒火,温声道:“就还半个小时,我不用回去上课了。”   谢宴点点头,“我知道。”   “等一会儿放学了,你来教我打球吧。”   荆戈眼睛一亮,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穿这身衣服,不太方便打球。”   谢宴围着操场散步,闻言瞥他一眼,眉眼含笑:“那你还能现在找一身合适的衣服给我换上啊。就穿这个,不碍事。”   荆戈被他那眼神勾得心脏一颤,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谢宴在的地方,他的视线就忍不住跟随着对方。   原本他为了与神明对抗也已经学会了时时刻刻盯着对方的动向,可面对谢宴,这种紧绷的「任务」不知何时转化成了一种慰藉。   而他也开始变得无法忍耐谢宴对除他以外的人给予过多的关注,每当那种生动的、含情的眼神不是望向他时,他就会忍不住感到心慌和愤怒。   荆戈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太不正常了,面对神明,他不应该有多余的情绪。可他从初见谢宴就开始了,沉迷、纠结、清醒、再沉迷、再纠结,反反复复这种状态一遍遍地在他身上上演。   现在,他已经不愿意在那个时刻降临前思考这些,就像是末世降临前选择疯狂买醉的人。   “我还有一套校服放在学校,我去给你拿来换上吧。”   谢宴停下脚步:“好啊,我在这等你。”   荆戈扫视了一眼球场上还没散尽的学生,三三两两散落着,加起来有几十双眼睛都悄悄看着他们两个,小声讨论着。   荆戈不放心,拉住谢宴的胳膊,强硬道:“不行,你跟我一起去拿。”   谢宴笑着摇摇头,却没有阻止他,“真是任性妄为,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荆戈听到这话,却是微微垂眸,“我眼里明明已经只剩下你了。”   他的声音太小了,谢宴没听清:“你说什么。”   荆戈立即否认:“我什么也没说。”   两人进了教学楼,走到荆戈的教室门前,这节是自习课,又加上有球赛,很多学生已经回来收拾了书包直接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十几个人。   谢宴站在外面,等荆戈进去拿衣服。   一会儿,荆玉从班里出来了,他看到站在外墙旁边的谢宴,眼珠微动,抬脚走了过去。   “宴哥。”   谢宴转身:“荆玉。”   荆玉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今天球场上我不小心赢了荆戈,他没生气吧。”   谢宴挑眉,“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他不是就在教室里吗?”   “嗯……他心情不好,我担心过去询问,他会误以为是挑衅,又会起冲突。”   谢宴笑了,他对荆玉还是有些佩服的,至少这说起话来就比荆戈那种直接又冲动的高了不知多少个等级。   只不过,他不喜欢。   “他心情很好,就算心情不好也被我哄好了,在我面前他也不敢跟你起冲突。所以,你想知道他生没生气,直接回去问他吧。”   荆玉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谢宴这么不给他台阶下,笑容顿时有些维持不住。   他垂着眼眸,低落道:“宴哥……我还和别人有约,这样,等明天回来,我再去问他。”   谢宴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荆玉有些狼狈地离开了。   荆戈一出来,就问他:“刚才谁跟你说话呢。”   谢宴抬了抬下巴:“你班上的学生。”   荆戈也没多想,他拿着衣服,“今帽间没开,我带你去厕所换。”   谢宴一顿,眉心拧起,眼神里露出一丝抗拒。   荆戈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带你去学生厕所,楼上有教职工用的,一天清洁十几遍,比教室都干净。”   谢宴被他拉着上了楼,走进去左右看了一遍,才有些满意。   他将西装外套递给荆戈,开始换衣服。   荆戈关了门,还是挡在门口,他看着谢宴随着弯腰的动作露出那细窄的腰身,仿佛一只胳膊就能揽得住,长而直的双腿,瘦却带着肉感。   他的眼中不自觉跳跃起火焰来,这副身体他已经看过无数遍,谢宴不喜欢穿着衣服睡觉,不喜欢盖厚被子,他撞见过好多次,他赤裸地躺在床上,露出白嫩的后背、肩膀、脚腕。   荆戈突然想起来,他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不正常的。大概也是撞见过这样的画面之后,那天晚上,他的梦里出现了谢宴的身影。   他骑在自己身上,晃着腰,浑身都像是在红酒缸里泡过。   在以往的岁月中,哪怕是他成年性冲动最强烈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幻想。   自从觉醒自我意识后,他对周围所有人都存在一种本能的警惕和怀疑,而一个一个神明两面三刀的行为更消磨了他一切正面情绪。   他不明白为什么独独对谢宴……可能是相处得太久了吧,整整六年,谢宴的一切举止都是那么自然,永远让人如沐春风,让他渐渐忘记了那种需要保持极端清醒才能够不被神明夺去自我的日子。   他沉醉在现在的生活中。   荆戈害怕自己的视线太过灼热,会让谢宴察觉到,会让他感觉不舒服,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撕开,挪到角落。   谢宴换好了衣服,两人来到操场。   运动显然不是谢宴的强项,他接过篮球,有模有样地按荆戈示范的样子拍了两下,然后径直往篮筐的位置抛去。   球直接打在篮板上,被反弹了回来。谢宴眨了眨眼,没来得及反应,篮球就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被冲得后退了一步,急忙跑过来的荆戈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人往后带了一步,两人这才站稳。   荆戈扯开校服拉链,果然看到他肩膀上红了一块,顿时又心疼又气急:“你都不知道躲的吗?”   谢宴嘶了一口气,他投篮用的力道还挺大的,球砸在肩膀上像是被拳头挥到一样。   不过,他看荆戈皱着脸,忍不住伸手捏他:“又没砸断骨头,你着急什么?”   荆戈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你说什么呢,快闭嘴。”   他看着谢宴肩膀上的红痕一直不消,“算了,不打了,我们赶紧回家。”   谢宴拉住他的胳膊:“不行,今天你要把我教会了,不然别想回去。”   荆戈还留着气,闻言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太笨了,估计待到明天也教不会。”   谢宴望着荆戈漆黑的眼睛,贴近了一分,神色温柔,轻声道:“那你就一直陪我,直到我学会,好不好。”   荆戈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不正常了,他转过身来,硬邦邦地开口:“那就赶紧过来。”   两人又玩了半个小时,中间天突然阴了下来,突兀地开始下雨。   荆戈把西装捡起来披在谢宴头顶:“以后多的是时间教你,现在该回去了。”   “嗯。”   出了校园,刚来到停车的地方,谢宴坐上了车,荆戈却往一旁扫了一眼,盯着那被淋成落汤鸡的身影,沉声道:“荆玉。”   荆玉这才发现他,微笑着:“是你啊,要和宴哥回去了吗?”   荆戈没回答,谢宴想探出身来看看,被他一把摁了回去。   他脸色依旧很不好看,盯着荆玉:“你不是不能淋雨,待在这里做什么?”   荆玉弹掉眼镜上的水,“我和柒柒有约,不过提前结束了,之前虽然和家里说好了让他们晚点来,但都到这个点了,估计是堵在路上了。”   荆戈沉默起来,他弯下腰,和谢宴交换了个眼神,才对着荆玉开口:“你过来吧,跟我们先回去,你让他们直接去谢家接你。”   荆玉有些讶然,而后很快收敛了表情,走过来,“那就谢谢你和宴哥了。”   他坐到后面,荆戈则是和谢宴坐在前排。   荆玉上车擦干净眼镜后,才注意到谢宴身上的穿着,在学校见的时候还是穿的西装,现在却穿着校服,这两个人……   不过谢宴穿他们的高中校服没有半分违和感,他都二十八了,跟几年前见面时没有任何差别,那张脸根本分辨不出年龄,只是更显成熟。   现在穿着高中生的校服,也别有一番味道。   荆玉不禁多看了两眼。   荆戈一边把藏在身上的衬衫拿出来,一边开口:“把衣服脱了,换这个干的。”   荆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小声“嗯?”了一下,心里有些不确定,荆戈这是在跟他说话吗。   但下一秒,荆玉就发现,是他自作多情了。   驾驶座上的谢宴「哦」了一下,非常乖巧地开始拉拉链,而荆戈往后瞥了一眼,见他盯着这边,立马瞪了他一眼,满脸不高兴地把中间的隔板拉上了。   “呃……”不一会儿,他听到荆戈略显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在别人面前随便脱衣服。”   “明明是你让我换的。”声音很轻,没有半分被训斥的不悦。   “呃……”幸好他刚刚那一声够小,没让这两个人听到。 第13章 可爱   不然也轮不到你来取胜   回到谢家,荆玉和本来应该来接他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这才得知是去学校的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需要绕路过来。   现在再转头来谢家的话,还要一个多小时。   荆玉把情况跟荆戈和谢宴描述了一遍。   谢宴:“先让林管家带你去洗澡换衣服,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   谢宴刚刚说完,荆戈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他拉上了楼,打开卧室门,“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赶紧进去洗澡,一会儿给你涂点药。”   谢宴看了眼他湿透的头发,伸手揉了揉:“这句话我也送给你,把衣服都给我了,自己淋成这样,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快去洗澡。不然别进我的房间。”   谢宴这卧室地面上全部都铺着一层地毯,根本碰不了水,两人身上都还是湿漉漉的,进去必然会把地毯弄脏。   谢宴想了想:“我去一楼洗吧。”   荆戈拦住他的腰:“那间荆玉在用。”   “不是还有两间空着的吗?”   荆戈直接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那两间都闲置多久了,干不干净、坏没坏都不知道,你直接在我这洗吧。下去还这么麻烦。”   谢宴点点头:“那你怎么洗?”   “等你洗完再洗,我先去给你找套衣服。”   “好吧。”谢宴进了浴室,但荆戈房间里的是淋雨喷头,没有浴池,他又想着要快点洗完好让荆戈洗,所以洗得不是很舒服。   胡乱擦了一下,他就走了出来。荆戈不在房间里。   他吹了吹头发,就爬上了床,滚了两圈,下巴抵在枕头上,趴着等荆戈。   他眯着眼睛,本来都有些困倦了,但床头上栓着的一圈红色毛线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谢宴眨了眨眼,伸手碰了一下,才发现那圈毛线往墙与床之间的缝隙中延伸着,似乎坠着什么东西。   他扯了一下,就将红线尽头拴着的东西拉了上来。   是一块小石片,很光滑,很干净,只是背面有一小块乌黑色的印记,看着像什么液体凝固形成的。   谢宴的脑袋不自觉往后挪了挪,拉开与这石片的距离。   石片上被穿了个孔,红线从中穿过。   虽然石片很普通,但那块印记,以及用红线固定,还挂在床头上,显然是人刻意弄成这样的。   荆戈弄的这是什么?一个又脏又丑的小石片有什么好保存的?还是其中有什么特殊含义?   谢宴心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谢宴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飞快地行动,慌乱地把石片丢回原处。   他看着荆戈走进来,真想直接问问一块石头有什么好藏的。   但下一秒,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荆戈这么藏着,估计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人知道吧。他乱碰别人的东西,窥见别人的秘密本就不应该了。   现在再拿着自己窥见的东西去质问别人,恐怕会让对方感觉不舒服。   更何况,不就是秘密么,他也有许多秘密没让荆戈知道,别人对自己有所保留也再正常不过。   荆戈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拿着伤药走过来,看见谢宴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床上,面上晃过一丝不自在。   如果是其他人不穿衣服躺在他床上,勾着眼睛看他,无论是谁都会解读成勾引。   可这个人是谢宴,荆戈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早就从当初的震惊嫌恶转变为无奈和理解。   谢宴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衣物的束缚,能不穿衣服的时候绝对不会多穿。   谢宴觉得和他相处不需防备什么,才会屡次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脱衣服。   信任他固然是好事,可荆戈也无可避免地升起挫败来,谢宴这样,恐怕是根本不懂人类世界中那一种最难以理解的情感。   荆戈拉过椅子坐在谢宴旁边,垂眸道:“侧过身来,我给你涂药。”   “哦。”谢宴转过来,露出肩膀,靠近颈部的那块已经有些青了,荆戈看得有些心疼。   谢宴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心里莫名地不舒服,他往前挪了挪,用脑袋蹭了蹭荆戈的膝盖。   “放心吧,都没破皮,早就不疼了。还没你当初咬我咬得疼呢。”   荆戈恍了下神,他不由自主地挪了下视线,扫过谢宴肩膀后面那一块咬痕。   谢宴这些年也不是没磕磕碰碰过,但养好了从来没留下疤过,唯独他那次咬出来的,明明当初处理得也算及时,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也留着一小块印记。   倒是很好看,粉红色的,像一瓣桃花。   荆戈多看了两眼,眼里落了点笑,虽然他有点后悔咬这么狠了,可留到现在,就像是他在谢宴身上做的标记一样,莫名得让他感觉独特和满足。   他闷声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不是……我以为你不是好人吗。”   谢宴哼哼了两声:“你这表情根本就没有一点愧疚。”   两人正你来我往着,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荆戈。”   是荆玉的声音。荆戈站起来,将被谢宴踢到一旁的被子拽过来盖到谢宴身上,“药还没干,你别起来了。”   他打开门,一步跨出去就反手合上了门。   荆玉只看到了一小片肩膀。   他微笑着,“你们做什么呢。”   荆戈瞥他一眼,冷淡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宴哥的相处方式很特别。”   荆戈冷笑了一声:“特不特别,和你有什么关系。”   荆玉笑容未变:“算了,当我没说。该吃饭了,林管家让我叫你们一下。”   “知道了。”   谢宴穿上衣服,和荆戈一起下楼,来到饭桌前坐下。   荆玉坐在对面。   吃了一半,荆玉看着荆戈,缓声道:“荆戈,今天宴哥说,我有什么问题应该直接问你,我想想也对。我们兄弟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   荆戈微一皱眉,压低声音:“今天和你说话的那个班上的学生,就是荆玉?”   谢宴:“对啊。”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谢宴表情不动,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这么点事你急什么,吃饭。”   荆戈忿忿,又不好在饭桌上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在谢宴的腰窝处挠了一下。   谢宴顿时绷紧了身体,视线微微一动,瞪了他一眼。   那里是他的敏感点,荆戈见他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心里怒气消减了几分,这才回荆玉的话:“你什么问题?”   “下午那场球赛,本来该是你赢的,我们球队的技术,确实没你那边那么好,所以,能赢也是侥幸,荆戈,你不要太过在意。”   荆戈放下了筷子。谢宴不动声色地吃着菜,注意力却全部落在他的动作上。   荆玉继续说:“不过我感觉你后半场情绪有些不对劲,也有点发挥失常,是心情不好影响发挥了吗?”   荆戈脸色有些难看,荆玉说得没错,他前半场是为了赢,而后半场是看到谢宴,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   可他中间往谢宴那边看了一眼,就发现对方没有在看自己,反而在关注荆玉。   球场上本来就激昂振奋,荆戈那一丝愤怒瞬间转化到了运球上,可惜,他并不是一个因为受到负面的刺激而越激越勇的人。   一旦陷入这种情绪中,他极容易失去冷静,再难发挥出真正的水平。   荆戈沉声道:“确实发挥失常了,不然也轮不到你来取胜。”   谢宴垂眸,荆戈竟然承认了发挥失常,那也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心情不好。   为什么?明明过去和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因为,荆玉,还是……   荆玉笑容微僵,放在桌下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他保持着笑容:“的确,那看来你得改改这脾气了,怎么还能和小时候一样,平时学习也是,你这么聪明,如果没有情绪用事,综合成绩说不定会比我高。”   荆玉虽然明里捧他,每一句却都在揭他的短,戳他的痛处。无论对方有什么天赋,事实就是,他处处都被自己压一头。   荆戈眉头拧紧,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主角」在气运上对他的压制,可不能胜过荆玉这个事实在谢宴面前被说出来,他感到异常的羞愧。   他恨所谓的世界法则,更恨自己无法打破外界对他的限制,说到底,还是他能力不足。   荆玉见他不说话,心里舒服了一点,他又对谢宴开口:“宴哥,你说是不是,荆戈要是能改掉情绪用事的毛病,是不是会好很多。”   谢宴笑了一下,他伸手抚住荆戈的腿,想要抚平他的情绪,却没察觉这个动作让荆戈直接僵住了身体。   纵然人类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类似的案例,有人再努力、再拼搏,也无法表现得更耀眼,他们抱怨于环境,抱怨于运气,觉得自己实际上不比别人差什么。可实际上,他们的的确确在自己不能注意到的地方远不如别人。   但这种情况再多,荆戈却绝对不属于这一种。   他不能优于荆玉,只是因为,他是被选中的反派而已。   主角会被赠与的,就是反派会被夺去的,这就是世界意识的力量。   他回荆玉一个微笑,声音如春风一般,“他不需要改什么,17岁的男孩子张扬、肆意,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地挥洒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不好吗?” 第14章 骄傲   为什么装不知道   荆玉干笑了一声:“这样的确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和荆戈都快成年了,也是个大男人了,总不能一直任性,也要有点追求。”   谢宴慢慢放下了筷子,他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荆玉,“你说的没错,荆玉,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挺好奇的,你的追求是什么?”   “你既然有这么远大的抱负,想要的应该不会局限在学习成绩、篮球比赛这种小打小闹上面吧。”   谢宴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早这么觉得了,你们虽然还是学生,但眼界应该放宽一点,整天捏着那点小成绩洋洋得意,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荆玉,我说的有道理吗?”   荆玉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背后还慢慢流下了冷汗。谢宴拿着他的话反过来讽刺他眼界小就算了,他还隐隐透出一种知道自己另有谋求的模样,这让他不得不慌乱。   荆玉暗自顺了下气,他决不能让这两个人,尤其是荆戈在自己准备好一切前意识到自己的所图。否则,这两个人绝对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   荆玉安抚自己,不能因为谢宴两句话就乱了阵脚。他想,只要自己稳扎稳打走下去,自己就会得到想要的一切的。   荆岳、荆家人……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秦敏作为荆戈的亲生母亲,对他再好,也不可能真正向着自己,这无可厚非。   唯独这个谢宴,荆玉不明白,为什么唯独只有他,这么明显地对自己表现出不喜来。   还这么偏爱一个几乎没有人喜欢的荆戈。   他皮笑肉不笑地应和:“有道理。”   谢宴却没有露出意料的得意来,他捡起筷子,刚想要夹菜,手却猛地一抖,筷子直接掉在了盘子上。   谢宴盯着自己的手掌,脸色有些苍白。   荆戈被吓到了,他当即站起来,握住谢宴的手,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焦急道:“谢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宴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没办法跟荆戈说,而且他也不确定现在的情况,只是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他将这个猜测压在心底,朝着荆戈笑了笑:“没事,我吃饱了,想先回去休息。”   “那我送你上去。”   谢宴站起来,腿还有点软,晃了两下才站稳,他虚弱地说:“你都没吃多少,在下面待着吧,正好一会儿送送荆玉。”   荆戈揽住他的腰,强迫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行,我不放心,我要看着你休息。”   谢宴见他态度坚决,无奈地摇摇头:“好吧。”   他把林管家叫过来:“你招待一下荆玉,一会儿等接他的人来了,送送他。”   林管家走过来,“好。”   荆玉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拉扯完,一起上楼,走到一半,荆戈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呃……”林管家看出他的惊讶,淡定地说:“习惯就好。”   谢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感觉身上被抽去的力气回来了一点,脸色也慢慢正常起来。   荆戈直勾勾地看着他,锲而不舍地问:“好点了吗?你刚刚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反常……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谢宴现在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但他不是不想跟荆戈讲,而是他根本讲不了。   他刚刚那样,简单一点说,就是受到世界意识的惩戒了。   他来到这里,虽然说是为了修正反派的命运,但从根本上来说,是为了维护主角的气运值。   世界意识的最终目的是吞噬主角的灵魂,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荆戈之所以被他盯上,也正是因为破坏了主角气运值的正常增长。   但世界意识是无法直接对人类出手的,他能得到主角的灵魂,说到底其根本原理是一种等价交换。只不过,是一种由世界意识单方面发起的,强制性的交换。   但这的确是等价的。   而在反派身上,反派根本不欠世界意识什么,甚至他还被剥夺了一些东西。所以,出现荆戈这种情况时,世界意识不到万不得已,是无法直接出手的。这也是人类世界本身对世界意识的限制。   但是,谢宴却并不一样,他是神明,是人类世界的外来者,他不仅受到人类世界的约束,还会因为与世界意识的契约,受到世界意识的限制。   他在人类世界有很多禁忌行为,其中大部分源于人类世界本身,另一部分则来源于世界意识。   而在世界意识这里,他最不被允许做的,就是干扰主角的气运值。   这将触犯世界意识的根本利益,从而惹怒对方,受到他的惩戒。   所以说,谢宴一直以来,很少去干涉荆玉的行为,就是因为,那是不被允许的。   他只能选择维护主角,绝对不能伤害主角。   不过,世界意识对气运值的监控没有那么敏感,一些小幅的波动他是捕捉不到的。   但没想到今天,他说了荆玉几句,可能是说得太过露骨,被检测到威胁对方气运,才就这么被惩戒了。世界意识的惩戒是没有任何提醒和警告的,谢宴之前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花了些时间才做出了判断。   谢宴也不能跟荆戈说这些,这和之前他讲童话故事不一样,那种形式可以微妙地扰乱视听,不会被判断为暴露身份。   而现在,他如果实话实话,几乎百分百暴露身份,他就会被强制脱离这个世界。   “我没事,可能是话说多了,有些缺氧。”   “呃……”这借口实在太拙劣了,但荆戈也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多问,给他盖好了被子。   荆戈见他合上眼睛睡着了,才起身回了趟房间,他想起来谢宴的包还落在这里。   刚从床旁边的地上捡起来,直腰的一瞬间,荆戈眼神一凝,顿时屏住了呼吸。   他发现保存着谢宴血的石片被动过了,因为时时带在身上不方便。   而且他观察到谢宴只会在晚上无聊的时候才会和那个封寂通信。所以荆戈就把它藏在这里,晚上回房间的时候才会放在身上。   他做得很仔细,还在床头上留了个标记,每天都会让红线挂在同一个位置。所以现在,他能很清楚的看到,红线的位置发生了挪动。   几乎只有可能是谢宴。   谢宴为什么装不知道?他会知道自己藏的这东西是什么用途吗?他到底……在想什么?   荆戈顿时焦躁起来,每当这时候,他都会重新意识到他和谢宴无论相处有多融洽,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都一直横在中间,无法跨越。   他也会再次被敲醒,明白他们之间现在维持的关系,究竟有多脆弱。   谢宴回溯了时间,但现在他也已经十七了,离重新回到原来的时间点也就只剩几年的时间。他早晚要面对那个时刻。   他会和谢宴撕破脸皮,正如面对其他神明一样。他该怎么做?是沉醉在这种虚幻一般的美好中,还是提前一步,彻底撕碎这一切,钝痛之后迎接真实。   荆戈捏紧了掌心,手中的石片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不知道。   荆戈松开了掌心,他低头看着那石片,他刚刚有一瞬间是想直接捏碎它的。他本来就不需要用这么明显的东西当工具,甚至他现在去浴室里捡一根谢宴的头发也能发挥同样的作用。   谢宴的头发要比他更细更长一点,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但是,谢宴已经看到了,留着不留着其实没什么区别。倒不如遵循自己一贯的心思,留下它。   荆戈把石片放回原处,悄声走回谢宴的房间,谢宴已经完全睡下了,姿势一如几年前一样舒展。   他关上房门,下了楼。荆玉还没走。   荆戈坐回饭桌上,又拿起了筷子。   荆玉对他的出现有些惊讶,也有些尴尬。刚刚谢宴给对方撑了场子,让自己下不来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但荆戈好像没事人一样,坐下来也当他不存在,沉默着吃饭。   过了一会儿,荆玉想了想,开口:“荆戈,你都两个月没回家了,要不要今天跟我一起回家看看。爸爸和秦姨都想你了。”   荆戈心里冷笑,他知道对方肯定巴不得他再也不回荆家,离开越久,他对荆玉就越没有威胁力。   但他一开口,就仿佛他们两个有多么兄友弟恭一样。   荆戈非常讨厌他这种虚伪的作态。   若是在以前,他一定会为了让对方不如意,不跟他客气,直接答应跟他回去。他也绝不会把荆家让给他半分。   但自从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后,他就对对付荆玉没了兴趣。   但他还和对方敌对,是因为他的目标是荆玉背后的人,是世界法则的维护者,是神明。   “不了,我没兴趣。”   荆玉默默松了口气,然后又说:“我今天听班主任说,暑假里会组织一次野营,下学期就是高三了,课业繁重,估计这次野营就是最后一次班级活动了。荆戈,你打算去吗?”   荆戈原本是绝对拒绝的,因为他曾经经历过这件事,知道自己在这场野营中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那差点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犹豫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野营   他可以拿他自己来当这个赌注   暑假很快就到了,谢宴从学校门口接到人,一边开车一边说:“下周我要去深市出差。”   “好。”   荆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班里组织野营,也是在深市。正好也是下周,那我就不跟他们一起出发,跟你去吧。”   谢宴猛地踩住刹车,将车子靠边停下,“你说什么?野营?在深市?”   荆戈知道他语气为什么这么差,因为谢宴肯定也清楚,这场野营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他做出惊讶的样子:“是啊,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谢宴咬了咬牙根,坚决道:“你不准去!”   谢宴见荆戈睁大了眼,而后又低下头去,一副很失落的模样。他心里顿时升起不忍来,可是他没办法,野营发生的那个意外差点毁了荆戈,对荆戈来说,那是堪比当年那场拐卖一样的重创。   荆戈因此颓废了好几年,后期性格也有些扭曲。   其实在世界意识的安排里,这是决定荆戈和荆玉命运的一个重要情节,但他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在他眼前再在荆戈身上发生一次。   那么最直接的做法,就是直接杜绝这件事的起源。   他放缓了语气,温声道:“荆戈,这次野营对你是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荆戈依旧低着头,他并不是真正的失落,只是在此刻,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谢宴。   “过了暑假就高三了,这种活动可能只剩下这一次,我……不想落下,想和班里同学好好玩一次。”   谢宴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意识到荆戈和同学感情这么深厚,不过,这也挺好的,融入集体,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对他没什么坏处。   也不会像另一个B级世界里的一样,被排挤、被欺凌。   谢宴飞快地思考怎么处理,但看着荆戈脑袋越埋越深,他实在不忍心,“荆戈,你真的很想去吗?”   荆戈低声「嗯」了一下。   谢宴叹了口气:“那你就去吧。”   “好好玩,注意安全。”   谢宴答应下来,却越来越不安,等到晚上,他又拿出了封寂的羽毛。   “小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联系我。”封寂心里夹杂着一些落寞,但他又不敢直接表达出来,语气与想象中也根本不一样,硬邦邦的,更像是在指责。   谢宴心里压着事,也没听出来:“之前没什么问题要问你。”   封寂一顿,立马转了态度,认真地问:“你遇到问题了。”   “是。”谢宴将荆戈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封寂沉默片刻,“他既然要去,你就让他去算了,等事故发生了,你再上去安慰陪伴,做他的救世主,不是更能让他感激涕零。”   谢宴脸上一片冰寒:“事故发生了,我再去……那荆戈的胳膊和腿不就废了。”   封寂听出他语气不对,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他觉得谢宴给那个人类的关注,在那个人类身上花的心思实在太多了,多到不正常。   “小宴,你是不是忘了,他是反派,你要纠正他的命运轨迹,但并不能矫枉过正,他必须要发挥反派的作用。”   “你之前不是说过,荆戈现在对荆玉的敌意没有那么强吗?其实这并不是好事,如果持续下去,他根本想不起来对付荆玉,那他还怎么起反派的作用。”   “我觉得这次野营是个好机会,能让荆戈和荆玉彻底对立,今后你只要在荆戈身边,保证他不超过那个度,他就既能发挥作用,也不偏离轨迹。”   “小宴……”   谢宴沉默良久,才说:“我累了,先休息了。”   他将羽毛收起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位置,荆戈也躺在床上,那个石片贴在他的胸膛,手撑在脑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夜无眠。   几天后,两人下了飞机,荆戈要去和班里同学集合。   谢宴谈项目的地方在市区,但荆戈集合和野营都是在郊外。   谢宴原本是想推迟项目洽谈时间的,但荆戈说他今天不会出发,会和同学一起在酒店修整一天,到第二天才上山。   谢宴不放心,又确定了一遍:“你们今天真的不会上山吗?”   “真的。”荆戈状若无奈地笑了笑,试探道,“你又不跟我们一起上去,总是问这个做什么?”   谢宴当然没打算明面上跟他们一起去,毕竟他比荆戈这些同学大了十岁,既不熟也不好融入,一起走的话,估计会让他们不自在。   而且,他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和十几岁的学生一起折腾。   但他已经决定悄悄在他们后面跟着,荆戈说他们要在山上待两天,谢宴打算时时刻刻盯着荆戈和荆玉,杜绝任何意外事件的发生。   荆戈既然这么确信,谢宴当然不会怀疑他,他也勾唇笑着说:“那你先去找同学吧,和他们好好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跟他们一块出门。”   “知道了。你再不走,就迟到了。”荆戈提醒他。   谢宴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等他离开,好赶紧去找同学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   他是真的发现,荆戈的世界里似乎多了很多人的身影。他将自己的这种异样情绪归类为,父母眼见子女长大,不再黏着自己的怅然。   谢宴坐车离开,荆戈看着他远去,慢慢垂下了眸子。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竟然会拿这种差点成为他一生阴影的事来做赌注。   可是,他没办法了,他的渴望与日俱增,那种想要知道谢宴究竟会如何选择的渴望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他实在是想要得到一个结果,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他都想知道。   可发展到今天,他已经不敢像之前对其他神明做的那样,拿谢宴来当赌注。   但是,他可以拿他自己来当这个赌注。   荆戈坐上车,前往目的地。   谢宴和项目方谈到中途,看了看时间,跟荆戈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通。   谢宴想起他去见同学前的急切模样,摇头笑了笑,休息了一会儿,又去谈合同了。   等到傍晚,谢宴拒绝了对方的晚餐邀约,打了辆车去郊外的酒店。   市区到郊区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谢宴却没有安排就近的酒店,反而订了和荆戈他们入住的同一家酒店。   中途他又给荆戈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是无人接听。   谢宴心里有些打鼓,他觉得荆戈不会骗他,现在估计和同学一起吃饭聊天,没回酒店或者没带手机。   但他又忍不住多想。   等终于到酒店,谢宴急忙办理了入住,他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有群学生今天白天也住进来了?”   酒店前台想了想,谨慎道:“您是……”   “那中间有我一个亲戚。”   “是这样啊,的确是有,大概三十几个人。”   谢宴稍微放了点心,他没有直接去自己的房间,反而找出荆戈发给他的房间信息,来到他住的房间门口。   按了几下门铃,没有回应。   谢宴压着不安,回房间放下东西,又下了楼。   刚刚那个前台见他出来,有些激动地叫住他:“谢先生!”   谢宴正拨着荆戈的号,闻声一边走过去,一边拨通对面的电话。   “谢先生,很抱歉,我这才想起来,那群学生中有个人让我等您来了,给您说一声,他们计划有变动,先出发了。”   谢宴脸色顿变,“什么时候说的。”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   拨出的号码因为无人接听,已经自动挂断。   谢宴直接冲出了酒店,酒店到荆戈野营的山脚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谢宴心里不安,连打车都忘了,直接跑了过去。   但上山的入口那里已经被封了,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挡在拉起的黄线外。远处站着一群年轻的面孔。   谢宴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眼前白茫茫的,差点直接跌在地上。   他什么也无法思考,直接跑过去,穿着警服的人却一下把他拦住了,“现在不允许任何人进山。”   谢宴怔愣开口:“为什么?”   “有人出了意外,搜救人员正在巡山,而且现在都晚上了,本来就不允许游客再登山了,你等明天再来吧。”   那群年轻人中认出了谢宴,赶紧过来拉住他:“谢先生!”   谢宴摇了摇头,这才看清对方,他又往他背后看去,终于辨认出这群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正是荆戈的同学。   或坐着或站着,表情沉重。   他看了一圈,没看到荆戈,也没看到荆玉。   谢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了下来。他问,“出意外的,是荆戈和荆玉?”   站在他面前的学生脸色也很差,显然受到了惊吓,他愧疚道:“对不起,谢先生。班里有几个起哄,说不跟着导游上去,跟探险一样更好玩,班上同学出来玩一趟,都比较激动,冲动之下就真这么做了。”   “结果山上地形太复杂了,我们直接迷路了,等救援人员来救的时候,怎么也没找到荆戈他们两个。”   “我知道了。”他转身,脚步停了一下,“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吗?”   学生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何意,他摇摇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没有了。”   谢宴往来时的路走去。   学生觉得有些奇怪,他忍不住问道:“谢先生,你不在这等着吗?”   “有事。”   等,他可以等,但是荆戈,如果他等着,什么都晚了。   他绕着山脚走了一段距离,环顾四周。   小路上没有行人。这里也没有上山的路。   正好。   浓郁的夜色下,他浑身浮起一阵白光,下一秒,有什么白色的影子直接窜进了山上的林木之间。   那是一只蓝瞳白毛的猫。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决定   不要睁眼,好不好   谢宴的本体是一只猫,化成本体并不需要神明力量,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做到。   但是,化成本体对他来说非常危险,他会失去正常的语言能力和行动力,除了思想不变,其他都和一只真正的猫没有差别。   不仅如此,他还会将自己的碎魂暴露在外,只要有任何人能察觉到碎魂的存在,都可以轻而易举从他身上拿走这对神明来说极端重要的东西。   而且,他也不能让人类看到自己变成本体的过程,看到了,他就只能脱离这个世界。   谢宴飞快地在山上穿行,化成本体后他的嗅觉能力提高了不止一倍,他对荆戈的味道非常熟悉,很快就追寻到了他的踪迹。   谢宴避开了搜救人员,花了二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荆戈的味道最浓郁的地方。   气味消失在一个深坑前,月光照射下,谢宴隐约能看到深坑有将近十米的深度。   谢宴没有看到荆戈的身影,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走远了一点,变换成人形,才跑到深坑边上,喊道:“荆戈!”   这里离搜救人员太远了,这么大声喊也没有传到那边去,位置也很难找,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掉进去的。   良久,坑底终于传来了一阵颤抖的声线,“谢宴。”   谢宴深呼了一口气,他把刚刚从路上捡的绳子摊开,一头栓到树上,另一头扯进了坑里。   幸好长度够长。   谢宴双手拽着绳子,攀着坑壁,一点一点下到了坑底。   荆戈和荆玉都在,靠在角落里,一脸疲惫。   荆戈紧紧看着谢宴,又低声叫了下他的名字,声音掺着些痛楚,“谢宴。”   谢宴出了一身汗,从上面爬下来消耗了他将近一半的体力,现在他腿和胳膊都在发抖。他跌跌撞撞走到荆戈面前,蹲下来:“荆戈,你怎么样了。”   他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手黏糊的血。   谢宴心里一凉。   荆玉在一旁虚弱地道歉:“对不起,掉下来的时候……荆戈帮我挡了一下,他的腿好像摔断了。”   但那血迹是荆戈胳膊上的。   荆戈小声说:“摔下来的时候,有根木刺插到胳膊上了。”   谢宴的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最想避免的事情已经发生。荆戈不仅腿骨折了,胳膊也被刺进去了。   其实骨折不是最严重的,荆戈当初花了半年时间也恢复了。   但胳膊上的刺,这是一根毒刺,谢宴印象里,之后专家鉴定是说那是一种罕见的高毒性植物的茎身。   毒性蔓延非常快,荆戈现在只是疼,后面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有几年是完全不能用的。   谢宴记得,之前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主要是由于治疗不及时,才开始没有发现毒性。   现在还不晚,他只要赶紧把人带出去,带去医院,提醒对方检测毒性,就还来得及。   荆玉弱声询问:“宴哥,我们……怎么上去。”   荆戈缓慢地,用没有受伤的手抓住谢宴。   谢宴在黑暗中握住荆戈的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最有效的方法。   “荆玉,你身上有伤吗?能自己爬上去吗?”   荆玉看着那根绳子,犹豫了一会儿,“我身上都是小的擦伤,应该,是可以的。”   谢宴快速说:“那你现在就上去,绳子另一头固定在树上,但不是很粗,你上去后,就帮忙拽着,我再背荆戈上去。”   荆戈听到这里,手心的力量慢慢变弱,他垂下眼眸,神色有些黯淡。   荆玉摇摆不定:“宴哥,你背着荆戈,很难爬这么高吧,要是中间支撑不住,恐怕更危险。”   谢宴眯了下眼:“那你觉得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要不然我和你谁先上去后,去叫人来帮忙,再把荆戈带上去。”   “不行!”   这里离搜救人员太远了,又是深夜,如果荆玉去叫人,他几乎一定会和曾经发生的一样,迷失方向,耽误了荆戈的救治。   而如果他去叫,他半个小时前还在山下入口,半小时后就出现在相距这么远、这么隐蔽的位置,这个事实很容易被发现。   而他一旦被怀疑身份有意,也很可能被踢出世界。   “别废话,就按我说的做,赶紧上去。”   他态度坚决,荆玉也不好说什么,挪到绳子旁边,抓住绳子就往上爬。   他体力不够,爬得很慢,但十米的距离,也就用了不到十分钟。   谢宴趁这个时间赶紧查看荆戈的伤口,的确和曾经那次一样,和画卷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谢宴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眼睛里慢慢有些湿意。   他不明白这种太过巧合的事怎么会重新发生,但他又非常清楚,因为荆戈是反派,在主角身边,他注定是不幸的一方。   这是世界意识的残忍,为了自己的贪欲,肆意玩弄人类的命运。   谢宴从来不觉得荆戈后面那么疯狂报复主角、摧毁世界有什么错,任谁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他人逐猎游戏中的一个诱饵,都不可能忍受这种屈辱。   荆戈静静地望着谢宴的头顶,在谢宴做出让荆玉先上去的决定后,他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选择。   他也清楚,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所有一切都会和曾经一样,将重新上演。   果然,在真正面临他与荆玉的抉择时,谢宴还是选择了荆玉。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因为所有的神明都是这样做的,无论他们平时对他有多好,一旦发生可能威胁主角气运的事情时,他们便会暴露自己真实的模样。   是啊,这就是神明,他们决不允许主角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荆戈之所以能一次一次在与神明的对峙中保持清醒,一大部分原因都是这样,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神明的选择才一目了然。   这一次,也应该是一样的。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痛呢。可能是,他一直保有一点可怜的幻想,觉得谢宴会不一样吧。   荆戈慢慢平静下来。牺牲自己的腿和胳膊,换来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后悔。   荆玉已经爬上去几分钟了,谢宴正打算问一下他准备好了吗,那根绳子就在他眼前突兀地掉了下来。   “呃……”谢宴脸色一变。   荆玉慌乱的声音传下来,“宴哥,我……对不起,我,我想把它换到另一棵树上,但是,我太紧张了,手也有点发抖,一没拿稳,就掉下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宴哥,要不你试试能不能扔上来。”   谢宴表情抽动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   荆玉的声音更慌了,“那怎么办,宴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宴很想去相信对方的话,但是,他实在做不到,这个绳子很长,哪怕伸下来十米,上面也留了至少一半。   他实在不能相信,荆玉如果只是不小心脱手的话,这个绳子就会这么掉下来。   而且上面那么长,起初下落速度绝对不会太快,就算脱了手,立马去抓也绝对能抓得住。   谢宴感觉到浑身冰冷,他想到荆玉平时的作风,那种明里暗里对荆戈的挤兑,他又想到荆玉在他不在的那个时间线里的所作所为。   他曾经以为荆戈在这场意外中错失最佳治疗时机是世界意识所左右的结果,而现在,他第一次把这件事和荆玉联系在一起。   他记得那次荆玉也先上去了,他去找救援人员,结果去了几个小时才把人带回来,理由是中间迷路了。   这听起来挺可信的。   可是,联系到这一次,谢宴不得不怀疑对方。   他突然对世界意识有了新的认识,他所谓的决定谁是主角的唯一标准,其实也同时意味着,这个标准不会包括人类的品性、道德、思想……   而相比他的震惊,荆戈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荆玉站在深坑旁边,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手不住地颤抖。   只是那一瞬的邪念,那种邪念控制住了他……他没有想过,要真的伤害荆戈的。   谢宴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去找救援人员吧,往刚刚栓绳子的树的方向走,路上做上记号。”   他沉声道:“荆玉,别再犯错。”   荆玉终于呼出一口气,他快速回应:“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宴哥,荆戈,你们等着我。”   谢宴听到荆玉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他捏紧的拳头逐渐放下。   他知道,荆玉这一去,绝对不会很快回来。荆戈的胳膊,已经耽误不起了。   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谢宴走到荆戈面前,半跪下来。   荆戈平静地看着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谢宴,我的胳膊,好像已经动不了了。”   荆戈的声音第一次有这么明显的害怕,谢宴听着,差点直接哭出来,他强忍着难过,慢慢攒起一点笑意,握住荆戈沾着血的手。   他温柔开口:“荆戈,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答应我,不要睁眼,好不好。”   荆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在明白谢宴的选择后,就已经痛到没有知觉了,但谢宴求他,他还是会忍不住照做。   他闭上眼睛。   谢宴缓慢地伸出手,抱住了他,又重复一遍:“我不开口,你一定不要睁眼。”   “嗯。”   谢宴喉咙有些哽咽,他喃喃道:“荆戈,你不想失去的,哪怕失去了,我也会帮你重新拿回来。” 第17章 致命   那是谢宴的碎魂   谢宴在人类世界中,的确被禁止使用神明力量。但是,这其实并不是绝对的限制。   如果他直接使用自己的碎魂,用暴露碎魂作为代价来交换这种权利,那么,他就会被允许,使用碎魂中的力量。   只不过,这和化为本体是一样的,他不仅会将碎魂置于极端危险的境地,而且面临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而且,使用碎魂上的力量不仅是可能暴露的问题,在人类世界中,他必须要将碎魂从身体中取出来才能使用其力量。   碎魂离体,无论什么时候,对神明来说都是一种极端痛苦的折磨。   但是,对谢宴来说,这一切风险都敌不过想要让荆戈伤势愈合的需求。   他不想看到这么骄傲、张狂的一个人,因为身体上的缺陷,而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所有的光芒被强行削弱,所有的尊严被肆意践踏。   荆戈没理由遭受这些。   谢宴抱着荆戈,缓慢地从体内取出碎魂,这个过程让他痛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这种痛苦堪比从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他咬牙强忍着痛意,控制着碎魂去触碰荆戈被毒刺刺伤的部位。   碎魂里的力量就是储存下来的神明力量,只要足够强大,这种力量便可以治愈一切伤口。   荆戈闭着眼睛,他感觉到一种温柔的、软糯的触感出现在自己失去知觉的胳膊上。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那是谢宴的碎魂!   他费劲心力才夺取了两瓣神明的碎魂,如今却有一瓣就这么摆在近在咫尺的位置,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   神明刚刚剥离碎魂的时候,将处于极端虚弱的状态,这时候,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能抵抗任何伤害。   谋求了这么久的碎魂就在眼前,荆戈却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也无法升起这种念头。   他不明白谢宴为什么这么大胆,他明明知道自己两个同伴的碎魂,都落在了他的手中,却还敢就这么将碎魂暴露在他的面前。   那瓣碎魂悄然吸取了流淌在荆戈血液中的毒素,甚至开始慢慢治愈他的伤口。   等毒素完全取出,荆戈感觉手臂从没有知觉渐渐变成了微弱的麻痛感。那抹又软又绒的触感便慢慢地挪到他的小腿上,开始无声修复他折断的腿骨。   荆戈想要睁眼,想要大声问问谢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让荆玉先离开,究竟是为了让对方先脱离困境,还是为了方便现在……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睁眼看看也做不到。   因为他清楚,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规则,神明是不能为人类所发觉的。   人类的思想意识无法被读取,可行为却可以被检测,一旦他表现出来察觉到谢宴真实身份的举动,谢宴就会被强制离开。   受伤的胳膊慢慢恢复,荆戈实在忍不住,伸出手猛地抱住了谢宴。   刚刚的失落和混沌仿佛只是一场梦,他被从地狱拉到天堂。荆戈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只能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对谢宴的情绪宣泄出来。   原来他没有放弃自己,选择荆玉。原来,他的的确确是最不一样的那一个。   骨骼间的最后一点裂缝愈合,谢宴也已经浑身脱力,虚弱地倒在荆戈怀里。   碎魂沿着荆戈的肌肤慢慢爬回谢宴的身体,荆戈觉得他将永远忘不了谢宴碎魂的触感。   温暖又柔软的,带着一层绒绒的外表,搔动着他的身体,他的心灵。   谢宴并不知道荆戈能感受到碎魂的形状和触感,因为普通人哪怕能意识到碎魂的存在,也不能完全感知,碎魂于他们而言就是虚妄的、无形的存在,是无法想象的。   他终于让碎魂回到身体,意识和身体都极端疲累,他轻声说,“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荆戈听话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谢宴发白的脸色,紧蹙的眉心。   他将人抱紧了几分,悄悄亲吻他的头发,“谢宴……谢宴……”   他看着谢宴痛苦的神色,心里愧疚不已,他明明是拿自己做赌注,最终伤害到的却还是谢宴。   他喃喃地低语:“谢宴,对不起。”   谢宴几乎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大脑嗡嗡作响,没有听到荆戈的声音。   他在想,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纰漏,荆戈身上的痛感还在,只会慢慢地、自然地消减下去,他应该不会察觉到异常。   似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谢宴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趴在荆戈身上,荆戈坐在地上,靠着深坑的石壁,紧紧抱住怀中的人。   他抬头望向天空,月色似乎明亮了一点。   等谢宴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和荆戈还在深坑里,只不过救援人员已经来到坑旁,准备将两个人救上去。   谢宴睁开眼睛,恍惚地望着上方的人影,“过去多久了。”   荆戈还在抱着他,闻声回答:“我不知道,不过看光线,已经凌晨了。”   救援人员动作很快,把两个人拉了上去,询问了一下两人身体情况,打算把两个人用担架抬下去。   谢宴注意到救援人员中夹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即想到什么,脸色一冷。   “荆玉。”   荆玉有些发怵,他从人群中站出来,“宴哥。”   谢宴冷着脸勾动了一下唇角,没有继续和他说话,而是看向站在荆玉一旁的救援人员,礼貌开口:“是这个学生给你们带的路吗?”   那是个小年轻,听到后,非常直率地开口:“啊,不是啊,他是刚刚我们过来的路上发现的,离这没几步,当时他已经累得虚脱了,正靠在树上歇着,我们就把他救下来了。”   谢宴沉默片刻,往荆玉的方向走了一步,他脸色很差,荆玉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了一下。   他急道:“宴哥。”   谢宴却不容分说,往前迈了两步,猛地伸出脚,直接照着荆玉的肚子踹了过去。   荆玉踉跄了两步,被踹到了地上,谢宴的力气不大,但他穿着皮鞋,踢在身上也够疼的。   但这还是次要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踹,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荆玉脸一下子红了。   谢宴踹了那一脚,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浑身骨骼泛起一阵盖过一阵的疼痛。   神明是绝对不能伤害主角的,这一脚比当初饭桌上那几句话严重多了,世界意识对他的惩戒也不止高了一个等级。谢宴疼得腿一弯,眼前更是直接黑了。   事出突然,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还在接受伤口处理的荆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几乎是在谢宴那一脚踢出去的同一时刻,他就跑了过来。   荆戈双手拦住谢宴的腰,谢宴本来就站不住了,荆戈在后面接着,他就直接跌在了对方怀里。   他喘了几口气,才恢复视野,但他看到荆玉爬起来时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狠,那股怒气顿时又涌上来。   他挣开荆戈,朝荆玉冲过去,但没走出一步,就被荆戈拦腰扣住,紧紧箍在了怀里。   荆戈看到他这次的状态,也飞快联想到荆玉在谢家吃饭那一次,他隐隐有些猜测,自然更不允许谢宴出手。   荆戈压低声音,“别闹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谢宴暗恨他太过单纯,荆玉三番两次搞点小动作,今天如果没有他在,荆戈的胳膊绝对会废掉。   荆玉被人扶起来,他压下怨恨,走近了两步,装出柔弱的模样,“宴哥,我那时候……的确是太慌了才把绳子弄下去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经历过这种事,脑子根本转不过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还有我出去找救援人员,结果迷了路,跑了大半天都没找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歇了一下。”   周围救援人员听了这番话,也听出了点意思,给他们打圆场,“对啊对啊,这个我们见这个学生的时候,他的确差一点就晕过去了。”   “他们这些小孩子,活了十几年,没遇到过这种意外,乱了阵脚也没办法。”   “你们有什么矛盾,现在都先放下吧,我们赶紧休整一下,就下山了。”   谢宴盯着荆玉,他冷笑了一声:“荆玉,你别搞错了,我并没有觉得你不尽力,也没有指责你不尽力,只是,你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不是不知道荆戈什么情况,在这种时候,你身为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决不应该犯这种致命错误。”   “怎么,你是觉得不是自己的命,影响不到自己就无所谓了?”   “哪怕有错,卖个可怜就能糊弄过去了?就算荆戈是为了你才断了腿伤了胳膊,再晚一点整个人就废了,你道个歉,就能把自己犯的错给抵消?”   荆玉涨红着脸,他觉得周围的视线几乎要将他吞没。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本就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我现在不过踢你一脚,你觉得问题吗?”   荆玉张了张嘴,他实在说不出口承认的话。   荆戈只听进去了一半,但他很确定谢宴一定是在为自己说话。   他的注意力全在谢宴身上。   谢宴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额头上也慢慢冒出了冷汗。显然在咬牙强撑着。 第18章 标记   如何将一个神明留在身边   荆玉还想说些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就代表默认,别人就会潜意识认同谢宴的话,他无法忍受周围人对他异样的、质疑的目光。   更担心被人发觉他曾经有过想要害荆戈的冲动。   但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间,荆戈已经直接把谢宴抱到了另一边,放到准备好的担架上。   荆玉见他健步如飞的模样,心里有些怪异,荆戈不是骨折了吗,怎么……   难道,荆戈是装的,只是为了来试探他?那自己做的那些……岂不是毫无意义,又引人怀疑。所以,谢宴再见他才会这么愤怒。   谢宴自然也注意到了,虽然他对此心知肚明,但荆戈现在跟没事人一样,也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他担心被人看出异常,保留了荆戈的痛感,腿上的红肿和胳膊上的外部伤痕他都保留着,只治了实质性的伤害。   荆戈恢复得再怎么快,也不至于这么会儿功夫就活蹦乱跳了。   他疑惑地伸手,捏了捏荆戈腿上的红肿。   荆戈疼得呲牙。   谢宴立即拍了一下他完好的膝盖,训斥道:“你腿上还有伤,乱跑什么!”   救援人员把另一个担架搬过来:“对对,快点躺上来,你腿是骨折还是单纯拉伤还不知道,可千万别再乱动了。”   荆戈配合地躺上去,转头看向谢宴,做出委屈的表情:“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去跟别人争论。”   谢宴想说他那不是争论,他只是忍不住心里对荆玉的厌恶,也叠加着差点就让荆戈重蹈覆辙的后怕。   若是从前,他对荆玉还保留着一点对其归宿的同情,但发生了这件事,他那一丁点的怜惜也完全消失无踪了。   谢宴垂下眼,心里又涌上其他的忧虑来。   但世界意识加于他的惩戒还没有结束,一阵钝痛传来,剥夺了他的意识。   谢宴再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睁开眼睛,精神恍惚了一会儿,视线才重新恢复清明。卧室里没有其他人。   他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又一点一点回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那场事件。   他回想起来的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在校园里,在篮球场上,发生在荆戈身上的一切。   他一直旁观着这一切,他知道,荆戈既有天赋,又很努力,如果不是被选为反派,他本该成为一个足够耀眼足够强大的存在。   其实,他已经做到了,只不过他付出了太过高昂的代价,他失去了健康完整的身体,失去了亲人的支持,失去了外界的美誉。   在这个世界濒临崩溃的时候,荆戈最终从荆玉手中夺回了荆家的产业,可他已经伤痕累累。   这一次,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帮荆戈夺回了健康的身体,可是,下一次呢?   他并不能永远呆在这个世界里,直到荆戈进入下一个轮回,也就无法保证接下来荆戈可以躲过所有祸患。   只要世界意识施加给他的身份一直存在,他就不可能摆脱这一切,世界意识会无形地影响着他周围的一切,潜移默化地主导着荆戈的命运,迫使他往设计好的终点上走去。   只要荆戈还是反派……如果,荆戈不再是反派,他就可以不再受世界意识的影响。   可是,荆戈的反派身份是世界意识的一种标记。   哪怕世界意识再强大,他也无法监控影响所有人的行为。他只能为自己选中的重要角色打上不同的标记,通过这种标记监测他们的行为,改变这个角色周围的一切,从而决定角色的命运。   这种标记是与人类的灵魂共存的,除非这一个轮回结束,角色湮没,灵魂洗去这一轮回的所有印记时,世界意识所打下的标记才会跟着消失。   世界意识将会在下一个轮回中重新选择主角和其他重要角色,但是,以前所有轮回中曾被选择过的灵魂将会被排除在外。   因为一旦在同一个灵魂上多次打上标记,这个灵魂就有很高的几率觉醒自我意识,察觉到世界法则和世界意识的存在。从而发生荆戈这样的意外。   也就是说,如果不做任何改变,荆戈灵魂上的标记将伴随他走到这一轮回的终点。   如果,荆戈身上的标记现在就能被去除,他就可以不再受世界意识的监控和影响。他的命运就可以完全由自己主导。   可是,这怎么能做到呢……   不得不说,这次这个意外极大的刺激了谢宴,让他开始思考,究竟该如何解决这个拧成一团的难题。   谢宴为荆戈的命运感到不忿,这一连串的事件下来,他已经无法再坐视荆戈受到世界意识对其命运的玩弄。   而他自己,他是世界意识所派遣的使者,他没有能力更改世界意识所制定的一切。如果要为荆戈改命,他究竟应该如何去做。   谢宴慢慢闭上了眼睛。   荆戈进来时,立即就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他快步走到床前,谢宴背对着他,侧躺着,并没有什么声响。   荆戈突然意识到那抹不对劲是什么,他能感受到所有神明身体里碎魂的存在,但现在,谢宴体内只有四瓣碎魂。   怎么可能!明明他刚才出去的时候,谢宴的碎魂还是完整地保存在体内的!   荆戈赶紧坐过去,把谢宴抱起来。谢宴整个人都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脸上已经没有了丁点血色。   他有些虚弱地睁开眼,艰难地勾出一点笑,“荆戈,你来了。”   短时间内两次剥离碎魂,他都痛到快要失去感知了。本来可以再晚一点的,可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荆戈张了张口,他想问问谢宴把另一瓣碎魂弄到哪去了,如果是被什么人拿走,他一定立马帮他抢回来。   可他到底还残留着一丝理智,没有说出这话来。   谢宴轻声说:“荆戈,再靠近一点,抱紧我,我有点冷。”   “好,好。”荆戈哪里忍心说个不字,他收紧怀抱,又在两人外面裹了一层被子。   谢宴的手慢慢爬上荆戈的脊背,贴在靠近他心脏的位置,他眉心一紧,果决地将取出的碎魂送进了荆戈的体内。   碎魂的力量过于强大,在这个B级世界中,没有任何人类的灵魂能一瞬间接纳它的存在。   荆戈猛地睁大双眼,惊愕地低头看向谢宴,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谢宴本来就没有力气,荆戈的支撑失去,两人直接倒在了床上。   谢宴低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肉体推开。   他细细打量着着荆戈因为不适而蹙起的眉心,眼里慢慢浮现了一抹温柔。   荆戈,从此以后,你的命运将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你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都不会再有任何力量干涉。   这短暂的时间里,谢宴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   世界意识的标记虽然无法除去,但是,却可以被隐藏。而能够对灵魂做出手脚的,只有神明自己的灵魂。   每个神明都有一根主魂和五瓣碎魂,主魂是绝对不能动的,但碎魂却可以暂时离开身体。   无论是世界意识、神明还是人类,虽然灵魂力量有所不同,但所有灵魂都是自宇宙初开时诞生,本质上是完全相同的。   世界意识的标记也是一丝极细的灵魂,他只要将自己的碎魂覆盖在荆戈灵魂的标记上,就可以遮盖这个标记,世界意识也就不能根据标记追寻到他。   从此,荆戈将不再是被选中的反派,他可以彻底脱离这一轮回的剧情线。   这样做,虽然违背了当初「教化」给他的嘱托。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谢宴不觉得荆戈会对自己的碎魂做出什么,而他只要在百年之内,荆戈步入下一个轮回,标记彻底洗去时,再取回碎魂就可以了。   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竟然可以用这么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谢宴都觉得以前有点浪费时间了。   荆戈醒过来的时候,谢宴已经在他身边睡着了。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周围多了一抹不一样的存在,而谢宴身体里依旧只有四瓣碎魂。那多出来的存在是什么,可想而知。   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谢宴的意图。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不要命的试探会把谢宴刺激到这个程度,也不敢想象,谢宴竟然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明白碎魂对神明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那两个被他拿走一瓣碎魂的人,恨不得当场就和他拼命。   而谢宴就这么轻易把碎魂拿出来给他。   这个世界的他并不能对碎魂做出什么,他也无法阻止谢宴的行为,更无法像谢宴一样,将放进体内的碎魂取出来。   也就是说,他没办法自己将碎魂还给谢宴,没办法等价地将谢宴赠与他的一切,重新归还。   他想,他可能遇到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一个可以轻易搅乱他的神志,夺走他的目光,让他无法放手的人。   荆戈缓慢地靠近他,微微低头,在谢宴的额角,落在一个轻吻。   可是,这个人是神明,他要怎么做才能获得神明的关注,他又该怎么才能将一个神明留在身边。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谢宴是神明,如果,有一日,他也能够成为神明…… 第19章 打架   一百万,没有道歉   两年后。   荆戈和荆玉都考进了京城最好的大学,只不过,两人专业不同,不在一个学院中,很少碰面。   荆戈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他早就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秦敏再不同意,也奈何不了他。   这天,谢宴还在公司里,荆玉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谢宴对这个电话非常意外,自从两年前发生那次意外后,荆玉甚少出现在他面前,联系更是一次也没有。   他刚接通电话,对面就传来了一阵吵嚷声,荆玉的声音混在其中,“宴哥,荆戈和同学打架,把人打进医院了,就在市中心医院,你快过来吧。”   还没等他说什么,对面就挂断了。   “呃……”荆戈会和人打架?谢宴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他给荆戈拨了个电话,往常秒接的电话现在却一直无人接听。   谢宴眼皮跳了两下,拿起外套,立即放下工作,开车去了荆玉所说的医院。   等找到荆玉所说的病房的时候,谢宴往里扫了一眼,病床上躺着一个男生,谢宴还有些眼熟,应该是荆戈的舍友李栋。   他额头上缠着一圈厚重的纱布,胳膊和前胸都有伤口处理的痕迹,看着伤势不轻。   荆戈站在人群中间,他周围的人谢宴大部分都认识。   秦敏、荆玉、荆戈班上的辅导员刘平,还有两个,应该是李栋的家长。   荆戈身上没什么伤痕,但也显得很狼狈,看上去的确是跟人打过架的架势。   李栋家长愤愤开口:“刘老师,您说是不是,我们也不缺钱,你赔再多钱,打了我儿子连句道歉也没有,这赔钱不就单纯是对我们的羞辱吗?”   “荆戈,你之前跟我儿子关系那么好,现在把人打成这样,连句表示都没有,你觉得,这说的过去吗?”   谢宴推开门,走了进去。   荆戈看到他,眼睛微微睁大,显然对他的出现很是意外。   他大步跨到谢宴面前,挡住了谢宴望向病床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一言未发的秦敏开了口:“是我让荆玉叫谢总过来的。”   荆戈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果然看到了谢宴的未接来电。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   荆戈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懊悔,自从那次在深市野营出意外后,谢宴一直对接不接电话这件事非常敏感。所以,他特地将谢宴的电话设了专属提醒,他不愿意再让谢宴为自己担心。   荆戈放软了语气,低头说:“对不起,刚刚病房里太吵了,我没听到。”   谢宴还没说什么,李栋的家长又嚷嚷了起来:“你看你看,这不是能张嘴道歉吗?怎么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说不出来了。”   另一个附和道:“我看他就根本不想道歉。”   谢宴脸色有些差,他挺讨厌吵的,而且病房里味道也很不好。   荆戈拉着他:“我自己就能处理好,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谢宴拂开他的手:“刘老师,能跟我说说情况吗?”   刘平对谢宴印象很深,荆戈家庭环境特殊,又是班里最优秀的那个,他一直很关注对方。   而谢宴经常来接荆戈,时不时还会陪他在学校食堂吃饭,有时候甚至会跟荆戈一起上课。说实话,当他知道谢宴和荆戈并没有血缘关系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谢宴过来,比看到荆戈母亲过来,他还要放心。   他知道,荆戈非常听谢宴的话。   刘平赶忙说:“谢先生,你也知道,荆戈是和李栋一个宿舍,虽然荆戈很少回宿舍住,但他俩关系一直不错,但这次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什么,突然就在宿舍动起手来了。”   “本来青年人容易冲动,平时脾气上来有个冲突也很正常,但是,荆戈的体力太强悍了,又练过,李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俩住的又是两人间,等动静闹大了才进来人阻止,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谢宴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他接触过刘平几次,这人对班上事务还算负责,只不过没什么胆子,生怕班上出现什么问题。发生这种事,他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息事宁人。   因此,他这番话表面听着虽然客观,但明显是把李栋放在弱者的位置。恐怕心里想的,也是让他劝荆戈道个歉,再赔点钱,赶紧让这事过去。   谢宴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点出了关键:“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   刘平一愣,而后说:“是,他俩不是住的双人宿舍吗,其他人都不清楚情况。我问他俩,他俩也只说发生了言语冲突,具体是什么,这两人谁也不肯说。”   谢宴微微颔首。他抬眼看向荆戈,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荆戈捏了捏拳头,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他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他偏过头,不再看谢宴。   谢宴心里有些疑惑,荆戈这反应就是不想说了,但他不知道,荆戈是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说,还是连他也不想告诉。   他又转身看向李栋,李栋本来在看着他这边,结果一触碰到谢宴的视线,也赶紧偏头躲开了。   荆戈则更甚,分明都不愿意跟他对视,身体还挪了过来,挡住了他看向李栋的视线。   “呃……”搞什么名堂。   不过,就算不知道理由,这件事也不是解决不了。   谢宴又开口问刘平:“刚刚听他们说赔钱,不知道荆戈这边打算赔多少。”   刘平伸出手指:“刚刚商量的,赔四五万左右。”   谢宴笑了一下,对着李栋的父母开口:“一百万,没有道歉;五万,加一句道歉。你们自己选吧。”   李栋父母脸色一变,对视了一眼,才又看向谢宴,语气都弱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可以自己消化一下,我觉得这不需要解释。”   李栋父母果真犹豫起来,两人对视时眼睛里冒出的贪婪早已让谢宴确定了他们的结果。   谢宴观察过李栋,他的穿着、举止、作风,他能看出来,他家虽然不缺钱,却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十几万、几十万的家庭。如果从天而降一百万,那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刚刚这对父母真的在纠结那一句道歉吗,他们只是看出了荆戈家境不菲,不满足这五万的赔款,想要借一句羞辱讨价还价而已。   他出一百万,依旧没有道歉,依旧还是羞辱,可对方,为了这笔天降横财,只会乖乖接受这种羞辱,再也不会矫情一句。   “可……”   谢宴抬手,淡淡道:“我提醒一句,你们只有一次选择,如果不能让我满意的话,那还是法庭上再谈吧。”   他一句话就逆转了双方的地位,现在反而搞得李栋这边才是没理的一方似的,刘平暗暗鼓了下掌。   李栋父母脸上很精彩,他们当然要选一百万,只不过,这么多人面前,他们刚刚还这么坚定地为了一句道歉说不在乎钱,现在就改了主意,这就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心思。   但是,他们又必须现在做决定,谢宴这么坚决,他们若是推脱两下,到手的一百万就这么飞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且看他们儿子这吞吞吐吐的样子,也不像是占理的一方,恐怕是说了什么激怒了荆戈,现在只是因为两方都不说,他们才能仗着自己儿子是被打伤的一方横一点。   如果真捅到法庭上,占不占理另说,就算赔款恐怕连五万都要不到。   “我们选……一百万。”两人忍着被打脸的耻辱说。   谢宴并没有意外,他微笑着,眼底有些冷:“可以。不过,我只有现金,等过几天,李栋伤好一点,你们带着他来谢家取钱吧。”   “行。”   “那我现在带荆戈离开,可以吗?”他虽然是礼貌地询问,对方却没有其他选项。   “当然可以。”两人赔笑道。   谢宴和秦敏交换了一个眼神,秦敏就先一步离开了。谢宴这才看向荆戈:“走吧。”   荆戈闷着头不说话,一路跟着谢宴出了医院,坐到了副驾驶上。   谢宴见他别扭成这样,心里忍不住想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无事发生一般开口:“午饭吃了吗?”   “没有。”   谢宴也没问荆戈想吃什么,开车逛了一圈,找了一家海鲜坊带荆戈进去吃了午饭。   吃完出来,谢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衣服都脏了,去买几身新衣服吧。”   荆戈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裤脚上留着一点灰脚印,是今天跟李栋打架弄上去了。   荆戈听话地跟谢宴走进了商场,随便找了一家店,谢宴左右挑了几件,塞给荆戈:“去试试。”   “嗯。”他走进试衣间,刚想换衣服,就发现谢宴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他悠闲地坐在高脚椅上,撑着下巴看着他,见他停下了动作,催促道:“换啊。”   荆戈上衣已经脱掉了,他感觉谢宴目光掠过的地方都升起一股燥热。   他沉默了一会儿,“要不……你先出去吧。”   谢宴弯起眼睛,“怎么了,我记得你经常看我换衣服吧,现在轮到你换,我就看不得了?”   “我……不是。”他担心,谢宴再这么看下去,会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   “快换吧。”   谢宴又重复了一遍,饶有兴趣地盯着荆戈赤裸的上半身。 第20章 互帮   谢宴,我好难受,帮帮我   这几年,荆戈的相貌慢慢褪去了稚气,他的五官集合了父亲的英俊和母亲的美丽,非常出众,眉目间张狂冷峻,极富侵略性。走到哪里都会轻易掠夺人的目光。   他又非常自律,几乎每天都会早起锻炼,经常谢宴刚起床的时候,荆戈就已经从外面跑步回来了。因此,相貌之上,他还拥有几近完美的成年男性的身材。   只不过,这个性格,似乎还和几年前一样,容易冲动,幼稚到不行。   谢宴想着,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眼里布上了一点笑意。   荆戈背对着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谢宴微微弯起的眼眸,那星星点点的笑意仿佛要窜进他的心脏里。让他心跳加快的同时,呼吸也开始变得不正常。   他太明白自己对谢宴的想法了,哪怕仅仅是这样被他看着,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谢宴欣赏了一会儿那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才注意到荆戈后腰处的一块青紫色的痕迹。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下,终于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谢宴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伸手碰了一下那块青痕。   荆戈立即绷紧了身体。   “被李栋打的?”   荆戈想了一下,才明白谢宴的意思。他确实在跟李栋冲突时,中间失手没制住对方,被踹了一脚。   不过,现在已经根本不疼了。他绷紧,是因为谢宴突然的触碰。   “嗯。”   “疼吗?怎么刚刚在医院不让医生检查一下。”   荆戈思索着,慢吞吞地回答:“疼得不是特别厉害,我给忘了。”   谢宴哼了一声,伸手捏了一下旁边完好的腰肉:“你怎么这么傻。”   他叹了口气,“回去给你涂药。”   荆戈心头一喜,他快速穿上上衣,从身后揽住谢宴,“真的吗?”   谢宴挑了下眉,“这会儿倒是会吱声了?”   荆戈抱着他不放手,谢宴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说吧,今天那个李栋说了什么,惹你这么不高兴。”   荆戈脸上顿时落上一层阴郁,眼里也闪过一阵狰狞,随后又尽数收敛起来。   他微微弯腰,把下巴搁在谢宴的肩膀上,轻轻嗅着谢宴的颈项,谢宴……好香。   他想把话题混过去,蹭着谢宴,磨蹭着开口:“我不想说。”   谢宴被他蹭得有些痒,手按住他的脑袋推了两下,没推动。“学会耍无赖了?”   谢宴对他这幅模样完全没有抵抗力,“算了算了,你就留着自己的小秘密吧,我不过问了。赶紧起来,站直了离远一点,我看看衣服怎么样。”   荆戈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两人各自买了几套衣服,回谢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谢宴先给荆戈涂了药,才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发呆。   事情进展到现在,他似乎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只要等时间重新走到原来的时点,依旧没有异常,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去往下一个世界了。   唯一让他有点在意的,就是随着年龄长大,荆戈藏着掖着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他会有点看不懂荆戈在想什么。   他只是隐约感觉,荆戈似乎有什么尚未满足的心愿……   谢宴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那是来自他碎魂的颤动,让他不自觉缩了缩身体。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阵异样的来源,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附在荆戈身上的另一瓣碎魂。   如果碎魂只是单纯的离体,除非受到破坏,他不会感知到什么。   就像混沌和堕落,被拿走了两瓣碎魂,除了知道碎魂完好外,他们连碎魂所处的位置和状态都不清楚。这是因为,只有灵魂才可以影响灵魂,其他物理性的干扰根本不会起作用。   但谢宴的情况有点不同,他拿出来的那瓣碎魂是直接附在荆戈灵魂上的,荆戈自己灵魂的波动很容易就传递到他的碎魂上。   所以,谢宴是可以感受到这种灵魂上的变化的。   谢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披了件睡衣下床,中间腿还莫名软了一下。他走出房间,来到隔壁。   荆戈躺在床上,他没有开灯。   他脑海中勾勒出谢宴的样子,荆戈眼里渐渐充了血,今天他和谢宴的身体接触太多了,腰间被抚摸过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那里。   他想起李栋在他面前说出的那些污言秽语,当时,他恨不得直接杀了对方,他无法容忍任何一个他以外的人用那样的目光看向谢宴,无法接受任何一个觊觎着谢宴的人。   可在这样的时刻,他却忍不住回忆起李栋说的话,甚至凭借这些话去想象谢宴在床上的样子,但是,他无论如何也勾画不出全貌。   谢宴……   他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想象,每一个感官里都充斥着谢宴的身影,这让他的警惕性空前降低,没有察觉门口传来的细微的动静。   房间的灯突兀地亮了起来,谢宴站在门口,他看着荆戈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神色,荆戈像是一只即将失去理智的野兽。   这一切都冲击着谢宴的认知,让他僵在原地,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荆戈,你在……做什么……”   荆戈以为,自己会羞于被谢宴撞见这一幕,他以为自己会本能地拿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这样的一面。   可到了这一刻,谢宴这样看着他,他竟然涌起了从未有过的兴奋。   他慢慢地抬头看向谢宴,喑哑道:“谢宴,我好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身体的本能让谢宴忍不住后退,他产生了一种迫切想要逃避的渴望,他不明白荆戈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只是潜意识里感觉到危险。   可荆戈用那样充满渴求的眼神看向他,声音更是压抑着委屈和祈求,这让他不忍心拒绝。   他关好门,走到荆戈身边,像是一只懵懂着步入猎网的幼兽,不安,又新奇。   他忍不住看向荆戈,他不知道,原来这个工具可以这样,具有生命力一般。谢宴嗓子微微有点干涩起来,他莫名感到紧张:“我要……怎么帮你。”   荆戈整个人几乎都被点燃了。沙哑着哄道:“就像这样。”   谢宴既好奇,又感到疑惑,指间生涩。   谢宴那股新奇感还没消减下去,简直是荆戈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根本没有丝毫抗拒。   荆戈惊异地发现,他没有从谢宴身上看到任何排斥感,这让他更加贪婪起来。   突然,“我累了。”   “呃……”荆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抱住谢宴,生怕他直接跑了。   他思考了一下,再次哄着他说:“换一种方式好不好,不会让你累到的。”   谢宴有些怀疑,他手都酸了,荆戈也不说停。   荆戈保证道:“真的,谢宴,我好难受,你不帮我,我身体都要炸了。”   他的确是忍得难受,谢宴从他眼神里也看的出来。   “好吧,换什么方式。”   荆戈激动道:“你躺着就好。”   谢宴躺下来,身上的衣服刚刚就掉下来了,荆戈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他从身后抱住谢宴,控制不住地咬住谢宴的后颈。   谢宴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他本能地升起一种恐惧,却在被叼住后颈的那一刻忘记了反抗。   他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这不断地敲击着他的心脏,他感觉有种深埋在体内的,一直压抑着的某种东西几乎要突破那一层薄薄的障碍。   那种野性的、天然的渴望几欲破开那一点桎梏。   良久,他失神的双眼渐渐找回了焦距。谢宴突然推开了荆戈,抵住荆戈的胸膛。   “不行,我想起来了,配偶之间才能,我和你不是配偶。”   荆戈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黯淡,他沉默片刻,缓缓道:“这不是,男生和男生之间,互帮互助,是很正常的。”   “真的吗?”   他红着眼望着谢宴,“谢宴,再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嗯。”谢宴拒绝不了他。   结束。   谢宴有些混沌地反应过来,看着那片慢慢垮了脸。   皮肤也红了。   荆戈思绪纷乱,他却不敢再做什么了,识趣地抱起谢宴:“我帮你洗干净。”   谢宴扫过他眼底的满足,不知为何,身体有些不同寻常的躁动。 第21章 心愿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   谢宴对荆戈是怎么给自己清洗的已经没有印象了,他进浴室不久就累得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床头留着一张纸条。   “我先去上课了,晚上回来。好好休息。”   谢宴莫名松了口气,虽然荆戈说那种事情男生和男生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可谢宴还是隐约觉得不自在。现在不用面对荆戈,倒给了他一些反应的余地。   他掀开被子,手已经不再酸痛,可双腿之间却还残留着一些麻痛感,被荆戈摩擦过的肌肤还是比周围更红一点。   那种粘腻感倒是没有了,身上很清爽。   谢宴走下床,碎魂早已不再颤动,说明昨天的那点异常确实和荆戈当时在做那种事有关。   不过,荆戈当时在想什么,怎么会产生这么强烈的灵魂波动,连他都感受到了。   谢宴觉得,是时候补充一下自己的知识库存了。   他在书房里窝了一天,把相关内容都看了一遍,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荆戈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宴坐在餐桌前,心事重重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吃了没几口,就上楼了。   “呃……”荆戈也差不多猜出来谢宴还在为昨晚的事别扭,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羞愧。   谢宴在这方面明显是一张白纸,他的认知就停留在这种描述上。   但他不一样,他浸淫在这个世界中,几乎什么事情都见识过。哪怕他在此之前没有与任何人有过类似的行为,可他也足够清楚其中的意义。   他仗着谢宴对他的偏爱,在精虫上脑的时候诱骗他做这种事,恐怕谢宴现在还蒙在鼓里,觉得这是男性之间的互帮互助,很正常的事。   可是,更让荆戈觉得难受的是,一旦跨过了那条界限,他的渴望就越发不受控制。现在,他只要看到谢宴,就忍不住想要抱他、亲他,做尽所有极尽亲密的事,比昨晚还要更进一步的事。   荆戈站在谢宴门口,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勇气推开门进去。   门却从里面一下子打开了。   谢宴站在那,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没有半分异色。   他看到荆戈,也没有感到意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明天我想跟你一起去学校。”   荆戈压下心思,微微皱了下眉:“但是,我明天课比较多。”   “我知道。没事啊,我陪你听课就是了。”   荆戈听到他这随意自然的语气,不知为何放松了许多,他脸上露出笑来,“好。”   谢宴瞥了他一眼,走回了卧室,也没关门,“你刚刚站我门口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荆戈跟了进去,随手关上门:“没有多久,我刚准备敲门。”   “敲门。”谢宴重复了一句,“你以前进来敲过门吗?”   两人早就形成了习惯,一向都是随意进出彼此的卧室,不然昨天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撞见荆戈。   这家伙,果然也是觉得不自在吧。还敢骗他说什么互帮互助很正常,他已经查过资料,这根本一点都不正常。   荆戈肯定自己也知道,不然现在别扭什么。   不过,谢宴也没觉得有气,根据他看到的资料,男性在产生性冲动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被性欲控制理智,几乎等同于自然界的野兽,容易做出一些超出常规的事。   但这也是男性不成熟,自制力不强的表现。   荆戈脸色微红,“没有。”   谢宴哼了一声,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腿上的……消了吗?”荆戈早上抱他回房间的时候,还检查了一遍,谢宴那块肌肤还留着红色的擦痕。   谢宴「哦」了一声,扫开了睡衣的下摆。他喜欢穿宽松的睡衣,这身跟浴袍差不多,这么一掀,整个下半身都露了出来。   过了一个白天,谢宴已经感觉不到那隐约的麻痛了,只不过,还有一点痕迹。   荆戈呼吸都差点停滞,他以为经过昨晚,谢宴会隐约有点意识,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在他面前赤裸。   可这个行为却明晃晃地告诉他,谢宴依旧没有这种意识。   他看着自己弄上去的那点痕迹,有些紧张地从后面抱住谢宴,慢声哄着他开口:“谢宴,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除了我,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他早就发现,只要他用这种语气跟谢宴说话,谢宴从来不会拒绝他。   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地索求更多,直到昨天,也是一样的。荆戈甚至觉得,这件事情,早晚都会发生。   谢宴耸了耸肩膀,想把他的脑袋弄下去,可荆戈却紧紧箍着自己,大有他不答应就继续赖在他身上的意思。   谢宴也放弃了,任由他靠着自己,“我不是早就答应过了吗?”   “那就好。”   谢宴却联想到什么,他装作不经意地询问,“荆戈,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实现的心愿?”   “要不要也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实现。”   心愿……荆戈不知道谢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如果要说心愿的话,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心愿了,他想要得到谢宴,永远跟他在一起。   为此,他甚至已经放弃了很多之前坚持的信念,他也不想再对付荆玉。   因为他早就发现,谢宴并不是非要维护荆玉,只是他不得不维护荆玉。   如果对荆玉造成伤害,谢宴自己会受到反噬。   他切断了与其他自我的联系,沉溺在这种生活中,不知道那几个自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后,会是什么感想。   这个心愿,他没办法跟谢宴说,因为,谢宴根本不懂。   他转移了话题:“心愿……谢宴,你怎么不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心愿呢。”   谢宴一顿,他果真思考起来,看上去还有点费劲,稍稍蹙起眉。   荆戈浅笑着,撑在他肩膀上慢慢合上了眼。   谢宴终于想到了,他语气认真:“我希望,你接下来的人生,能够平安、顺遂,能够以自己最想要的方式度过一生。”   这样,他就能放心前往下一个世界。   谢宴最近有些急躁。碎魂离体,除了会特别痛,并减弱神明的力量外,并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重回体内滋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了。   但是如果长期离体,或者被破坏,就会对神明造成一些根本性的损害。   他的这瓣碎魂放在荆戈这里,谢宴其实是不怎么担心的。   但混沌和堕落的那两个就不一样了,遗落在外面越久,危险就越高。   而且,他虽然回溯了这个世界的时间,但仅限在这个世界内,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时间还是以正常速度流转着。   这还只是一个B级世界,他已经呆了将近十年了。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遇到什么,能不能顺利找到他们两个的碎魂。   所以,他不能再在这个世界上待太久了,最多最多,只能待到以前世界濒临崩溃的那个时间点,确认依旧没有问题后,就要离开了。   而他一旦离开,除非这一轮回结束,他是不能重回这个世界的。   这也意味着,他待在荆戈身边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在发现荆戈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他会这么在意。他希望自己在的日子里,能尽量满足荆戈的愿望。   荆戈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睁开眼睛,略微压低了声线:“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你就能离开我了。”   他抱紧了谢宴:“谢宴,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   谢宴有些惊讶,他不明白荆戈为什么能想到这里,他应该没有暴露过这种心迹才对。他不想骗荆戈,但也没法说出实情,只能模糊不明地开口:“我……早晚要离开的。”   “荆戈,成年以后,你不也正在慢慢独立吗。”都没有以前黏人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荆戈的呼吸变得沉重,却一时没了声响,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谢宴脖颈上,却让他感觉到一丝胆寒。   很久,荆戈才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心愿吗。”   “嗯。”   “那我告诉你,我想要和神仙一样,不老不死。”他的双唇几乎贴在谢宴的肌肤上,他继续说,“谢宴,这个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谢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寿命大概只有一百岁,也有一部分人类曾经追求过更长的寿命,但他们发现,人类的注定了他们必然会衰老、死亡。   到了现在,如果有个人类说自己想长生不死,大家一般都会当作对人生的一种感慨而已。   荆戈却这样说出来。   谢宴犹豫着问:“为什么,会有这个愿望。”   荆戈垂下眼眸,自己想要永远拥有谢宴,他很自私,他不想看到谢宴在未来无尽的岁月中,会有属于别人的一天。   而他将消失在天地间,消失在谢宴的记忆中。   但他不能这样说,荆戈想了想,“因为,我害怕死亡。”   荆戈不是没有接近过死亡,在与神明和主角的对峙中,他也不是次次都占尽绝对优势。   尤其是最开始,他掌握的信息太少,多次被逼到绝境,屡次濒死。   他体味过死亡前的那种恐惧和痛苦,但经历得多了,他已经不再畏惧,而是转化为一种不甘,他不甘心就此沦为一个败将,不甘心反抗之后依旧被踩到脚下。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直到遇到谢宴。   他又重新开始畏惧死亡,他担心自己一旦死亡,所有给谢宴留下的痕迹都会在岁月中慢慢消失。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上章删减500字,大眼戳 第22章 补汤   专门给你的,快喝吧   谢宴终究与人类不同,他没有体会过那种生命走到尽头的感觉。   对人类来说,他的确是那种理想中的不老不死的状态。   但是,在他度过的近万年中,他感觉到极端的空虚,整个人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漫长的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直到进入人类世界,尤其是遇到荆戈的这几年,他才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唤醒了一样,他感觉荆戈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疯狂与刺激。   如果不是因为他需要拿回同伴的碎魂,他会选择待在这里,和荆戈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   他问:“活那么久有意思吗?不老不死……真的那么有诱惑力吗?”   荆戈见他这么认真的发问,心头郁结的阴霾突兀地散去,他笑了下,摸着谢宴柔软的头发,“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死亡,也没有这种意识。如果你真的有一天感觉到生命有尽头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谢宴垂眸,遥想着那样的画面,“如果有机会,试试也不错。”   荆戈掐住他的腰:“别乱开玩笑。”   谢宴躲开他,皱眉说:“我没开玩笑。”   他眼睛微微转动:“那你呢,是真的想要不老不死吗?”   荆戈冷哼一声:“当然,我也没开玩笑。”   那可真就难办了,谢宴想。人类的寿命是一定有终点的,哪怕是在最高等级的S级世界,也只是长寿,终会有肉体湮灭的一天。   除非,他成为神明。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是,因为神明之位只有九个,已经不允许世界上再有更多的神明诞生。除非有神明死亡,空出神明之位来,才会允许新的神明诞生,取代已死亡的神明所在的位置。   但是,神明是几乎不可能死亡的。   荆戈见他真的为这件事烦恼起来,又有些不高兴,他掰过谢宴的脸:“我逗逗你,说着玩的。我怎么会想这么不现实的东西。”   “真的?”   “嗯。”   谢宴翻过身,轻轻踢了他小腿一脚,眯着眼说:“荆戈,我发现你性格越来越恶劣了。”   荆戈抓住他的腿,塞到被子里,“好了,赶紧休息吧。不是明天要跟我去学校,我有早课,会叫你早点起床的。”   谢宴滚进被子里,背对着他:“知道了。”   第二天,荆戈照样早起跑步回来,刚要上楼去叫谢宴,就发现谢宴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荆戈走过去:“怎么自己起来了。”   谢宴瞥了他一眼,不悦道:“我也没有那么能睡。”   荆戈笑了一声,对他这时不时的幼稚感到无奈又好笑,他先去收拾好,才回来坐下,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摆了一碗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汤。   “这是……什么?”荆戈心里突然有了不妙的感觉。   谢宴淡定的回答:“补汤,我让厨房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熬,专门给你的,快喝吧。”   荆戈脸上变换莫测:“我喝这个做什么?”   谢宴依旧波澜不惊,底气十足地说:“我咨询了医生,年轻人不能经常用手解决,次数太频繁容易伤身体,影响你未来的性能力。”   谢宴瞅了一眼那碗汤,他刚刚闻过了,味道可真不怎么样。   他脸上那抹明晃晃的嫌弃直接让荆戈黑了脸。   更可气的是,谢宴依旧一脸无辜,“快喝呀,这个真的很有好处,我问医生要的,凉了就更难喝了。”   荆戈简直不知道他这些想法是哪里来的,公然的质疑自己更让他羞恼不已,他咬着牙想,他早晚要让谢宴见识见识自己到底会不会出问题。   他脑中一个急转,黑着的脸陡然放松下来,他靠近谢宴,把那碗汤推到两人中间,“谢宴,你还记得吧,那天晚上你直接累得睡着了。”   “嗯,怎么了。”   “你才帮我弄了多久啊,这可不像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能有的体力。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谢宴被他的目光紧锁着,一时忘记了思考。   “说明,你更需要这碗汤啊。你平时都不跟我一起运动,还容易睡懒觉,这就是信号了。你可能一直有点体虚,也怪我,没有注意,正好,现在赶紧补一补吧。”   他舀了一勺汤递到谢宴嘴边,谢宴往后仰着脑袋,皱着鼻子说:“不行,太难闻了。我不想喝。”   荆戈眼里露出一抹落寞和难过,“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喝这么难喝的东西吗。你不跟我一起的话,我也不想喝了。”   “那怎么行……”谢宴叫了一声,这可是专门给荆戈弄的,如果不喝,真的影响荆戈以后怎么办。他不想看到对方有任何缺憾。   谢宴又弱弱地继续,“算了,我……我陪你喝就是了。”   荆戈笑了笑,到现在,他已经完全知道怎么能让谢宴对他百依百顺,他只要不停地示弱,谢宴总是忍不住心软。   最后,那碗补汤两人一人一口喝光了。   等来到学校的时候,谢宴嘴里还残留着那股味道,他跟着荆戈坐到教室后排,忍了一会儿,戳着荆戈的胳膊:“我想喝热奶茶。”   他眼里含着期待,搔得荆戈心痒。   荆戈捏了捏他的耳朵,“我去给你买。”   荆戈从后门悄悄出去了,谢宴拿过荆戈的笔记本,有模有样地帮他记笔记。   过了两分钟,讲师说让大家歇一会儿,谢宴轻轻拍了一下前面的学生。   那是个瘦瘦的戴眼镜的男生,叫崔稻,他转过身来,眼睛一亮:“宴哥呀,你又陪荆戈来上课?”   “对。”   “荆戈人呢?”   “他去买东西了。”   崔稻低头看向谢宴正在写的字,有些惊讶,叹道:“宴哥,你和荆戈的字迹好像啊。”   谢宴笔尖一顿,他笑了笑:“确实有点像。”   没理由不像,因为他的字是荆戈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他往崔稻那边凑近了一点,随意问道:“荆戈最近,有没有跟你们学校哪个女生走得近一些呀。”   “有啊有啊。”崔稻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交流八卦的人一样,一连串说了出来,“就是蒋柒柒,我们系的系花诶,前几天运动会的时候我们班上同学就差不多都发现了。”   “蒋柒柒给荆戈递了好几次水,两人还在一起走过。听说他们两个还是高中同学,哎我都羡慕死荆戈了。”   “不过也是,宴哥,你没来看荆戈的球赛吧,他在球场上真是迷晕了一帮小女生,这几天收了好几封情书,现在大家都觉得他跟系花要成了,都快成我们班男生的公敌了。”   崔稻见谢宴不说话,怕他误会,又赶紧补充道:“后面这句也就是开开玩笑,就算荆戈跟系花成了,我们也肯定是祝福,可不会为了这点事孤立兄弟啊。”   谢宴听他说完,这才隐约想起这个蒋柒柒是什么人。怪不得他觉得熟悉,她就是那个当初高中篮球赛给荆玉递水的女生啊。   原本的剧情中,她最后和荆玉成了一对。   没想到,现如今,却跟荆戈走得更近了。   谢宴也明确了自己的猜测,这两天他一直在查资料,一直在回忆,他觉得荆戈突然做那种事很不正常,而且必然有什么理由。   根据他查到的资料,荆戈这个年纪,不是十三四岁刚刚有性意识、无知、控制不住的阶段,也不是上了年纪,缺乏欲望的阶段。   他用手解决很正常,但一般也不会无缘无故闹到差点连他帮忙也无法收场的地步。最让谢宴无法理解的是,这是生理反应,没必要有灵魂上的动静,还波及到他吧?   谢宴多了解了一些,就觉得,荆戈可能有什么喜欢的人,他对什么人萌生了那所谓的「爱情」,想着那个人产生了冲动,才可能成那样。   一听到蒋柒柒,谢宴不禁联想到了一件往事,那天他不小心在荆戈房间发现的那个用红线穿着的石片。   实际上,当时他回去就查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意义。   很遗憾的是,完全一样的物件根本没有,不过他却找到了分别关于收藏红线和石片的解读。   红线,是代表着和另一个人穿起的姻缘。而石片,谢宴也注意到,有人谈恋爱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比如,互赠爱心石头。   难道那时候,他就跟蒋柒柒有点渊源?怪不得当时会生气,是看到蒋柒柒给荆玉递水,吃醋了吧。   这个家伙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   谢宴把这一切联想起来,感觉终于找到了那股拧绳的突破口。   这时候,荆戈拎着奶茶回来了,崔稻因为刚刚在八卦对方,看到荆戈回来,心虚地转了回去。   荆戈略一蹙眉,没说话。将奶茶吸管剥出来,扎了进去,举到谢宴面前。   谢宴低下头,喝了一小口,终于洗刷掉那股味道,舒服地眯了眯眼。   荆戈眉心松动,他将奶茶拿回来,尝了一口才塞到谢宴手里。   自己又慢悠悠打开了另一杯奶茶。   下课后,两人去学校的一个人工湖旁边散步,荆戈虚揽着谢宴的腰,“刚刚,崔稻跟你说了什么,这么开心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是橘不是桔灌溉的1瓶营养液——   正常晚8点更新;   下章早点看,不过能放上来的也不是完整的;   可戳大眼 第23章 互助   宴宴,好甜啊   谢宴莫名有些心虚:“没说什么。”   荆戈见他不说实话,又想进一步诱导他一下,结果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荆戈。”   那是一道轻盈干净的女声,谢宴看过去,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高挑的女生,穿着碎花的黄色长裙,五官明艳动人。   谢宴眨了眨眼,一股熟悉感让他突然猜到了这个女生的身份,蒋柒柒。   她很漂亮,眼神也很干净,一眼看过去,很让人舒服。   如果是这个女生,似乎也不错。唯一让谢宴有点不满的是,她曾经选择了荆玉。现在又跟荆戈走得近了,听上去不那么单纯。   但是,如果荆戈喜欢的话,这些就都是小问题。   蒋柒柒注意到了谢宴,她扫过谢宴那张美到令人心悸的脸,被那双温柔四溢的双眼注视着,呼吸稍稍停滞了一瞬。   良久,她才找回了声音,浅声问好:“这就是你一直说的谢宴吧,宴哥,你好,我在高中见过你的,刚刚差点都没认出来。”   谢宴轻笑一声,“你好,柒柒。”   荆戈瞬间握住他的腰,眼里划过一抹烦躁,直接道:“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我想请你中午一起吃顿饭,”她脸色微红,“我舍友想见见你。”   “没空。”荆戈一想到蒋柒柒曾经站在荆玉身边对付他,心里就涌起一阵厌恶。   现在因为谢宴把碎魂给他,他和荆玉发展旗鼓相当,甚至未来更看好一点,蒋柒柒才会过来讨好他。   荆戈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只不过,蒋柒柒是女生,在系里的关注度太高了,他不想直接跟对方撕破脸,把对方弄得下不来台,惹来更多麻烦。上次还因为打架让谢宴不高兴,他不想再惹什么事了。   但这反而让对方变本加厉,他明明已经拒绝过多次,只因为话没说得太过分,对方就以为有机会,一次又一次黏上来。   现在更是在谢宴面前……荆戈想着什么时候彻底跟她说清楚。   蒋柒柒的视线落在荆戈圈在谢宴腰间的手指上,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也没多说什么,继续说:“是因为宴哥在吧,没关系的,我之前就想和宴哥认识认识了,这次正好,也让宴哥一起来吧。”   她捂唇笑道:“宿舍里的小姐妹知道能和这么一个帅哥吃饭,肯定也高兴坏了。”   “宴哥,你不介意一起吃个饭吧。”   谢宴其实没怎么和这个年龄的女生接触过,九个神明都是男性,来到人类世界,谢家也没有这个年龄的女生。   他一向看人很准,但现在这套标准却有点用不上,只觉得,她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可能是,荆戈喜欢的,他也本能地觉得不会太差。   他微笑回应:“不介意的。”   荆戈看着谢宴对别人露出这样腻死人的笑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挡住谢宴的目光,沉声拒绝:“我今天有事,谢宴公司有会要开,以后再说吧。”   他也要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说清楚,别再来他面前晃,尤其是别在谢宴面前晃。   说完,也没等她回话,拉着谢宴直接走了。   荆戈心里有气,握着谢宴手腕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直到谢宴疼得吸气他才猛然惊醒,稍稍松开了手。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给谢宴揉手腕,闷着头不说话。   谢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难道就因为他多看了蒋柒柒一眼,就像当初蒋柒柒给荆玉递水他生气一样。   谢宴叹了口气:“我以后不看她了,行吧。”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他多看荆玉一眼就闹别扭啊。   荆戈动作一顿,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谢宴却误打误撞捋顺了荆戈的毛。   荆戈眉新舒展开来,一边揉一边问:“还疼吗?”   谢宴手腕一直没多疼,揉两下就好了,可他觉得身体涌现出一股诡异的感觉,弄得他非常不舒服。   他抽出手解开了领口,想要纾解那隐约的躁动。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   谢宴:“你下午是不是还有课。”   “还有两节。”   “那你回宿舍午休去吧,我先回家了。”谢宴心里有些乱,他现在非常地想找到一个密闭的空间,躲进去藏起来。   荆戈见他眼神有些不对劲,脸上也浮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他怎么能放心谢宴一个人走。   “你跟我回宿舍休息。”   谢宴拧着眉拒绝:“不要,你宿舍里还有其他人。”   “我换单人寝了。”   那股怪劲窜得又快又猛,只不过几句话的时间,谢宴感觉整个人就都要蒸发了,身体又烫又痒,忍不住贴近荆戈。   荆戈立即察觉了那股别样的触感,他也等不及谢宴回答,半拖半抱把人扯回了寝室。   谢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是跟荆戈那天晚上同一种情况。他没想到那碗补汤没作用到荆戈身上,反而作用到了他身上。   他身体难受,一察觉到进了一个小空间就直接扯开了身上的衣服,凭借着那天晚上留给他的印象缓解,可是他左右也不得章法,急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荆戈刚关好门,拉好窗帘就看到这一幕。   谢宴半坐在他的书桌上,衬衫和长裤都只脱了一半,挂在身上。他几欲垂泪,唇被咬得渗血,仅是一眼,就刺红了荆戈的眼。   荆戈走过去。   谢宴额头抵在荆戈身上,有什么冲昏了他的头脑,有那么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谢宴拼命找回了一点意识,艰难伸出手抓住荆戈的头发,迫使他微微离开自己。   谢宴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他整个人都被冲刷成了另一幅模样。   荆戈一直都知道,谢宴是一个非常乐于享受的人,他不会故作矜持,不会刻意冷脸,只要把他伺候舒服了,他会任你予取予夺。   李栋或许就是明白了谢宴的这种个性,才会说出那种该死的话。   谢宴这副状态,荆戈几乎可以确认,他是非常享受的。   但是,谢宴却在这样的时刻拉开了他。   “不行。我和你,不能做这种事情。”   谢宴了解了很多东西,他已经更加清楚了这种行为的意义。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在神明世界,无论是用手、用腿,还是更深入的,这都是只有伴侣之间才能发生的。   “我不是你的伴侣,不能。你还骗我,骗我说可以。”谢宴已经接近崩溃,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已经明白这是什么,就更加无法接受。   如果荆戈以后的伴侣知道了,会感到不舒服,这会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谢宴不能接受自己给荆戈带来的不完美。   荆戈恨不得咬他,又在这种时候重复这种伤人的话,他心里无奈,低头哄着:“我没有骗你,这就是简单的互帮互助,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倔。”   谢宴仰头看他,朦朦胧胧间,谢宴看不到任何欺骗的神色。   他含糊地想,难道荆戈是真的认为这就是男性之间正常的互帮互助吗?是他误会了,荆戈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的认知就是这样的。   他萌生出了一点私心,他想,不如这次,就顺着荆戈这种错误的认知继续下去吧。   他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格外的邪恶,他为了自己的快乐,要把荆戈蒙在鼓里,还有可能,给他的未来带来不顺心。   可是,实在是太舒服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好想就溺死在这里面。   谢宴纵容了自己的贪婪,他颤抖着,小声说了一句。   荆戈心头一喜,他充溢着兴奋。   谢宴感觉那种想要破开什么阻碍的冲动又来了,他沉浸在其中,喊着荆戈的名字。   一次,不行。他红着脸望着荆戈,哑声叫他:“荆戈。”   帮帮他。   荆戈笑了一下,他蹲下来,抬眼看着谢宴的眼睛:“我也给你换种方式。”   谢宴现在根本不想自己动。他踢了下荆戈,小声拒绝:“我不想用你的腿。”   荆戈摇摇头,他没再说话。   谢宴一颤,流着眼泪叫着荆戈的名字:“荆戈,我不要了。”   荆戈蓦地停下了,戏谑地望着他:“真的不要了吗?”   他一停下,谢宴又感觉到不满足,他用小腿圈住荆戈的腰,“要,求求你了。”   谢宴根本想不到要控制什么,他只能追随着自己的本能。   谢宴全身都没力气了,瘫在荆戈怀里。   荆戈将他抱到床上,他躺在谢宴身边,咬着他的耳尖,缓声道:“宴宴,好甜啊。”   谢宴已经累到迷糊了,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帮了你这么久,可不可以给一点奖励,也帮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2瓶营养液;   感谢当归川穹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24章 爆发   他懂什么!   那天结束时,谢宴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荆戈惊喜地以为,谢宴终于开了点窍,他应了一声,谢宴缩了缩身子,没有给他回应,就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荆戈发现谢宴总是若有若无地观察他的反应,在他看过去时,又状若无事发生地挪开视线。   谢宴平时哪里会有这种反应,哪怕是折磨别人的时候,他都相当坦然。他是极端自我的,他相信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被人撞破,根本不会影响到他。   说白了,他个性冷漠,只有划归到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事,他才会在意。   所以,现在开始躲避他的目光,说明他开始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重新的思考,他开始在意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荆戈坚信着自己对谢宴的理解,他和谢宴相处了近十年,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秉性。   但是,直到他某天晚上回到谢家,发现餐桌上多出来的一个身影时,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蒋柒柒坐在原来谢宴的位置上,而谢宴则坐到了对面。唯一剩下的位置,就是紧挨着蒋柒柒的,他一直坐的位置。   这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荆戈紧盯着谢宴,脸上不动声色,实际上一阵气血已经涌上来,他感觉自己快被谢宴给气死了。   他真是高估了对方!   荆戈面无表情地坐下来,扫过餐桌上丰富的菜肴,嘴角抽动了一下。   谢宴口味清淡,他没什么偏好,谢宴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所以哪怕厨房再变着花样做菜,翻来覆去也超不出那个范围。   今天餐桌上,则明显多了七八个偏辣的菜,占了一大半,这些平时谢宴连一眼也不会看,现在更是一筷子也没碰。可想而知这是为谁准备的。   他跟蒋柒柒也碰过几次面,都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谢宴倒是了解得清楚,私底下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谢宴还记得上次他多看蒋柒柒一眼,荆戈就不高兴的事,因此,荆戈进来后,他连一秒都没在蒋柒柒身上多停留。   两个人郎才女貌,赏心悦目,谢宴坐在对面,欣赏了一会儿。   只可惜,荆戈跟个哑炮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蒋柒柒倒是没有感觉不自在,相反,她正在尽力克制自己激荡的心情。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跟谢宴提了一句,对方就直接组了这个饭局,给她和荆戈牵线搭桥。   学校里稍微有一点认识荆戈的人,都知道谢宴在荆戈这边有多么高的话语权,几乎相当于荆戈的半个家长了。   今天谢宴邀请她过来,从进门开始她就受到了极高的礼待,该给的面子都给到,该照顾的地方更是无微不至。   可见谢宴是非常满意她的。   谢宴满意,那她和荆戈不就成了一半。   蒋柒柒脸上洋溢着春光,她现在就真的跟见家长一样,比起荆戈,她甚至更关注谢宴的反应。   她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应该如何表现,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矜持又端庄。   只不过,谢宴平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现在更不好关注,她的姿态如何一点也没有落进谢宴的眼睛里。   谢宴感觉有些奇怪,他察觉荆戈的情绪很差,甚至隐约压着些怒气。他不是很明白,难道是自己偷偷把他喜欢的人叫过来吃饭,没跟他提前打招呼,让他不高兴了?   在这方面他的确有些心虚。   他想调节一下气氛,毕竟因为他这点失误导致荆戈冷落喜欢的人,让谢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分别给两个人倒了点饮料,自己则倒了半杯酒。   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这些年,他早就学会喝酒了,只不过不是很喜欢,平时不会主动喝。今天也没打算和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想喝一点。   谢宴微笑着给两个人夹了菜,荆戈脸色更吓人了,一言不发,蒋柒柒倒是跟他客气了两句。   他跟蒋柒柒碰了下杯,正准备喝酒。   荆戈冷厉道:“不准喝!”   谢宴手抖了一下,蒋柒柒也被吓了一跳。   荆戈抬头盯着谢宴,“你前天刚发过烧,现在就喝酒,不要命了?”   谢宴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发过烧,而且荆戈朝他凶什么凶?他们两个不是没吵过,可荆戈从来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么跟他说话。   他直觉今天请蒋柒柒过来这件事哪里出了问题,惹到了对方,但他又找不到那个点。   谢宴捏着酒杯,心里莫名堵得难受。   蒋柒柒看出来气氛不对,打着圆场,“原来宴哥最近生了病,那确实不能喝酒,对身体不好。宴哥,我帮你换杯饮料。”   谢宴笑了笑,没拂她的面子,“好。”   不过接下来,谢宴算是没胃口了,桌上本来就没几个他喜欢吃的,基本上全都是为了让蒋柒柒待得舒服准备的。   他随便夹了几口菜,肚子填了半饱都没有,就给这两个人腾了地方。   “你们吃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他看了一眼荆戈,本想叫他好好招待一下蒋柒柒,但荆戈连头都不动,根本就没有一点想搭理他的意思。   他闭上嘴,沉闷地上了楼。   蒋柒柒见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放松了下来,她夹了一个虾仁放在荆戈碗里,轻笑着:“我听宴哥说,你喜欢吃这个。”   荆戈动作一顿,而后放下了筷子。   他盯着谢宴坐过的位置,“今天是谢宴邀请你过来的,还是你跟他提的?”   蒋柒柒愣了一下,才慢慢说:“上次见面我不是提过一嘴嘛,后面我问宴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宴哥就直接跟我说,他来安排。”   “我记得,你应该没有谢宴的联系方式。”   “这个啊,是宴哥托你们班上同学,主动加了我。”   荆戈心里冷笑,谢宴可真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花了很多心思。   “荆戈……”蒋柒柒见他没反应,忍不住唤了一声。   荆戈沉声开口:“吃完这顿饭,你赶紧回去吧。今后无论谢宴邀不邀请你,你都别再进这个门。”   蒋柒柒脸色惨白,“荆戈,你……”   “跟着荆玉,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以后别再来烦我。”   “可是……宴哥说,你喜欢我。”   荆戈听到这里,像是受到了刺激,情绪突然爆发起来,“他懂什么!”   蒋柒柒被他这副骇人的表情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喜欢你!赶紧滚!”   蒋柒柒哪里遭受过这么疾言厉色的待遇,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她仓皇推开了椅子,擦着眼泪往外面跑。   荆戈顺了口气,把林管家叫过来,“林管家,你跟着她,把她送回家。”   路上要是出了事,又是一件麻烦。   林管家心思清明,他知道现在这副场面的根本在于荆戈和谢宴之间,他犹豫着问道:“你和少爷……”   荆戈压着怒气,“我会处理好的。”   林管家这才放心,跟了过去。   荆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心里的躁郁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他没想到自己这几天的期待会以这种形式落空。   更让他感觉挫败的是,谢宴这么自作主张给他拉郎配,几乎相当于把那副血淋淋的现实扯到了他面前。   谢宴对他根本没有像他一样的情感。   荆戈一步一步走上去,他猛地推开谢宴的门,门撞到墙上,震天的响声仿佛一阵惊雷。   谢宴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了床上。他转过身来看向站在门口的荆戈,悄悄用睡衣遮住了手机的屏幕。   荆戈眼里布满了血丝,声音仿佛恶鬼:“今天你把蒋柒柒叫来吃饭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宴从来没见过荆戈这副模样,仿佛再刺激一下就要疯掉一样。   他感觉到自己的碎魂在不住地颤抖,那是荆戈带给他的。谢宴第一次觉得他有些可怕,不由自主地往床上退了一步。   荆戈则仿佛知道他的害怕一般,一步一步靠近,仿佛踩在他的心脏上。   荆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捏着他的下巴,重复道:“说啊,什么意思。”   谢宴无法挪开视线,仿佛要被荆戈吸进去一般,他声音有些颤抖:“荆戈,你生气了?”   只是这一句话,荆戈就感觉自己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但他的胸腹依旧燃烧着熊熊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冷着脸,不说话。   谢宴的心思其实很细腻,他也早就趁刚刚那会儿自我反省过,知道自己今天做的这件事的确不妥。   恐怕荆戈没有感觉惊喜,而是感到惊吓。   他低下头,“你不是说你喜欢蒋柒柒,还说以后要约饭,我就……是我不应该擅作主张,大不了,以后你们自己商量去哪吃怎么吃,我不插手就是了。”   荆戈简直要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蒋柒柒!”   说到这里,谢宴理直气壮起来,“那天在寝室里,你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   “我他……”荆戈差点就在谢宴面前爆粗口,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那就话谢宴就是这样理解的?他们两个刚刚温存完,谁他妈脑子有病才会说喜欢的是别人吧?谢宴还偏偏就那么想了。   荆戈觉得自己快被气吐血了,他勉强捋顺了气,“我不喜欢她!”   “哦。”谢宴低着头,沉默了半晌,“那你喜欢哪个女生啊,跟我说说嘛,今天确实是我不对,不应该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就安排。”   “你说清楚喜欢哪个女生,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教你怎么追到她。”   他还是很在意今天弄糟的事,“你直接跟我说清楚喜欢哪个女生,我保证不会犯今天这样的错误了。”   他说得越认真,荆戈就越失望,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谢宴,他平静地开口:“谢宴,我没有喜欢的女生。”   谢宴抬头看他,良久,才缓缓说:“嗯……男生,也不是不可以交往。”   “呃……”谢宴表面冷静,实际上一点也不平静,虽然他的父神母神就是一对典型,但在这个人类世界上,男性和男性恋爱是非常罕见,非常稀少的。只有一些个例。   他没想到,荆戈就成了这个个例。   但是,没关系,哪怕荆戈喜欢男性,他也能帮他。   谢宴到现在也没有察觉出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他继续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啊,你喜欢谁啊,我可以帮你追他。”   “呃……”荆戈一时无言,他目光一偏,就扫到了谢宴慌乱间露出来的坐在身下的手机屏幕。   他眯起眼睛,又沉默了一会儿,问:“谢宴,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喜欢的是谁?”   谢宴这次倒没有犹豫,“因为,我想帮你完成还没有完成的愿望。我想看到,你的人生是圆满的。”   “愿望……”再一次听到这个词,荆戈神经紧绷,突然厉声问,“你想走对不对?”   谢宴不说话。   荆戈笑了起来,笑得落寞又悲伤,而后,他逼近谢宴,逼得他倒在了床上,“我的愿望,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想成为神仙,不老不死,你怎么不帮我实现这个?”   谢宴心脏跳得不正常,他撇开头,为难道:“这个,我实现不了。”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追人,就因为我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你觉得这是我的愿望?”   “是。”   荆戈觉得自己心脏快要痛死了,就在他以为他们之间就要更近一步的时候,谢宴想的却是怎么帮他快点实现愿望,怎么快点离开这里!   他大声吼道:“那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谢宴!”   谢宴瞳孔骤缩。   荆戈猛地从谢宴身后抽出了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谢宴刚刚的搜索结果,是一张红线的图片,配着文字解释。   谢宴像秘密被揭穿一般,想要抢回来,却被按住了手腕。   “你怎么想起来搜这个的?”   谢宴支支吾吾不说话。   “不说我帮你说,你从几年前就发现了对吧,我床头上藏着的那块用红线穿着的石头。”   谢宴脸色微红,“我……”   “你觉得这是我和某个人的定情信物,你觉得我喜欢上了某个人,那块石头、那根线,就是证据对不对。”   谢宴没办法反驳。   荆戈继续说,“你如果不确定,直接来问我不是更好。你怎么不来问我,你知道我不会隐瞒你,你只要问了,我就会告诉你,告诉你我为什么像个变态一样,把那块破石头藏了将近十年,都没扔掉。”   “那是因为,那块石头上的血是你的,是你谢宴的!我早就可以扔了,偏偏要留着,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觉得那块石头有意义。”   谢宴感觉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荆戈现在的状态更让他担心又难过,他忍不住说:“荆戈,你不要再说了。”   “我要说!”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愤怒中掺杂着悲凉。   他不容许谢宴逃避,捏着他的下巴,“上次被你撞见我用手,其实早晚都会发生。谢宴,你一定不知道,我14岁第一次梦遗,梦见的就是你。”   “你性格这么差劲,又懒又挑食,床要占房间一半,浴池要跟游泳池一样大,喝醉了喜欢捉弄别人。我为什么偏偏会梦到你。”   “你知道我当时做了那个梦,醒来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挖出来吗?”   “荆戈……”谢宴心里凌乱不已,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荆戈紧紧抱住他,埋在他的肩膀上:“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总是勾引我,你知不知道自己眼睛有多勾人,知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多漂亮,腰这么细,腿这么长,你每时每刻都在勾引我。”   “我……我没有。”   “就有。”荆戈眼中浮现一丝痛苦,他像是将自己一直憋在心中的话都一股脑吐了出来,语气已经没有了愤怒。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最后等我喜欢上你了,才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谢宴睁大了眼睛:“我没有不喜欢你啊,我从一开始见到你,就很喜欢你了。”   “你的喜欢跟我的喜欢不一样!”荆戈立即反驳。   “呃……”谢宴声音弱了下去,不敢说话。   荆戈伸手向下。谢宴身体一抖,瞬间就软了身子,声音也带上了一点软糯的尾音,他茫然地唤着,“荆戈。”   荆戈眼神一暗。太敏感了,太敏感了,简直像天生为被人享用准备的一样。   他贴着谢宴的脸颊,沉声说:“谢宴,我的喜欢,是这种,我想亲吻你,想和你恋爱,结婚,然后……做爱。永永远远,一辈子在一起。”   “而你的喜欢,我不理解,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要占有我的什么,或许就是因为不理解吧,才会一点点,一点点,走到现在。”   谢宴眼里已经落满了困惑,显然,他的确没有像现在一样思考过,荆戈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荆戈觉得自己很悲哀,像个小丑一样,唱着独角戏,他忍不住控诉:“如果我不是喜欢你,我怎么会允许你和我互帮互助,你自己分明也明白,那是只有配偶才能做的事。”   “谢宴,你为什么不相信,如果我不是把你当做我的伴侣,我怎么会给你用手又用嘴帮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轻浮的人吗?”   谢宴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荆戈这话简直是直接打了他的脸。他刚刚还想狡辩一句,是荆戈自己说的那只是男性之间普通的互帮互助而已,现在却是半句话都反驳不了。   荆戈是因为把他当作伴侣才接受,荆戈的确不轻浮,轻浮的是他自己。   他觉得享受,他沉浸在快感中,根本顾不得人类世界的伦理纲常,他压根没有道德底线。所以才这么容易接受。   现在想想,的确是荒唐到了极致。   他明明当时已经想到那样做对荆戈的未来伴侣不好,却还是纵容了自己,因为他自控力实在太差了,他根本挡不住那种诱惑。   荆戈说完这句话,头皮一阵发麻,他只想着倾诉,一时口无遮拦,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让谢宴产生什么想法。   他慌乱道:“谢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跟轻浮不轻浮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说,做那种事的时候,我想的是,你是我的伴侣,而在你眼里,我什么也不是。”   可惜,他已经说晚了,谢宴一滴一滴掉着眼泪,“你没说错,我就是因为太舒服了,才拒绝不了。”   他哽咽着,“你肯定不知道,你现在把手放在我那里,我就忍不住想做那天做过的事。”   荆戈其实心里明白,谢宴骨子里渴望着这种疯狂的、刺激的体验。   他说第一眼就喜欢自己,或许就是他给了谢宴这样的想法,他可以让谢宴获得从未有过的新奇的、疯狂的、野性的体验。   可是,他或许可以给到谢宴想要的一切,但如果他一直只是个人类的话,他早晚会死亡,谢宴则是永生的,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会追求别人给他的更加不同的体验。   他很自私,他没办法接受,如果他真的拥有过谢宴,他没办法接受谢宴有属于别人的一天。   所以,他会这么渴望成神,这与之前那种想要弑神的信念是完全不同的,那时候,他只想着拉所有造成他现状的罪魁祸首一起坠入地狱。   而现在,他更想要和谢宴站在同样的高度。那时候,谢宴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满足。只要,谢宴是他一个人的。   谢宴怔愣地看着荆戈的眼睛:“可是,就像你说的,我没有想过,你跟我之间是可以交配的配偶。”   他残忍又天真地戳破这个事实,荆戈心里虽然早已了然,也难以自抑地痛了一下。   他松开手,收敛了一切情绪,冷静地开口:“谢宴,你一直想要实现我的心愿,现在,我把心愿告诉你了,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实现这个心愿要做什么。”   “你做得到,就来找我。做不到,以后就别在我身上费这种心思了。”   空气静默着,荆戈转身,背对着他,声音里都是谢宴读不懂的情绪,“谢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这种关系,究竟算什么。”   他似乎并不祈求一个答案,说完之后就走了,留谢宴一个人躺在床上。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角的眼泪已经被荆戈擦干。 第25章 尝试   荆戈,我们恋爱吧   这一切都超乎了谢宴的预想,他从来也不曾设想过,和自己相处了整整八年的荆戈,有一天会说喜欢他,想和他恋爱、结婚,做爱,乃至……天长地久。   哪怕他的父神母神,携恩与魅惑,在他面前恩爱了上万年,他也觉得这种事情离他太过遥远,他从来没有思考抑或主动去想象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甚至第一次主动了解,还是在几天前,他为了荆戈,去查的那些文字上的资料。   荆戈跟他说的话,他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无法确切地感受那是一种什么心情。   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想看到荆戈因为他而落寞、难过。   可是,如果那是荆戈的心愿,他恐怕难以完全实现,至少,天长地久,他就根本做不到。   恋爱……结婚……谢宴知道,那是只有两情相悦,拥有爱情的两个人才会走过的路途,荆戈所说的喜欢,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他不知道自己对荆戈的感情,是否可以用同样的词语描述。他肯定是喜欢荆戈的,他从来没有对荆戈产生过哪怕一次厌恶的心理。   可是,他没有像荆戈一样,想象过和他恋爱、结婚的模样,这样的概念在此之前并不存在于他的思考范围内。   当他去思考时,他又觉得这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好像无法定义一样。谢宴现在很想去请教一下什么人,可是他又觉得这种感情可能只能通过自己领悟。   谢宴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前,无路可走,身后,亦无路可退。   过了没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   谢宴猛地跳下了床,想要跑过去的动作却半途停下了。荆戈进他的房间从来不敲门,所以现在站在门外的,不是荆戈。   谢宴有些萎靡地坐了回去:“进来。”   林管家端着一个托盘端到桌子上,托盘里是几个谢宴爱吃的菜,看上去都是现做好的,还冒着热气。   “少爷,你刚刚没吃几口吧,是不是没吃饱?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过来再吃点东西吧。”   谢宴盯着那几个菜,轻声说:“是荆戈跟你说的吗?”   “是。”   谢宴心里堵得难受,他垂眸,少见地露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你放那吧,我一会儿就吃。”   林管家刚从荆戈那里出来,又来谢宴这里,观两人的神情,可想而知是发生了什么。林管家觉得不该多嘴,又忍不住担忧。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少爷,你跟荆戈……吵架了?”   谢宴抬起眼,勉强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因为,少爷很少像现在这样不在状态。”而能干扰到谢宴的,恐怕也只有荆戈了。   谢宴用手腕撑着下巴,来了点兴致:“不在状态,林管家,我平时是什么状态啊。”   林管家思考着,慢慢说:“游刃有余,无论是什么事情,少爷都很有把握。好像难的简单的,到了少爷这里,都可以轻易解决。”   谢宴眼睛微动,林管家说的并不准确,他的游刃有余,其实并不是他做什么都很有把握。   很多事情的困难,不过就是难以选择的问题。但选择在他这里,却是最为简单的事情,他把一切都划分的清清楚楚,可以轻易做出取舍。   而且,一旦做出选择,之后的事对他一个神明来说,的确不会有什么困难。   谢宴半垂着眉眼,“那你说,我现在为什么不在状态。”   “可能是,少爷太在乎荆戈了。”   “呃……”谢宴沉默下来。他好似突然明白了现在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困扰他,因为,他本来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在陪伴荆戈和离开这里寻找同伴的碎魂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样的选择,是建立在哪怕放弃前者,也不会产生什么问题的前提下。   但是,今天,他突然得知,荆戈需要他的陪伴,甚至是永生的陪伴,不止于此,还有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可能真的太在乎荆戈了,一旦他提出什么要求,他费劲功夫也想着满足。可这一次不一样,他要的,他连理解都困难。   而且,哪怕不能理解,他也清楚,无论是什么感情,都是由内心生成的,根本不是给不给一个人的问题。   摆在他面前的不止这些,他根本不能放弃寻找碎魂,这是他的承诺,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同伴的碎魂置于危险的境地中,而他有能力去帮,却不去帮。   谢宴叹了口气,看来,他的确遇到了一个难题。这是他第一次没办法做出抉择。   可能是今天的谢宴相比往日更随和更好说话一点,也可能是多年的相处消磨了过往的不快,林管家生出了一点勇气,他轻声开口:“少爷,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说吧。”   “少爷为什么会这么看重荆戈呢,去硌晌村之前,少爷和荆戈都没有交集,可为什么,少爷从一开始,就无比纵容他。”   谢宴看着那几盘菜,沉默良久,才说:“可能是,他符合了我对于人类,所有美好的幻想。”   林管家心脏猛地颤了一下,如果不是谢宴的表情,他真的要以为,这是谢宴一直没表达出来的什么情话了。   可是,正因为他太淡定了,这话说出来就更显得不可思议。   林管家呼出一口气:“少爷,我不知道你和荆戈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你和他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   谢宴微怔,轻笑了一声,温声说:“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林管家点点头,但没有直接离开,他顿了一下,说:“少爷,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和我交流这些。”   谢宴挑眉看他一眼:“既然你已经决定从我爸那过来,那就是我的人了。”   林管家心尖微颤,他激动地离开。谢宴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渐渐恢复了淡漠。   他说的自己人,只是人类世界意义中,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他不会将对方划归到自己身边,不会专门为他去考虑什么,林管家在他这里,很难和荆戈,以及他的同伴,处在同一个位置。   谢宴眯了眯眼,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不过几年的荆戈,在他这里的地位,已经可以和同处上万年的神明相媲美了。   可能,这几年的生活,比那上万年,都更有意思吧。   谢宴一夜未眠。   荆戈起得很早,这个房间都是谢宴留下的痕迹,他睁眼闭眼想到的都是谢宴,弄得他疲惫不堪。   他穿好运动服,准备去外面跑一圈,发泄一下无用的情绪。   可他刚一开门,靠在门上的人就朝这边倒了过来。   荆戈下意识接住他,肌肤冰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蹙眉:“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谢宴在他门口待了一晚上,一直没动,突然动起来,骨节肌肉都变得僵硬而麻痛。   不过他没管这些,而是转过身,主动勾住荆戈的脖颈,微微抬眼,认真地看着荆戈,他缓缓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夜晚的凉气。   “荆戈,我们恋爱吧。”   荆戈还在想他穿着昨天的睡衣站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会不会冻感冒。听到这句话,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谢宴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了几秒,然后像烟花一般,蓦地炸开了。   他浑身僵硬,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谢宴含着期待的眼睛望着他,让他终于意识到,谢宴到底说了什么。   他突然箍住谢宴的腰,将他压在门上,呼吸急促起来:“谢宴,你再说一遍。”   谢宴眼中含着轻浅的笑意,他没有躲避,反而勾着荆戈把他拉近了几分。   “荆戈,我说,我们恋爱吧。我想和你,谈一场恋爱。”   谢宴昨晚又查了一宿资料,虽然这是一个难题,他也可以慢慢地找到一条思路,他想先了解一下,恋爱结婚这种事情,需要身处其中的两个做些什么。   当他查到相关内容,并将他和荆戈带入到那种场景中时,谢宴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没有一点排斥感。   甚至,想象着他和荆戈去做这些,他会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他期待着,恋爱中的情侣、结婚的伴侣要经历的那些事情,发生在他和荆戈的身上。   如果不是有必须要做的选择,他甚至觉得,以这种关系,和荆戈相处一生也很不错。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可以完成荆戈的心愿,唯独只有那最后一项,永生永世,是他目前做不到的。   但是,这最后一项,对于现在来说,还太遥远了。   他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去做,索性就不去想了。更重要的是,他想现在就试一试,和荆戈恋爱的感觉。   荆戈身体颤抖着,他依旧不敢置信,他害怕谢宴是应付他,担心他根本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他又对这触手可及的事期待了太久。   “谢宴,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谢宴舔了舔唇,他盯着荆戈的双唇,回想起资料里所显示的,情侣之间的一个必做事项,亲吻。   他很想试试。   下一秒,他就如愿以偿。   荆戈紧紧抱着他,低下头,激动地吻住了他。 第26章 弦断   掉出了荆戈的怀抱   谢宴恶补了一晚上有关恋爱的知识。一般来说,只要他知道怎么去做的,都可以做到近乎完美。   可眼下这件事却有些超出谢宴可控的范围,荆戈的吻太具有侵略性,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唇齿交缠间,呼吸被尽数掠夺,谢宴被吻得晕乎乎的,根本想不起来在脑海中储存起来的那些关于接吻技巧的知识。   一吻结束,谢宴已经浑身发软,脸颊漫上一缕薄红,晶亮的眼中也覆上一层雾色,让荆戈瞬间又乱了呼吸。   他紧紧箍着谢宴,低着头,意犹未尽地又缠上了谢宴的唇舌。   直到谢宴实在有些受不住了,抓着他的头发强行把两人分开。   荆戈盯着他已经变成艳红色的双唇,直勾勾的眼神,像是一匹饿了许久的野狼。   谢宴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立即退回来,推着荆戈,“我累了,你快去跑步吧,我要休息。”   他又补充,“又不是只能亲这一次,以后机会多着呢。”   荆戈眼睛布满光泽,他将谢宴抱起来,蹭着他的肩颈,“我要亲一辈子。”   谢宴轻轻笑了声,没说话。   荆戈把他放到床上,把他的睡衣撩了上去,他两条腿都冻红了,小腿的肌肉有些微的抽搐。   荆戈给他揉着腿,又心疼又生气,“想要找我就直接进来啊,在外面站这么久除了挨累还有什么用。我都看不到。”   谢宴勾住他的肩膀,“我不是怕你把我赶出去嘛。”   荆戈微微瞪眼:“我怎么可能赶你。”   谢宴哼了一声,“你昨天发那么大火,我都觉得,你下一秒是不是要用拳头打我了。我可不想被打成李栋那样。”   荆戈动作一顿,闷声说:“我不可能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谢宴的唇尖擦过荆戈的喉结,他仰头静静地看着荆戈,温声说,“荆戈,以后别和我生气了好吗?我不喜欢。”   昨天恐怕是他最坐立难安的一晚,那不仅是遇到难题的焦头烂额,还是一种莫名的烦躁,荆戈落寞离开的那个背影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心绪不宁。   荆戈心脏猛地一颤,他圈住谢宴的身体,声音有些低落,“对不起。”   谢宴拍拍他的肩膀,“快去跑步吧,一会儿一起吃早餐。”   荆戈亲了他一口,捡过被子盖住他的身体,“好,我去跑步,你赶紧睡觉。”   谢宴看着他出门,扫视了一遍这个熟悉的房间,最后视线落在荆戈的床上。   以后会经常睡在一张床上吧?谢宴想,那这个房间也该换张大床了,只能睡两三个人的床实在有点不舒服。   谢宴一晚上没睡,现在却还精神着,他构想着未来,突然想到什么,翻了个身,趴在床头上,扒出来那个红线勾着的石片。   他又仔细瞧了两眼,确认上面是有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真的是他的血?   谢宴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待了很多年,但伤到流血这种程度的情况屈指可数,他都不记得自己有流过这么多血。   而且,荆戈是什么时候弄得?怎么弄得?谢宴完全没有印象,这片血痕并不算少,荆戈神不知鬼不觉用这个石片取到这么多血,他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谢宴突然伸手,扯了扯睡衣,露出肩膀,他对着镜子照了下,那一小块咬痕还留着,估计要等他离开这个世界,恢复神明肉体时才能去除。   他还清楚记得,荆戈当时像个发疯的小狼狗一样,不留情面地咬了他这一口。   总不至于,是那时候的吧?   但是,如果是那时候,荆戈才见他第一面,不可能当时就喜欢上他,那从他身上取血的理由是什么?   谢宴微微皱了下眉。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心里有点乱。   他将石片放了回去,放弃了对这件事情的深究和对荆戈的猜测。   ——   两人真的像普通情侣一样谈起恋爱来,两人十指交扣走在游乐场时,荆戈还有些恍惚。   谢宴明明就在眼前,就在怀中,他却感觉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甜蜜、美好,却随时随地都能被戳破一般。   他握紧了谢宴的手,谢宴停下来,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荆戈望着他的眼睛,“谢宴,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谢宴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在人来人往中,环住他的脖子,和他交换了一个湿热温软的吻。   周围涌起一阵起伏的惊呼,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还是过于惊世骇俗,谢宴却毫不在意,随性而为。   他无视了周围的吵闹,含着一抹笑,“荆戈,现在还有疑问吗?”   荆戈扫空心底的不宁,握住谢宴的腰,是一副占有的姿态:“没有了。”   已经轮到两人检票,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坐摩天轮,但这一次却拥有别样的意义。   这几个月里,他们已经把情侣该做的事情,依次做了个遍。在影院的角落里黏糊糊地依偎着看电影,在校园林荫下的长椅上同吃一支冰激凌,在彼此的生日上送上最为珍贵的礼物。   可是,荆戈总觉得,还差了什么。不,是两人之间差的太多了。哪怕他们肌肤相亲,毫无距离,他们之间依旧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就像是,谢宴告诉他的生日不会是他真实的生日,而他也无法说出,那块沾血的石片最真实的用途。   现在的一切,真的只是两人共同编织的梦境而已。   两人玩到了傍晚,谢宴坐在树荫下,等着荆戈买水回来。面前却落下一层阴影。   谢宴抬起头,眉心微动:“是你们。”   面前的中年妇人皮笑肉不笑,“谢先生,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谢宴微微后仰,勾唇:“是挺好找的。”   这是李栋的父母,相比当时在医院的无赖模样,两人的脸上还多了一点狰狞疯狂。   两人身后,李栋沉默地站着。   李父被他这副态度给激怒了,猛地上前一把握住谢宴的领口,把他拽了起来:“谢宴,你溜人溜得挺好玩的?我们去你家你那管家就说你忙,结果你就在这里逛游乐场?”   谢宴扫过男人渗汗的手,握在他领口瞬间弄上一点印子。男人靠近时,身上也有一股臭汗味。   谢宴眼神变得危险,语气仍然轻飘飘的:“拿开你的手。话还没说就动手,你是一直这么给李栋做榜样的?”   李父和李栋脸色都是一变。   李父甩开手,“那你呢?说好的赔我儿子一百万,我们上门去取你就给我们吃闭门羹?谢大少爷作为堂堂谢氏总裁,不会连这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吧?”   谢宴笑了一声:“别误会,一百万对于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你们来说,恐怕赚个五六年也赚不出来吧。”   “我这也是看重你们,才想着要找个隆重的时机,再把钱给你们。”   李父被他这两句诡辩给说蒙了,一时不知道对方是想讽刺他们还是恭维他们,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李母先反应过来,咬牙道:“总之你赶紧把钱拿出来,你再敢耍我们,我们就把荆戈打了人,你说好赔我儿子一百万,却出尔反尔的事宣扬出去。谢大少爷,我们可以不在乎名声,你和荆家也能不在乎吗?”   谢宴却摆摆手,“刚才就想纠正你了,你说什么,赔你儿子一百万?”   “你不想赔?”   谢宴笑起来:“我只是想再解开一个误会,你儿子能值一百万?刘老师不也说了,最多四五万而已。我要出的那九十几万,抵的只是荆戈的那句道歉而已。”   李父忍不住了,他气急攻心,直接抬起胳膊,朝着谢宴打过去。   下一秒,他的胳膊被身后的来人捏住,往后折了过去。来人力气很大,整个胳膊像是被重锤砸过,先是没了知觉,而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迫使他哀嚎了一声。   “荆戈。”谢宴唤他。   荆戈像条恶犬一样瞪着他,把谢宴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李栋接住他父亲,咬牙看着两个人:“荆戈,你……”   “滚!”面对还是同窗的李栋,荆戈丝毫没有留情面。   一家三口羞愤地看着两人,有荆戈在,哪怕他们人数上占优势,也不敢动手。   “谢宴,你是不打算赔钱了是吗?你信不信我把你俩乱搞同性恋的事爆给媒体!”   荆戈捏紧了拳头,谢宴从他身后站出来,十分自然地抚上荆戈的手,荆戈把拳头打开,两人双手交握起来。   李栋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给的,既然见面了,不如就现在,你们跟我回谢家取钱吧。”   “什么?”两人毫不避讳地在他们面前握手,李父以为要撕破脸皮了,没想到谢宴突然又转了话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宴勾唇,“怎么,不想要吗?”   “要。”李父脸还青着,明明最后如了愿,可每一句话都被谢宴堵着,怎么想怎么难受。   谢宴接下来完全当三个人不存在,拉着荆戈,说:“买好水了?”   荆戈闷声说:“嗯。”   他将水拿出来,卸开瓶口,喂了谢宴两口,自己又喝了一口。   “他们刚刚没伤到你吧。”   谢宴用指尖剐蹭着他的手心,闻言笑着说:“没有。”   他舔了舔唇,唇尖上沾的水迹被他卷进口中,刚刚有些干涩的唇角润泽起来,荆戈圈住他的腰,情难自已地亲他的唇。   谢宴也勾着他的脖子,丝毫没有反抗,软在他怀里一般。   荆戈刻意挡住了身后的视线,但哪怕看不到谢宴,看两人的姿势,也能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李父李母脸色都很难看,对两人毫无羞耻心地亲热感到愤怒,为自己被忽视而羞恼。   荆戈和谢宴像是完全把他们遗忘了一样,在游乐场里玩够了才打算回去。三个人跟在他们后面,欲言又止,恨不得上去打人。   最后,谢宴开着车带荆戈回去,哪怕车上有空座,也没打算让他们坐,他们三个还是打了辆车在后面跟着。   等来到谢家的时候,他们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谢宴叫来林管家,“去准备一百万。”   李父李母终于松了口气,谢宴又在林管家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林管家就出门去了。   他们被安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不时走过忙碌的佣人,还有身强力壮的保镖守在门口,谢宴和荆戈上了楼,一直没有下来。   三个人只能干坐着,等着林管家拿钱回来,赶紧走人。   过了十几分钟,李栋往楼上看去,谢宴和荆戈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齐走下楼。   李栋晃了下神,两个人相貌都是顶级,一个偏柔和一个偏张狂,站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两个人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荆戈高出几厘米,手臂虚揽着谢宴,是一副绝对占有绝对不容窥视的姿态。   几个月前,他就发现了荆戈的心思,但那时候,荆戈只是藏着,哪怕再想,也不敢表现得太鲜明。   但现在,他无所顾忌地散发着自己疯狂的占有欲。   李栋明白,这绝对是谢宴纵容下的结果。   李栋不甘地捏紧拳头,作为荆戈曾经的室友,他接近过谢宴,自以为弄懂过谢宴的脾气,他觉得,只要把谢宴伺候舒服了,这个人就可以任他摆布。无论是在床下,还是床上。   但哪怕他幻想过,也不敢相信这副画面,谢宴真的对另一个人百依百顺,简直是毫无底线的纵容。   可对着他,却露出轻易可以贯穿皮肉的獠牙,一两句话就能打破人的防线。   这种差距、这种对比简直让他妒恨难平,凭什么,是荆戈?   这时候,两人已经进厨房了,过了一会儿,他们就端出了几盘菜。   李栋遥遥看着,荆戈手里的那两盘明显做得很粗糙,像是做菜新手弄出来的。   他知道荆戈是会做菜的,那就肯定是谢宴做的了。   记得他还没和荆戈翻脸的时候,荆戈朝他抱怨过,谢宴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罢了,还经常不顾他学业繁重,说要吃他做的菜,他在厨房忙,谢宴就靠着门看他,一点都不帮忙。   说是抱怨,荆戈脸上可没有分毫不满,反而溢着丝丝笑意,仿佛只是回想起来,都甜蜜至极。   李栋不忍再看,心里泛出来的酸水都快把他五脏给灼烧了。   那两个人也没招呼他们过去一起吃,三个人干坐着,闻着若有若无的饭香,听着隐隐约约的笑声,谢宴和荆戈挨得很近,几乎融为一体。   又等了一个小时,李父都差点站起来质问谢宴是不是想耍他们时,林管家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人手提着好几个皮箱。   李父愣了,“这是……一百万?”   谢宴走过来,笑着说:“给他们吧。”   七八个箱子摆在三人面前。   李父咽了下口水,一百万一个箱子装就绰绰有余,这七八个箱子?是谢宴傻了,还是……   喜悦还没漫上来,李父就脸色一变,“我要验钞!”   谢宴笑眯眯地,“验吧。”   三个人分别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的确装着钱,只不过有的是一毛一块的钢镚,有的是面值最低的纸币。   李父脸色铁青:“谢宴!你他妈真敢耍我!”   谢宴微微耸肩,“我耍你做什么,这些加起来是一百万整,难道你不想要了?”   “你直接拿一百元的钞票不行!非要弄成这样?我们怎么花,怎么带回去?”   “哦,我账户上没钱了,搜搜刮刮才弄出来这些,都是真钞真币,怎么就不能花,至于怎么带回去,你们难道没长手吗?”   李父直接扑了上来,却被旁边的保镖架住,再难上前一步。   三个人脸色都黑得跟锅底似的,他们被溜了这么久,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人,却又被反复羞辱,直到这一百万弄到面前,哪怕到了手,他们也没有任何欣喜。   因为,现在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谢宴就是没把他们当人看,就捏着他们想要一百万的心理,拿他们当狗耍着玩。   “谢宴!有两个臭钱在这里横什么横!和小自己一轮的大学生搞同性恋!不要脸!”李父破口大骂。   这下,都不用荆戈动手,那两个架着人的保镖直接锤了一下李父的肚子,他们的动作刁钻,幅度不大,却让李父疼得直接弯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李母和李栋赶紧上前,查看李父的情况,李母眼睛通红,瞪着谢宴:“你敢打人!谢宴!你真不怕我们把你和荆戈做的丑事说出去吗!”   谢宴玩够了,垂眸瞥向三人,那种轻蔑和压迫让他们瞬间闭了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们可以试试。这件事情的起源,究竟是什么,我想你们不会不知道。”   荆戈突然屏住了呼吸。   “一百万就在这里,现在不拿走,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别落到一个子都拿不到,自己儿子还要身败名裂的地步。”   一家三口突然都噤了声,气势一下子没了,他们沉默着起来,合上几个箱子,灰溜溜地走了。   闹剧收场,谢宴和荆戈上楼回到卧室,荆戈紧紧抱住他,眼睛有些红,呼吸里都透着紧张。   谢宴摸着他的头发,“怎么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李栋当初为什么吵架了。”   “不知道。”谢宴语气轻柔,“不过,差不多能猜到。”   “能让你气成那样,估计是关于我的话吧。”   荆戈呼吸不顺,谢宴咬着他的唇,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荆戈的腹肌恰到好处,难免让他爱不释手。   这样的安抚对荆戈作用非常明显,两人没多久衣服都散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们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但今天,荆戈有些控制不住了。   在这场梦境里沉浸了太久,他实在想要突破那层藩篱,实现梦境与现实的接轨。   谢宴没有拒绝。   可等那最后一刻到来的时候,怀里的谢宴脸色突然一变。   谢宴感觉身体像被什么劈开一样,那种疼痛与过往任何一种疼痛都完全不同,他疼得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在那一刻控制了他的大脑。   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一件完全超出两人预计的事情。   一片白光闪过,荆戈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谢宴,幻化成了一只浑身雪白、只有眼睛是蓝色的猫,猫体型太小,扑通一声,掉在了床上,掉出了荆戈的怀抱。   荆戈愣了一秒。然后,脑中那根一直绷着的弦蓦地断掉。   荆戈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作者有话说:   一场因为缺乏经验而引发的血案 第27章 撕裂   这么耍我……好玩吗   刚刚还和他接吻的荆戈突然变大了一号,自己猛不丁掉在床上,谢宴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他想叫荆戈,结果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却是一生细弱奶气的猫叫。   视线掠过自己的身体,又白又长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扫了扫,谢宴彻底懵了。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挤压感,那是来自世界的力量,在他变成猫,被荆戈看到的那一瞬间,就激活了这个世界的某种机制。   那股力量意图将他排出这个世界,谢宴哪怕没有变成本体,也反抗不了。   荆戈似乎并没有被他变成一只猫这种离奇的事件吓到,他只是愣了两秒,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猛地扑上来,抓住了谢宴。   他身上的怒气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吵架的那天晚上,不,比那一次还要可怕。   谢宴变成猫的身体比人类形态更柔弱一点,荆戈的力道很大,如果他还是人形估计不会感到疼痛,但变成猫瞬间就被捏疼了。   雪白漂亮的小猫哀叫了一声,用爪子打了一下荆戈的手背。   荆戈稍稍卸了一点力道,却依旧紧紧抓着他。   他眼睛变得通红,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愤怒地吼道:“谢宴,你骗我,为什么骗我!你答应我,要跟我在一起的!”   他将小猫扣在怀里,整个人都痛苦地蜷在床上,将谢宴禁锢着。   他不想放他离开,可是,他知道,谢宴待不了几分钟,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在他提心吊胆迎接梦境与现实交轨的那一刻,谢宴的这个行为,无疑是狠狠扯碎了他的幻想,现实不可能了,连梦境也成了难以挽回的碎片。   谢宴僵住了,实际上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在荆戈进入的那一瞬间,他太慌了,大脑失去意识,身体的本能驱使他逃避疼痛。   而且,那一刻,他有点害怕,他没想过像他父神母神一样孕育一个元魂,最后元魂幻化出一个新的神明。   没有多余的神位了,哪怕真的幻化成神,这个新神的结果也是死。   这个念头真的催生了他的恐慌,他还没多想,身体已经遵循了本能。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哪怕他和荆戈做了,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神明和神明才能孕育元魂,可荆戈是人类。   但是,那时候,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他没有真的想逃的,答应荆戈也不是开开玩笑,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在这个世界和荆戈结婚他都想好了。   但,偏偏这个行为,搞得他好像真的出尔反尔,又像是一开始就是为了稳住荆戈撒的谎,到了关键时候突然翻脸一样。   谢宴很想解释解释,但是他已经被世界力量操控,他变不回本体,也没办法像人类一样说话。   谢宴感受到了荆戈胸腔的颤动,他艰难地仰头,才发现荆戈好像哭了,脸上的表情还笑着,却比哭还难看,一行泪滚了下来。   “谢宴,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和我过一辈子,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跑。”   他最情动的时候,谢宴这个行为简直是往他心头上戳,而且谢宴很快就要离开,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这种意识让他陷在巨大的悲伤中,寸寸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智。   “为什么!你既然想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他哽咽着,控诉着,“这么耍我……好玩吗?”   谢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揪起,他想解释,又根本无法解释,他想挣脱荆戈的怀抱,他想爬上去像往常一样,亲亲他的嘴唇,抹平他眉间的皱痕。   可荆戈感受到他的挣扎,更加收紧了怀抱。   谢宴又凄哀地叫了一声,不是被箍疼的,而是心脏的位置太难受了。   他感觉身上那股排斥力更强了,这意味着两人相处的时间已经寥寥无几,他还困在荆戈怀抱中,根本无法动作。   唯一能动的,好像只有尾巴。   谢宴眼睛往下一扫,他看到小荆戈还精神着,谢宴这几个月对这方面的知识已经掌握透彻了,知道荆戈这种状态会有多难受。   谢宴心里越发难过,他控制着尾巴,扫过去。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抚他一下。   荆戈却并没有察觉他的心意,他坐起来,将谢宴抱到眼前。   他的眼睛依旧红着,却格外平静,但是,谢宴感受到,那里面酝酿着风暴,可能下一秒就会失控。   荆戈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白猫,白猫很漂亮,神态也和谢宴一模一样,哪怕他没有看到谢宴幻化的那一幕,也可以辨认出来。   但是,他很快就要消失在这里。相伴了近十年,如影随形的人,就要离开了。   他心里痛到极致,更怨到极致。他不能明白,谢宴为什么要在这一刻和他摊牌,他沉醉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拥有了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他的心已经在为这个人跳动。   谢宴却冷冰冰地,将这一切推回到原点。   他和不止一个神明翻过脸,哪怕他们平日里伪装得再和谐,到了最后一刻,都会毫不留情地把刀插进对方的胸口中。   荆戈从未为此有过波动,可眼前的人是谢宴,完全不一样了,他痛到快死了,他不想和谢宴分离,不想呼吸没有谢宴的空气。   他爱上了谢宴。   他止不住怀疑,这是不是谢宴一直以来的谋划,是不是一直以来,谢宴都在伪装,就为了在这一刻,给他最为致命的一击。   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得不承认,谢宴的确是这九大神明中手段最厉害的一位。   因为,他精准地抓住了自己的痛点,他一想到谢宴要离开,都想要放弃自己了。   谢宴的叫声唤回了他的一缕神志,他看着,被自己握住手中的小猫,艰难地扒着他的手,探出了脑袋,伸出带着细嫩软刺的舌尖,在他唇角轻轻舔了一下。   荆戈精神一震,酸涩涌上他的鼻尖、眼角。   他颤着声音,喃喃道:“谢宴,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别想着离开我。”   谢宴消失了。   荆戈蜷起身体,手中和嘴角还残留着小猫的触感,他继续说着:“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谢宴,别离开我,好不好。”   那道温柔的声线已经不会再如往常一样回应他。   荆戈躺在床上,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良久,他感受到灵魂的一阵跃动,记忆与五感再次畅通。   谢宴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连带着对这个世界产生的屏蔽作用也消失了。   他与其他世界的灵魂碎片再次建立了联系,再次实现记忆共享、感官共通。但是,只有两个世界,另一个B级世界没有建立联系。   荆戈知道,谢宴一定是去了那个世界。   又要以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另一个世界上的他吗?   哪怕他们是同一个灵魂碎片,哪怕他们就是同一个人,荆戈也不可自抑地升起了一抹嫉恨。   他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里还留有谢宴的一瓣碎魂,这让他终于有点宽慰,谢宴并没有彻底离开。   太久没有联通记忆和五官,另外两个灵魂碎片似乎对他现在的灵魂状态产生了一丝排斥反应。   那两个自我,似乎不太能接受他对一个神明产生这种感情。   尤其是S级世界的自己,那个自我的灵魂力量已经堪比神明,弑神的想法最强烈,哪怕接收了他的记忆和感情,也轻易无法认同。   荆戈没有在意,他们本就是一个个体,也早晚会融合成为一个个体,他们的思想和意志是完全相同的。   这两个自我现在的想法,不就是没见过谢宴前的自己。   他又回想起谢宴在他面前变成猫的那一幕。   谢宴的本体竟然是只猫,好可爱,绒绒的,软软的,和他那瓣碎魂的触感一模一样。   荆戈脸上盈起的笑意飞快消散,眼里又落满怨恨。   这么可爱的小猫,心却这么狠。骗了他,又要抛弃他。   荆戈嗅着这张床被上留下的谢宴的味道,谢宴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香气,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闻到过相同的味道,那是独属于谢宴的香气,他永远也忘不了。   谢宴……偌大的床空荡荡的,荆戈缓缓闭上了眼,压抑住身体内暴涨的怨气与疯狂,以及,对谢宴的思念。   作者有话说:   没有生子;   元魂就是一缕魂魄,孕育元魂就是从无到元魂的过程,元魂出现后就会离体,可以幻化为神明,也可以,嗯,其他用途暂时保密   【世界二·守】 第28章 救场   荆戈是我的同班同学   谢宴回过神来时,已经进入了第二个B级世界。   缺失了一瓣碎魂,对他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比如说,他能清晰感知到进行时间回溯时受到一层无形的阻力。   那不只是因为世界异常,更是因为他的神明力量不再像以前一样强大。   又比如说,来过这个世界上的神明,除了魅惑是S级Omega,其他都是以S级Alpha的身份出现的,他原本也应该如此,可惜缺了一瓣碎魂,导致他成了一个B级Alpha。   身世并不是最关键的,但不可否认,这可以为他们带来许多行事上的便利。就像他在上一个世界,如果没有谢家的背景,他恐怕连第一步,从硌晌村救下荆戈,都要费几倍的功夫。   谢宴适应了一下环境,慢慢睁开眼,如今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时间回溯的程度,只能尽力往前推移。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主要剧情线,基本都发生在几个角色高中以及大学阶段。   谢宴感知了一下时间回溯的情况,这是他转来这所学校的第一天,也是……荆戈分化的当天。   他瞳仁微缩,直接站了起来。现在正是课间,因为他第一天来,教室里的同学和他不熟,只有几个悄悄观察这个新来的Alpha,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他起得很急,椅子在地面上划过一道尖利的响声,班上所有人突然都静了下来,朝他看过来。   谢宴来不及管这些,直接冲出了教室。   这个世界上的主角是一个S级Omega,慕安,他属于万人迷类型的,从小就备受宠爱,进入高中分化为S级Omega更是获得了一众优质男神的追捧和倾心。   最后,他理所应当地和其中最优秀的S级Alpha标记成结,又经历一系列事件后,成了真正的人生赢家。   荆戈也是初期围在慕安身边的一员,而且,他还是和慕安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慕安和荆戈前期关系一直很好,但也因为最有潜力获得慕安,受到了许多竞争者的敌视。那和上一个世界荆戈和蒋柒柒走得近了成为男生公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Omega天生稀少,S级Omega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慕安分化以后,就成为了全校的焦点。能和最顶级的Omega出双入对,是几乎每一个Alpha的渴望。   而走在慕安身边的荆戈,自然成了眼中钉,必须要除掉的情敌。   所以,不只是被世界意识选中的角色看荆戈不顺眼,几乎所有对慕安有想法的Alpha都在想法设法给荆戈使绊子,把他踢出竞争者的圈子。   其中不乏心思龌龊、手段不干净的人。   荆戈分化晚,分化前获得的最多只是敌意,而当他分化,并被发现极有可能分化为S级Alpha时,那些藏在阴暗角落的人慌了,也开始有了实质性的打击行为。   于是,荆戈在分化的这一天,遭受了自出生起最为严重的一场校园暴力。   他在分化这个最为脆弱的阶段,被打伤了腺体,腺体因此受到不可逆转的损失。之后,他成为了校内知名的存在缺陷的S级Alpha,成为了众矢之的。   谢宴不知道该说自己倒霉,还是荆戈倒霉,偏偏把时间回溯到了这一天。   不过,幸好,这个时候,荆戈应该还没被打伤,还能挽回。   谢宴循着记忆去找荆戈,他记得,这时候,荆戈发现自己要分化后,就准备去医务室,结果被人堵在了半路上,拉到了一个废弃的器材室。   原本荆戈是有能力逃脱的,可是正巧碰上分化,身体并不能如常反应,才着了几个小人的道。   谢宴很少做这么激烈的运动,平常让荆戈教教自己打篮球已经算运动量最大的情况了。跑到器材室门口时,谢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附近都没有人,器材室虚掩着,门内传来阵阵笑声,实在难以想象里面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行为。   谢宴将手机收进口袋,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猛地踢开门,冲了进去。   里面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谢宴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他的荆戈,那熟悉的脸庞,和另一个世界上十七八岁的荆戈没有分毫区别。   谢宴来不及多观察,因为此刻的情况实在太不妙了,荆戈被控制住胳膊,可能是太虚弱了,他根本没有反抗。   旁边的男生拿着一个棒球棍,正要挥向荆戈。   谢宴没有犹豫,趁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改变动作的那一刻,直接撞开面前挡着他的男生,朝荆戈扑了过去。   棒球棍没有打在荆戈身上,但也没有落空,在谢宴扑倒荆戈的那一瞬,狠狠擦过了谢宴的脖颈。   谢宴冲得太厉害了,根本收不住力量。他直接撞在荆戈身上,撞得荆戈后退了两步,两人一起往地面上跌去。   荆戈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胳膊本能性地伸出,揽住了谢宴。   这个时候,谢宴想的都是不能让荆戈受一点伤,于是倒下的那一刻,他用力伸出手,护住了荆戈的后脑和颈部。   两人重重砸在了地上。周围的男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纷纷傻了眼,一时忘记了反应。   谢宴嘶了一声,那根棒球棍根本没收力,他又是直接撞过去的,虽然偏头躲了,但完全没躲成。脖子那里刚才都没了知觉,现在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不过他也顾不得自己了,他仰头,撞上了荆戈的视线。两人面对面,贴得很近。   谢宴这才来得及仔细看他,相貌和那个世界的荆戈没有任何区别。   灵魂……也是同一个。说明,这就是荆戈。   谢宴知道,虽然这是同一个灵魂,但真细究起来,其实算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灵魂碎片。   但在谢宴的认知里,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荆戈的灵魂碎片和神明的碎魂几乎是一个道理。   把荆戈的情况代入到自己身上,如果他哪一天只有一瓣碎魂了,甚至连主魂都没了,这瓣碎魂形成的个体,谢宴很确信,那一定还是他自己。   只不过,只有一瓣碎魂,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神明了。连人类都不如,甚至,不,是一定会在这个宇宙中消亡。   谢宴将多余的想法扫空,目光又重新聚焦在荆戈身上。如果说不同,可能是对他的态度吧。   这个荆戈不知道另一个世界上的自己和他经历了什么,没有产生同样的情感,他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惊讶,只有陌生、警惕、探究。   谢宴心情有些微妙,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感受了一下荆戈的情况,他的腺体很好地被自己保护住,微微有些发烫,是分化时的正常反应。   谢宴长舒了一口气。他翻身从荆戈身上下来,然后把他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   荆戈看了他几秒,那眼神谢宴见过,和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上第一次见面时如出一辙。   当初谢宴觉得兴味十足,现在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可能是太久没见荆戈这副神态,不太习惯吧。   他有些僵硬地避开了荆戈的视线。   荆戈这才开口:“没事。”   他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荆戈扫过谢宴的颈部,那里被棒球棍擦过的地方已经渗出血来,红肿非常明显。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关心的话来。   这个人的本事够大的,心思也够阴毒。不仅回溯时间,还偏偏回溯到这个时候,如果他没有记忆,他还真要为这个人的奋不顾身的救场行为感激涕零了。   他自己费尽心机要演这出戏,受什么伤也是自己活该。   不过,在谢宴靠近的那一刻,荆戈发现,这个神明只有四瓣碎魂。   谢宴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切断了那个自我和他们的联系,转到这个世界又切断了他与其他自我的联系,因此,他一直没有联通过第一个世界,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是那个他把谢宴的那瓣碎魂夺走的吗?但是,那个他跟自己同处B级世界,应该没有能力取走神明的碎魂。   谢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等人,他们必须得赶快摆脱这群人,去医务室。   这群男生围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闯入者,一脸凶相:“你谁啊?”   谢宴淡定地看着他们:“谢宴。”   男生们看着谢宴跟护崽子似的把荆戈挡在后面,冷笑着嘲讽道:“你跟荆戈什么关系?之前没见过你啊?怎么,要给他出头啊。”   面前这群男生都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对付他们,除非把他们锤到地底下,否则根本没有治本之策。   你告老师,他们表面上承认错误,下次会变本加厉地报复你;你这次把他们打回去,下次他们会叫更多人来把你打过的几倍还过来。   谢宴现在身份普通,无权无势,事发突然,时间紧迫,根本没来得及想一次性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只能先带荆戈脱身,再慢慢谋求以后的平安。   谢宴脖颈的擦伤越来越疼了,颈后的腺体也有些疼,他忍着这些,慢慢地跟这群男生拖时间。   他不急不缓地回答问题:“我是转校生,今天才进学校,你们不认识我,很正常。”   “你一个刚转过来的掺和这个干什么?”   “荆戈是我的同班同学。”   男生们闹哄哄的,年纪不大,装出来的气势也不伦不类,却相当能唬住同龄人。其中一个高壮的一把拽住谢宴的衣领,“谁关心这个了?问你是不是要给荆戈出头。”   “看你是新来的,给你个机会,要不就赶紧滚出去,要不就待在这里跟他一起挨打。”   他凶狠道:“别想着告老师,否则打到你妈都不认。”   荆戈并没有动作,他看着谢宴的后颈,那里已经发红了。   B级Alpha,这是他见过的神明中,分化等级最差的一个。   还在另一个世界丢了一瓣碎魂。   他怎么敢继续来招惹他。   作者有话说:   荆戈:说好的老婆呢,怎么就成同学了;   下本快穿《渣男改造大失败(快穿)》见专栏,有兴趣收藏一下呀;   文案如下:   楼之景被联盟流放了,理由是屡次调戏主神,玩弄感情,举止轻浮,且死不悔改作为惩罚,楼之景绑定渣男改造系统,强制在每一个世界扮演忠贞不二、深情不悔但求而不得的男二,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男人;   上任没两天,系统激动地回来跟主神汇报:   楼之景转性了!渣男改造大成功!   【娱乐圈怨侣】   渣男改造点:海王,跟谁都有一腿;   系统:为了不和爬床小明星传绯闻,楼之景就地举行剧本围炉夜谈,第二天直接上了头条,#楼大影帝半夜带后辈研读剧本,泪目了!#   主神捏碎了一只杯子;   是谁深更半夜穿着情侣睡衣跑到他房间,还故意给媒体拍到的;   【豪门恩怨】   渣男改造点:言语伤害,谎话连篇;   系统:在这个世界里,楼之景不说一句谎话,没有一句重话,向所有人坦白了私生子身份,主动退位家族继承人;   主神:这不是渣,这是蠢;   那个受到敌对势力威胁,瞒他四五个月,没露任何破绽,还故作轻松的楼之景呢?   【霸总娇妻】   渣男改造点:大男子主义,交流困难;   系统:老婆说什么,楼之景就做什么,这是这个世界上楼之景做事的原则;   主神:不是求而不得男二吗?怎么能娶老婆?   系统:这不是重点;   主神怒:这还不是重点?   系统:重点是,他对老婆深信不疑,把底裤赔光了,已经流落街头,三天没吃饭了;   【……】   系统:主神:楼之景又干什么了?   系统:不是;   主神:?   系统:主角爱上了楼之景,已经向他求婚了;   主神杀到了楼之景面前,怒道:你敢和他结婚?   楼之景散漫轻浮的表情,和改造前别无二致;   他轻飘飘地开口:你不和我结,那我只好找其他人喽;   CP是主神【攻】和楼之景【受】;   感情流,双向奔赴,感情和身体都是1v1 第29章 安安   荆戈不会说话,我替他谢谢你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含着迟疑的声线打断了双方的对峙,这个声音,除了谢宴以外,在场的都再熟悉不过。   抓着谢宴的那个男生瞬间松开他,将手放回口袋,借以掩饰自己刚刚的行为。   在两秒的鸦雀无声过后,这群男生不约而同地慌乱起来,匆忙藏好自己的行凶证据。   甜美的Omega逆着光站在门口,依旧迟疑着没有进来,他扫过眼前的这群男生,其中大部分他都没有见过,一阵茫然过后,他将视线锁定在了荆戈身上。   “荆戈,你是……在分化吗?”   “是。”   慕安打量着荆戈,Alpha和Omega分化时都会有一定的信息素外泄,现在,这个器材室里正微微弥散着一股强悍的、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那是属于S级Alpha才能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荆戈,他的竹马,分化为S级Alpha了。   慕安感觉有些腿软,Alpha的信息素外泄不仅会给其他Alpha带来压迫感,也会让Omega产生臣服与依赖。   只不过,他是S级Omega,低等级的Alpha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慕安看向荆戈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他想起那则匿名短信,才稍微拉回了点神志:“那你要去医务室吗?”   荆戈的余光落在谢宴身上,他注意到,自从慕安出现,谢宴就没有再说话,低着头往后退了几小步。   看来,慕安就是他叫来的,他很清楚慕安能对局面起到什么作用,更清楚跟慕安扯上关系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才这么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荆戈偏偏不想让他如愿。   他先是温声回应了慕安:“正打算去医务室呢。”   慕安又看向这群男生,里面没有他看得上的,他平时也不会给一个眼神,但是,为了荆戈。   他眼睛像小鹿一样,嗓音软糯,搔着男生们的内心,“那你们……”   他们谁都想讨慕安青睐,当然不可能承认是趁人之危来霸凌荆戈的,笑得一个比一个奉承,“我们就是看到荆戈情况不大好,想帮个忙,送他去医务室。”   “但是荆戈误以为我们心怀不轨,一直不配合,我们才想着给他解释解释。”   慕安也不是蠢的,自然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不过他没打算说破,他哪怕看不上这些男生,也会给每个人留一个好印象。   “这样啊,荆戈性格比较冷,一向寡言,你们可能跟他不太熟,没交流清楚,才造成了误会。”   “我看荆戈情况不大好,要不然,我先送他过去?这个误会,我帮你们解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把嫉恨的眼神投向了荆戈。慕安无形强调了他和荆戈的关系,自然会加重他们的敌意。   荆戈没有说话,表情也丝毫未变。   男生们只好把路让出来,荆戈迈出一步,却发现谢宴没有动。   他心思一动,握住谢宴的胳膊,“同学,你情况也不大好,跟我一起去医务室吧。”   “哦。”谢宴跟了上来。   他们刚走到门口,荆戈又说:“安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谢宴一僵,正想打断两人的对话,慕安已然开了口:“有个同学,给我发了短……”   慕安惊觉,他不该在这群男生面前说的,荆戈也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谢宴叹了口气。几道视线盯着他,让他如芒在背。他原本想制造一种慕安路过,不经意发现他们的假象。但显然,荆戈和慕安的对话一出,这个假象就被轻易揭穿,他也成了给慕安报信最大的嫌疑人。   他打断这些人的计划,保下荆戈,就已经招惹到对方了。而通风报信这宗罪,可能严重程度更高于前者,因为这差点毁了他们在慕安眼中的形象。   哪怕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形象,这些人也有无尽的怨气需要宣泄,他做了这种事,自然而然会成为情绪宣泄对象。   如果不解决,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荆戈怎么突然没脑子了?这也太奇怪了。难道分化不仅降抵抗力,还降智?   三个人走了出去,器材室的男生们也赶紧散开,走远了。   慕安扫过眼前这个陌生的Alpha,他知道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   但他一向是众星捧月,视线的焦点,也养成了他眼高于顶,轻易不会给任何人视线的个性。   一个B级Alpha,当然不会让他有多在意。   只不过,慕安没想过,这个转校生长得这么好看。   抛开顶级信息素,慕安一向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相貌,柔软、甜美、精致、楚楚可怜,让他轻易可以俘获Alpha的注意。   这个转校生的长相,和他相比竟也不遑多让。虽然,他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并没有那种柔弱惹人怜爱的感觉,应该不会诱发Alpha的怜惜保护之情。   但他美得有些模糊界限,更有种无形的磁场萦绕在周围,随性、独立、自我,难以用某个词精准限定,只能说绝对耀眼,绝对吸引人的靠近。   慕安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只能悄悄庆幸他是一个Alpha。   也可惜了,只是B级Alpha,否则,他或许也可以考虑一下。   但是,他注定是要和S级Alpha并肩而立的。   慕安想着,又将视线转移到荆戈身上,荆戈的信息素外泄得又多了一点。他稍稍靠近,扶住荆戈:“荆戈,你能撑到去医务室吗?要不要……我释放一点信息素。”   Omega的信息素,可以安抚正在分化的Alpha,对现在的荆戈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良药。   荆戈却拒绝了。他觉得有些讽刺,慕安此前可从未对自己这么殷勤过。   尤其是自己腺体损伤后,慕安就逐渐远离了他。而他却并没有因为被踢出竞争者的行列获得安稳的生活。   一个有缺陷的Alpha,还是竞争S级Omega过程中最狼狈的失败者,走到哪里都是冷嘲热讽。   慕安后来有了喜欢的人,每次闹矛盾都会来找他,和他在校园里同进同出,只为了利用他让那个人吃醋。   而这群曾经打伤他腺体的人看到他有了缺陷还依旧能和慕安接近,变本加厉地找他麻烦。   慕安现在却愿意放出信息素来安抚他,不过是因为,他成功分化为了S级的Alpha。   他早该看清对方的本性,不该为了曾经那点竹马情谊,屡次配合对方的演戏,导致自己陷入无止境的深渊中。   “不用了。和分化中的Alpha待在一起太久,对你名声不好。”   荆戈表情淡淡,和平日并没有区别。慕安以为他真的为自己着想,心里一片柔软,“那你……”   荆戈拉着谢宴,“他刚刚帮我挡棒球棍,受伤了,我和他一起去医务室,安安,你回去上课吧。”   谢宴上次没听清,这次总算听清了。荆戈对慕安的称呼,是「安安」?   他明白这是多么亲昵的称呼,在上个世界中,他和荆戈相处了八年多,荆戈开始一直叫他的名字,后面两人谈恋爱了,荆戈在某些时刻,会改个称呼。   比如说,接吻后,又比如说,床上……荆戈会抱着自己,蹭着他的后颈,唤他一声「宴宴」。   谢宴问过他为什么要叫他「宴宴」,荆戈当时说,是因为喜欢他。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用类似的称呼,叫过其他人了。   谢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该怎么描述,只感觉喉咙像被什么紧紧捏住,胸腔有些透不过气来。   荆戈,喜欢慕安吗?谢宴吃了蒋柒柒那次的亏,已经不敢轻易确定。他尽力回想着剧情,回想着在画卷中看过的内容,确定了一点,荆戈没有和慕安做过那种只有情侣才能做的事情。   他这才感觉刚刚那股窒息感稍稍退去。   然后,他升起了一丝对于自己的疑惑,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个问题呢?   慕安看向他,“原来是这样,谢宴同学,那那个短信,也是你发的吗?”   谢宴已经没必要隐瞒,他点了下头。   “啊,那真是多亏你了,荆戈不会说话,我替他谢谢你。”   谢宴微敛起一抹笑意:“不客气,举手之劳。”   “那……荆戈,你快和谢宴去医务室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再告诉我。”   “好。”   两人去医务室的路上,谢宴异常沉默。   荆戈也不是多话的人,他看着谢宴在前面走着,他被擦伤的脖子已经渗出大片血迹来,弄得校服上都是。   这个人却像是无知无觉一样,只顾着往前走。   荆戈不想管他,可不知道为何,他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异常刺眼,谢宴似乎情绪不太对。   刚见他的时候,明明还问东问西,这一会儿却一言不发,一身低落的模样。   最后,他实在不能忍受这幅画面,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无论谢宴是不是演戏,至少表面上他是帮了自己,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冷血。一句谢谢敷衍过去,容易被发现异常。   于是,他追了上去。他跑到谢宴前面,蹲下来,沉声说:“上来。”   谢宴看荆戈做出一副要背他的姿势,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背你去医务室啊。”   “我没伤腿,你快起来,而且你在分化,背也背不动我啊。”   荆戈侧过脸来,那张逐渐棱角分明、残留着少年意气的侧脸让谢宴晃了晃神。   “你走得太慢了,再不止血,倒在这里了,那时候才是背不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陌生   你的腺体受到了轻度损伤   两人来到校医务室,说明了情况后,分别做了检查。   荆戈的分化过程一切正常,但谢宴这边却出了点情况。   校医给他处理伤口时,发现他的腺体边缘也有一块擦伤痕迹,保险起见,校医提取了他的信息素及血液样本,说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测。   谢宴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心情逐渐恢复了宁静。   几个校医出去进来好几趟,气氛逐渐凝重,荆戈看着这一幕,逐渐感知到什么,他看向谢宴,对方似乎毫无察觉,又或者并不在乎。   “谢宴同学。”   谢宴转过头来。   校医表情有些沉重,“你的腺体受到了轻度损伤。”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对Alpha、beta还是Omega来说,腺体都是极为脆弱的器官,除了标记行为外,其他任何外部破坏都会很容易伤害到腺体。   荆戈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当初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会在谢宴身上重演。荆戈感觉不到任何死敌受难带来的快乐,腺体受损这种字眼,他已经不想再听到接触到。   谢宴眨了眨眼。“哦,有什么影响吗?”   “以目前的检测结果来说,你可能会不时出现信息素紊乱的情况,具体可能表现为,无法控制信息素外溢,信息素偶尔显露出Omega的特征。”   荆戈皱了下眉:“信息素显露出Omega的特征,是说他有时候会释放出Omega的信息素吗?”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谢宴同学到底还是Alpha,腺体受损也不可能改变他的这一性别,我说的Omega特征,是指表象的,会让Alpha误以为是Omega信息素,但并不具备Omega才有的诱导发情等功能。”   谢宴歪了歪脑袋,读明白了点意思。Alpha和Omega的界定是非常严格的。   如果他作为一个Alpha,某些情况下却释放Omega信息素,而且还不能控制时机,那他将成为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异类。   他可能既住不了Alpha的寝室,也住不了Omega的寝室,既上不了只有Alpha上的课,也上不了Omega上的课。最糟糕的结果,他将被群体孤立。   幸好,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谢宴同学,你以后要随身携带抑制贴或抑制剂,出现我说的这种情况及时跟周围的人说明,以免造成混乱。其他方面,一切照旧就行,保持心情舒畅。”   “接下来你每周过来做一次复查,能不能恢复,还要再观察治疗一段时间才能判断。”   “我记下了,谢谢医生。”   等谢宴的伤口完全处理好,荆戈也已经完成了分化。谢宴走了出去,荆戈却特意拐到了检验室,将已经扔掉的谢宴的那份检验样本捡了起来。   他刚准备离开,正好对上了刚刚和他们说话的医生。校医扫过他手中的软管,那上面还贴着纸标签,注着谢宴的学号和姓名。   片刻的惊讶过后,校医看他的眼神变了。   荆戈身体有些僵硬,校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怪不得,怪不得。小伙子,刚刚我否认你的说法,你是不是还挺失望的。”   “呃……”谢宴这种情况,肯定还是要住Alpha的寝室的。   谢宴来到分配给他的寝室时,是下午上课期间,寝室是四人间,上床下桌,收拾得还算干净。   但是,床实在太小了,睡一个人绰绰有余,睡两个人有点挤,其实对高中生来说条件已经相当好了。但绝对合不了谢宴的意。   他喜欢翻几个身都掉不下去的大床。   浴室也是四人合用。   但是,谢宴也没办法,他这次的家庭条件不算特别好,安排的学校已经是市里最好的,就做不到离家近了,他只能住校。   而且,就算能回家,家里的住宿条件也不会比这里好上多少,想要他上个世界那样的,除非他毕了业,自己赚钱买。   谢宴慢腾腾地收拾好床铺,在浴室里草草洗了一下,径直躺在了床上。   寝室里目前还只有他一个人,但从今晚开始,他就要和另外三个人一起睡觉了。   除了荆戈,他还没有和其他任何人睡在一个房间里的经验。   没有尝试过的事,他都很期待着去体验一番。可四个人住一间这件事,却实在激发不了他那种跃跃欲试的心情。   谢宴闭上眼睛,忍着不适感睡了一觉,睡醒时已经到了傍晚。   他想起来还有课要上,重新洗漱了一遍,就去了教室。   谢宴循着记忆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他环视了一圈,找到了荆戈的位置,在他的左前方,离得很远。   似乎正在做题。周围吵吵闹闹,欢声笑语,和他都没关系一样。   谢宴知道,荆戈在这个世界,因为和慕安的关系,受到的排挤很严重。没想到连在自己班里,也被孤立了。   谢宴想了想,轻轻拍了下前桌同学,又是个戴眼镜的小男生,长相比较乖巧。   谢宴眉眼弯弯,眼里沁上笑意,“同学,能不能给我一份课表呀,我今天刚来,刚拿到书,想准备一下明天的课。”   他语气一温柔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小男生脸色通红,应了两声,慌乱地从一摞书里翻出课表来,递给了谢宴。   谢宴接过来,翻出一张白纸,一边抄课表,一边随意地问道:“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齐……齐洛。”   “齐洛。”谢宴重复了一遍,轻轻笑了一声,“真好听,我叫谢宴。”   齐洛看着他写字的手,捏着手、红着脸说:“我知道。那个,今天你不在的两节课,班主任来了一趟,说把你安排在我们寝室了,所以,我们以后就是舍友了。”   谢宴挑了下眉,“是吗?”   “对,我们寝室本来就有一个空位。”齐洛指了指自己同桌那个位置,那里还没来人,“他也是我们宿舍的,叫原究。”   齐洛凑近他,小声说:“他看上去比较凶,但人还是很好的,你不要怕他。”   谢宴勾唇,“真的啊?那晚点你能带我和他认识一下吗?”   “好啊,当然可以。”   谢宴长得本就招人,敛起脾性温柔地笑起来,更是看不出任何攻击性。他和齐洛主动交流了几句,旁边的学生也试探着过来和他聊天,很快就聊得一片火热。   快要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回了座位,谢宴悄悄询问齐洛:“寝室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同学,是谁呀?”   齐洛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朝一旁张望了一下,才缩回脑袋,凑近谢宴,朝刚刚那个方向指了一下:“就是他,荆戈。”   “呃……”谢宴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观察荆戈,那个背影似乎一直没有动过,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周围的世界隔绝。   在另一个世界,明明不是这样的。   荆戈虽然黏着他,但也有自己的交际,他在学校里有很多兄弟朋友。   虽然他性格比较独,但学习运动无一不出色,无一不耀眼,自然而然地吸引着无数的目光与追逐。   晚自习很快过去,齐洛收拾好东西,转过头来,“谢宴,一起回宿舍吧。”   旁边的原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宴掠过荆戈的位置,他笑了笑:“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收拾一下书桌。”   “好,那你快点回去哦,11点寝室就不让进了。”   “知道啦。”   两人结伴走了,谢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人都走尽了,谢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荆戈的背影。   他们自从谈恋爱后,天天黏在一起。荆戈很喜欢抱他、蹭他,两人接过的吻已经不计其数。   突然变成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谢宴难免有些不适应。   谢宴心里发痒,终于放下笔,站起来走了过去。“荆戈,要一起回寝室吗?太晚了,我不认识路。”   谢宴胡扯了一个理由,说出来才发现有多烂,毕竟他刚来第一天,连器材室那种偏僻到不能更偏僻的地方都能精准找到。   荆戈笔尖顿住,他抬起头,视线驻留在谢宴伤过的脖颈,那里已经不再渗血,红肿也消了。   他对上谢宴的视线,漂亮的瞳仁里折射出来的情绪不像是面对陌生人才有的。荆戈知道那是为什么。   他合上笔,什么也没拿,直接站了起来,“走吧。”   谢宴笑眯眯地跟了上去,“你知道我们是一个寝室吗?”   “不知道。”荆戈声音冷淡。   两人一起回寝室,把齐洛吓了一跳,趁荆戈去浴室的间隙,齐洛拉住他:“你怎么跟荆戈一起回来的啊?”   谢宴装不懂,“你不是说,他是我们室友吗?我不熟悉路,就跟他一起回来了啊,怎么了?”   谢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齐洛憋了两下,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荆戈从浴室出来了,谢宴欣赏了一番,才准备去洗澡。手勾在衣服上,正准备脱掉,谢宴蓦地停下了动作。   他往荆戈那边看了一眼,荆戈坐在桌前看电脑,连看都没有看过来,更不会在乎他有没有当众脱衣服。   谢宴收紧了手心,垂下眸子,神色微微黯淡。   他没有再继续脱,而是拿好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第31章 爬床   你不要招惹他呀   谢宴从来没睡过这种床,需要攀着扶梯才能上去,四根铁架子就是唯一的固定,虽然没有晃动,看着也相当不稳。   谢宴慢吞吞地爬上去,才发现荆戈已经躺下了,他们两个的床在同一侧,齐洛和原究在同一侧。   那两个人头靠着头,而荆戈却是睡在靠墙的一侧,脚对着自己。   一米多高的小床实在让谢宴心中不安,他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愣了会儿神,还是爬了起来。   谢宴探头到荆戈的床上,揪了揪他的被子。   荆戈侧躺着,看不清是睡还是没睡,反正谢宴都把被子揪过来十几厘米,荆戈也没反应。   谢宴下了决心,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他打算爬过去。   对面的齐洛玩着手机,看到他这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样子谢宴还打算继续吵荆戈。   齐洛真担心谢宴会被揍,他压低声音,喊住谢宴:“谢宴——”   谢宴停下动作,偏头看过来:“怎么了?”   齐洛指指荆戈的方向,朝谢宴比了个叉,尽量压低了声音:“你不要招惹他呀。”   谢宴无辜道:“我睡不着。”   齐洛抹了把脸,“是不是刚来不适应啊?要不我过去陪你睡。”   正对着他的原究放下手机,分别瞪了两人一眼:“多大的人了,睡觉还要人陪?陪什么陪,你当你是他妈啊,管这么多?”   齐洛顿时红了脸,磕磕巴巴地反驳:“你,你有病吧?”   谢宴第一次听原究说这么多话,果然这种寡言的人,不出口就算了,一出口就一鸣惊人。   这话把齐洛和他都挤兑了,谢宴虽然想和荆戈周围的人搞好关系,但还不至于别人都明着讽刺他了,他还舔着脸去应和对方。   不过他现在没工夫回怼对方,直接无视了原究。   他神情比刚刚冷了许多,齐洛以为他因为原究那句话生气了,顿时伸出手,揪住原究的耳朵,压着嗓子怒道:“你会不会说话!”   原究横了他一眼,手一挥就把耳朵上那只手扫开,冷哼了一声,翻过身不搭理人了。   谢宴已经翻过床中间的两个横杆,爬到了荆戈床上。正要伸手掀荆戈的被子,荆戈猛地坐了起来。   他怒目而视,盯着爬到他床上的谢宴,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烦躁和厌恶,仿佛谢宴是什么黏上来的脏东西,对此避之不及。   他不耐烦地开口:“你折腾什么?”   谢宴望着他,张了张口,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怎么也说不出来。厌恶……荆戈眼里的厌恶让他顿时如坠冰窟。   他从来没见过荆戈用这种眼神看他,哪怕是在上个世界刚见面的时候,荆戈对他也只是警惕提防。   谢宴不明白,他们明明是一个人,如果这个荆戈对他一开始的情感是厌恶,那另一个,也应该是一样的。可他从来没感觉到过。   谢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他现在的行为,让对方感觉到被冒犯了吗……   是啊,他们才刚见面,第一天就爬上他的床……可能真的有些越界。可他早就把荆戈划归到自己的领地,他只是依照自己的本能,随着内心最真实的冲动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种行为。   甚至于,这已经是他有所克制之后的了。   谢宴往后退了一步,不愿意再看荆戈的那个眼神,他尽力掩饰住异常,可喉咙深处依旧有些哽咽:   “没事。”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他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狼狈,想要回自己的床,动作都不利落,竟然还被压在下面的被子绊了一下。   荆戈手疾眼快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荆戈把人拉了回来,他有些强硬地掰开他遮着脸的手臂,谢宴侧对着他,这样看着似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只不过,那眼角的一抹红色还是暴露了他。   竟然差点把他弄哭了。荆戈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心脏仿佛被狠抓了一下。   他的确烦躁得厉害。   他和谢宴在上个世界绝对已经决裂了,否则谢宴不可能丢那一瓣碎魂。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拿走那两个神明的碎魂时,对方恨不得跟他拼命的模样。   反观谢宴,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到底是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却装出亲近和友好的态度来,还是……荆戈想不出其他可能,但他又丝毫看不出谢宴有任何伪装的痕迹。   而且,他也无法不唾弃自己,明明知道对方对他怀揣着怎样的恶意,他竟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谢宴生出关注、担心的正面情绪来。   他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谢宴颈部和腺体上的伤痕,谢宴顶着伤痕,却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看风景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正当他对自己不争气的脑子逐渐感到暴躁的时候,谢宴竟然爬上了他的床。   他究竟清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记不记得他们是互捅刀子的敌人,他怎么敢第一天见面就爬他的床啊?   根本不用怀疑,谢宴一定是装的,可荆戈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这才忍不住吼了对方一句,没想到谢宴竟然被他吼得差点哭了。   荆戈觉得他一定还是装的,但他心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只能盯着他发红的眼尾,僵硬地开口:“你究竟有什么事啊?爬都爬过来了又说没事?”   齐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原究似乎已经睡着了。   谢宴沉默了两秒,才转过头来扫了他一眼。眼睛湿漉漉的,却比哭了更可怜。   那眼神跟钩子一样,甚至还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荆戈心尖莫名颤了颤。   他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轻柔:“到底怎么了?”   谢宴这才说话:“你能不能睡这边啊,齐洛和原究就是头靠着头睡,我们……”   荆戈往对面看了一眼,齐洛察觉到他的视线,尴尬地笑了笑。   荆戈:“行。”   谢宴眼睛一亮,阴郁一扫而空,他甚至忍不住往荆戈身上靠过去,想要像以往一样,亲他一下。   但他及时反应了过来,撤回身体,对着荆戈笑了笑:“要我帮你吗?”   荆戈的视线落在谢宴的双唇上,粉色的双唇润泽又柔软,看上去亟待采撷,等待着某人为他涂上更为艳丽的色彩。   他回想了一下谢宴刚刚那个动作,心里不禁有些怀疑。   谢宴……是想亲他吗?   荆戈回过神来:“不用了。你赶快回自己床上,我一会儿就好。”   谢宴听话地爬了回去,看着荆戈把床和枕头都换过来,才放下心,躺了下来。   他和荆戈脑袋挨着脑袋,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毕竟他之前都是被荆戈抱在怀里睡觉的。   不过,这才第一天,已经算不错了。   空气中飘着一丝很淡的味道,像是夜晚的海风,那是荆戈的腺体里自动释放出来的信息素的味道。他没有主动释放信息素,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得到。   听说,Alpha和Alpha之间相互排斥,尤其是在闻到对方信息素的时候,会生出强烈的敌意和攻击性。   谢宴在那个器材室里,其实就闻到了不止一个Alpha释放出来的信息素,那时候他也的确有这种反应。   不过,从那里出来没多久,谢宴就没了这种躁动,在教室里闻到同学的信息素,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难道这也是腺体损伤造成的症状之一。   谢宴不确定,但心情却很愉悦。因为他闻着荆戈的信息素,不会因为Alpha的本能而产生排斥,反而感觉很舒适、很放松。   荆戈也闻到了谢宴的信息素,他们两个挨得太近了,深夜房间里空气流动似乎更加缓慢,谢宴的信息素一丝一缕弥漫进他的嗅觉系统中。   很香,是什么的味道?他从来没有闻到过。   荆戈发现,他睡不着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抬起头观察谢宴,才发现谢宴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很淡、很平稳,睡得很香。   “呃……”把他折腾到这边来,就是为了助眠的吗?   第二天,荆戈顶着个黑眼圈下了床,他出去跑了一圈才回来,齐洛和原究正在收拾东西。   齐洛看到他进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走过来:“荆戈,我们今天起得早,先去教室了。你一会儿叫一下谢宴吧,他可能刚搬来寝室,太累了。我就不这么早叫他了。”   视线掠过床上那鼓起的被子,荆戈有些无语:“我知道了。”   齐洛受宠若惊,因为班上的Alpha大都排挤荆戈,荆戈也不主动交谈。他一直以为荆戈不好相处来着,直到昨天……没想到谢宴这么闹他,他都没怎么发脾气。而且还挺好说话,谢宴说了一句,荆戈就照做了。   齐洛赶紧收拾好东西,跟上原究:“你和谢宴注意着时间,别迟到了啊。”   荆戈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发现谢宴还在睡。昨天他发现谢宴睡着的时候,其实才不到11点,结果这都快7点了,虽然寝室里隔音好,也一直没吵闹,但怎么说也该自然醒了。   这是婴儿作息吗?   荆戈不想叫他,又觉得不叫他有点缺德,他只能黑着脸走到床边,掀开他的被子:“起床了。”   谢宴动了动,似乎醒了,又没有彻底清醒。荆戈耐着性子,又叫了他一声。   谢宴「唔」了一声,还闭着眼睛,却抓住了荆戈的手。   荆戈瞳仁一缩,正要抽回手,却被谢宴用两只手抓着,捧到了面前。   虎口处传来温软的触感,荆戈感觉被电了一下,僵在了原地。   他听到谢宴含糊不清地张口,吐出的正是他的名字,“荆戈,不要起床,再陪我睡会儿。”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警铃   谢宴,你不介意吧   荆戈如遭雷击,他盯着谢宴睡意朦胧的侧脸,眸色越来越暗。   在上个世界里,他和谢宴究竟是什么关系?   荆戈越发烦躁,他又出去走了一圈,将因为谢宴一句话而搞得纷乱的思绪平复下来,顺路买了早餐才回宿舍。   谢宴还没起。   荆戈磨了磨牙,谢宴在上个世界估计过得很舒坦,结果来到这个世界还要按时起床上课,体验一番学生生活,想必一时很难适应。   他沉声笑了下,然后拨开自己床边的闹钟,放到了谢宴耳边。   急促的闹铃声猛地响起,谢宴吓了一跳,直接坐了起来。   过了几秒,谢宴终于回神,闹铃还在响,吵得人头疼。   谢宴一抬眼,正对上荆戈似笑非笑的视线。   他抓过闹钟,直接扔到了荆戈怀里。   荆戈关上闹铃:“你真的是学生吗?叫三遍都不起,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   “呃……”还要装学生按时上课,谢宴顿时有些泄气。倒不是上课学习有多困难,不如说,这件事对他来说相当简单。   因为,神明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记忆。而且,神明本就是凌驾于人类世界之上的存在,人类世界所探究的法则、规律、真理,只是神明认知中的常识而已。   他烦的,是没办法想睡就睡,想起再起了。   谢宴爬起来,仓促洗漱了一下,荆戈还在等他。   谢宴心情顺畅了些,“走吗?”   荆戈没说话,抓过书包跟了上来。等快到教室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开口,“你不吃早餐吗?”   “啊……”谢宴这才想起来,“来不及了,中午再说吧。”   荆戈又烦躁起来,他将手中拎着的买好的早餐塞到了谢宴手中,快他两步走进了教室。   谢宴愣了一下,塞到他手里的是两个肉包子,还是热的,袋子没有开过的痕迹,显然是单独买出来的。   谢宴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别扭劲。   谢宴眼里盈上笑意,这一天的心情都沁着愉悦。   这样过了两周,谢宴已经跟差不多整个班里的学生都混熟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他来说向来是顺手拈来的事。能不能讨人喜欢,基本上只取决于他有没有这个意愿而已。   谢宴也在这个过程中,差不多了解了,哪些人是真的对荆戈存在恶意,哪些人只是置身事外,不想惹麻烦,哪些人又是对荆戈保有好感,迫于环境不敢接近他而已。   在慢慢获取到这些信息后,谢宴开始谋划如何打破荆戈所处的尴尬境地。   他清楚,这个局面的根源,就在于慕安和荆戈之间模糊不清还过于引人注目的关系。   谢宴刚出教室,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安。   慕安也看到了他,轻轻笑着,“谢宴,这是要去干什么呀。”   谢宴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慕安了,他所在的班级跟他们不在一个楼层,平时不是刻意,根本碰不上。   来找荆戈的吗?谢宴心里思索着,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去吃晚饭。”   慕安似乎还有话说,挡在他面前,谢宴也没打算绕过去。   “上次……”慕安犹豫了一下,“你的伤好点了吗?”   “嗯,好得差不多了。”其实只是外伤都消了,校医说腺体损伤恢复很慢,那些遗留症状一时半会不会消失,甚至有可能一直不消失。   “你是一个人去吃饭吗?”   谢宴和他没什么交集,据他所知,慕安还是挺傲气的,看不上的人不会主动搭话。   现在跟他这么一个B级Alpha却有这么多话说,谢宴想,估计是因为荆戈吧。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和慕安搞好关系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   谢宴正欲回答,慕安的目光已经从他身上挪走,错过他,落在了他身后。   “荆戈。”   他唤了一声,谢宴离得近,这两个字清晰地进入他的耳朵。音调似乎比跟他说话时软了许多。   谢宴想,不愧是顶级的Omega,不仅身娇体软,声音也又甜又撩人。如果再加上信息素,恐怕没有哪个Alpha能抵挡。   荆戈在谢宴旁边站定,看到慕安,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你怎么来了?”   慕安脸色微红,“没什么,我只是路过。”   “嗯。”荆戈应了一声,就要错过两个人离开。   慕安愣了一秒,赶紧叫住了荆戈,“荆戈,你要去哪呀?”   “吃饭。”荆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慕安望着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形,俊美锋利的侧颜,一时忘了言语。他怎么都忽视了,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有着如此出众的容貌。宛若雕塑一般,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即使没有S级Alpha的光环,也足够夺人注目。   心跳有些不正常,慕安脸颊泛起一片红晕,像是醉了一般。   “你还不走?不是说饿了吗?”   “嗯?”慕安有些困惑,下一秒逆流的血液急速冷却了下来。他发现,荆戈看的不是自己,话也不是对自己说的。   荆戈叫的人……是谢宴。   被趁虚而入了。这是慕安的第一个想法,他又重新打量了谢宴一遍,目光里多了许多审视的意味,第一次见面时那模糊的危机感也终于化为实质。   随后,他清醒了过来。站在面前的,不仅是Alpha,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B级Alpha。除了相貌,没有任何可以和他竞争的资本。   况且,他向来是被追求的那一个,只有别人为得到他而竞争的份,让他和一个Alpha摆在一起当竞争者,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慕安敛了敛神,脸上浮现出修炼完美的甜美笑容,“荆戈,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找你一起吃饭的。”   “自从你分化后,你都好久没联系我了。”   荆戈看了他一眼,心里不住的冷笑,他对慕安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层次。他想起从前,因为他迟迟未分化,慕安把他当避风港,每次一有出色的Alpha为他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慕安就会过来找他诉苦。   荆戈碍于儿时的情意,以及作为邻居父母之间的交情,一直没狠下心来,也不想小题大做,就放任了他的这一行为。结果被其他Alpha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成了眼中钉。   后来,他分化过程中腺体受损,慕安则直接变了脸,减少了跟他的来往,刻意远离他。结果他又沦为其他人眼中的失败者,受到了更多嘲弄。   再后来,他受到了慕安追求者,一个S级Alpha的打击报复,理由竟然是慕安屡次在这个人面前提及他,他吃醋嫉妒。   荆戈联想到他分化后,慕安有两次莫名来找他吃饭,缠着他一起放学一起上课。顿时明白过来,慕安不过是把他们当作工具,享受这种所有人为他争风吃醋的乐趣。   他不能忍受,疯狂反扑。而此时慕安已经和那个S级Alpha在一起,也丝毫不顾及两人之间过往的交情,联合那个S级Alpha对付自己。   荆戈对慕安的那点发小情谊早就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干净了,眼见慕安因为他分化为了S级Alpha,做出了与曾经截然相反的举动,开始主动来找他,荆戈只觉得无尽的嘲讽和厌恶。   不过,装还是要装一下的。毕竟,在谢宴和慕安的认识里,他和慕安的关系都还是以往那个情同手足的竹马。   无论是为了对付慕安,还是对付神明,他都不应该露出任何破绽。尤其是面对神明,他绝对不能泄露自己还保留着记忆的秘密。   荆戈有些懊恼,也有些庆幸。虽然他不想看到慕安,但慕安的出现,无疑点醒了他。   他这段时间都在跟谢宴干什么啊?叫他起床、陪他吃饭、同进同出……谢宴不是他的同学,也不是他的室友,而是神明。怎么相处久了,连这点都差点忘了。   他做的这些事,目的明明是为了稳住对方,降低对方的警惕心才是。   荆戈敛了下神,“吃饭?要不明天吧,今天我和谢宴一起吃。”   慕安心中警铃一响,笑着说:“只是简单地去食堂吃饭而已,不用特意挑时间的,如果不介意的话,这顿我们三个一起吃,好吗?”   荆戈不想和慕安一起吃饭,但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上一次见面态度还那么好,这次就直接毫无理由拒绝对方,实在太生硬。   不过……荆戈转念一想,看向谢宴。   谢宴一怔。   慕安也反应过来,微笑着拉住谢宴:“谢宴,你不介意吧。”   “呃……”十几年交情的竹马竹马都不介意他当电灯泡,谢宴有什么好说的,“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那就一起走吧。”   虽然,慕安和荆戈走在一起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荆戈之前遭遇的那些事,很大程度上就是和慕安接触过多,又是在谁都看得到的地方,让太多人眼红嫉妒了。   但是,想和谁一起走、和谁一起吃饭,又是荆戈自己的事,并没有过错,他无从指摘,也无权干涉。   谢宴只能从其他地方找思路。   这顿饭加上他,至少也能分散一点目光,帮荆戈分散一点敌意。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为什么荆戈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第33章 怀念   慕安,你喜欢荆戈,对吗   S级Omega真的非常稀少,这所中学已经是全市最好的中学了,S级Omega也不过只有两三个。   作为其中之一的慕安,在这所学校里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走到那里都是视线的焦点。   谢宴达成了目的,三个人走在一起,他感觉周围有一半的视线都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大家对荆戈和慕安同时出现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他是一个新面孔,第一次和慕安同行,自然有很多人好奇他是什么人。   顶着无数嫉妒的、探究的、灼热的目光,谢宴的反应却是淡定得出乎了慕安的意料。   慕安心情有些微妙,对谢宴的存在更在意了几分。   三个人打了饭,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荆戈和谢宴坐同一侧,慕安坐在荆戈的对面。   谢宴眼观鼻、鼻观心,知道慕安想找的只是荆戈,他是顺带的。所以,他并没有打算打扰旁边两个人,坐下后就开始自顾自地吃起来。   慕安扫过谢宴的餐盘,谢宴只打了两个菜,不仅清淡,还显得很朴素。   他移回视线,将一小碗蟹肉推到荆戈面前,笑着说:“专门给你打的。”   荆戈和谢宴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那碗蟹肉上,谢宴愣了下神。   换了个环境,在不同的世界里生存长大,荆戈依旧是那个荆戈,灵魂相同,喜好也是相同的。   荆戈本想着怎么拒绝,却注意到谢宴的目光在那碗蟹肉上驻足了很久,他脱口而出:“你想吃吗?”   “呃……”慕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笑容顿时僵硬起来。   谢宴眨了眨眼,摇头道:“不想吃。”   慕安勉强维持着笑容:“荆戈,你换口味了吗?我记得,小时候桌上有这个,你总跟我抢着吃呢。”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荆戈,反而一直在关注谢宴。   但谢宴除了刚刚回答荆戈的问题外,一直在专心吃饭,似乎连他的话都没听进去,也看不出其他异常。   慕安觉得自己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荆戈将蟹肉推了回来,“这段时间有点过敏,吃不了了。”   “呃……”慕安一时无言。   谢宴张了张口,偏头瞧了荆戈一眼,没说话。   这顿饭慕安吃得味同嚼蜡,等快吃完的时候,慕安又盈起微笑:“荆戈,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我记得你数学很好,我遇到了点难题,想要向你请教请教。”   他们已经是高二了,特殊情况除外,都是两周放一次假,一次一天半,供大家回家休息。中间这个周日也会放半天,但时间太短,大家大都会选择待在学校里。勤奋一点的,泡图书馆学习就成了最佳选择。   慕安知道,荆戈这个时间点一定会去图书馆。   荆戈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两周我要准备竞赛,恐怕没有时间。你如果着急的话,先找其他人吧。”   慕安慢慢抿直了唇线,他能够看出来,虽然表面上荆戈对他的态度照旧,但话里话外都在拒绝他的邀请,这和以前差别太大了。   怎么会这样?慕安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谢宴,若说荆戈身边发生的不同,除了分化外,就只有这个人了。   以前,荆戈根本没朋友,除了他来找荆戈,荆戈都是独来独往。慕安也清楚这里面多少都有他的因素,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并且很享受,这么优秀的人,眼里身边都只有他一个,有什么不好?   听说谢宴是新转来的,慕安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跟荆戈混熟了,荆戈还跟他一起吃饭,不知道两人一起做的事还有多少。   若是其他情况,慕安主动提两次邀请却被反复拒绝,他是绝对拉不下脸来再去纠缠的。从来都只有别人迎合他的份,他怎么能自降身份去看别人的脸色。   但是,这次不太一样。不仅因为荆戈是S级Alpha,是可考虑范围内的对象。他还有另一层考量,那就是,荆戈现在对他的态度很可能是由于谢宴的出现造成的。   如果他真的顺了现在的局势减少和荆戈的接触,那不就从侧面体现出他的魅力不如谢宴吗?荆戈因为一个B级Alpha疏远他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慕安心思百转,终于凝出一抹自信柔和的笑容:“那……谢宴,你有时间吗?我听说你在原来的学校成绩样样拔尖,我问的都是一些基本问题,肯定不会难住你的。”   谢宴讶异地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周末想约我一起去图书馆吗?”   慕安笑容腼腆:“荆戈性子冷,除了我一直没什么朋友,没想到你刚来没多久就和他这么熟了,而且那天还帮了他,我作为荆戈的发小,也想和你认识认识,互相了解一下。”   谢宴扫过他精致柔美的五官,心里快速思索了一下。   他本来就不希望荆戈和慕安一起去图书馆,太明目张胆了,但如果他们真要是想去,他总不好违背人家的意愿。   现在好了,慕安来约他了,他和慕安单独去图书馆,不带荆戈,这简直是件大好事。比现在三个人一起吃饭好多了,因为这更方便将原本集中在荆戈身上的火力转移到他身上来了。   谢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好啊,能和校园里最炙手可热的Omega一起去图书馆,是我的荣幸。”   慕安对这种恭维当然很受用,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谢宴心情不错,又补了一句:“慕安,你可一定要来呀。爽约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他信手拈来,在场两个人都很高兴,只有荆戈一张脸在谢宴答应慕安的时候就黑了下去,且越来越黑。   谢宴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不知道跟慕安接触多了很容易成为活靶子吗?   荆戈和谢宴相处了两周,知道谢宴是个绝对聪明的人,作为无所不知的神明,他肯定也清楚曾经的自己因为和慕安接触过多遭受了什么。   最近找他麻烦的人少了很多,一方面是因为他和慕安接触少了,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分化为了S级Alpha,S级的Alpha信息素几乎对所有人都有着绝对的压制性,大家开始忌惮他的存在,不敢再招惹他。   但谢宴只是一个B级Alpha,这和一个有缺陷的S级Alpha受到的待遇基本上是一样的。在这个空档里和慕安同处,荆戈敢肯定,他绝对会成为活靶子。   荆戈已经能够预见接下来谢宴会遭遇什么。   自找的,自找的!荆戈不断地在心里强调这一点,企图压制自己泛滥的且不应该出现的同情心。   但是……   慕安和他们道了别,已经走了。荆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往教室走。   谢宴有些茫然,他叫住荆戈,“荆戈……你,生气了吗?”   荆戈冷哼了一声,没有停顿,留他在原地,自己走进了教室。   谢宴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慢慢浮现出深重的忧虑。   世界意识评判主角气运值的标准在不同的世界里会略有些差异。上个世界里,更偏重事业,这个世界里,则更偏重感情。   但是,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谢宴一向难以把控,这虽然依旧是个B级世界,对他来说却难了很多。   慕安态度扭转,荆戈喜怒无常,谢宴其实也有点懵了。这两个人到底在闹什么啊,别人就算了,他连管都不想管,可一个是主角,一个是他最在意的人,谢宴不得不时刻关注这两个人的动向。   谢宴没有回教室,他找了个寂静的林荫道,坐在长椅上吹了会儿风,梳理了一下思路。   已经做好的计划是没必要改的,他必须一点点改善荆戈在学校里的生存环境,让他过一个正常的学生生活。   慕安……先弄清楚他重新来接近荆戈是为了什么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至于荆戈,虽然脾气是比上个世界更炸了,但依旧很好哄,一两句话就能哄回来的事,他也挺乐意像戳河豚一样逗逗荆戈,何乐而不为呢。   谢宴理清楚这些,才感觉遮在心头的那股阴云消散下去。   周末,他和慕安如约去了图书馆。   慕安问了他几个数学题,就转了话锋,跟他聊起日常来。   谢宴心想,果然不是单纯为了问个数学题来的。   两人扯了几句,就已经把话题扯到荆戈身上。谢宴晃了下神,听到慕安在他面前慢悠悠地说起往事。   “荆戈小时候,比现在野多了,出去打架,还总要拉着我。”   “看他把那群比他还高的同龄人打趴下,我还觉得他怎么这么欺负人,”慕安笑了笑,眼里盈着光芒,“后来我才知道,荆戈是为了我打的,因为那群人背后说了我的坏话。”   “我分化之前,荆戈一直把我当好哥们,什么都要跟我一起做,他还总嫌我力气小,脾气软,又爱哭,又没骨气。”   “结果我分化成了Omega,他突然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嘴上不说什么了,处处也都让着我。其实我还挺怀念分化前的,那时候他没这方面意识,不知道保持距离,单纯、干净、有活力。”   “他分化为S级Alpha,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倒想回到他分化之前,荆戈也不会为了避嫌,刻意远离我。”   他娓娓道来,语气惆怅之中,却含着丝丝缕缕的甜腻和幸福,像是喝醉了一般。   谢宴看着他,等他话音尽数落下时,平静地说:“慕安,你喜欢荆戈,对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不吃香菜灌溉的50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是橘不是桔灌溉的3瓶营养液!   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34章 慌乱   算了,我也强迫不了你   大约是没想到谢宴能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慕安的表情出现了四五秒的凝滞。   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牢牢将他锁定在原地,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所有心思。   慕安额头冒出了一点冷汗,差点就被这句话打得失了方寸,他凝了凝神,才勾勒出自己最为擅长的、毫无破绽的微笑。   “喜不喜欢,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荆戈毕竟是我的竹马,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情谊,很难用一句喜欢概括。”   他没有把话说死,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谢宴皱了下眉。到这个地步,他到底也看出来了,慕安对荆戈多少是有点喜欢的。   然而,他显然是不想主动承认对荆戈的喜欢,不管是出于羞涩还是其他考虑,说出这种话来,谢宴实在看不出他的喜欢有几分真诚。   他轻扯了下嘴角,“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想着,如果你真喜欢荆戈,我说不定还可以帮你追他。”   慕安愣住了,“你说……帮我追他?”   “对啊,你看你们现在一个是Omega,一个是Alpha,寝室不在一栋楼,教室也离得这么远,除了周末放学,平常很难有交集吧。”   “但要是有我帮忙,打打掩护、创造时机之类的,是不是就方便很多。所谓避嫌,也就没必要了,不是吗?”   慕安看着谢宴,难免对他的说法有些心动:“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慕安喜欢荆戈又怎么样,喜欢荆戈的又不止他一个,谢宴不在乎。最关键的是,荆戈又不喜欢慕安,他自然不会在一个坑里栽两次,自作聪明搞这些小动作。   最后把荆戈惹急了,还是他自讨苦吃。   他现在,不过是诈一诈慕安,确认一下他的真实想法而已。   他不太相信慕安是真情实意地喜欢荆戈。很快,慕安的真命天子也要转到这所学校来了,在原本的剧情里,慕安没多久就和这个人纠缠起来,根本没有顾及过荆戈,不像是喜欢过荆戈的模样。   现在只不过改动了一个剧情,避开了荆戈腺体受损的剧情,让荆戈完美分化为S级ALpha而已。当然,再微小的改变都可能产生蝴蝶效应,但是,谢宴不认为这一个小点会直接改变慕安对荆戈的感情。   至少也要等他的真命天子来了之后,再来看慕安的选择,才能真的看出一些端倪。   “我怎么敢骗你呀,”谢宴调笑道,“惹你伤心,可是要被你那能绕操场三圈的追求者群殴的。”   慕安看着他,抿了抿唇角,动作矜持,却透出一股羞涩的味道。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些纠结地开口:“不说喜欢,我现在想和荆戈见个面、吃顿饭、随便聊聊天都很困难,学校人太多了,我不想管其他人怎么想……但,好像给荆戈带来了一些麻烦。”   “谢宴,如果你能帮我们,那的确是再好不过,我也会感激你的。”   “呃……”谢宴一时无言,他没想过慕安会接受他的提议,毕竟,以慕安的个性,谢宴以为,他不会拉下面子做主动的一方。   怎么办,好像避过了一个坑,又挖了一个新坑自己跳下去了。   谢宴不好拒绝,只能先应了下来,两人加了联系方式,说要备以后方便。   两人又在图书馆待了一个小时,慕安对他的态度明显友善了许多。   回到宿舍,他一开门,正撞上荆戈的视线,荆戈眸色深沉,看了他一眼,直接挪开了视线。   谢宴呼出一口气,心情有些忐忑。他很少出现这种情绪,做什么事都是随心所欲,不怕别人窥见,也不怕别人质疑或者不满。   因为他不在乎别人的心情,全凭自己开心。但是,他在乎荆戈。   不过,他现在也没打算跟荆戈全盘托出,毕竟,两人的关系还没进展到那一步,慕安也只是和他口头上约好了,没到真要他帮忙做什么的时候。   谢宴心安理得地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谢宴,你会打游戏吗?”齐洛眼睛还盯在手机上,身体却跟螃蟹一样挪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谢宴。   谢宴眼睛一转:“会一点儿。”   “那太好了。”齐洛激动地说,“有两个人要下,谢宴,你来跟我组队呗?”   谢宴拿出手机,轻轻点头,“可以啊。”   齐洛盯着屏幕,又操作了半分钟才结束。他愤愤地拍了下大腿,然后从后面用胳膊环住谢宴,“你操作怎么样。”   谢宴看他一眼。相处了两周,齐洛明显暴露了本性,比刚见面那会儿放开了许多。   “一般般。”   原究坐在床上,没看这边:“不带菜鸡。”   齐洛瞪了他两眼,然后搂着谢宴的肩膀,哥俩好地说:“别管他,他巴不得有个人比他还菜,给他垫个底呢。”   谢宴笑了笑,“你刚刚说缺两个人是吗?”   “对,”齐洛揪了下头发,“我想想,再找个人。”   谢宴也用手肘蹭了下齐洛,抬了抬下巴。   齐洛收到眼神暗示,朝荆戈的方向看过去,而后缩了下脑袋,低下头贴着谢宴小声说:“我可不敢。他听你的,你去跟他说。”   正和他意。谢宴站了起来,“看我的。”   谢宴走到荆戈身后,弯下腰,脑袋放在和荆戈并齐的位置,和荆戈一齐看向电脑屏幕,画面还停留在桌面上,根本没有打开任何软件。   谢宴眼尾微勾,缓声说:“荆戈,你是不是没事做。要不和我们一起打游戏吧。”   他一贴近,荆戈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们几乎相当于同床共枕,睡了这么久,荆戈早已习惯闻着谢宴的信息素味道入睡。   可是今天,那轻淡温和的香气中掺进了一股甜腻的味道。   荆戈握紧了鼠标,绷着脸说:“没时间。”   谢宴伸出手,放在荆戈的肩膀上,若有若无地滑动。“那你跟我说说,你这个时间要做什么事?”   “准备竞赛。”   “撒谎,你桌上都没有放书。而且,我都注意到了,你那几本竞赛书都翻到底了,学了好几遍了吧?”   荆戈不说话。   谢宴不依不饶,“就打几局游戏放松放松嘛,我知道,你游戏水平很厉害,带带我好吗?”   谢宴几乎圈住了荆戈的脖子,他跟齐洛刚刚那种兄弟之间架着肩膀的动作完全不同,姿势像情侣一般。而且谢宴的双唇离荆戈的腺体很近,这是Alpha之间绝对排斥的行为。   简直亲昵到让人不得不多想的地步。   齐洛和原究都盯着这一幕,屏住了呼吸,交换了一个异样的眼神。可漩涡中的两人似乎谁也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荆戈已经忍耐到了极致,谢宴沾上的Omega的信息素让他无比烦躁,但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烦躁。   偏偏谢宴还在喋喋不休,用哄小孩的语气哄他:“这才是高二,等明年有你忙的时候,而且就算到了高三,你也得劳逸结合啊,适当放松放松。”   “再说了,你明明就是有时间,别别扭了,好吗?”   荆戈直接站了起来,他怒瞪着谢宴,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没有时间,不行吗?”   那股甜腻的信息素冲击着荆戈的神经,让他口不择言地讽刺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务正业,闲到在学校里,就跟Omega出去鬼混。”   这话一出,寝室里瞬间安静了。   谢宴敛起了笑意,他看着荆戈怒火中烧的双眼,那里面没有任何他熟悉的神色,只有愤怒,只有抵触。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荆戈吗?谢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现在却产生了动摇。   在上个世界里,哪怕是刚开始他们不熟悉的时候,荆戈也不会这样对他。   的确是同一个灵魂,虽然没有另一个他的记忆,也没有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但是……   谢宴扯了扯唇,他突然觉得自己纠结这个问题很没意思。   也许是他错了吧,两人的感情还没到那种程度,他就跟跳了进度一样,用习惯的方式跟荆戈相处了。正常人都会觉得心里不适。   谢宴自嘲地笑了笑:“那算了,不想玩我也强迫不了你。”   齐洛这才敢喘一口气,他上来缓解气氛,“没事没事,我再想办法找其他人就是了。”   谢宴垂眸,被齐洛拉着回自己的位置。   突然,他的胳膊被握住了。谢宴的目光掠过那只手,并无言语。   荆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在触碰到谢宴那略含受伤的眼神时,自己被愤怒支配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谢宴退开的那一步更让他升起无尽的慌乱,他不能就这么看着谢宴走开,不能任由这件事以这种方式收场。   荆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内心深处有道声音告诉他,以谢宴的脾性,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挽回,他和谢宴恐怕就这样完了。   僵持了半分钟,谢宴叹了口气,冷淡道:“放开吧。不是没时间吗?”   荆戈打了个激灵,一把把谢宴从齐洛手中抢了回来,他颤声说:“对不起,谢宴。刚刚是我说话不过脑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宴凉凉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什么波动。   荆戈心里落满了慌张,也顾不得另外两道震惊的视线,“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给我一拳都行,别生气,好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是橘不是桔灌溉的4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柠檬软糖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5章 化冰   这句见过是什么意思   这跟平时冷漠寡言的荆戈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齐洛打死也想不到荆戈会有这么低声下气哄人的一天。   这真的是荆戈?齐洛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谢宴恍惚了片刻,他挑了下眉,失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荆戈低着头:“刚才是我犯浑,脑子不清醒,说错了话,你打我吧。”   齐洛咽了下口水,木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实在搞不清状况,怎么就从快要打起来的氛围,一下子反转成了这样?   谢宴莞尔一笑,他平静地看着荆戈:“你没说错什么,我的确是刚和Omega鬼混完才回来,那个Omega还是你的竹马,慕安。”   他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强调什么。齐洛和原究听到这话,神色各异。   荆戈眉心一拧,在其他Alpha面前说出和慕安接触过,对谢宴没有任何好处。   他闷声替谢宴解释:“我知道,不是鬼混,你和慕安不是去图书馆了吗?”   谢宴微讽道:“那不是你用来形容我的词吗?”   荆戈顿时有点恼恨自己刚刚为什么被愤怒冲昏了大脑,他并不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却偏偏……隐隐约约中,他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在什么时候,他也曾被愤怒支配大脑,疯狂地刺伤过眼前这个人。   荆戈抓着谢宴,不想让他离开半步,他低声说:“是我错了,你原谅我行吗?我什么都能做。”   荆戈没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不会说漂亮话,只能一遍遍重复自己心里的愧疚,偏偏这样直白生硬的话却很对谢宴的胃口。   谢宴早就消了气,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那是有时间打游戏了?”   荆戈立刻接了话:“有了。”   谢宴朝齐洛递了个眼神。   齐洛简直对谢宴刮目相看,哪怕让他再看一遍,他也看不懂谢宴怎么就把荆戈这倔脾气一下子制得服服帖帖的。   哪怕让他跟着学,或者换他上场,照着谢宴那些话重复一遍,齐洛也一点都学不来。没效果就算了,恐怕还真要挨荆戈一顿揍。   齐洛应了一声,“我这就开一局,谢宴,荆戈,加一下好友哈。”   四个人加原究的一个朋友,很快就开了一局。   谢宴其实不怎么会玩游戏,只是之前无聊的时候,被荆戈带着学了几把。所以他开局没两分钟,就送了一血。   原究噗呲笑了一声。   齐洛拍了一下大腿,叫道:“谢宴,我以为你谦虚呢,没想到你真的比原究还菜啊?”   谢宴等着复活,闻言有些讶异道:“是吗?我觉得还好啊。”   齐洛看了他一眼,对上谢宴的目光,夸张的表情一下子收敛起来,他好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谢宴……不会是,连菜鸟都算不上的新新新手吧?   荆戈偷偷瞥了谢宴一眼,他那双时刻含着从容随性的眸子,偶尔泄露出的无辜和茫然,简直让人心痒极了。   荆戈默不作声地操作着自己的角色,手起刀落,直截了当地扑杀了刚刚杀了谢宴角色的对手。   他的操作干净利落,不留余地,原究就在旁边,看到同阵营的用几秒时间就灭了对方的主力,顿时激动道:“艹!牛!”   他惊艳地合不拢嘴,下一秒就意识到这个角色是荆戈的,他虽然偶尔关注荆戈,却没有和对方交流过,顿时有些尴尬。   接下来,荆戈明显针对那个主力,每当他复活一次,他就立即上去杀了对方,不给留丝毫操作空间。   齐洛也被荆戈的强悍惊到了,忍不住说:“荆戈,没想到你玩游戏也这么强啊?”   荆戈没接话。但几个人都沉浸在游戏中,也没人觉得有问题。到了最终的攻塔环节,又是荆戈带着几个人,转眼间就破了对手的防线。   齐洛激动地跳了起来,他和原究已经连输了好几遍,第一次扭转败局可算是高兴坏了。   齐洛:“荆戈,一起组队呗?你太强了,我想抱大腿上分!”   荆戈放下手机。   齐洛怕他不答应,又去撺掇谢宴:“谢宴,你技术太差了。除非你带着荆戈,否则我可不拉你了。”   谢宴看他激动成这样,起了逗弄之心,“那你可要问问荆戈,他可不一定有时间。”   齐洛顿时垮下来脸来。荆戈也感觉脸有些发烫,谢宴明显意有所指,还记着刚刚那件事呢。   他的视线落在谢宴身上,谢宴也偏头看着他,眼中的温柔似乎要溢了出来,让荆戈心尖微颤,莫名的情绪涨满了胸膛。   他望着谢宴,张口说:“我有时间的。”   齐洛高兴地耶了一下,原究看着下面三个人,不知何时脸上也挂了点笑。   四个人趁热打火,又开了一句。齐洛打着打着,想起来一个问题,随口问道:“谢宴,你怎么知道荆戈打游戏厉害的啊?”   谢宴漫不经心地开口:“见过。”   “哦,你这也太凑巧了吧,我在这住了一年多,都没见荆戈打过游戏。”   谢宴但笑不语。   荆戈指尖一顿。他并不沉迷游戏,在学校里手机只起个通讯工具的功能,齐洛自然没见过他打游戏。   他显然也是误会了谢宴的话。也是,在场四个人,或许只有他知道谢宴说的这句见过是什么意思。   谢宴才来几周,见过的自然不是这个他,而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他打游戏的场景。   荆戈知道,那个世界上的他,毕业以后就很少接触游戏了。   谢宴具有回溯时间的能力,所以说,是谢宴将时间回溯到了他的学生时代,亲眼目睹他打游戏了吗?   谢宴明显不是精通游戏的人,恐怕也很难看一眼就知道一个人的游戏水平高不高,那谢宴又是怎么笃定他打游戏厉害的呢?   是看了无数次,还是……那个他亲自告诉谢宴的?   在那个世界里,谢宴是以怎样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的?荆戈突然对这个问题有了无尽的好奇。   从这天开始,荆戈与两个舍友僵持的关系开始渐渐解冻。   ——   阳光明媚,谢宴被齐洛拉到操场上,围观篮球赛。   这是他们班和邻班自发组织的比赛,篮球场上活跃着的身影,谢宴认识的有一大半。   谢宴盯着看了半晌,“齐洛,我们去买几瓶水吧?”   “啊?买水干嘛?你渴了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   两个人买了一箱水搬回来,篮球赛已经打完了一个半场。   谢宴喊了一声:“乔班长。”   他声音不算大,但好在离得近,被他叫中的男生叫乔佘,听到声音就转过身来,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然后大步走了过来。   乔佘长得高大壮实,浑身洋溢着荷尔蒙,他一边擦汗,一边说:“谢宴,还有……齐洛,平常在篮球场上见不到你们啊。”   齐洛摸了摸后脑勺:“原究说你们要打比赛,让我过来助助威,你说我一个Alpha,给你们助威有啥用啊?”   乔佘爽朗地笑起来:“哈哈,这是我们自发组织的,班上不打球的都不知道,谁管Alpha还是Omega啊,班上有一个算一个,站在这里看我们打就算助威了。”   说这话时,乔佘忍不住看向谢宴,他迟疑了片刻,笑着说:“那,谢宴是跟齐洛一起来给我们助威的吗?”   谢宴轻笑一声,将水递给乔佘,温声说:“当然,你们打得很帅。”   他诚心夸奖,乔佘有些不好意思,谢宴看上去就是个斯文人,但他和齐洛还不太一样。   齐洛是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一拳就能打飞。而谢宴他比齐洛高,骨架也宽一点,看上去完全不是柔弱可欺的类型。   但你绝对无法想象跟他动手的模样,打不得、动不得,只适合用嘴、用手这种文雅的方式和他交流。   这种人说话,分量、威力都比别人重。所以,哪怕乔佘听惯了夸奖,再听到谢宴这句,还是难免有些骄傲和得意。   乔佘接过那一箱水,惊喜道:“你们想的可真够周到的。”   他招呼几个队友过来,把水分了下去。原究站在一边,看了两人一眼。   乔佘喝了口水,主动找话题说:“哎,对了,还没问过,你们俩会打球吗?”   齐洛摇摇头:“我没打过。”   “这样啊。”想想也知道,齐洛这小身板就不像是会打球的。乔佘只是顺口一提。   他又看向谢宴,谢宴静静地注视着他,“我会。”   乔佘呛了一口水,咳嗽了两下,才直起腰来,惊喜地说:“谢宴,你会打球啊?”   谢宴勾唇,笑着说:“怎么,班长觉得我不像会打球的吗?”   乔佘坦诚地摊开手:“倒不是说不像,就是……谢宴同学看着不像是爱运动的类型。”   他用手肘拐了一下原究:“原究,你说是不是?”   原究看了一眼谢宴,板着声音说:“确实,荆戈叫你去跑步,从来没见你答应过。”   乔佘噗呲笑出了声。   这话说得实在太不给面子了,齐洛顿时踩了原究一脚,横他一眼,“你怎么说我们家谢宴呢?”   谢宴表情未变,乔佘笑了两声,扫到他眼里的期许,心头一动,脱口而出道:“那……谢宴,有空来和我们一起打篮球吧。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你的球技呢。”   谢宴弯起眼眸:“好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是橘不是桔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胖橘的猫灌溉的3瓶营养液! 第36章 骚动   是哪个Omega在球场上乱放信息素   谢宴再次来到篮球场找乔佘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乔佘摸了摸后脑勺,他是一个交际非常广泛的人,又是班长,当然跟班上每个人都很熟。   但是,荆戈有点特殊,因为他和慕安的关系,班上有几波小群体很排挤他,甚至有两次专门针对他搞了小动作。   作为班长,他把事情压了下来。但问题根源不在班上,他也没法彻底解决。而且,经过那两次后,荆戈性格就阴沉了下来,渐渐地,班上想和他接触的,也不敢多和他交流。   乔佘一直有点内疚,其实如果他插手管管会好很多,但他觉得这事实在棘手,就放任了事情发展,直到今天。   乔佘实在想不到荆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除了学校强制性的,荆戈基本不会参加集体活动。   他先是跟谢宴打了招呼:“谢宴,终于想起来要跟我打球了?”   谢宴点头,“对啊,班长,有位置吗?”   “当然有,随便打着玩的,怎么会没有位置。上次也是,要不是看你穿的衣服不合适,我都想让你直接上场了。”   他扫过荆戈,挣扎了一秒,谢宴却接过话,直接道:“那是不是,再加个人也没问题呢?班长。”   乔佘一怔,“你是说……荆戈也一起打吗?”   谢宴面上露出些歉意:“突然带个人过来,是不是太冒昧了?班长,不方便的话,我们下次再打也行。”   “没有,没有的事。再来几个人都行,我巴不得班上同学都来玩玩呢。”   只是,他没想到,荆戈会来。   谢宴笑着说:“那我下次再给班长多带几个人过来。”   他随意应和,某人却当了真。荆戈不大高兴地盯着谢宴的后脑勺看了两眼,主动往前站了一步,将谢宴半边身子挡在身后:“班长,请多指教。”   乔佘简直受宠若惊,“好好,一定。说实话,我一看你就是练过球的,早就想和你切磋一下了。”   “那就来吧。”   男人一碰到球场,说话都爽快了很多。班上几个会打球的都在这了,看到荆戈,都很惊讶。但面对他的加入,没有一个有废话瞎逼逼的,态度都很不错。   热身一结束,十几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就在球场上奔跑了起来,荆戈只有在一开始跟他们节奏有些错位,很快就融入了进去。   半个小时过去,随着一声篮球入框的清脆响声,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荆戈手里还残留着篮球的触感,他抬头看向篮球框,神色有些发怔。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不顾一切,拼命挥洒着汗水的感觉了。在阴暗处待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这种浸淫在阳光下,挥肆青春,享受最野性直白的冲动时,是一种怎样热血沸腾的体验了。   他转过身,遥遥撞上谢宴的视线,阳光太过炙热,似乎晃了他的眼。不然,他怎么会从谢宴的眸子里,看出了缱绻绵长的情意。   他不受控制地迈出一步,他想抱一下谢宴。明明不该这样的,他跟神明,怎么能发生拥抱这种行为。   可是,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一瞬间便生根发芽,在他心里滋长成绵延不尽的藤蔓,渴望顷刻到达了巅峰。   下一秒,队友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勾住他的脖子,喊道:“荆戈!你小子,我以前真是小瞧了你,你怎么打球这么厉害?”   周围的同学都陆续围上来。   “这水平进校队都绰绰有余吧,兄弟,你藏得够深的啊。”   “学习好,打球好,听说你打游戏也不赖,荆戈,你说你怎么长得啊?什么时候把你这脑子,这手,哦哦,还有这脸,分我一半啊。”   十几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笑着哄闹起来。   谢宴看着这一幕,脸上浮现了一丝欣慰。   果然,他的考察没有出错,这群男生不仅对荆戈本来就没有什么恶意,也是最容易让荆戈融入进去的。   歇了几分钟,球场上又热了起来。都是十几岁的高中生,精力很足,打个两三个小时根本不在话下。   谢宴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从前跟着荆戈学会了打球,但最多也就是两个人打着玩玩,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一帮年轻人在一起拼了命地打,还越打越上头。   谢宴勉强坚持了几分钟,就放弃了。他不是个乐意折腾自己的人,向来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宴打算下场,但这时候,球场上的人也都停了下来,表情有些古怪。   一个男生直接骂了出来:“艹,是哪个Omega,不怕死吗,在球场上乱放信息素?”   “你想Omega想疯了吗?你看看现在什么点,有一个围观的人吗?上哪里找Omega?”   “你才想Omega想疯了,你仔细闻闻,这不是Omega信息素是什么?”   “好香……不过,怎么这么浓,大家快散开,这么多人发情了可就难办了。”   十几个男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纷纷忘了刚刚还在打的球,叽叽喳喳,一片混乱。   荆戈脸色一变,快步朝谢宴的方向走过去。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背后无数道视线,荆戈扫过谢宴脖颈后面的腺体,那一小块肌肤已经发红,像是过敏了一样,释放着过于诱人的信息素。   荆戈目光一暗,沉声道:“抑制剂、抑制贴,带了吗?”   谢宴眨了眨眼,手指戳碰了一下腺体。果然,那里很烫,微微红肿,还有些刺痛。   因为一直在打球,他整个人体温都比平时要高,加上你来我往碰碰撞撞的,也就没有及时发现异常。   “在校服口袋里。”   荆戈抓着他,走到旁边的台阶上,拽过挂在树上的校服,将抑制贴翻出来,娴熟地贴在谢宴的腺体上。   他也曾经历过腺体受损,虽然引发的症状和谢宴天差地别,但都需要常备抑制剂和抑制贴,这种事自然是顺手拈来。   但在一旁围观的一众Alpha淡定不下来了,他们看看荆戈,又看看谢宴,最后面面相觑。   还是乔佘先开了口,他也实在没见识过今天这个场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谢宴,你,你是Omega吗?”   他们天天都待在一个教室里上课,Alpha和Omega对信息素的感知又异常敏感,怎么会不知道谢宴是个Alpha。   但眼下这个场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Omega信息素,又是切切实实从谢宴的腺体上释放出来的。   荆戈皱了皱眉,如若可能,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谢宴腺体受损这件事。   但现在,又必须对这些人解释清楚,不然,被他们认为是Omega故意在人群聚集处释放信息素,谢宴很可能受到处分。   他沉声开口:“他腺体受损,信息素的释放偶尔会出现异常。”   “你们闻到的,是Alpha信息素,只是嗅觉上类似Omega信息素,并不会诱导发情,也没有Omega信息素的其他功能。”   乔佘眼中闪过诧异,其他人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了谢宴身上。   “腺体受损……这,怎么回事啊,谢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们提过。”   腺体受损有多严重,在场的所有Alpha都心知肚明。   荆戈清晰地感受到,在得知是谢宴释放Omega信息素的那一刻,这些看谢宴的目光都多了些不同的意味。现在又加上腺体受损这一层信息,那目光里更掺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宴晃了两下,贴上了抑制贴,他的信息素已经不再胡乱释放。但他感觉浑身都提不上力气,大脑有些发懵,晕眩不已,还想要呕吐。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校医所描述的症状,他也不确定现在的身体反应是不是正常范围之内。   荆戈和他们交流的内容他没有听清,他只知道荆戈在给他解释。因为Omega是不被允许在两人及两人以上同时存在的空间里大量释放信息素的,这极容易引发骚动。如果真的产生误会,这件事将变得很麻烦。   谢宴知道这场麻烦是他造成的,他不可能将自己腺体受损的事情大肆宣扬给接触到的每一个人。   但如果及时发现,再早几分钟贴了抑制贴,不至于造成这场骚动。   他勉强凝了凝神,视野中的那片黑色被他压下去,可他眼前依旧只有模糊的几团人影。   这就够了。   他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苍白,眉心的痛色又给他增添了怎样的凄美。   他只是缓缓放开荆戈的手,支撑着自己在众人面前站稳,他勾出一抹浅笑,笑容很淡,他想让自己极力表现出轻松。   他缓慢地张口:“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球场都安静了。   谢宴感觉视线清晰了很多,可紧接着,他就被一种更深更重的疼痛裹挟,跟他刚才的难受全然不同,那是一种来自外界的敲入他骨髓的打击。   这是,世界意识的惩罚。怎么可能?   谢宴大脑一阵空白,他双腿一软,往前跌去,却被身后的人稳稳揽住腰,收进他温热的怀抱。   意识消失前,谢宴看到了两个身影,一个熟悉,一个陌生。   却都站在篮球场的外缘,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下个月的周六周天加更;   感谢小天使「宋亚轩的小宋老师」灌溉的28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是橘不是桔」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胖橘的猫」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当归川穹」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柠檬软糖」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7章 惩戒   是在刻意针对我吗   在谢宴倒下的那一瞬间,荆戈感觉桎梏他所有感知的那一层屏障突然褪去,无数记忆碎片疯狂涌进他的脑海中。   荆戈猝不及防接收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所有记忆,他收紧了手掌,紧蹙着眉心,俯视着谢宴的脸庞。   成千上百个记忆碎片,每一个,都绘满了另一个他与谢宴如影随形的身姿。   然而,正当他要与另一个自我贯通感知的时候,那股屏障又恢复如常,切断了亟待建立的联系。   荆戈来不及多思考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一把抱起谢宴,径直奔向了校医院。   谢宴醒来时,已经回到宿舍里了。他昏睡了整整两天,晚自习刚刚结束,宿舍外面逐渐热闹起来。   谢宴从床上爬下来,身体还没恢复,简单几个动作就耗光了他的力气。   他靠在书桌前的木椅上,发了一会儿呆。   门锁开了。齐洛走在最前面,荆戈和原究跟在后面也进来了。   看到谢宴,齐洛惊喜地跳了过来:“谢宴,你可算醒了。”   原究看了他一眼,走回自己的位置。而荆戈却停在齐洛身后,静静地看着谢宴。   谢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醒了。”   “哎,你再不醒,我就要告那个校医庸医去了。他给你治了半天,就说没大问题,等着你醒就行了。结果你两天都没醒,快吓死我了。”   “我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累。”   “哦,那你别在这里坐着了,赶紧上去休息吧,班主任说你最近不用上课,什么时候彻底恢复什么时候再去就行。”   谢宴微微弯眉:“好,我知道了。齐洛,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行。那我去洗漱了。”   “去吧。”   齐洛一走,谢宴就撞上了荆戈的视线,不知为何,他感觉荆戈的眼神里多了些与平常不一样的东西。   “那天……没给班长他们添麻烦吧?”   荆戈看着他的双眼,他从第一面见到谢宴就发现了,谢宴的眼睛很漂亮。   可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他渴望见到的神色,平静到让他心生煎熬。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了,谢宴还会那么狠心地逃掉。   来到这个世界,重新见到他,依旧表现得就如同没事人一样。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就好像,对谢宴来说,那些和他相处的时光无关轻重,可以随意抛下。   荆戈压下心里的怨愤和不宁,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点,“没有,他们很理解你的难处。”   “这两天,还找我问过你的情况。”   “那就好,改天我过去和他们说说。你刚下课回来,歇一会儿吧。”   荆戈的手指陷进了掌心,谢宴语气稀松平常,哪怕是他自己昏迷了两天,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易就翻过了篇。   又有什么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他不知道,谢宴只是擅长掩饰。实际上,谢宴现在心神不宁,精力根本顾不上应付宿舍里的三个人。   谢宴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视线掠过舍友的身影,都在忙自己的事。   他走到阳台上,关上门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宿舍里的光线。   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谢宴感觉平静了许多。他拿出收好的黑色孔雀羽毛,随意捻了一下。   齐洛从浴室里出来,没看到谢宴,叫了一声:“哎,谢宴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在床上也没在下面呀。”   原究没转头,低声说:“去阳台了。”   “啊?身体才刚恢复就跑去吹风,谢宴可真是的,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他看了一眼荆戈,荆戈背对着他们,带着耳机。   以那天谢宴昏迷时,荆戈那副火急火燎的状态来看,知道谢宴去阳台吹风,却没第一时间把谢宴叫回来,这可不像荆戈的作风。   齐洛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荆戈将手贴近心口的位置,手中夹着一根透明的细软管,密封的软管里装着的正是谢宴的信息素。   谢宴略显气弱的声音在这一媒介的作用下,传入荆戈的脑海中。   这是谢宴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联系封寂。   “封寂。”   又是这个封寂,荆戈表情瞬间有些扭曲。   “小宴,你的声音……生病了吗?”   “没有,”谢宴望着远处教学楼里明明灭灭的灯光,“封寂,我被世界意识惩罚了。但是我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以,我想找你聊聊。”   世界意识?惩罚?荆戈是第一次从神明口中听到这两个词,却并不觉得陌生。荆戈把刚刚接收的大量记忆扒出来,回想了一遍与这两个关键词能够联系起来的事件,果然让他找到了一些马脚。   一次是和荆玉吃饭,谢宴言语攻击了荆玉,一次是在山上出意外,谢宴直接踹了荆玉。这两次的情况和这次的确很相似,谢宴都表现出一种突然受到内伤的状态。   校医这次也说了,谢宴腺体受损的程度,不至于会让他晕倒。   世界意识的惩罚,这究竟是什么。荆戈忍住听到封寂声音后产生的郁气,继续听下去。   “小宴,你讲一下当时的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   “好。”谢宴把那天在球场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极尽一切他注意到的细节,语气更是少有的认真,“封寂,我没有直接或者间接伤害慕安,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封寂沉吟半晌,“小宴,你说在你昏倒前,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慕安,另一个是谁,你知道吗?”   谢宴微微蹙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应该是慕安之后的匹配对象,林少漾。”   “我可能知道原因了,小宴,你的确没有伤害慕安,但你还是影响了他的气运值。”   “什么意思?”   封寂低笑了一声,笑声里似乎有很多无奈,“小宴,你知道吗,听你讲球场上发生的事,我都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你实在是不太了解自己了,小宴,你很勾人,知道吗?”   “呃……”   “这么说吧,在那一刻,你可能盖过了慕安身上的光环,夺走了应该属于主角的关注度。”   “如果只有篮球场上的那些人也就算了,毕竟没有关键角色。但是,多出来一个林少漾啊,他是慕安未来的配偶,是世界意识选中的重要角色。小宴,你刚刚不是说,你昏迷前,看到他在看你吗?”   “你的意思是,他看上我了?”谢宴忍不住笑了一声,微讽道,“我之前从未见过他,这是第一面。”   “那可能还不至于,我只是猜测,在那个时刻,林少漾表现出对你的兴趣比对慕安的更多,这个现象被世界意识捕捉到,所以才……”   谢宴望着窗外,视线逐渐变冷,“封寂,我应该跟你说过,在上个B级世界,我曾经不止一次针对过主角,但是只有其中两次受到了惩戒。你觉得,我让一个角色多看了两眼,对主角气运值的影响能比得过那两次吗?”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世界意识对气运值的监控可不只是敏感了几个点。这会让我忍不住怀疑,封寂,你不觉得,世界意识是在刻意针对我吗?”   封寂低咳了一声,“小宴,有关世界意识的事,你还是慎言为妙。”   谢宴捏着那根羽毛,眉心渐渐拧起。他又进一步明确了自己的想法,他真的,非常厌恶这个世界意识。   可是,他的同伴们并不会这样想,甚至,连交流都会刻意打断。而仅凭他一个神明,又或者九个神明加在一起的力量,也不能保证能与世界意识抗衡。   因为世界意识吞噬了太多的灵魂,被他吞噬的灵魂,都是每个人类世界上的佼佼者,灵魂力量趋于人类能达到的最大值。   世界意识将这些灵魂力量化为己用,已经拥有了过于强大的实力。   因此才能一手遮天,肆意将正常发展中的人类世界扭曲为他的狩猎游戏,甚至要挟神明为其卖命。   谢宴一直期盼着一个变数的出现,能有一天,打破世界意识建立的游戏规则。   谢宴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了。”   封寂沉默片刻,他也听出了谢宴语气里的失落,但是,他没有办法。   谢宴太特殊了,神明、人类、世界意识的灵魂都是创世之初诞生的,只有谢宴是唯一一个新生灵魂,世界意识对他的灵魂一直虎视眈眈。   但好在世界意识无法完全拿捏神明,做不到像吞噬人类灵魂那样,随意吞噬神明的灵魂。   即使这样,他们也需要保持谨慎和低调,尽量不与世界意识发生冲突,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小宴,以后没有什么状况的时候,也可以联系我。我……我们都很想你。”   “我……”谢宴刚想说什么,荆戈就拉开门,走了过来。   谢宴看向荆戈,虽然是他在外面吹风,但荆戈身上却仿佛比自己还冷,挂着一身寒气。   他眨了眨眼。   “小宴……”封寂没听到下文,又叫了他一声。   荆戈的视线紧紧锁在他身上,他听到了封寂的声音,但他不想谢宴再和对方多说话。   “这里风大,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要一直待在外面。”   作者有话说:   荆戈:觊觎我老婆的通通暗杀;   感谢「胖橘的猫」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8章 挣扎   你别碰我!   “今天林少漾又来堵我,谢宴,你可要帮我注意一下,别让他发现我们了。”   “哎,要不是我爸妈坚持,我真想把他赶出去。”   “呃……”谢宴已经不想去算这次第几次慕安来找他了,图书馆、食堂、超市,几乎每一个地方都留下过他们两个一起同行的身影。   几周下来,原本放在荆戈身上的那些恶意几乎已经全部转移到了谢宴身上。虽然谢宴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如何,但由此带来的隐患却不得不让他时刻提防。   而且,和慕安相处,也让他很头疼。虽然他擅长与各种类型的人周旋,但不代表这是他喜欢的事情。而且他不是很喜欢慕安,如果不是为了荆戈,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和慕安多待。   谢宴都怀疑慕安的心思是不是全放在S级Alpha身上了,除了第一次在图书馆潦草问了他几道题之外。   接下来每次约他出来,就再也没碰过学习相关的话题,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围绕Alpha展开。   这天给他普及一下他跟荆戈的少年生活,那天跟他介绍一下林少漾。   再不济就讨论一下S级Omega和S级Alpha进行匹配的优越性。   谢宴都感觉自己真的要替代荆戈在他这的位置了。不过,他也心知肚明,慕安对他讲这些的时候持的大多是一种炫耀心理。他的语气、神态无一不在向谢宴泄漏这种心理。   至于为什么慕安要向他炫耀这些,谢宴不太想去深究。   除了荆戈相关的,慕安讲的其他事,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谢宴……谢宴,你在听吗?”   谢宴从放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眸子微动,“在听的。你说让我帮忙注意一下林少漾,不是吗?”   慕安看着谢宴的眼睛,迟疑道:“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我看你都有点走神了。”   “嗯?有吗。”谢宴装无知。   “谢宴,你是不是对我说的……不太感兴趣啊。”   “也没有。只不过,我没接触过你说的这个林少漾,不好将你描述的接到真实的人身上去,听着有些空,想象不出来。我脑容量小,一使劲去想,就有些犯困。”谢宴随口乱扯。   慕安掩唇轻笑,“我如果不细听,还真要被你给忽悠过去了。这不就是不感兴趣嘛,不过也是,除了荆戈相关的,也没见你对谁感兴趣。”   说后半句时,慕安探究地看着谢宴,想从他的反应中看出点什么。   可惜,谢宴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不知道是没听懂自己的暗示,还是听懂了,特意装出淡定的反应来。   慕安有些泄气,想了一会儿,又说:“对了,林少漾刚来我们家,我爸妈说他不熟悉环境,非要让我上学放学路上带着他。”   “所以,谢宴,你能不能帮我跟荆戈带句话,这周末我不和他一起回家了。你就说我有事,不要提林少漾。”   “呃……”谢宴顿了顿,“其实这种事,你可以亲自跟他说吧?”   慕安这段时间来找过他,说要让他帮忙约一下荆戈。谢宴之前答应过慕安,不好拒绝,于是就当了两次两人之间的传话筒。   结果荆戈很生气,现在谢宴都不太愿意在荆戈面前提慕安,因为他一提,荆戈绝对会跟他闹别扭。   “之前我都是跟荆戈一块回家的,已经形成习惯了,我怕我突然不跟他一块回去,他会跟我生气。”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你先帮我说一说,好吗?以后我会去找他说清楚的。”   “你千万不要跟他说,我是因为要和林少漾一起回去才打破跟他的约定。”   谢宴皱了皱眉:“那你们三个一起回去,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万事大吉了?”   慕安微微瞪大了眼,眼里皆是不可思议:“让两个S级Alpha因为放学这种小事对立起来,谢宴,这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你知道吗?”   “呃……”谢宴很想接一句,你是认真的吗?就算是S级Alpha,那也是正常人类啊。又不是野生的雄狮子,一踏进对方的领域就会打起来。   而且,一起放学、顺路一起回家,这点破事,怎么也算不上侵犯对方领域啊?   但是,看到慕安的表情,谢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慕安真的是认真的。   电光石火间,谢宴突然明白了过来,慕安想强调的,不是两个S级Alpha一起回家,而是S级Alpha跟他这个S级Omega一起回家这件事。   他是觉得,荆戈和林少漾碰到一起,会为了他大打出手吧?   其实慕安想得也没错,毕竟,在曾经的剧情中,荆戈就真的跟林少漾动过手。不同的是,除了林少漾,荆戈连慕安也一起打了。   “行,那我就帮你跟他荆戈说一下。”   晚自习后,谢宴把话带给了荆戈。   荆戈将书拍在桌子上,语气有些阴冷,“你又去见慕安了。”   谢宴下午陪荆戈去打球,晚上又跟慕安周旋,身心都有点累。而且他都已经习惯每次一提慕安荆戈就发脾气了,然后再哄回来了。于是就敷衍了一句,“是啊,他约我。”   谢宴伸手去拉荆戈的胳膊:“回宿舍吧,我想睡觉了。”   荆戈像是被蜇到一般,猛地避开了谢宴,动作幅度很大,把谢宴惊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你干嘛?”   荆戈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别碰我,身上都是Omega的味道!臭死了!”   他甩手就离开座位,自顾自走出了教室。   谢宴望着手里空荡荡的触感,眼色慢慢冷了下来。   他不是一个特别有包容心的人,做什么事一向以自己开心为驱动力。如果有人惹他生气,让他生厌,他绝对会把自己的不高兴用各种手段返还到对方身上。   但对上荆戈,从第一天开始,他似乎就有无限的纵容。   实际上,就像荆玉之前说的那样,荆戈就是脾气很差,易怒易爆炸。不过,谢宴自己觉得开心,觉得有趣,因此,他也乐于把荆戈惹生气了,再把对方哄回来,逗弄起来很是好玩。   但是,到了现在,谢宴发现,自己不怎么想看到荆戈对他发脾气的模样了。   头疼是其次的,主要是,荆戈一生气,他总会联想到在上个世界两个人分离的场景。那时荆戈比现在更声嘶力竭,怒气几乎要冲出身体。谢宴一回想,就觉得难受。   谢宴突然明白,他已经度过了最新奇的阶段,已经不喜欢逗荆戈发火再哄回来的那种状态。   他更想以另一种方式和荆戈相处,就比如……比如他们谈恋爱的那种方式。   哎,荆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熟悉了之后,比刚开始见面脾气更炸了呢?   Omega的信息素?很难闻吗?谢宴嗅了嗅,他身上沾着的,自然是慕安的信息素。   味道很少、很淡,反而冲解了那股甜腻感。毕竟是顶级Omega,不说有多好闻,但肯定离臭有十万八千里。   所以,谢宴敢肯定,荆戈不是说Omega臭,而是骂他臭。   哄了太多次,谢宴也不是没脾气,而且荆戈今天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他发火,吼他骂他,骂得那么难听,完了还自己跑了。实在是让人生气。   因为,谢宴回到宿舍,没看到荆戈,也没管他什么情况,洗完澡直接上床睡了。   等快熄灯了,荆戈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谢宴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瞪着谢宴的后脑勺,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   荆戈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接收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但并没有联通感知。因此,他面对那些经历,很难有代入感,再加上他心里排斥,就更像旁观者围观别人和谢宴发生那一切一样。   他一直坚持的信念就是要弑神,结果另一个自我却仿佛抛弃了这个信念,天天和神明黏在一起,极尽所有亲密之事,甚至差一点点连床单都滚了。   荆戈一边感觉受到了背叛,一边又忍不住去想,如果是他和谢宴去做那些事,会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虽然换了一个世界,但谢宴的容貌身形都和另一个世界没有差别。荆戈想不明白,这么一个Alpha,身子真有那么舒服,能把他迷得恨不得天天缠在谢宴身上?   和谢宴接吻的味道真有那么好?能让他好几次差点当街发情?   但是,他好想尝尝,好想试试。一想到是自己和谢宴去做那些事情,他就兴奋到连觉都睡不着。   可是,这可是神明啊,他怎么能……荆戈觉得自己快被这些想法逼疯了。   但是,一闻到谢宴身上沾上的Omega味道,他就什么纠结都没了,只剩下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谢宴都跟他谈恋爱了,还要跟其他Omega走这么近。就不知道保持距离吗?   他恨不得当场就把谢宴拉到浴室里把那些味道全部冲掉,然后再一寸一寸覆盖上自己的味道。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他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谢宴甚至像清除了记忆一样,不亲他,不抱他,除了简单的肢体接触,什么都没有。   拉扯之后,他只能愤愤离开教室,结果没走出几步,他就忍不住担心谢宴。天天跟慕安待在一起,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   他站在原地等谢宴,结果等了半天都没见人影,回去一看,谢宴已经不在教室了。   他火急火燎地跑回来确定他是不是到寝室了,结果人都躺下睡着了,害他白担心了一场。   这个人怎么这么心狠,看到自己没回来,就完全不担心吗?   作者有话说:   谢宴:自信点,你是S级Alpha,十个人一起上也干不过你;   荆戈:呜呜,老婆不关心我;   感谢「胖橘的猫」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阿九喜欢猫」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北北」灌溉的20瓶营养液! 第39章 意外   他会多看你们一眼吗   谢宴连续两天没搭理荆戈。很快就到了周末。   这个世界里谢宴所在的是一个中产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一个天天搞学术,一个终日埋在实验室里,都没空管谢宴。   他们家在靠近郊外的大学城里,离现在的高中很远。这对父母给谢宴的生活费不多不少,够他日常生活,但绝对不是挥霍得起的。   谢宴放学只能坐地铁回去。   他出了校门口,往地铁站走,刚走到拐角,他就隐约察觉到身后有几个人在刻意跟着他。   谢宴加快了脚步,那几个人却非常大胆,周围分明都是学生和来接学生的家长,他们却丝毫不顾忌,直接跟上来,强行拉住了谢宴。   这里面好像有两个A级Alpha,对谢宴形成了信息素的压制,力气也很大。谢宴完全撼动不了,只能被几个人半拉半拽地拖到了学校后面的小巷里。   这是一条死胡同,两个人堵在胡同口,谢宴进来后,被狠推了一下肩膀,撞在后面的石墙上。   周围围上七八个男生,穿着花里胡哨的,有的染了头发,有的胳膊上还有纹身。年纪虽然不大,看着却根本不像学生,偏偏有两个肩膀上还挂着书包。   谢宴心里叹了口气,他能预料到自己早晚得碰上麻烦,没想到会是这种粗暴直接的方式。不过,也是,这种手段实施起来反而对他最有效,以他现在这种条件,根本躲不过。   谢宴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被小混混抓皱的衣领,抬起眼睛,目光平静。   捋顺的衣领下一秒就又被抓住,谢宴被一股猛力掼到墙上,后脑勺撞上坚硬的石头,磕得他眼前黑了一下。   “你就是谢宴?”面前的男生是个A级Alpha,断眉加纹身,表情凶神恶煞,压迫力很强。   谢宴勉强凝了下神,才对上对方的视线,他轻笑了一声:“我说不是,你们会放了我吗?”   旁边扎着头发的黄毛啐了一口,“放屁,天天跟慕安走一起的不是你?你还敢不承认?”   谢宴转过头去,神色微冷,“既然知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问?是觉得说几句废话,显得很酷吗?”   他的眼神自带一股睥睨感,声音含笑,嘲讽感十足,弄得两个人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去。   “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谢宴嗤笑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在这里磨磨唧唧半天,你看除了我,有人愿意搭理你们吗?”   他在人类世界待了这么久,方方面面的知识都学了不少,骂人的脏话当然也不是没接触过。只不过,他平时并不喜欢用这么方式说话,显得很不体面。   但是,眼下这种场景,他觉得很适合。   理智告诉他,现在他应该放低姿态,跟他们周旋,甚至做小伏低,才能有可能免于灾祸。但感性却驱动他,不遗余力地宣泄他最真实的态度和情绪。   他记得,荆戈也曾被这样恶意地报复过。明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寡不敌众,腺体、信息素都有缺陷,荆戈却并没有为了保全自己,而向这群人低下头颅。   哪怕只是演一演。   这一刻,他想成为荆戈。   “你他妈!”对方脸色铁青,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人走上来,从侧边踹了谢宴一脚,谢宴往旁边一歪,却又被这个人拽回来。他被卡住下巴,对方凉凉道:“你这张嘴可真能说啊。”   他拍了拍谢宴的脸颊,嗤道:“看你除了这张脸,也没什么优势。来,跟我说说,怎么跟慕安混熟的?”   “不会就是凭这张嘴吧?怎么,天天舔他,是把他舔舒服了,还是你自己舔爽了?”   谢宴一怔,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冷,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真恶心。”   对方似乎觉得自己终于掰回了一城,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用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谢宴,“能有你恶心?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什么资格天天跟在慕安后面。”   “我警告你,以后离慕安远点,不然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谢宴突兀地笑了一声,双眸微弯,眼睛里浸透了温柔,语气也舒缓到不可思议:“怎么,你们不会觉得,只要我离开慕安,自己就有机会上位吧?”   “你们也该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知,天天躲在这种阴暗的巷道,只能耍些不入流的手段驱赶竞争者。”   “你们这种阴沟里的臭虫,就算爬到慕安身边,他会多看你们一眼吗?”   对方脸色越发吓人:“谢宴,我看你是真不怕死!你敢再说一遍?”   谢宴勾唇,“哦,抱歉,是我说的不够清楚。我的意思是,哪怕不是S级Omega,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有人看得上你们。”   站在中间的那个直接挥起了拳头,被羞辱到极致,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眼神都快把谢宴撕碎。   但他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来,一旦动了手,也就意味着他们承认被谢宴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   谢宴却感到极端的兴奋,他突然明白荆戈后面为什么越来越疯,这种不计后果,一心只顾宣泄的状态实在太容易让人走火入魔。   就像是要一点点砸碎桎梏自己的牢笼,与自由的距离拉到无穷小。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肾上腺激素不断上涌,怎能不让人激奋。   不过谢宴很快冷静了下来,精神上兴奋了,肉体上就要受罪了。那个拳头都快砸身上了,谢宴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侧边的Alpha却突然阻止了那个正要砸过拳头来的男生,他邪笑一声,“你打他干嘛,这种人你打他没点用,你把他打趴下了他嘴还是在那叭叭。”   “你什么意思?”男生收回拳头,皱眉疑惑道。   那个Alpha猛地扯过谢宴,将谢宴的校服扯开了一点,露出颈后的腺体。   “谢宴,听说你一个Alpha,却有Omega信息素?”   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视线之中,谢宴身子微微一颤。   Alpha感受到那抹轻微的颤抖,笑容更盛,“怎么不说话了?终于知道怕了?”   他盯着谢宴的后颈,Alpha除了在易感期,很少会贴抑制贴,可谢宴的腺体却被一层薄薄的透明的抑制贴覆盖着。   他伸手,猛地将抑制贴撕了下来。   他的力气很大,动作又是作用在腺体上,谢宴疼得嘶了一声。   周围发出一阵又一阵低呼。   “艹!真的是Omega。”   “他妈的,怎么这么香!”   Alpha凑近谢宴,狞笑道:“谢宴,你一个Alpha,怎么连Omega信息素都有。那你是不是生殖腔也没退化啊?是不是也会跟Omega一样,脱了裤子求艹求标记啊。”   谢宴感觉到现在的情况对他相当不妙,他腺体受损后,很少会受Alpha信息素的影响。   但这近十个人,似乎都开始莫名释放信息素,浓烈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压迫着他的神经。   他捏紧掌心,趁其不备突然发力,挣开了束缚,然后快速扯过书包,猛地砸向离他最近的Alpha。   他没留余力,砸的又是对方的脑袋,Alpha当即倒了下去,捂着脸惨叫一声。   谢宴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朝巷口冲去。   “他妈的!别让他跑了!抓住他!”   身后有人追上来,巷口也有人堵着,到底是寡不敌众,谢宴跑到一半就被抓住了,心立刻凉了半截。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Alpha脸色阴沉,直接抬脚,踹中了谢宴的膝盖。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被他砸了脑袋的人也从后面走过来,谢宴的书包上有铁扣,把他头上砸青了一块。   “别动他,我来!”   Alpha的信息素让谢宴几欲作呕,熏得他有些头晕,他恍惚地想,难道今天要栽在这里了?   被这几个小混混逼到这种地步,他是不是太废了点。   实在不行,可以用神明之力脱身。   但是,这个世界上该做的事,他还没做完。荆戈……他还和荆戈闹着矛盾,就这样不辞而别,荆戈又要埋怨他了吧。   荆戈……他好想荆戈,想和他谈恋爱……   恍惚中,他听到了一声惨叫。然后,一股熟悉的信息素弥漫过来,像一阵狂猎的海风,吹散了所有难闻的味道,然后,包裹了他的一切感知。   谢宴眨了眨眼,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到荆戈逆着光,在一步步走近他。   S级Alpha是天生的王者,一旦释放信息素,所有次级的信息素都要对其俯首称臣。   更何况,这个S级Alpha处在暴怒之中,信息素夹杂着几乎化为实质的攻击性。   按着谢宴肩膀的Alpha已经松了手,步步倒退,嚣张气焰一扫而空,窝囊地向这个S级Alpha求饶,却还是落到被揍到鼻青脸肿的地步。   齐洛站在巷口,扒着墙看着这血腥的场面,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卧槽,荆戈也太吓人了,他怎么这么强悍。”   原究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把齐洛拉了过去,语气平平,“既然吓人,就别看了。”   不到五分钟,十几个小混混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尤其是那个最后说话的A级Alpha,被荆戈揍了一脸血。   谢宴怔愣地看着荆戈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然后将他收入怀中。   他的肌肉还在紧张地颤动,谢宴清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轻声道:“荆戈……”   荆戈像是突然卸去一切力气一般,身体的重量压在了谢宴身上,他抱着谢宴,下巴压在谢宴的肩膀上,声音里夹杂着阵阵颤抖:   “谢宴……你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两个人都很疯,宴宴是暗疯,荆戈是明疯;   不过现在还没怎么表现出来;   感谢「撒蹄子狂奔的二哈」,灌溉的6瓶营养液!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3瓶营养液! 第40章 转性   这是他的梦中情床   齐洛走上来,他想问问谢宴的情况,但看着这幅画面,就感觉话都梗在了喉管里,半晌也说不出来。   其实Alpha之间勾肩搭背挺正常的,就算是拥抱,也不算多罕见的事。   但是,荆戈和谢宴都抱了半天了,而且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反正如果要是他,敢贴着原究的腺体,下巴撑在他肩膀上靠半天,他绝对会被原究打个鼻青脸肿。   这场面太诡异了,让他忍不住想起谢宴邀请荆戈打游戏那一回。   不是,这两人是不是都对信息素不敏感啊?这么抱半天,不嫌难受啊?   齐洛不知道怎么的,肚子里直发酸,他盯着两人,终于咳了咳,想把那梗在他喉咙里的东西咳出来。   他对荆戈还是有点惧怕的,语气尽可能温和,“荆戈,要不……你先别抱了。先看看谢宴有没有伤到,不行得送他去医院。”   闻言,荆戈终于从那种几欲让他崩溃的情绪之中脱离出来,他压了压嗓子,“谢宴,你伤到哪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他冷冷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混混,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条件不允许,他真想直接杀了对方。   谢宴安抚地笑了笑,他也就撞了两下墙,被踹了两脚,最多有点擦伤或者红肿,皮可能都没破。   “就一点皮外伤,我现在都不疼,回去自己看着涂点药就行。你们不用担心。”   荆戈握着他的手腕不放,“我看看伤。”   “我真没事,就被踢两下能有什么大事。我回去自己看就行。”   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其中两个眼里还紧张到不行,另一个虽有掩饰,但也含着担心。   谢宴感觉一股暖流划过心头,他温声转移话题,不想让气氛这么紧张:“对了,谢谢你们,这么及时赶过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了。”   齐洛说:“没事,我们也是看荆戈着急忙慌地,才知道是你出事,跟过来最多也就撑了个场子,没帮上什么。”   谢宴一怔,轻笑:“等放假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耽误这么久了,我们都快回家吧。再晚点估计爸妈都要担心了。”   齐洛点点头:“行,那你回去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谢宴迈出一步,却发现荆戈没有动,他微微侧眸,荆戈还在盯着那几个趴在地上哀嚎的小混混。   谢宴悄悄伸手,拉住荆戈的手掌:“走吧。”   荆戈用力反握住他,像是怕他抽回去一样,他闷声道:“好。”   原究和齐洛都是坐公交,谢宴目送他们上了车,然后跟荆戈一起往前走。   “是有人来接你吧。”谢宴问了一句。   “嗯。”   “来了吗?”   “在前面。”   “哦,那我坐地铁,就在这分开吧。荆戈,今天谢谢你救我。”   发生了这件事,谢宴也不想继续跟荆戈闹矛盾了,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荆戈却没放手,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说这话时,一辆黑色SUV停在了两人面前,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放下窗户,视线落在荆戈身上:“少爷,事情解决了吗?”   谢宴看向这个中年男人,有些讶异地张了张口,这人跟林管家长得挺像的。   谢宴晃了下神,然后轻轻推了荆戈一下,“快走吧,我出了地铁就到住的小区了,没什么不安全的。”   “不行,”荆戈不放手,车上的中年男人怪异地瞧了谢宴一眼。   “上车,我送你回去,再回家。”   他直接打开车门,将谢宴拖了上去,“先去上呈区大学城,送我……我同学回家。”   中年男人为难道:“少爷,你爷爷的寿宴就快开始了,先生让你赶快回去,现在已经耽误了一会儿,恐怕来不及先去大学城。”   “要不然……我帮这位同学打辆车?”   荆戈拧眉:“不用了,直接回家吧。”   中年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好。”   谢宴:“……”   谢宴想说,你就这么给我安排好了,也不问问我的想法。不过看有外人在,他什么也没说。   “你给伯父伯母打个电话,让他们下班去我家接你。要不然,就直接待在我家,等我忙完了,再送你回家。总之,你现在不能一个人待在外面。”   “好吧。”   谢宴给他爸妈打了电话,车开了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在这个世界上,荆戈的父母是白手起家,年过四十才做出了一番成绩,手里捏着一家市值一千五百亿的生物医药公司。荆戈的家族没上个世界这么复杂,家庭也和谐很多,但他父母都忙于公司业务,很少着家。   他们把荆戈扔到市里最好的学校,就完全放养了,因而忽略了荆戈的成长。荆戈也是个闷葫芦,在学校出问题也不会回家说。这也导致他受了很多本可避免的罪。   估计这个寿宴,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家庭团聚的日子。   下了车,寿宴已经来了很多祝寿的客人,他们两个都穿着校服,不好出现,就从后门绕进去了。   荆戈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谢宴一进门,就愣住了。   他直勾勾地望着远处那张床,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上个世界,那张床的尺寸和高度,简直和他上张床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他的梦中情床。   怎么会……荆戈自己对床没要求啊,之前他的床还是他强制给换掉的。怎么这个世界,荆戈转性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符合自己心意的床上睡一个舒服到极致的觉了,此刻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不过,太冒犯了。   荆戈扫过他仿佛含了星星一般的眼睛,心里有些得意。   他在获得记忆后,就鬼使神差换了这张床,换完还吓了他一跳,他这是在干什么?是谢宴喜欢这种床,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把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换成谢宴喜欢的风格?   不过,看到谢宴艳羡到恨不得亲自拥有的眼神,他之前那些纠结和别扭突然一扫而空。   他明白谢宴现在在想什么,不过他不打算现在就满足他。   他把谢宴拉到旁边的一个软沙发上坐下,“都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谢宴眨了眨眼,纠结了一下,荆戈之前说,不喜欢他在外人面前随便脱衣服,他把这句话记住了,就算在宿舍里,他也很少光着身子来回晃。   但是,眼前这个,就是荆戈啊。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那稀薄的负担,脱了校服和里面的衬衣,将后背露出来。那白嫩光滑的脊背上有几道血丝,还有那种被小石子硌到后留下的红印,不算很严重。   荆戈在记忆里已经见过这副躯体很多遍,他亲过、摸过、舔过,但那都不是现在的他所拥有过的。   他现在,甚至连碰一碰,都要用涂药这种借口掩饰。   荆戈翻找出药箱,沉默着涂药。   有人敲了敲门,“少爷,收拾好了吗?先生又在催了。”   荆戈盯着那诱人的脊背,沉声说:“快了。”   门外没了动静,身后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但那只棉签还贴在肌肤上,谢宴有些疑惑:“好了吗?”   身后的呼吸似乎沉重起来,谢宴想转过身看看情况,却被荆戈按住了腰。   荆戈用的力气有些重,他的眼神也仿佛被什么吸住了一样,紧紧锁在谢宴背后的某个位置,不动了。   “你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荆戈伸出手指,按在他的肩膀靠后的位置。他背上的伤都是新的,唯独这里,有一朵状若桃花的红痕,像是某种印记,已经跗骨而生,再也除不掉了。   这是他……不,是另一个他留下来的。   谢宴一怔,然后僵住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就两个月,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学校,根本就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身体。   荆戈碰的位置,就是上个世界里,他咬过的地方。看荆戈这样子,那里应该是有痕迹。   可是,他每换一个世界,都会重塑,从而最大限度地适应不同人类世界的环境。   按理说,不可能还保留上个世界留下的痕迹的。   谢宴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心尖微微发麻,被荆戈碰到的那一小块肌肤也有些发痒。   之前,荆戈很喜欢从背后抱着他,用舌尖舔、用牙齿厮磨,在那个痕迹上,重新覆盖上更深的颜色。   谢宴一想到这些场景,突然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   他不自觉地朝荆戈身上靠去,他莫名感觉口渴,而唯一能解他渴的,只有荆戈。   他碰到那个沾着药水的棉签,打了个激灵,意识仿佛一下子清醒。   他在干什么?   谢宴往前靠了靠,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想到刚刚情不自禁的举动,突然有些难为情。   “要不,你赶紧去参加你爷爷的寿宴吧。我自己涂药就行。”   荆戈盯着他的后脑勺。   谢宴在逃避他。   在那个世界里,明明不是这样的。谢宴会在情动的时候,主动贴近他,主动吻他。这个咬痕是他最敏感的位置之一,只要他轻轻一舔,谢宴就会主动缩进他怀里,释放出最自然的一面。   而现在,他明明是有反应,却离他更远了。   为什么?就因为,他不是那个他吗?   荆戈将那根长棉签攥进了手心,药水被他挤满了掌心。   他沉声道:“把裤子脱了。”   作者有话说:   荆一:你能不能知足,至少现在你能看到他吧?   荆二:滚吧,你也即将进入我的暗杀名单;   荆三:荆四:都TM能不能起来搞事业!   感谢小天使「撒蹄子狂奔的二哈」灌溉的4瓶营养液! 第41章 上钩   小猫可真爱干净   “脱裤子……做什么?”谢宴脸色微红。   他之前是不会有这些羞耻心的,但跟荆戈待久了之后,他已经潜意识里认为,有些事,是只能他们两个人做的。   虽然这也是荆戈,但,情况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而且,他感觉自己某个地方起了变化,他不是很想让现在的荆戈看到。   荆戈盯着他的眼睛,“我看到你被他们踢到腿了。”   “哦。”这个意思啊。   谢宴松了口气,站起来脱掉裤子,动作间把衣服挡在了腰间,这才重新坐回去。   荆戈蹲下来,视线在他的大腿和小腿之间逡巡,状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刚刚在想什么?”   谢宴看着他的发顶,一时没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在想你。”   荆戈动作一顿,眼睛刚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就暗了下去。   在想那个世界上的他吧。   呵呵,他不稀罕。   可他不知什么时候嘴角已经挂上了笑,直到给谢宴涂完药,那抹弧度都没收回去。   他把药箱收拾好,当着谢宴的面换了一身衣服,他能感觉到谢宴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心脏渐渐被一种飘乎乎的感觉充满。   “我要出去一会儿,你就在这里休息,你爸妈来了,秦叔会告诉你。”   谢宴看着他,微微笑着:“我知道了,快去吧。”   荆戈一出门,谢宴就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大床。看上去很柔软,很舒服,如果能沐浴着日光,在这张床上睡觉,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不过,谢宴到底没过去,身上都是药水,又没有洗澡,他都嫌弃自己。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了一下,然后又缩回了那张软沙发,侧着身子睡着了。   荆戈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十七岁的谢宴像只猫一样,赤着漂亮的脊背,蜷在沙发里,睡相很乖巧,没有一点攻击性。   哦,忘了,谢宴就是一只猫。   不过,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荆戈回想起那只只在他面前待了几分钟的小白猫,心想,等他成为神明了,是不是就能经常摸到这只小猫了。   房间里开了空调,但谢宴是光着身子,难免会冷,谢宴还在睡梦中,已经不自觉缩了缩脖颈。   荆戈走过去,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谢宴迷蒙中伸出手,勾住了荆戈的脖子,他贴上来,问:“干嘛去。”   “去床上睡,沙发上不舒服。”   谢宴踢了踢腿,意识还没苏醒,嘴巴却已经吐出拒绝的话来:“不要,身上都是药,没洗澡,不去。”   荆戈脚步一顿,低头看他:“药都干了,而且,我不嫌弃。”   谢宴哼哼了两声,似乎又睡沉了。荆戈将他放到床上,掀过被子来盖上,自己也躺了进去。   荆戈以为他会黏上来,没想到他一沾床,就翻过身背对着他了。   荆戈睁着眼睛盯着谢宴的后背,虽然谢宴哪里都好看,但是,他不满意!   荆戈把脑袋挪过去,凑近他的腺体轻轻嗅了嗅。谢宴最近信息素经常不正常,那几个小混混撕他抑制贴的时候,还有涂药的时候,都是Omega的味道,现在又莫名正常了,恢复了Alpha的味道。   实际上都是同一种味道,但是给人的感官刺激是截然相反的。   不过荆戈倒没觉得排斥,他甚至有些对谢宴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上瘾了,忍不住又嗅了几口。   他回想这几次异常,思索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共同点。   谢宴却突然出声,“嗯……你都回来了啊,我爸妈还没来吗?”   声音还是带着困倦的,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荆戈不想吵到他,压低了声音:“你爸妈打电话过来说,学校里有事离不开,今晚让你住我这。”   谢宴睁开了眼,他愣了一会儿,坐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洗澡。”   小猫可真爱干净。   不过,受了伤的小猫,还是别沾水了。   “涂的药还没吸收呢,怎么洗?”   “我可以洗完再涂一遍。”   “你当我那药是白开水啊,想浪费就浪费。”荆戈一不留神,又一次话没经大脑过滤,就说了出来。   “好吧。”谢宴垂下脑袋,然后躺了回去。   他在这里好像的确没有任性的权利。   荆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今天太飘了,什么东西都敢往外面蹦。   他把谢宴拖了起来,“你想洗,我带你去洗。”   谢宴又重新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荆戈,语气没有丝毫不愉悦,“真的?”   荆戈这才放松了一点,别扭道:“我骗你干嘛。”   荆戈的房间和浴室不是打通的,不过也就两步的距离,谢宴一推开门,又被里面的场景震惊了。   这浴室真的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吗?这简直就是他的理想型。   谢宴真实地妒忌起荆戈来了。   但是,荆戈说他有伤不能泡太久,不让他用浴池,只能淋浴。   他洗完出来,眼巴巴地看着荆戈:“荆戈,我想求你一件事。”   荆戈一眼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谢宴大部分时候都是兴趣缺缺的模样,很少有东西能勾动他的情绪。   能让他上点心的,也就那么几件,能让他情绪激动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说吧。”   “你看我们也算是好同学、好朋友了,以后周末我能不能常来你家玩。”   荆戈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实际上已经乐开了花,他语气平淡,“行啊,随便你。”   荆戈拍拍旁边的位置,“过来,我给你涂药。”   “好。”   荆戈涂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刚刚还想着不能让谢宴这么快就睡了自己的床,得吊着他。   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自己把人抱床上去了。   不过,也不算失策,反正他又用浴池这个大杀器把谢宴钓上来了。   谢宴睡着了,荆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耐不住心里的酥麻感,悄悄把人搂进了怀里。   第二天一早,谢宴爸爸就来接他了,正赶上荆戈出去跑步的时候。谢宴想了想,给他在手机上发了句消息,就跟他这个爸爸出了荆家的大门。   谢宴低着头看消息,突兀地听到一道含着迟疑和惊异的声音。   “谢……谢宴?”   谢宴一抬头,撞上了慕安的视线。   “呃……”还没说话,慕安身后就跟过来一个瘦高的男生,林少漾。   林少漾已经住进了慕安家,他是慕安父母老战友的儿子,这两年林少漾父母相继去世,身边没了亲人,慕安父母就把他接过来养了。   慕安仿佛无视了林少漾的存在,他的视线在谢宴和谢宴身后的荆家之间来回徘徊,最后勉强地笑了笑:“你是从荆戈家里出来的?”   “是。”   慕安简直要维持不住优雅的表情,他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你怎么……”慕安想问,又生怕自己暴露出什么异常来。   走远的谢爸爸折返了回来,他站在谢宴身边,扫过路旁边的两个人,“宴宴,这是你同学吗?”   “一个学校的。”   谢爸爸将手搭在谢宴肩膀上,友善地招手:“两位小同学,挺勤奋嘛,起这么早。要不一起来我家坐坐?”   慕安微笑:“谢谢叔叔,不用了,我们临时出来买东西,家里还等着用呢。下次,下次我们再找谢宴玩。”   “那可说定了啊。”谢爸爸笑笑,揽住谢宴,“走吧。”   直到坐进车里,车子开出去一段路,谢爸爸才开口:“怎么,看你不喜欢刚刚遇到的那个同学啊。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   谢宴一怔,“我不喜欢他?”   “怎么,瞧不起你爸爸啊?我好歹也是个心理学教授。”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怎么看出来的?那慕安……会不会也能看出来?”   “放心,宴宴,你很擅长伪装情绪,一般人看不出来的。至于怎么看出来的,宴宴,你没发现,面对那个男生,你话比平时少吗?”   “确实。”   换到其他情况,他不喜欢什么人,会很分明地表达憎恶。但是,他不喜欢慕安,又必须跟他维持一个恰到好处的关系。   他伪装了,却难免敷衍。   可是,谢宴忍不住反思自己,他有这么不喜欢慕安吗?   慕安去了荆戈家里。荆戈父母在这买了房子之后,他们就一直是邻居。   荆戈家从男女主人到打扫的佣人,都认识他。   因此,他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进了荆家。   其实,他知道,自从他分化成Omega之后,荆戈父母就有意无意表达过想让他跟荆戈在一起的想法。   不过,那时候,荆戈还没分化,他身边又围着这么多优质Alpha。荆戈家庭条件虽然好,但追自己的那些人里也不是没有比得上的。   况且,荆戈也没向他表白过,他怎么可能主动。   但是,荆戈分化成S级Alpha后,他又觉得不错了。只不过,荆戈对他越来越冷淡,他自然更拉不下脸来说什么。   然而,谢宴的出现,让他感觉到浓重的危机感。原本放在嘴边,张嘴就能吃到的肉,很可能要不是他的了。   慕安来到荆戈的卧室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但门没锁。   慕安犹豫了一秒,推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墨笙.”灌溉的7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困困不困」,灌溉的5瓶营养液! 第42章 冷水   如果我说,我喜欢呢   “谢宴,该起床了。”荆戈刚晨跑回来,一边走进卧室一边说。   然后,他看到了慕安。   慕安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摆弄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日历。   荆戈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你怎么在我房间里,谢宴呢?”   慕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他回家了。”   荆戈站在门口,将门整个推开,“出来。”   他拧眉道:“不要在未经别人允许的情况下,随便进别人的卧室。”   慕安站起来,但没有按荆戈所说的走出去。   “这房间里有谢宴的信息素味道,他这么早离开,昨晚是住在这里了吗?”   荆戈对慕安的耐心已经降到了最低,尤其是在林少漾出现后,他一看到这两个人,就想起他们联手对自己做过的事。   他语气越发不耐,“这和你没有关系,出来。”   慕安往前走了一步,眼里布满失落,深处还隐藏着不易发觉的不安:“荆戈,我们可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这十几年的情谊……你就这样跟我说话?”   “你不用上升到这种高度,随便进别人的卧室,本就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行为。”   “那谢宴为什么可以,他是睡在你的卧室吧?睡一张床上?你们才认识多久,你怎么就愿意让他进来。”   “他和我都是Alpha,你是Omega。”   “别拿这种理由糊弄我,荆戈,你跟我说清楚,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荆戈的痛处。他跟谢宴,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目光狠厉,冷声道:“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慕安晃了两下,脸色还发在发白,却攒出一抹笑意,显得诡异异常。   “荆戈,别怪我没提醒你,伯父伯母,是不会允许你跟一个Alpha之间发生什么的。”   慕安站直身体,轻柔地走出了房间。一路遇到荆家其他人,乖巧甜腻地问好,仿佛刚刚失态的,不是他自己。   从那天之后,谢宴发现,慕安不来找他当传话筒了,他会直接到教室门口堵荆戈。   虽然每次都遭到荆戈的冷脸,他却没有丝毫不高兴的表现,那甜美的笑容像是焊在了脸上,毫无破绽。   慕安每次来,都会引起一阵小骚动。但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荆戈通过打球和打游戏跟班里一众男生建立了友谊,解冻之后,也有其他学生开始主动接触荆戈。毕竟除了玩乐,他在学业上也是佼佼者,很多人都想向他请教课业上的问题。   这样下来,他跟班里大部分学生关系都不错了,除了小部分对慕安有想法的人,仍旧存在敌意。   慕安来他们教室,大家都清楚是来找荆戈的。从前这种情况,班里集体沉默,暗潮汹涌。但现在,自从有个跟荆戈一起打篮球的男生起了个头之后,慕安一来,班里就是一阵暧昧的哄叫。   荆戈现在是S级Alpha,又样样出众,没有人觉得他配不上慕安,只有嫉恨他的。   对于慕安的改变,谢宴看在眼里,按兵不动,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慕安对荆戈殷勤得不像话,眼神中、动作间都透着对荆戈的喜欢。但谢宴还是不能相信慕安是真的喜欢荆戈。   这不是他主观猜测的结果,这是世界意识决定的。世界意识在潜移默化影响所有人都的命运轨迹,使其往既定的道路走去。也就是说,如无意外,慕安是注定要和林少漾走到一起的。   “谢宴,下半场你去休息吧,我让阿锦上。”乔佘拍拍谢宴的肩膀。   “好。”   谢宴接过水杯,一边拧开一边走向观众席,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了慕安的身影。   这次篮球赛是学校举办的,今天正好轮到他们班和慕安班对抗,荆戈和林少漾都上场,慕安不可能不来。   谢宴发现慕安正在看他,他装作忽略了这个视线,走到齐洛旁边坐下。   “这次信息素没出问题吧?”齐洛靠过来闻了闻,“嗯,好像没释放。”   “没问题。”   定期检查了两次之后,校医说他不能长时间保持激烈运动或情绪激动的状态,否则很容易引发信息素紊乱的症状。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乔佘让他打半场就下来的原因。   身边突然坐过来一人,谢宴喝水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眼,心里有些讶异。   “慕安。”   慕安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已经进入下半场的球赛。   “呃……”谢宴很少有没话说的时候,但面对慕安,他真的很难有跟他聊些什么的冲动,想找话题也找不到。   因此,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跟球场和观众席上的热闹格格不入。   不过,就算两个人都不说话,这么赏心悦目的人坐在一起,还是慕安主动坐过来的,就已经足够惹人眼球了。   荆戈在众人夹击下进了一个球,顿时引起一阵欢呼。他趁捡球的空档往观众席扫了一眼,想要找到他渴望见到的那个身影。   他看到了,但是,谢宴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荆戈看着并排坐着的两人,顿时皱了下眉。   慕安怎么又去找谢宴了?   他现在愿意和慕安周旋,就是因为慕安来找他多了,就没再去找谢宴。他不想让谢宴跟慕安多接触。   不过,他陷在球赛中,一时脱不开身,没办法去做什么。   谢宴为什么要跟慕安坐一起?是谢宴主动的,还是慕安主动的?接下来的球赛中,荆戈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   “你说,刚刚荆戈是在看你,还是看我?”良久的沉默过后,慕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谢宴还沉浸在球赛中,比起自己上场打球,他更喜欢看荆戈打球。看他最热烈如火的一面,会让他感觉自己也被这种张扬的生命力所感染。   “嗯?你说什么?”谢宴分出一点神来。   慕安又不说话了。   球场上,荆戈和林少漾对上了。   两人身体擦过之时,林少漾一向内敛的神色中透出一抹邪气,“喂,荆戈,你能不能离慕安远点。”   荆戈一怔,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可林少漾接下来又不依不饶地跟过来:“别装没听见。”   “荆戈,你这模样可真让人讨厌。”   “我看你对那个谢宴挺上心的嘛。你如果还是缠着慕安,那可别怪我对谢宴出手了。””我看他也挺有意思的,我没试过Alpha,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跟Omega一样美味。”   荆戈停了下来,他盯着林少漾:“你说什么?”   林少漾见此,表情越发痞气:“我说,我想试试那个Alpha。”   他朝观众席里指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这随意一指指的是谁。   荆戈表情阴沉,身上都是勃发的怒气:“林少漾,你敢打他的主意。”   两人突然对峙了起来,原本就沸腾的球场气氛更加焦灼,运球投篮的动作一个比一个狠。   谢宴微微皱了下眉头,荆戈这状态怎么不太对劲。   从表情上看,明显是生气了。   他知道怒火对荆戈的发挥没有任何好处,心里忍不住担忧,目光不自觉投向了林少漾,这个惹怒荆戈的罪魁祸首。   他很少注意林少漾,一来是他对林少漾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不光是过去,未来的动向也知道。二来,这个人给他的观感实在是一言难尽。   虽然荆戈在黑化后很疯,但谢宴觉得那是他可以理解的,正常范围内的疯。   林少漾也疯,他的疯却是跟人类世界中的狂犬病一样,他不能理解,也接受不了。   尤其是,他跟慕安搞到一起这件事。要知道,林少漾来到慕安家之后,就认了慕安父母当自己父母,跟慕安一样,喊他们爸爸妈妈的。   虽然血缘上没关系,但慕安林少漾这种行为,谢宴依旧无法直视。   慕安和林少漾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他与其他神明的关系,神明之间并不存在人类世界意义上的血缘关系。   哪怕是他与携恩、魅惑,谢宴虽然是由他们孕育的元魂炼化而生,叫他们一声父神母神。   但他们实则没有关系,无论是血缘,还是灵魂上的继承性,都没有。   然而,他和所有神明的关系依旧可以用亲人这个词来描述。他从诞生之日起,就知道,他和其他神明之间有着无形的维系。   这种维系虽然不是实质性的,却比锁链更为坚固,他们永远不会背叛彼此,永远可以互相信任。   他实在无法想象,他和任何一个神明发生像林少漾慕安这样的关系,这违背了他的认知,也突破了他的接受下限。   所以,他看慕安不舒服,看林少漾时的心情更是难以描述。   “哇,荆戈,你的Alpha正在看我呢。”林少漾注意到谢宴的视线,继续向荆戈挑衅。   而荆戈听到这句话,直接炸了。他不可置信,回头确认,果然发现谢宴的目光驻留在林少漾身上。   荆戈的情绪彻底被点着了。他心神不宁,心思很难再放在打球上,频频失误。   在篮筐下拦截对方的投球时,更是一个不察,被直接撞倒在地。   他的腿磕在了篮筐底座的棱上,立马磕出了一道血痕,头也撞上了铁板。   意外横生,球场瞬间乱了。   谢宴到底离得远了,看到荆戈出状况跑过来时,他已经被学生七手八脚架起来往医务室跑了。   他看着已经跑远的人群,熙熙攘攘,连荆戈的背影都没露出来。谢宴想跟过去,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林少漾。   谢宴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远处,语气也没有起伏。   “是你惹怒荆戈的。”   林少漾眉眼挑起一个邪气的弧度,“哦,是又怎么样?他受伤又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自己失误,关我什么事。”   谢宴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你跟他说了什么。”   林少漾的目光在谢宴身上逡巡,眼前这个人明显也很在意荆戈。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好玩的做法,他舔了舔唇,轻声说:“我跟他说,让他离慕安远点。”   “呃……”谢宴进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给荆戈打好了针,腿上的伤口也处理完,包扎好了。   十几个人挤在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成功被校医赶了出来。只让留一两个人照顾伤患。   乔佘扫了一圈,看到谢宴后,立即说:“谢宴,那你留下来照顾荆戈吧。我们还得回去继续比赛。”   谢宴点点头:“好的。”   旁边人拍了拍谢宴的肩膀,“好好照顾荆戈。”   他附到谢宴耳边,声音压到最小,“他情绪不对,你注意一点。”   一行人陆陆续续出去了,还带上了门,病房里一时只剩下荆戈和谢宴两个人。   谢宴搬过一把椅子,坐到病床前,看着荆戈被裹着厚厚白纱布的腿,眼里有些心疼。   “感觉……怎么样了?”   荆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心里憋闷不已,想到慕安,想到林少漾,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打谢宴的主意。   谢宴的态度更让他烦躁,为什么要跟慕安坐一起,又为什么要看林少漾。   他的视线,就不能只为他一个人驻足吗?   他硬邦邦地回答:“死不了。”   “呃……”还在生气。   因为什么?慕安吗?   实际上,谢宴是不相信林少漾的话的,这位情场浪子,性格极其恶劣,最擅长花言巧语,玩弄人心。   他说的话,并不可信。   但是,谢宴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无可能。   荆戈最近跟慕安的确很不对劲,虽然慕安每次来找他,荆戈态度都不算好,但实际上,荆戈并没有拒绝过他的邀约。齐洛之前分析说,这是口嫌身体直。   而且今天篮球赛,慕安坐到他身边后,荆戈的确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后面他还注意到,林少漾也往观众席这边比划过什么动作,也是在那之后,荆戈情绪不对劲了。   唯一的解释,也只能是慕安了。   谢宴想了想这些转变发生的时机,似乎……是林少漾的出现。   谢宴之前就很担心,眼下荆戈出了意外,他甚至直接联想到上一个世界的情况,荆戈在没有摆脱反派身份前,只要对上主角,就很容易受挫。   现在简直是历史重演。   谢宴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荆戈,你以后,能不能少接触慕安。”   “你说什么?”荆戈睁开了眼,满心的怒火突然被浇灭,一股一股的热泉顺着裂缝慢慢流进来。   谢宴为什么突然说让他远离慕安?荆戈忍不住想,谢宴是不是吃醋了,对他最近和慕安走得近的行为,心里感到介意了。   谢宴继续说:“你之前不是这样,是林少漾转过来之后,你跟慕安接触才多了,而且还因为慕安的原因,在球场上发怒,造成了失误。”   “荆戈,你应该不喜欢慕安的,对吗?现在的行为,只是因为有另一个S级Alpha出现,让你感到了危机感,你不想被他比过去,是这样吗?”   荆戈那燃烧起来的激动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他感觉到不可置信,又充溢着浓浓的失望。   他不敢相信谢宴是这样想他的。在上个世界,谢宴明明是很了解他的。   他咬紧了牙,他想听听谢宴到底想说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你想说什么?”   谢宴抓紧了衣服,心里有种奇怪的恐惧感,他不知道这种恐惧是什么,他只想躲开。   他定定地看着荆戈,神经紧绷着:“我想说,如果你不喜欢慕安的话,就理智一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心血,不然,以后,你还会受伤的。”   哦,原来是为了他。荆戈苦笑一声,谢宴这么为他考虑,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他拼命压住自己不断上涌的怒气,脸色愈发难看,“如果我说,我喜欢呢?”   谢宴感觉那根悬在神经上的弦蓦地绷掉了,他的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谢宴突然明白了那种抓不着的恐惧是什么,就是现在,就是这句话。他恐惧听到这句话,听到荆戈说出喜欢慕安这句话。   他从来没想过荆戈喜欢慕安这种可能性,理性来说,他原本应该将其考虑在内的。   是他本能地排斥这个选项。   谢宴呼吸有些不稳,他强撑着断裂的神经,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慕安吗?”   荆戈捏紧了拳头,他咬牙,重重道:“我喜欢。”   作者有话说:   9点还有一更;   感谢小天使「是橘不是桔」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困困不困」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3章 不安   我不想你喜欢慕安   那一瞬间,谢宴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那是一种抓心挠肝的疼痛。   就像是被纸片划伤的指腹,你不去碰,甚至感受不到有什么伤痕。   可你一旦去碰,一旦去扒开那个伤口时,痛感会密密麻麻,瞬间覆盖至每一个神经末梢,让人无法忽视,无法强撑。   谢宴的大脑一片空白,精神僵直,陷入了宕机中。   荆戈背对着他,呼吸沉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谢宴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以前从未考虑过慕安和荆戈在一起的可能性,哪怕慕安暗示过他喜欢荆戈,但是,由于他认定了荆戈不喜欢慕安,他根本没有把慕安的想法放在心上,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   现在,他该好好想想了。   世界意识选中了每一个角色,每一个角色的命运都是既定的,林少漾注定成为慕安的伴侣,荆戈注定是反派。   但是,这并不是完全不可逆转的。   世界意识为了享用最完美的餐宴,会在此之前给予主角无上的特权。比如说,主角的意识,就凌驾于其他角色既定的命运之上。这就意味着,主角可以修改重要角色已定的命运。   拿到眼下这件事来说,虽然荆戈现在是反派,但如果慕安选择荆戈作为未来的伴侣,那这一层身份就相当于一种新标记,可以覆盖掉世界意识之前做过的标记。   这就意味着,荆戈就可以摆脱反派的身份,获得主角伴侣的新身份。也不会再遭遇作为反派时所遭遇的一切,他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他和主角之间的敌对关系也将就此瓦解,不会再黑化,不会再影响主角气运。所有现存的问题,将迎刃而解。   这条道路,是非常理想的。   谢宴之所以没有考虑过,是因为他觉得,实现这条路径的某个条件是绝不可能被满足的。   如今,荆戈告诉他,那个条件,被满足了。   谢宴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利用这些条件,促使慕安和荆戈在一起,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就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心里,却并不想这样做。   荆戈为什么会喜欢慕安呢?明明、明明上个世界里说过的,荆戈喜欢的不是他吗?   谢宴心里猛然一惊,在上个世界里,他陪伴了荆戈八年,荆戈喜欢上了自己。而在这个世界里,慕安才是那个陪伴荆戈的人,甚至陪伴他的时间更久。荆戈为什么不能喜欢上慕安呢?   他感觉四肢百骸都无以复加地痛着,有一团烈焰灼烧着他的胸腔。   他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因为,他不想看到荆戈和别人在一起,连想象那幅画面,都让他心脏生疼。   谢宴颤抖着唇齿,尽力维持着平静,每一个字眼却仿佛都在消耗他的气血,“如果你真的喜欢慕安,我可以帮你。”   荆戈笑了,笑得非常难看。他违背内心说出那句话,就是想看看谢宴「为了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结果可真没让他失望。   他现在知道,谢宴的确是为了他,为了他的以后着想。可他宁可没听到这句话,宁愿谢宴不要这么无私奉献。   他讽刺道:“你帮我什么?”   “帮你……追到慕安。”   荆戈忍不下去了,他没办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对,是面对谢宴,他从来都不知道如何去克制自己来势汹汹的情感。   曾经,他会为了谢宴一句话,激动到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在,他依旧为了谢宴一句话,却是被架上火炉,翻来覆去地灼烧。   荆戈猛地坐起来,转过身恶狠狠地说:“谢宴!你……”   “你”字刚出口,他就接不下去了,他望着谢宴,表情惊愕。   谢宴哭了。   他哭得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啜泣的声响,只是泪水在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荆戈全身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看到谢宴哭,他心脏疼得难受。但他又想到谢宴刚刚那些话,拉不下来好脸色,只能僵硬地开口:“你哭什么。”   谢宴低着头,没有看他,他很快就止住了泪水,但是脸色和唇色都是一片灰白。   “你真的喜欢慕安吗?”谢宴轻声问。   荆戈抿了抿唇,“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谢宴沉默了片刻,如实道:“在意。”   这两个字溢出,荆戈瞬间高兴起来,但他还是很不满,郁闷地开口,“这个答案你自己不清楚吗?”   谢宴又沉默了,看着摇摇欲坠,不堪承受的模样。   荆戈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说:“我不喜欢慕安,不喜欢他!行了吧!谢宴,你不是聪明吗?聪明到连我喜欢谁都看不出来?”   谢宴慢慢抬起眼来,眼里还蒙着水雾,透出了一丝亮光,“不喜欢慕安?”   荆戈快被气死了,大声重复:“不喜欢!”   谢宴低下头:“哦。”   “哦你个头!”荆戈一把把谢宴拉上了床,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他阴森道:“你到底是怎么觉得我喜欢慕安的?给我说清楚。”   谢宴眨了眨眼睛,“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荆戈没脾气了,他倒在床上,捂住胸口。   谢宴心情却舒服了很多,荆戈不喜欢慕安这个事实,像是一缕春风,温柔地抚平了他所有糟糕的情绪。   他偏过头,“那你为什么骗我?”   荆戈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谢宴也躺下来,看着荆戈,手放在他的腰上,放柔了声音:“说嘛。”   荆戈不理他,身体却因为谢宴的触碰僵硬起来。   他转过身,闷声道:“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吧?”   谢宴微怔,沉默了一瞬,然后平静地说:“你说的,我都信。”   荆戈呼吸一滞,半晌,他主动转过身来,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慕安。”   谢宴垂着眉眼,语气舒缓下来,“我知道了。”   荆戈的视线逗留在谢宴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上,他顶了顶上颌,不依不饶地问:“你刚刚为什么哭了。”   “呃……”荆戈不允许他逃避,把人拽过来,强硬地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颈后的腺体,“快说。”   谢宴被他磨得浑身发痒,躲又躲不开,只能坦诚开口:“因为,我不想你喜欢慕安。”   荆戈终于高兴了,他紧紧箍着谢宴的腰,凑近他的脸颊,轻轻呼气,“那你想我喜欢谁?要不你猜猜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喜欢的是谁?”   两人之间流淌着别样的气氛,呼吸、心跳都交织在一起。谢宴突然想起那个不安的夜晚,荆戈暴怒地闯进他的房间,嘶哑崩溃地向他控诉。   那天晚上,荆戈说,“我喜欢的是你,是你谢宴。”   回忆与现实重叠,谢宴抬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落在荆戈身上的眼神却纹丝不动。   他轻柔而坚定地开口:“荆戈,我喜欢你。”   荆戈屏住了呼吸。   “所以,我想你喜欢我。我猜,你喜欢我。”   荆戈抵住了他的额心,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他一点一点吻去谢宴脸颊上的泪痕,一点点靠近谢宴的双唇,他垂眸,望进谢宴的眼睛里,“我喜欢你,谢宴。”   谢宴微微仰头,唇尖碰上了荆戈的。   他伸出舌尖,低喘着想要试探,那轻柔的动作却像是一汪活水,引出了源源不断的山泉。   一瞬间,他被极具侵略性和占有欲的深吻所裹挟,舌尖被勾缠住,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交换着唇齿间的津液。   谢宴被吻得晕晕乎乎,直到开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亲近。谢宴猛地回神,推开荆戈,坐回了椅子上。   他并不羞耻与旁人的视线,但在校园中被人撞见,会迎来不小的麻烦。   荆戈有些意犹未尽地望着谢宴,神色如狼似虎。   校医进来之后,扫过两人凌乱的衣衫,以及不约而同泛红的唇角。他推了推眼镜,淡定地走过来,查看荆戈的情况。   “怎么回事?不是不让你乱动吗,看看,渗血了吧。”   谢宴一看荆戈的小腿,果然鲜血已经渗过了层层纱布,在表层弥漫了一大片。   “我没事。”荆戈在被子下面握住谢宴的手,轻轻抚摸。   医生叹了口气,“我给你换次药,再重新包扎下。”   “麻烦医生了。”谢宴说。   医生点点头,然后和荆戈对视了一眼,他眼里划过一丝了然,“上次捡同学信息素样本的,就是你吧。”   “呃……”谢宴疑惑地看了看荆戈。荆戈脸色顿时僵硬。   晚上,荆戈划伤的伤口已经完全止住血了,但没办法用力,只好在病床上躺着。中间来了一帮班里的学生探望他的情况,陆陆续续闹了一个小时,才安静下来。   慕安特地晚来了一会儿,病房里只剩下荆戈和谢宴两个人。   谢宴在低着头削苹果,他动作很慢,但很稳,苹果皮连了有半米长,垂到了放在地上的托盘里。   荆戈正面朝上躺着,头却侧着,一瞬不瞬地看着谢宴。   气氛格外……宁静?慕安只能想到这个词。   谢宴一向都是不急不躁的性格,眼下的动作只是他的常态。   但荆戈平常却不是这样的,他总是火急火燎、冲动易怒的模样。此刻却仿佛融入了谢宴的磁场,也拂去一身躁郁,安静得像是换了个人。   这样的氛围让慕安心情格外不顺,他伸手,敲了敲门。   敲门声打破了宁静,谢宴刀一顿,苹果皮断掉了。   荆戈皱了下眉头。   慕安走进来,“荆戈,我来看看你,腿上的伤好点了吗?”   谢宴抬眼朝谢宴笑了下,然后继续安静地削苹果。   “好了。”荆戈淡淡道。   这两个字不可谓不敷衍,慕安表情微僵,走到病床前坐下,看着荆戈包扎过的小腿,“你这两天是要住在医院吗?”   “嗯。”   慕安不自觉抬眼看了看谢宴,“谢宴,这么晚了,你不回寝室休息吗?”   谢宴想了想,“确实,好像还半个小时就门禁了。”   “那要不在这再待会儿,晚点我们顺路一起回去。”   “唔……”谢宴斟酌了一下,正欲回他。   荆戈忍无可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寒声道:“谢宴在这陪我。”   他一出口,慕安和谢宴齐刷刷地沉默了。   荆戈这个情况也就是因为不方便行动才住在医院,腿上是外伤,处理好了危险性很低,晚上根本不需要陪护。   “这……只有一张床,谢宴待着不方便吧。”慕安笑得有些困难。   谢宴看着荆戈,无奈地笑了笑,“没事,我随便找个位置凑合一下就行。”   荆戈冷哼了一声。   慕安捏紧了手掌,指甲都陷进肉里,这两人默契十足、不容第三人的氛围,让他感到窒息。   明明他才是先来的,他才是陪荆戈十几年的人,为何就被谢宴抢了去。就算他不要荆戈,他也不甘心看到荆戈完全遗忘他,眼里只容得下谢宴一个人。   他现在不仅怨谢宴,也怨荆戈。他勉强维持着笑容,压住心里的怨恨,抽出携带的信封,递给荆戈:“这是林少漾托我交给你的。”   荆戈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不知道。”   慕安站起来,“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谢宴起身关上病房房门,回来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叉子叉了一块,送到荆戈嘴边。   荆戈已经拆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几张照片,荆戈看清了照片里面的人是谁,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他咬下苹果,恶狠狠地嚼着,仿佛嘴里嚼的不是香甜的苹果,而是让他厌恨的林少漾。   谢宴眼看他又炸毛了,凑过去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怎么天天生气啊。”   荆戈揽过他的腰,将照片丢在被子上,愤恨道:“你看这是谁?”   照片上是谢宴,有正面的,侧面的,还有背影。看得出来是抓拍,甚至是偷拍的。但拍照的人技术很好,每一张都萦绕着恰到好处的氛围。   荆戈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在球场上为什么失控吗?就是因为这个林少漾,他说他对你感兴趣。看看看,这么多照片,花的心思可真多啊。”   谢宴微微眯眼,他想起林少漾跟他说的话。当时他并不确定,但是现在他都跟荆戈互相交代清楚感情了,自然知道荆戈不可能是因为慕安而发飙。   那林少漾就是故意那么说的了。这边荆戈在挣扎纠结,那边又让他心神难宁。   如果不是他和荆戈中途互相坦诚了,两人恐怕要真如林少漾所愿,生出间隙来了。   这个林少漾,足够阴险。谢宴暗暗记了他一笔。   他轻笑着,凑过去咬住荆戈的唇:“这点事也值得你生气?”   荆戈按住谢宴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他哼哼两声,不满道:“怎么,看见有人跟我抢你,你还很高兴很得意是吗?”   “还有那个慕安,你不是吃醋吗,不是不想我和他有联系吗,那你怎么还有心情对着他笑。”   他阴森森地:“你不会是馋Omega吧?谢宴我告诉你,既然你说了喜欢我,那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外面Omega再甜再好,你也不准多看一眼。”   “你只能看着我!”   谢宴笑着说:“行,我是你一个人的。那你能保证,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吗?”   荆戈抱住他,埋在他的颈间,“这有什么难的,再说了,我除了你,也没有过其他人。”   他用犬牙厮磨着谢宴的腺体,他想将自己的信息素注进去,想在谢宴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   不能永久标记,他就一遍一遍注入,反复打磨上独属于他的印记。   抱了一会儿,谢宴轻推了他一下,“好了,你今天打球打了这么久,身上还有伤,赶紧休息。”   谢宴准备下床,被荆戈拦住腰,“你干嘛去。”   谢宴拍拍他的手背,“拜你所赐,我进不去寝室,只能看看这还有没有空闲的床位。”   荆戈咬牙,“你就不能跟我睡一张床?又不是没睡过。”   谢宴看了一眼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床,嫌弃道:“太小了,两个人睡着不舒服。”   荆戈磨了磨牙,然后放软了语气,祈求道:“谢宴,我腿疼,我想抱着你睡,好不好。”   他挪过来,鼻尖在谢宴腰窝处蹭了蹭,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谢宴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拒绝不了这样的荆戈,只能重新躺下来。荆戈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抱着他,心里极端的满足,他轻嗅着谢宴腺体周围溢出来的信息素。   他低声说:“宴宴,暑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   谢宴身体蓦地绷紧,暑假这个词牵动了他的记忆。那场在山上发生过的意外,已经成为他心底无法抹去的芥蒂和阴影。   他不愿意去回忆,又不断地靠回忆去反思。他始终认为,如果不是自己一时不察,那次意外是可以避免的。哪怕有世界意识的主导,也不至于完全重演。   因为他的失误,差点害了荆戈一辈子。   而且,那天实在是太痛了,不只是看到荆戈的伤后感到痛,他自己也痛,碎魂连续两次剥离身体,让他想想就疼,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有勇气做出这个决定的。   但是,或许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荆戈察觉到谢宴略显苍茫的表情,他仿佛被什么困住了,眉间凝着忧虑。   这一刻,他们想到了同样的回忆。荆戈脸色有些发白,他在获得那些记忆前,从未想过,谢宴丢失的那瓣碎魂,竟然是主动剥离,并给了另一个世界上的他。   他曾经怀着无比的恶意和痛快,欣赏另外两个神明被自己取走碎魂时痛不欲生的表情。却做不到怀着任何一点轻佻的心思,去回忆与谢宴的这段过往。   他绝不能再看到这样的场景,绝不能再让谢宴失去任何一瓣碎魂。   他不自觉收紧了怀抱,那是一种害怕失去,从而将自己的所有物紧紧困在怀中的姿态。   谢宴没有挣扎,他抚摸过荆戈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温声说:“好。” 第44章 痕迹   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一年后。   谢宴和荆戈约好了要填报同一个志愿。高考成绩下来后,谢宴来找荆戈商量填什么志愿。   谢宴觉得有点奇怪,上个世界里,荆戈是毫不犹豫选了金融专业的,但在这里,荆戈却在医学和生化专业中间纠结。   不同的灵魂碎片,哪怕只有细微的差别,反映到具体的事件上,竟是天差地别。   谢宴倒不会在专业上纠结,荆戈选什么他就选什么。不过,他比较在意学校。   这个世界上的部分剧情是在大学展开的,如果能直接进入和慕安不同的学校,就能轻而易举地避开这段剧情。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但荆戈之前进的大学,是这个专业里数一数二的,也是离这个城市最近的,他不能为了取巧,让荆戈做次等的选择。荆戈拥有的,合该是最好的。   因此,他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完全听荆戈的意愿。   “你想好报考哪个学校了吗?”   荆戈看他一眼,“问我?”   “对啊。”   荆戈凑过来,低声说:“我去哪,你就去哪吗?”   谢宴垂着眼睛,翻看报考指南,语气平静,“你说呢?”   荆戈笑了两声,从侧面抱住谢宴,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伸出手指,“那我们填这个学校吧。”   谢宴扫过他手指指着的学校,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这不是荆戈原本的选择。   这个学校专业水准倒也拔尖,是数一数二的大学,但位置在南方,离这边很远。   奇怪,荆戈为什么……这一瞬间,谢宴突然有些怀疑,荆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但是,他很快就不纠结了。自从时间回溯,他来到这里之后,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荆戈在这个时刻做出不同的选择,也很正常。   “可以。不过,你会觉得离家太远吗?你不会想你爸妈吗?”谢宴感觉这个世界上的荆戈对家庭没有这么排斥。   “不怎么想。离家近也没用啊,他俩整天天南海北的跑,我待在哪都一样,一年下来见不了几次面。”   实际上,在漫长的与神明对峙的过程中,荆戈早就磨尽了原本对亲人、友人产生的正面情感。身处其中,他大部分时候却都以事外者的心态在冷漠旁观。   他看着谢宴为了帮他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而努力,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谢宴比他更像一个人类。   “行。那我们第一志愿都填这个。”谢宴翻开着指南,自言自语道,“其他的志愿,也填一样的。”   荆戈几乎全程都盯着谢宴,越看心里越满越涨。他情不自禁得贴上去,和谢宴交换了一个湿热绵长的吻,谢宴也任他索求。   亲着亲着,荆戈的动作就移下去,顺着他的脖颈舔吻至腺体的位置,他伸出犬牙,一点一点地厮磨那一小块肌肤,呼吸越发沉重,“宴宴,我们都成年了。”   谢宴身体一紧,他微微偏头,荆戈红着眼睛注视着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渴望和恋慕。   谢宴挣扎着坐起来,他沉默着和荆戈对视了一会儿,哑声说:“我去洗澡。”   荆戈呼吸一滞,然后猛地扑倒谢宴,摇着尾巴兴冲冲地说:“我跟你一起洗。”   “不要,你家里还有人。”   他在上一个世界可以肆无忌惮,因为他就是主人。但在这里却不行,哪怕他再随性,也不得不被外部条件所限制。需要考虑的太多了,他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荆戈略显失望,不过也没反驳,“等到了大学,我们住双人寝。分不到一起,我们就去外面住。”   谢宴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行,听你的。”   一进浴室,谢宴反而没有刚刚的淡定了。他泡在浴池里,闭眼睁眼间都是荆戈的模样。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就感觉身体深处有些莫名的躁动,水温似乎也变热了,熏得他头脑发胀。   回想起被他生生中止的那次,他知道那次失败完全是自己造成的,估计还给荆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那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怕疼。但是他又查了一些资料之后,知道疼只有刚开始那会儿有,并且做多了就没事了。疼,他也能忍。   另一个,是他害怕孕育元魂。不过那是他短时间内无法思考导致的误判,他跟荆戈没有孕育元魂的可能性。在这个世界上,他和荆戈还都是Alpha,他也不会怀孕。   那就没有顾忌了。   谢宴做好这些心理准备后,身体的躁动越发明显,他想象着那幅场景,在脑海中勾勒出荆戈那恰到好处的腹肌,宽阔的脊背,窄而有力的腰,每一寸完美的线条。   喉结微微滚动,意识被蒸腾着,谢宴感觉颈后的腺体有些热胀,他伸手,撕掉了抑制贴。   好渴。   谢宴扶着瓷墙站起来,眼前变得雾蒙蒙的,不知道是泡久了,还是水太热了,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只能堪堪扶着墙才能站稳。   门口传开一阵吱呀的开门声,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视线落在他身上。   只能是荆戈吧。   谢宴声音微哑,唤了一声,“荆戈……”   慕安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谢宴浑身赤裸,白到发光的身体上不断地滚落一颗一颗的水滴,微长的发被水打湿,尽数垂落在额前,给他平添了一分乖巧。   少年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张开,完全是Alpha的身材,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皮肤紧致又光滑,腰很细、很诱人。   慕安不自觉吞咽了一声,他明明不喜欢这个抢走荆戈的Alpha,面对这样的谢宴,却无法控制地被吸引,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移不开视线。   他一直没出声,谢宴心里有些疑惑,甩了甩脑袋,终于在一片水雾中看清了对方,他脸色微变,“慕安。”   慕安也回过神来,他抿起唇,想要走出去,腿却突然一软,跌靠在了门上。   他这才注意到,浴室的空气里弥漫着Alpha的信息素,很浓、很香,这么大的空间里却有这么浓郁的信息素,可想而知谢宴是释放了多少。   慕安作为S级Omega,平时是绝对不会被B级Alpha的信息素所影响的。   但是,他现在情况很特殊。在来荆家之前,他刚跟林少漾大吵了一架,他这两天就快到发情期了,那个浪荡子竟然无耻又无知地表示,要在他发情期的时候终身标记他。   他一怒之下,直接打了林少漾一巴掌,警告他没有资格标记自己。   他跑了出来,情绪剧烈波动之下,他想到了荆戈。以前,他受了委屈,就会来找荆戈。荆戈虽然别扭,但总会陪在他身边无声地安慰他。   他很怀念那样的生活。   浑浑噩噩之下,他来到了荆家,一路畅通无阻。正当他走近荆戈的房间时,他听到隔壁浴室里哗啦的一阵水声。   这是荆戈的浴室,在里面洗澡的,除了荆戈,不会有其他人。   但他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谢宴。荆戈领地意识很强,他们两个相处十几年,上次是他第一次进荆戈的卧室,而谢宴不仅被允许在他房间睡觉,还能使用他的浴室。   他们两个……慕安来不及升起妒意,Alpha的信息素爬进他的嗅觉,爬进他的腺体,像是一点火星,提前点燃了他的发情期。   S级Omega的信息素来势汹汹,瞬间掳掠了一切,谢宴只是个B级Alpha,哪怕意识抗拒,身体的本能也无法抵抗。   他红了眼睛,急促地呼吸着,将自己的视线狠狠从慕安身上撕下来。   他被慕安的信息素包裹了,有如一层窒碍,制住了他的一切行动,他无法发声,无法移动。   谢宴也不敢做任何举动,生怕一个不察,就被Omega蛊惑了心智。   靠着门板的Omega却已经完全进入了发情期。   他抬起眼睛,注视着浴室里唯一的Alpha。汹涌的情潮将他浸透,整个人比平时要魅惑百倍,他起身,一步一步走近谢宴,信息素满溢出来,跟着主人一起逼近谢宴。   那眼中的渴盼让谢宴一下子懵了。他知道慕安也并不喜欢自己,但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因为发情期,神志皆无,依照本能,要找他来缓解吗?   澎湃的Omega信息素侵入谢宴的嗅觉,夺取他控制身体的能力,谢宴跌在浴池旁边,浑身不住地颤抖。   完了。   谢宴发觉,自己的牙尖有些发痒,他开始渴望一个Omega。   嘭!浴室门被猛地撞开,荆戈看到里面的场面,脸色阴沉到骇人。   慕安跪在地上,手指已经触碰到谢宴的脚腕。而谢宴也急促地呼吸着,茫然地望着身前的Omega,他没有主动,却也没有抵抗。   荆戈大步走过去,伸手掀翻了慕安。他一把揪下浴巾,蹲下身包裹住谢宴,然后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荆戈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慕安,大吼一声,“秦叔!”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慕安抓住他的裤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荆戈冷漠的表情,又扫过被荆戈挡住的谢宴,发情期让他升起浓郁的渴望,渴望Alpha的标记,渴望Alpha的入侵。   但眼前这个Alpha,却在他和一个B级Alpha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一个陷在发情期的S级Omega,如果是在公开场合,不知道要引起怎样的骚乱。而现在,荆戈却连看他都不愿意,难道他还没有一个普通的Alpha有吸引力吗?   他不再压抑自己,信息素汹涌地流出,想要勾缠住荆戈,声音软到滴水,“荆戈,帮帮我,别丢下我……求你了。”   秦叔听到荆戈的怒喊,飞快跑了过来,一眼看到这么混乱的场面,他修炼到完美的表情开始有些碎裂。   他是一个Beta,平常是不会对信息素有反应的。但是,这封闭的空间里却充溢着两种S级信息素加一种B级信息素,无一不浓烈,压迫到无法忽视。   地上的S级Omega还进入了发情期。做为Alpha的荆戈不仅抱着另一个Alpha,还对那个Omega一副不胜其烦的表情。   谢宴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荆戈压着暴怒的情绪,冷声吩咐:“把他送回去!”   他头也不回,大步迈出浴室,慕安凄烈的呼喊被挡在外面。   荆戈扣上房门,将谢宴放在床上,浴巾散开,他一身水汽,将床单都浸湿了。   谢宴蜷起身体,在床上焦躁地翻动,理智像是失去弹性的皮筋,无法再控制身体。他显得很不安,将床单拽下来,扔到地上。   他的信息素不断外涌,身上却裹着另一种Omega的味道,这让荆戈越发眼红,动作有些愤怒地按住谢宴的身体,低头,牙齿咬住谢宴颈后的腺体。   “额啊。”   谢宴有些痛苦地叫了一声,作为Alpha,他被赋予的本能是标记Omega。   而不是被另一个Alpha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被他所标记。   谢宴身体不住地颤抖,他被荆戈紧紧箍住,锋利的犬牙只差一点就要陷入他的腺体,谢宴抵触地推了推他,“难受。你……离我远点。”   荆戈的情绪立刻被这句话点燃了,瞪着谢宴:“你说什么?被Omega勾得魂都没了?你还记得刚刚答应我什么了吗?”   谢宴的神智已经被烧到只剩一丁点,先后被两个S级信息素冲击,他一个B级Alpha怎么受得了,腺体火烧火燎得疼。   还是抵抗不了本能吗?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乐意承受痛苦的人,现在的境况更让他不顺心到了极致。   谢宴将脑袋压进枕头里,自暴自弃地说:“荆戈,要不你还是帮我找个Omega吧。”   空气突然冷寂下来,身后的人安静到可怕,谢宴听不到回应,正想说话,被咬住的腺体却突然一痛。   属于荆戈的信息素不容分说地注入了他的腺体里。   谢宴颈后的腺体又痛又痒,叫了两声,开始拼命挣扎。荆戈用一只手就按住他的两个胳膊,双腿也被困着无法动弹,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仅用蛮力就压制住了他的一切反抗。   谢宴呜咽着接受荆戈的信息素,他像是一只脱水的鱼,拼命汲取氧气,可最后还是逃脱不得,慢慢脱了力,任由宰割。   荆戈眼睛发红,他不明白,谢宴为什么总是反悔。明明这是他答应自己的,他满心期待着、等待着,却总是等来失望,谢宴不是反抗,就是逃避。   标记完成了。   荆戈却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困在谢宴身上,紧紧抱着他,眼睛通红,茫然又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谢宴,你为什么总是逃避。这不是你答应我的吗?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你如果不愿意,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答应我,”他的语气又变得凶狠,“我告诉你,晚了,你别想反悔!”   谢宴慢慢睁开了眼睛,标记之后,他身体又麻又痛,使不上力气。   但他却恢复了一点神智,听清了荆戈的话。   荆戈带着鼻音,眼睛也红红的,明明做着不容他人抗拒的事,却脆弱到仿佛一推就倒。   谢宴心尖泛起一阵酸疼,他动不了,哑声开口:“荆戈。”   荆戈身体一僵,恶声恶气地说,“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谢宴温柔道:“我没有想反悔。”   “你刚刚才说要我给你找个Omega!”他大声反驳,咬着牙,“你觉得我满足不了你是吧!放心!我会↓你一整天,让你再也不敢肖想别的Omega,再也不敢动任何歪心思!”   “我错了。”谢宴轻声说,“刚刚我是太难受了,用那种话来安慰自己,我没想让你真给我找个Omega的,我只要你一个。”   荆戈身上竖起的刺收回了几根,他冷着脸说,“你说的话,不可信。”   那个世界也是一样,谢宴也给了他那么多承诺,可他真正做到的有哪些,不过一晚,就把自己的承诺全部撕碎。   翻脸无情,只会花言巧语,骗男人的东西!   荆戈早该认清他的,谢宴这个人乐于享受,谁让他舒服他就对谁有好脸色。明明之前说过不喜欢慕安,结果还不是对方一释放信息素,就把这个人给勾过去了。   他越想脸色越阴沉,但多少有些松动,谢宴声音一柔,一哄他,他就忍不住心软。   谢宴无奈又心疼,他继续说,“你现在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以后时间多的是,我会让你相信的。”   他缠上荆戈的腰,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情意铺展开来,语气无边宠溺:“不做吗?都已经准备好了。”   荆戈被他这句话拨弄得精神和身体一下子就炸了,他压下来,眼睛紧紧锁着谢宴,似乎在确定什么,他沉声说:“这是你说的。”   “嗯,”谢宴轻笑着,“别把我弄疼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以后周六周天有时间就会加更;   主世界是四个,就是荆戈灵魂碎片分布的这四个世界,接下来两个世界荆戈身份分别是皇帝和魔君,一个是古代,一个是修仙,就是文案里写的那两个;   然后还有三个世界,这三个说了严重涉及剧透,暂时不告诉大家了;   感谢小天使「37971209」灌溉的11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是橘不是桔」灌溉的6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胖橘的猫」灌溉3瓶营养液! 第45章 黑暗   等我回来   谢宴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他累得睁不开眼,大脑一点一点地恢复清醒。   荆戈的水平似乎比上个世界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哪怕是最开始,他也没感觉多疼,只是难受。   这一晚上,真的很疯狂,两人真的像是不知疲倦的两头野兽,根本丧失了作为人类的理智,除了彼此,再也想不起其他的。   他中间昏过去两次,两次醒过来,荆戈都还很精神。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机器人,怎么跟耗不干力气似的。   谢宴动了动身体,浑身酸痛,骨架像是散掉了,提不起一点力气。   谢宴拍了荆戈一下,嗓子哑到不行,“出去。”   荆戈低笑了两声,沉重的手臂搭在谢宴腰间,若有若无地摩挲,“你醒了。”   还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样。谢宴有些牙痒,推了推荆戈的胳膊,“你什么时候睡着的?”   荆戈贴过来,他圈住谢宴的身体,是一副占有意识十足的姿势。他咬着谢宴的耳朵,轻轻吹气,“不知道,估计是六七点。”   “是不是太累了,我中间醒了两遍,怎么亲你、咬你,你都不醒。”   “呃……”荆戈的手一直放在他身上,谢宴无法忽视,没多久,他的呼吸又凌乱起来。而且,荆戈的动作,带着点技巧和目的性,像是故意撩他……谢宴清醒过来后,就觉得很奇怪。   他沉默了半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他以为这次一定会弄得两人都很狼狈,上一次刚开了个头,他都已经预见如果继续下去,会被折腾成什么惨状。   所以,他没想过这次体验能这么好,一度疯狂到丧失理智,他不要命地汲取荆戈带给他的一切,甚至恨不得永远继续下去。   但他身体实在受不了了,精神也很疲惫,再继续下去他整个人都要废在这上面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气强硬了不少。   荆戈仿佛有什么肌肤饥渴症,光醒来这会儿,不是在咬他的后颈腺体,就是在吻他的肌肤。   荆戈眼神微暗,低笑着回答:“我可是做了很多功课,不把你伺候舒服了,你要是又跑了,怎么办。”   他心里一直有点怀疑,谢宴上次突然幻化成本体,也可能不是反悔,只是把他弄疼了,产生了应激反应。   当时他化成小猫之后,还用尾巴蹭他,用舌头舔他,那不像是害怕或者心虚,更像是一种安抚。   他留了这点心思,在两人告白之后就开始做功课,整整一年,他花了无数精力,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尽管他不确定,他也要防止这种可能性的重演。   谢宴听到这句话,又萌生了那种荆戈仿佛知道点什么的感觉。不过他的疑惑很快被打断,荆戈把他抱起来,“我抱你去浴室。”   谢宴摇头,“我要睡觉。”   “不用你出力,我帮你洗,一直留着,容易生病。”   谢宴伸手,揽住荆戈的脖子,声音懒懒的,“好。”   两人在荆戈的卧室里厮混了一个星期,等谢宴走出别墅,被阳光晒到的时候,他都产生了一种不知岁月为何物的恍惚感。   太可怕了。他没来人类世界前,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神殿里,睡觉、泡温泉,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件事。   那时候,他也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可和现在这种,因为沉迷欢好,而忘记自我、忘记时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他回想起这几天的疯狂,在回味的同时,隐隐又对自己的状态有些恐惧。   荆戈带给他的,不仅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更像是横冲直撞着,带领他撞开了那一层桎梏,突破了那种无形的束缚。   他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只是心里有种预感,他会获得与过往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间卧室里还充斥着两个人的信息素,他倒还好,但荆戈是S级Alpha,信息素狂猎又恐怖,不可能被人忽视。   荆戈父母虽然不在家,但至少秦叔,是一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谢宴?”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很熟悉、很有特征的声音,谢宴还没回头,就从这道声音里辨认出来对方的身份。   林少漾。   谢宴转过身,神色平淡,“林少漾。”   荆戈和慕安家是邻居,他出来散散步,撞上对方家里的人,也不足为怪。   不过林少漾的状态有些奇怪,他身上衣服很乱,显然是没收拾好就出来了,头发也没打理,但精神很不错。   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好像是药。   林少漾走近了两步,谢宴皱了皱眉,没动,但身体绷紧,警惕意识十足。   因为上次林少漾坑了自己一把,谢宴很记仇,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报复回去,等了没多久,就让他找到了机会。   正是他跟荆戈在上个暑假出去玩的时候,他们去了千浪屿,没想到出去一趟也能撞上慕安和林少漾,听慕安说,是他父母带着他俩过来旅游的。   谢宴看出来林少漾那时候多少已经有点喜欢慕安,不过,这个人花心放浪惯了,很难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情感。   玩了两天,林少漾就勾搭了一个Omega,他平时都是光明正大地跟Omega调情。   但现在在意慕安,他心里没意识,行动却都是偷偷摸摸的,潜意识害怕慕安发现他乱搞。   谢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偏不让林少漾如愿,因此用了点小手段,让慕安撞破了林少漾和勾搭来的Omega上床的画面。   林少漾当时就慌了,想跟慕安解释,但慕安反应很冷淡,说的是,“你不用跟我解释,别让我爸妈看见就行。”   说完就走了。   林少漾慌得不行,他发现是谢宴背地里搞的动作,过来找谢宴,却被荆戈挡住了,只能无能狂怒,最后自己给自己气笑了,远远瞪着谢宴,说,“谢宴!咱俩没完。”   谢宴笑眯眯地回他:“你算计我一次,现在只是原数奉还,我们扯平了。”   那之后就是高三了,学业很重,林少漾倒也没有再来找他麻烦,谢宴现在撞见他,心里警铃大作。   林少漾邪笑一声,“怎么?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宴同学,现在是怎么了,怕了?”   “没有荆戈帮你挡着,怕我打你?”   谢宴看着他不说话。他身体很虚,不说是动手了,动脑都提不起劲,他不想跟林少漾起冲突,现在的状态,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嘴,他都占不到好处。   林少漾看着谢宴那双眼睛,心里莫名地涌起一抹不甘。不过,他想到已经被自己吃抹干净的慕安,心里那抹阴霾瞬间就扫空了。   他也没心情深究什么,笑容更盛,露出森白的牙齿,“放心,我不会像你这么小心眼,还记着那点事。”   他笑了两声,邪气十足,“我还得感谢你,感谢你跟荆戈把慕安送回来。不然,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吃上这口就在嘴边的肥肉呢。”   “呃……”谢宴愣了两秒,他知道荆戈让秦叔把慕安送回去的时候,慕安已经进入发情期。   秦叔很靠谱,他以为慕安不是被送去医院,就是被他父母接手,总之一定会处理好。   没想到,竟是落入了林少漾手中。   “你标记慕安了?”   林少漾得意道,“对啊,并且是,终身标记。”   进入发情期的Omega是没有理智的,他只想被进入,只想被标记,无论对方是不是他喜欢的那个Alpha。   以慕安现在对林少漾的感情来看,清醒状态下,慕安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他不是无意识状态,就是被强迫标记的。   这个林少漾,可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禽兽。   不过,谢宴记得,原本的剧情中,这两个人第一次,也是林少漾强迫的。可以说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关键剧情都没改变。   “林少漾!”一声虚弱的怒喊从远处响起。   两人齐刷刷地看过去,竟然是慕安。   慕安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脸色浮白,一副被过的模样。但他身上气焰很盛,换到平时,可以说是失态了。   “让你买药,你在这干什么!”   林少漾脸色一变,收敛了身上的嚣张,他跑过去,低声下气地哄着慕安,“你怎么出来了,我们快回去,一会儿该吹感冒了。”   慕安毫不客气地打掉林少漾的手,他又往这走了几步,恨恨盯着谢宴,“你满意了?我被别人标记了,你很高兴吧,再也不会有人妨碍你跟荆戈了。”   谢宴:“……”   “我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荆戈。你们把我扔给这个人渣,自己逍遥快活,你们想得美!”   林少漾堵住他的嘴,“人渣?慕安,你没爽到?不快活?”   慕安甩了他一巴掌,“滚。”   林少漾直接把人扛到肩膀上,两人撕扯着走远了。   谢宴心情复杂,慕安看着彻底恨上他了,不,连荆戈也一起恨了。情况很不好。   但是,没多久,谢宴又得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慕安、林少漾和他们两个都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慕安跟他们还是同一个专业。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迈入大学门口,档案都交上去了。这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   谢宴本以为能躲开他俩的,因为慕安在之前的剧情里,选的是跟荆戈一样的大学。   但现在他们换了,没想到慕安也换,还换到了一家。   谢宴再一次明确感受到,世界意识对人物命运的影响,哪怕偏离了轨迹,他也能潜移默化地纠正回来。   所以,荆戈能扛着这样的压力,反反复复和世界意识对抗,最后不仅扭转了自己的命运轨迹,还把世界意识逼到不得不出手,可见意志有多强悍。   慕安和他们两个是一个学院,林少漾在另一个学院。   慕安仿佛把他们当成了陌生人,即使经常上课时撞见,也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不用跟慕安周旋,虽然很轻松,但谢宴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觉得慕安在算计着什么,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荆戈在校外租了间房子,两人在里面住了已经半年了,装饰、布局都是按他们自己的喜好来的,很是温馨。谢宴刚推开门,就被荆戈拦腰抱了起来,谢宴上身不稳,慌乱地搂住荆戈的脖子。   荆戈咬着他颈间的皮肤,低笑道:“看见老公这么激动啊。”   谢宴脸色微红,“你别乱动,蛋糕要是摔了怎么办。”   荆戈一怔,这才注意到谢宴手中提着的小礼盒。   今天是他的生日。   荆戈三步并作两步,把谢宴抱到了沙发上,将礼盒接过来放在一边,身体压在谢宴身上,探出舌尖来索吻,把人吻到气喘吁吁的时候,两人才分开。   荆戈按着他的腰窝,呼吸沉重地说,“老婆有心了,我得多多奖励老婆。”   谢宴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又发情了,不过他也有些心猿意马,最近两个人的导师都在带着他们搞项目,经常白天做实验,晚上搞数据,两个人已经很久没亲近了。   他翻身,坐到荆戈腰间,俯下身来舔咬着荆戈的喉结,“荆戈……”   翻云覆雨。   那块蛋糕两人正经吃的只有几口,剩下的全涂到了谢宴身上,最后如数进入了荆戈口中。   折腾了半天,荆戈意犹未尽地咬着他的腺体,抱着他洗完了澡。   谢宴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荆戈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一下一下啄着谢宴的脸颊,声音沙哑,“老婆真厉害。”   谢宴亲了他一口,眯着眼睛,温柔道,“生日快乐。”   荆戈吻过他的额头,“睡吧。”   没几分钟,荆戈的电话响了,谢宴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荆戈接了个电话,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谢宴疲惫地睁开眼,“干嘛去。”   “刘导说有个数据有问题,让我去一趟实验室,再重新做一遍核对一下。要得很急,我得现在过去一趟。”   “唔……”谢宴有些不满,“要多久。”   “最多一个小时,”荆戈俯下身,亲他一下,“等我回来。”   “嗯。”   开门关门的声音先后响起,谢宴翻了个身,眼睛张张合合,慢慢睡下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以前做完都是荆戈抱着他睡,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不太习惯。   他张开了眼,看了看时间,荆戈出门是七点多,现在已经九点了。   谢宴拨了下荆戈的电话,对面响了半天,始终没人接听。   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困倦的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床很大,很舒服,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心中升起浓烈的不安,他揉了揉眉心,立即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但校园里教学楼的灯以及路灯都还亮着,一些学院整个隐在黑暗中,一些学院灯火通明。   从这个门进来,到他们学院的实验楼要走近十分钟,周围偶尔会经过一些回寝的学生,他们明明三两个在一起,都在欢笑着、交谈着。   谢宴却感觉离他们很远,只能听到他们在张口,却听不到声音。   谢宴加快了脚步,这条路他已经跟荆戈走过无数遍,路上充溢着他和荆戈的回忆。或甜蜜、或温馨,却不会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慌张到让他焦虑。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荆戈只是在忙,所以没听到电话,他只是被那次不接电话的意外吓出了阴影,才会这么不安。   不会有事的。   他就快见到荆戈了。他要等荆戈做完实验,和他从这条路上一起往回走。今天是荆戈的生日,他们要一起度过这个夜晚。   谢宴走过最后一个拐角,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实验楼。   火光映照出他苍白的脸色,谢宴猛地停了下来。   实验楼,在着火。   两辆消防车停在大楼前面,穿着橘色制服的消防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灭火。   实验楼里没有灯光,只有火光。   旁边路过的学生在低声交谈着。   “听说是学生在里面做实验,不小心把楼炸了。”   “你别乱说,这个点哪有学生还在里面啊。”   “哎,不知道。刚才就有人想进去,但火势太大了,根本进不去。得等控制住火势,再进去确定有没有人吧。”   “要真是做实验炸了,也凶多吉少。不知道得伤成什么样了。”   谢宴听着,眼睛盯着火势最大的那个实验室。   不可能是荆戈的,荆戈做实验很小心,他很惜命,说过要跟他过一辈子。   但是……如果真的是呢。   不行,他要进去。炸伤、烧伤、实验室各种气体,哪个都可能要了人的命。   他必须现在把人救下来,给他治伤,等出来被医生检查过情况,他再突然把人治好的话,必然会遭到怀疑。   而且,他不愿看到荆戈多遭受一分钟的痛苦。   谢宴走近一旁的树林,化为本体,趁乱窜进了实验楼。   实验楼烟雾弥漫,谢宴分出一点神明之力隔绝周围的浓烟,直奔那个实验室。   门开着。   谢宴心里咯噔一声,在进门前又变回了人形。   他冲进实验室,果然看到荆戈倒在地上,实验台上都是火,他也被烧伤了,血肉模糊。   谢宴眼泪一下子留下来了。他抱住荆戈,颤抖着说:“荆戈,荆戈,我这就救你。”   血人咳了两声,咳出了一滩血,他艰难地张口:“老婆。”   谢宴吻住他的眼睛,尽管荆戈什么也看不到。   他剥离出碎魂,这个过程他已经经历过两次,还是疼得他头冒冷汗。   谢宴咬紧牙根,他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墙角的摄像头。   今天发生的事不能被看到,他需要破坏摄像头。   他分出一抹力量冲向摄像头,想要粉碎这个设备的机能。   下一秒,谢宴皱了下眉。   摄像头,是坏的。 第46章 鬼魅   跟我回去,荆戈需要你陪着   荆戈昏迷了。   他身上的伤已经被谢宴全部治好,但留着伤疤,医生不会看出问题。等过一个月左右,这些疤也不会再留下。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荆戈一直没醒,却紧紧抓着谢宴的手。   谢宴看着奄奄一息的荆戈,胸腔不断地起伏。   他没有耐心再去一点一点调查真相,从看到那个被破坏的摄像头开始,他就决定直接动用神明之力,查清这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谢宴俯下身,在荆戈脸颊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几个医生走进来,该换药了。   谢宴给他们让出位置,他站在窗口,远远看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荆戈。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喂,齐洛,有时间吗?”   “荆戈在实验室被炸伤了,你有空的话,过来帮我照顾他一会儿。”   齐洛和原究也考来了这座城市,两人所在的学校离他们这里只有一街之隔。大学半年,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齐洛没问原因,直接答应了下来。   不到一个小时,齐洛和原究就赶到了医院,齐洛气喘吁吁地问,“荆戈情况怎么样。”   “没有危险,很快就会好的。”谢宴语气平静,平静到让两个人都感觉不正常。   齐洛和原究对视一眼,齐洛走过来,扶住谢宴的胳膊,“谢宴,你是不是太担心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你要相信荆戈,他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但是我现在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你们帮我照看他一下。”   “好,行。”齐洛立马应下。   “谢谢你们。如果荆戈醒了,打电话告诉我。”   谢宴站起来,他又看了荆戈两眼,才转身,往门口走去。   他像丢了魂一样,状态实在是差,齐洛忍不住叫住他,“谢宴。”   谢宴动作一顿。   齐洛吞咽了一下,“谢宴,你去哪呀。”   他觉得以两人之间的牵绊,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发生天大的事,谢宴也不会离开的。他到底要去干什么?   “谢宴,你说一下去哪,要是荆戈醒了找你,我也好跟他交代,是不是。”   谢宴意外地没有隐瞒,他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去荆戈实验室走走。”   齐洛哑了嗓子,他能感觉到谢宴身上弥漫着浓重的痛苦,还有一种逼近警戒线的愤怒。   他声音微干,“那你早点回来,荆戈还等着你呢。”   “嗯。”   谢宴消失在门口,齐洛用胳膊肘拐了原究一下,“我在这看着,你跟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谢宴,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齐洛摇摇头,“他这么精明的人,应该不至于。”   原究一言不发,却还是听齐洛的话,跟了过去。   谢宴走得不满,医院又人来人往的,一直追到医院外面时,原究才真的跟紧谢宴。   谢宴站在人流之中,简单的白衬衫穿在身上略显单薄,背影有些孤寂。   他在打电话。   谢宴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大厦,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对方接通了他的电话,“谢宴?”   语气有些讶异,就像是突然接到很久没有联系的故人的电话一样。   谢宴情不自禁笑了一声,原究远远看着,觉得那表情难受到了极致。   “谢宴,你有什么事?没事我就挂了。”   谢宴扯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沉声笑着,“别啊。”   “我们叙叙旧吧。就在我们学院的实验楼二楼,怎么样。”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语气变得很冲,“我没有旧跟你叙,我很忙,分不出时间来陪你闹。你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谢宴含笑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半个小时后见。慕安,我约你在那里,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如果半个小时后你不出现,我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电话里的呼吸声紧促了不少,“谢宴,你个神经病。实验楼昨天爆炸都封楼了,我怎么进去!”   “自己想办法。”谢宴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没动,而是转过身来,望着原究藏身的地方,“出来。”   原究一顿,走了出来。他盯着谢宴,紧抿着双唇,“荆戈被炸伤,里面还有隐情?”   谢宴平淡地说,“我不知道。”   他是动用神明的力量看到的真相,这违背了人类世界的自然法则,他不会告诉别人,别人知道了,也不会相信他,甚至还会怀疑他。   “那你刚刚打电话在说什么,谢宴,你看到荆戈被炸伤,心情压抑、痛苦,我们都能理解,但你如果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仅会害了你,也会害了荆戈。”   “如果你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人为痕迹,就告诉警察,他们会查清楚。”原究紧紧盯着他,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他曾经以为周围都是正常人,只有自己不正常。现在才发现,除了他和齐洛,周围的人都很不正常,尤其是谢宴。   他厉声道:“跟我回去。荆戈需要你陪着。”   谢宴明白原究的意思,但是,他等不了了。   就算等,恐怕也等不来结果。   这件事是发生在学校实验室里,现在才过去一天,校方已经开始封锁消息,希望压下这场风波。又怎么会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愿意把这件事从单纯的实验事故转向为学生故意谋害。   就算会往人为方向调查,实验室毁得太厉害,他感知过了,慕安将所有指向人为的证据破坏的很彻底。哪怕能等来结果,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事件赋予的伤害被时间抹平,再来弥补有何意义。   谢宴可没这份善心,更没有耐心,他要让慕安现在就付出代价,他要把荆戈受到的伤害,数倍奉还给这个世界意识选中的主角。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原究注视着他的双眼,想要确认这句话到底是否可信,“你真的会回来?”   “当然。”   原究捏紧拳头,“谢宴,别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荆戈还躺在病房里等你。”   “嗯。”   原究望着谢宴慢慢缩小的背影,恍惚间,他有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人,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慕安来到荆戈最常待的实验室里,门都已经烧到变形,实验室里各处都是焦黑色,实验器材和样品都烧到看不清原样。   灭火后相关人员已经清理过一遍,很多东西已经作为存留证据被提取走了。   但为了保留现场,整栋楼都被封起来了,这里是爆炸的源头,自然也被禁止入内。   慕安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林少漾的掩护下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谢宴,谢宴坐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那把椅子是铁质的,上面的漆也烧掉了大半。   他脚下是大片血迹,那是荆戈烧伤后留下来的。   谢宴低着头,正在把玩一只打火机,他背对着窗户,脸颊上笼罩着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神情。   可即使这样,慕安也无端升起恐惧,他感觉面前的人宛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可怕。   慕安忍不住盯着谢宴手里的打火机,他环顾了一圈,实验室里所有危险物品都已经被移走,而且还有灭火残留的痕迹。   就算有明火,也不会引起爆炸,就算真着了火,他在门口,也比谢宴更容易跑出去。   他壮着胆,心想林少漾还在不远处,他只要一呼叫,对方就能来救他。谢宴只有一个人,还是个B级Alpha,就算他起什么心思,他也可以用S级信息素迷惑住他。   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慕安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维持着往日的优雅,“谢宴,你找我来,究竟想做什么?”   谢宴瞥了他一眼,神色无喜无悲,“林少漾也来了?怎么不让他过来?”   门开着,谢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林少漾听到了这句话,想了想,直接走了过来,他把慕安拉到身后,皱眉看着谢宴,“你想干什么?”   谢宴低笑了一声,微讽道:“你们不用在我面前上演这副深情戏码,这件事是你们两个一起策划的,你们谁都逃不了。”   慕安猛地抬头,他四处观察,生怕这周围又放上什么监控设备,但是,即使没有,也不能排除谢宴身上携带录音设备的可能性。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稳住语气,“谢宴,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叫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破坏现场是犯法的?”   “谁能比你破坏现场更拿手?”   林少漾握住慕安的手:“谢宴,你在这里无理取闹什么,我们可没工夫奉陪!”   他拉着慕安就打算离开。   还没转过身,谢宴的声音就如鬼魅一般响起,他一字一顿,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击着两人的心脏。   “别动,不然,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林少漾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只打火机,这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能瞬间起爆的东西,而且,如果爆炸,谢宴不是比他们更难逃出去。   他注视着谢宴的眼睛,“谢宴,你在玩什么把戏?你以为一个打火机,就能威胁到我们?”   谢宴轻轻转动手里精巧的物件,这根本不是什么打火机,而是他的碎魂。他只有将碎魂剥离体外的时候才可以使用里面的力量,伪装之后,这两个人类看到的自然是一只普通的打火机。   之所以坐着,也不过是因为,剥离碎魂让他整个人都虚脱了,他使不上力,只能坐着休息。而且,他与主角对抗,必然会引起世界意识的惩罚。   他微笑看着两人,眼里笑意鲜明,却透着深重的寒气。   “把戏?你们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说:   44章的后续,想看戳我;   由于是v章,所以尽量带订阅记录戳我——   感谢小天使「憨憨皮子」灌溉的16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撒蹄子狂奔的二哈」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困困不困」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7章 抱歉   谢宴,你真的令我很失望   两人被这句话唬得晕头转向,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额头上冒出大颗的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宴手中的打火机。   他们不知道一只打火机能搞出什么名堂,但他们也不敢试探谢宴的底线。   “你……”林少漾握紧慕安的手,两人都紧张到出汗,“谢宴,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宴平静地开口:“这恐怕是我应该问你们的,说吧,为什么要谋害荆戈。”   慕安立马尖声反驳:“我们什么时候害荆戈了,你别血口喷人!”   谢宴笑了一声,他拨弄着打火机,半垂着眉眼,那个眼神嘲弄到了极致,仿佛在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嘴硬什么呀?觉得我没证据,还是觉得我现在要留证据?你们不会真觉得,自己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吧?”   慕安大口喘着气,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谢宴,你想逼我们承认谋害荆戈?你这样威胁我们承认的东西,就算拿到警察面前也当不了证据。”   “我不需要你承认,你只要告诉我原因。”   “哪有什么原因?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让我们说什么!”慕安声音越来越尖利。   谢宴冷淡地看着几乎要被逼疯的慕安,他用指尖在打火机上擦过,两人脚底的地板瞬间响起一阵惊爆声。   两人尖叫着躲开,瞪着眼睛看那块被炸开的地面,上面乌黑一片,烧起了一小片火。   林少漾的裤子被炸起的地板打中,高温直接把那不堪一击的布料烧穿了,幸好躲得快,不然腿也会被烧伤。   他们惊恐地望向谢宴,慕安已经被吓破胆,林少漾也是脸色惨白,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动。   慕安生怕再激怒谢宴,他吞咽了两下口水,瞪着眼珠子,颤抖着开口:“谢宴,你这是……这是谋杀!你杀了我们,自己也要偿命的。”   林少漾看着他手中的打火机,他不知道谢宴在这个地方布置了什么。   但他手中的打火机肯定起到了起爆器的作用。只要……只要把它抢过来……   谢宴幽幽吐出一个字:“说。”   慕安捏着衣服,他剧烈地喘息着,清楚自己如果不按谢宴要求的来做,恐怕真的难以脱身。   “我……我说。”   “因为我恨你们!尤其是你,谢宴!你把荆戈抢走了,让他眼里只剩下你,在我发情期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我抛给林少漾。”   “让我跟他待在一起,你们自己幸福快乐!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两个,都该下地狱。”   谢宴默了一瞬,“那你为什么选荆戈动手。不是应该更恨我吗?”   “因为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警惕性比谁都高,我没法做到万无一失。而他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走神,更容易下手。”   谢宴微怔,自嘲般笑了两声,“慕安,就因为他没有选择你,你就要害他性命?”   “我没想过害死他,我也没有害死他,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慕安扭过头,硬邦邦地说,“我回答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哈哈,你们怎么好意思就这么走呢。”谢宴抬眼,静静地看着他们,漂亮的眼珠漆黑一片。   “谢宴!你答应……”慕安住了嘴。谢宴什么都没答应,他说的只是,如果他们不说,不保证后果,但谢宴没说,他交代了,会放他们走。   慕安呼吸急促,大声道:“谢宴,荆戈现在没死!我们没害死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宴直起腰,这个动作他做得很艰难,因为他的骨骼神经现在都在不断遭受来自世界意识的打击,连带着精神,也摇摇欲坠。   “做什么,我也不过是把你们对荆戈做的如数奉还,给你们点教训罢了。”   “荆戈能活下来,是因为运气好,那你们也最好现在就祈祷,祈祷自己有个好运气,能活过今天吧。”   林少漾猛地扑过来,想要夺下谢宴手中的打火机。可他刚扑到空中,整个实验室突然开始爆炸,从地面,到墙壁,到实验台,甚至就连空气中,都散布着无数火星,瞬息之间全部爆炸开来。   两具血肉模糊的身躯倒在地上,比那晚的荆戈惨烈了两倍不止,谢宴眼睛里却连一丝波澜也没有,他扫了两眼,直接顺着窗口,跳进了实验楼后面的林木之中。   他躺在草地上,因为有碎魂护体,他并没有受伤,连衣服上也只是沾了一点灰。   但他却彻底站不起来了,直接伤害主角以及主角阵营的重要角色,世界意识的惩戒比之前严酷得多。他没晕过去,已经是强行支撑了。   全身骨骼都在疼,像是被一寸一寸敲碎,最严重的,是灵魂也在遭受重击,不过,疼得太久,他已经快要麻木了。   他缓慢地将碎魂放在心口,打火机模样的碎魂又恢复成绒绒的一团,慢慢回到他的身体里。   谢宴心情很平静。他平躺着,望着阳光穿过树林,碎玻璃状的光芒打在自己身上。   实验室里还隐约传来几声惨叫,楼外本就有人驻守,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爆炸,救火、救人,一切都在进行中。   虽然慕安和林少漾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也没有神明之力帮他们恢复健康,但是,谢宴清楚,他们两个会活下来的。   世界意识不会舍弃自己的猎物,主角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在他身上,那万中无一的奇迹可以重复上演无数次。   而他的荆戈,如果没有神明之力,极有可能死在这个地方。   身上的疼痛在缓慢地消减,谢宴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正准备回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谢宴动作迟缓地拿出来,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先是传来了齐洛的声音,他激动地说:“谢宴,谢宴,荆戈醒了!你忙完了吗?快点回来呀。”   谢宴灰暗的眸子渐渐升起亮光,电话里安静了两秒,那道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宴宴,你去哪了。”   谢宴听到这道声音,心里涌出酸涩的思念,他无声留下了眼泪,“我在外面,现在就回去。荆戈,等等我。”   “嗯,老婆,我想你了。”   “我……”谢宴刚要回话,脸色突然一变,他双腿一弯,倒在地上,蜷起了身体。   完了。   谢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回看那火光四溢的实验室,慕安死了。   怎么可能?世界意识不会允许……   谢宴抓紧了手机,他扶着旁边的树费力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咬紧牙根,泪水却不断上涌,模糊了他的视线。   “老婆,你怎么哭了,我不着急的。”电话那边似乎察觉了他的异常,语气有些慌乱。   谢宴又一次跌在地上,他抱紧手机,仿佛那是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他张了张口,喉咙却像梗住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你等着我,好不好。”荆戈的声音彻底慌了。   齐洛的声音响起来,“我草,你别动啊,伤口都裂了。”   “医生!原究,快把医生叫过来。”   谢宴伸出手,抓紧喉咙,终于嘶哑着发出声音,“荆戈。”   荆戈安静下来,呼吸声沉重而紧张。   “对不起。”   谢宴声音刚落,身体就被整个甩了出去,手机也脱了手,面前的景色不断扭曲,他痛苦地按住胸口。   再睁眼时,谢宴周围遍布着耀眼的金光,他像是浮在半空中,又像是被什么力量托举着。   谢宴抬眼,无光的眼珠渐渐凝聚起神色。   这片空间里除了金色的光芒,空无一物。   一道相当清脆的男声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谢宴,你真的令我很失望。”   谢宴低下头,并无反应。   但周围金色的光芒突然化作一只手臂的形状,捏住了谢宴的脖颈,他的身后也幻化出一堵墙,那只胳膊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掼到墙上。   重力几乎敲碎了他的骨骼,谢宴闷叫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瞪着眼前的光芒。   “终于有反应了。怎么样,我给你的惩戒,滋味如何啊。”   谢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那道声音低笑着,“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你肯定想问,我选中的主角,怎么会死呢。”   谢宴捏紧了掌心。   世界意识大笑两声,拍拍谢宴的脸颊,“谢宴,你恐怕是糊涂了,我只是没救他而已。导致他死亡的,可是你啊,我最爱的神明。”   谢宴瞳仁微缩。   “不过是一个人类的灵魂,再美味,能敌得过神明的灵魂?”   那只金光化成的手掌松开了对谢宴的桎梏,谢宴失去支撑,直接跌落下去。   “谢宴,你违背了我与神明建立的协议,现在,我要取走你的一瓣碎魂。”   谢宴表情僵硬,“你……”   “怎么,不愿意?你不愿意的话,也有其他选择,从你那几位同伴中挑选一位幸运儿吧,取他的碎魂,怎么样?”   谢宴咬牙,“我愿意。”   那只手从谢宴的脸颊一路下滑,来到他的胸口,一顿,然后猛地探出。   谢宴的身体被那金光穿透了,他没流一滴血,身上也没有一道伤口,可整个人却瑟瑟发抖,宛如一张白纸,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他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一瓣碎魂被世界意识取出,无法反抗,无力反抗。   那瓣碎魂被收走了。一起带走的除了大量的神明力量,还有他的生命力。   “谢宴,我看你对那个人类还挺上心的。上次就算了,勉强算你完成任务,不过,你不会真以为,仅凭碎魂就能瞒过我的眼睛吧?这次更好,为了他,连主角都敢杀了。”   “下次呢?谢宴,我很好奇,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了这个人类,来对付我呢?”   谢宴苍白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垂着眉眼,“我不敢起这种心思。”   世界意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大笑两声,“不敢?谢宴,我就算敲碎你的骨头,翻遍你的灵魂,也找不出不敢这两个字来啊。”   “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以绝后患?”   “杀了你?我怎么舍得呢。谢宴,我说过,你是我最爱的神明。”   谢宴几欲作呕。   “不过,我会考虑杀了荆戈,以及他所在世界上所有的灵魂。”   “谢宴,你不是向来最在意那些低劣的生命吗?我给你保护他们的机会,并且,是两次机会。”   “完成神明的使命,谢宴,这对你不难。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也没有打算要那个人类的命,只是让你把他掰回他应该在的轨迹而已。”   “谢宴,如果你再做出今天这样的事,再破坏我的计划,我会亲自出手。到时候,他不只是魂飞魄散,所有存留于世的痕迹都将被我抹消。”   “你应该不想看到这幅画面吧。”   谢宴颤着双唇,“我明白了。”   “去吧,谢宴。别再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世界结束;   【世界三·缠】 第48章 抱恙   请陛下准予微臣回府养病   谢宴是被扔进这个世界的。意识仿佛在深渊中走过,清醒过来时,他起了一身冷汗。   这是在……朝堂之上。   高台之上,那个他熟稔至极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繁复精致的龙袍将他本就俊美的面容衬托得更加逸群绝伦、睥睨众生。   这种时候重新见到荆戈,谢宴忍不住有些眼酸。   不过,他没法多看,只是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似乎有一位臣子惹怒了荆戈,荆戈脸色阴沉,随手扔下来一块玉牌,把那臣子砸了一脑袋血。天子一怒,地上瞬间跪倒了乌泱泱一大片朝臣,谢宴自然也在其列。   谢宴得感谢现在的场面,幸好是跪坐着,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不然,如果是站着,他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看出异常。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这么难以适应新的世界,四肢百骸都仿佛移了位,几乎能听到骨骼间咯吱咯吱的挤压声,肺腑翻腾着,灼烧感越演越烈,让他连现在这个姿势都维持得相当困难。   谢宴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之前把一瓣碎魂给了荆戈,现在又被世界意识强挖走一瓣,不仅只剩下三瓣,还是在刚被取走碎魂、最虚弱的时候,被丢进人类世界,并且,这是个A级世界。   他能撑住没直接在朝堂上晕倒,已经算不错了。   谢宴融在朝臣之中,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低着头,微微闭眼,放松身体以适应这个世界。   缓了一小会儿后,谢宴终于能分出一点精力来感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的力量流逝得太厉害,进这个世界又很突然,几乎是凭借一股本能去回溯时间。虽然只往前回溯了两三年,不过也算起到了点作用。至少,荆戈还没发展到人心尽失,残暴之名远扬,并被主角逼宫的地步。   至于谢宴自己,他现在跟一众大臣同列,官衔是太府寺少卿。虽然表面上是正四品官,但掌管的是皇帝出巡之时的车马交通工具,手里并没有什么实权,大部分时间都很清闲,在朝堂之上几乎没有需要他发言的时候。   而且,谢宴得到这个官职,既不是自己考上来的,也不是承袭上一辈的。而是一次机缘巧合下他救了云雅公主,后又取得了云雅公主欢心,这官职就是那位公主帮他讨来的。   在原本的剧情线中,这个角色除了和云雅公主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牵扯外,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谢宴顶着荆戈的怒火想了一会儿,就决定暂时先将这些放在一边,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休息,睡觉。如果面前有一张床,他能立马躺上去睡着。   “谢卿。”   谢宴身体一顿。   荆戈的声音……   叫的是他吧?   荆戈盯着那左右晃动的身体,目光如炬。不辨喜怒的眸子深处,却藏着无数阴暗的想法。就在他这个世界的时间被回溯前不久,他与另外三个世界上的自己达成了一次彻底的互联互通。   谢宴到达每一个人类世界,都会切断那个世界上的自我和他的联系。   所以,直到谢宴脱离第一个世界,进入第二个世界,他才获取了第一个世界上的记忆和感知。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谢宴进入的第二个世界上的自我,失去了所有联络。   现在,轮到他了。   奇怪的是,谢宴第一次跨世界时,中间并没有间隔,但他离开第二个世界,进入现在这个世界时,却出现了短暂的时间间隔。这也给他制造了机会,第一次实现四片灵魂碎片的共联。   荆戈想到在那间隔期获取到的新信息,主要是第二个世界上的,那个他简直和第一个世界上的他曾经的表现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精神几近崩溃,不断地呼喊着要把谢宴抓回来,老婆怎么还不回来,老婆我去接你……他都不忍直视。   那种愤怒又悲伤的情绪无法不对他产生影响,他们就是一个人,那个自我的情绪就是他的情绪。   但他却无比排斥,他无法接受自己会为了一个神明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短暂的共联之后,随着谢宴的到来,他失去了和其他自我的联系,只有另外三个世界上的记忆存留在他身上。   他看到谢宴,内心只剩下警惕。他清楚另外两个自我是如何在这个神明身上栽跟头的,他决不能重蹈覆辙。   但是,那些记忆却如影随形,无法抹去,无法忘记,随着谢宴越发清晰的脸庞,不断着回映在他脑海里。   谢宴这个人,实在过于危险。   荆戈盯着他低垂的眉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却发现谢宴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肩胛微微颤抖着。   荆戈想起那阵间隔期,那个时间段里,谢宴不在他所在的任何一个世界中。   他去哪了?   这个人可真够薄情寡义,第一次已经是仓促离别,第二次竟然直接不告而别。明明,明明已经……他却能这么狠心。   呵呵,他绝不会再上当。   谢宴身为臣子,当然没有不回应天子的权利,他只好强撑着站起来,来到朝堂中央,颔首作揖,“微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在另两个世界上可不多见,荆戈心里舒坦了不少,略抬起下巴,俯视着殿下的神明。   “谢卿,对于吕大人的提议,你有何见解?”   吕大人的提议?谢宴脑子里一直嗡嗡的,恢复意识的时候荆戈已经在发火了,哪里听见吕大人的什么提议了。   况且,殿中间跪了三个朝臣,并没有重要角色,谢宴连哪个是吕大人都分不清。   这让他怎么回答。   若是平时,他还可以胡扯几句,蒙混过关,但现在他实在没有精力,从刚才的位置挪过来就已经耗空了他的力气。   因此,他自暴自弃道:“微臣身体抱恙,无见解可言。还请陛下准予微臣回府养病。”   “呃……”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谢宴年纪轻轻,上朝前还生龙活虎,现在突然说身体抱恙,明显就是找借口推脱。哪怕是找借口,找到这么拙劣的,这简直就是愚弄天子。   况且现在荆戈怒火正盛,大臣们听到谢宴这话,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荆戈一怒之下,直接把谢宴拖出去斩了。   荆戈果然脸色阴沉,风雨欲来。   他盯着谢宴,语气冷硬地重复了一遍:“身体抱恙?回府养病?”   “是。还请陛下准允。”谢宴低着头,回答得很简单。   他尽可能让语气平稳一点,可听在荆戈耳朵里,可以称得上冷漠了。   荆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这个人薄情,可他实在无法料知这个人竟然薄情到了这个地步。   那些记忆都完整地保留着,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不久前还极尽亲密,缠绵悱恻,他出了意外,他也知道是谢宴冒着极大的风险救了自己。   他躺在病床上,第一眼没有看到谢宴,虽然略有些失望,可听到谢宴的声音,他就满足了。然后呢,谢宴明明说了「等等我」,转身就离开了那个世界。   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难道就是因为要离开,要不告而别,才说对不起?难道说了一句对不起,他就可以不经他同意就转身离开,就可以把所有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全部当作没发生?   他到底是怎么忍心把他丢下的啊?荆戈回想起联通记忆和感知时,另一个他那副痛苦的状态,那种情绪一丝不落地传递到他身上,现在哪怕断了,那股痛彻心扉的感知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眼前这个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神明,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必须用十二分的警惕,面对这个人。   荆戈口中盘旋着许多辱骂贬斥的话,万人之上的身份,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敢驳斥。可他看着谢宴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那些准备好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莫名的情绪让他异常烦躁,荆戈拂袖,语气不耐:“滚!滚回去!”   谢宴这一滚,就是月余。   他这个身份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全身的家当只有一座御赐的府邸。谢宴乐得清静,在府上躺了整整一个月,被夺取碎魂留给他的伤害才算彻底养好。   只不过,躺了太久,身体都酥了,谢宴越发懒散,又没有接到让他上朝的旨意,他就当不需要,继续在府里养着。   修养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他和荆戈发展到那个状态,如今一切又回到起点,现在的荆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谢宴一时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   荆戈现在是皇帝,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察失了态,做什么逾越之事,荆戈一句话恐怕就能折腾掉他半条命。   难得清闲的生活让他仿佛回到了神殿,虽然环境差点,但很安逸。谢宴学会了一个新技能,钓鱼。   府里有一座荷花池,天气一好,谢宴就在旁边坐着钓鱼,一坐就是半天。   荆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肺都要炸了。他一把扫掉案桌上的奏章,双眼直冒火。   这就是所谓的「等等我」?他都等了一个月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这个谢宴!   荆戈脸色非常难看,暴怒道:“召他入宫!”   作者有话说:   荆一:呜呜我要老婆;   荆二:呜呜我要老婆;   荆三:荆四:没出息的东西 第49章 赐婚   此事等谢爱卿完婚后再议   “参见陛下。”   谢宴拱手作揖,想起这个世界面见皇帝似乎需要行跪拜之礼,谢宴想了想,膝盖弯了下去。   “不用跪了。”荆戈一看到谢宴,就开始心烦意乱,他紧蹙着眉,打断谢宴的动作。   “多谢陛下。”谢宴动作一顿,直起身,态度非常恭敬,从头到尾都没有直视荆戈。   他沉默,荆戈也沉默,顶着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谢宴顺服地立在荆戈面前,表情平静。   还是荆戈打破了这窒息的氛围,“谢爱卿,身子养好了吗?”   在帝王之位上待久了,他言语间自带一股严肃和威压,这问句听在谢宴耳朵里,更像是质问。   “回陛下,微臣身子已经无恙。”   “无恙?既然无恙,爱卿怎么不来上朝?”   “微臣并未收到陛下的旨意。并且,微臣的身子是昨日才见好,今日才好利索,本打算明日上朝,未曾想陛下今日就召见微臣了。”   荆戈猛地抬手,将手中的奏章扔到谢宴脚边,“谢爱卿,一月未见,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谢宴淡定地扫过滚落到他脚边的折子,一本正经道:“微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   荆戈冷笑一声,狠狠盯着他,怒道:“并无半句虚言?谢爱卿,你是想让朕把之前为你看诊的御医找过来,当面对质,才肯说实话吗?”   “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病,能养一个月?”   “呃……”谢宴想起来了,最开始那几天,他浑浑噩噩躺在床上,的确有位御医来府上为他看病。   不过他这个情况,没有哪个人类可以诊断出来,最后得到的结果左右不过体虚乏力,精力憔悴。   谢宴当然不能承认说谎,硬着头皮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荆戈狠拍了一下桌子,他站起身,神色凶煞,语气危险:“谢卿,你可知道,欺君罔上,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谢宴惊愕地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荆戈。   他当然知道,欺君之罪当诛九族,但他没想到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他以为荆戈召见他是有什么事,开口问他身体状况不过是顺口一提的场面话,他虽然回答得有些敷衍,但态度恭恭敬敬,应当并无过失。   但这个话题显然是绕不过去了,荆戈一直揪着不放,甚至言辞越发激烈,难道……他今天召见他,为的就是治他死罪吗?   “微臣无意欺君,还请陛下能放过微臣,臣感激不尽,此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谢宴本欲弯腰行礼,转念一想,直接跪了下去。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跟现在的荆戈相处,荆戈现在是皇帝,说不得动不得,亲近不得,调笑不得,对方一怒,他只能求饶。否则性命不保,这个世界来过跟没来过还有什么区别。   不愧是A级世界。一不小心就能要了他的命。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谢爱卿,你那点小命,对朕有什么用,你以为朕会放在眼里吗?”荆戈讽刺道。   “呃……”谢宴沉默了。   他都这么说了,荆戈还是不依不饶,这是真打算让他死吗?   乌烟瘴气的舌战因为谢宴的沉默突兀地平寂下来,荆戈也从那种头脑发热的状态下倏忽间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捅进死胡同?   他想起自己召见谢宴的本意,他只不过……只不过是想见谢宴而已。   但谢宴那副平静疏远的姿态,瞬间刺激了他的神经,他忍不住就呛起声来。搞到现在,谢宴沉默了,他也下不来台了。   对朕有什么用?朕会放在眼里吗?   当然有用,当然无法忽视,谢宴三番五次救下自己,甚至把自己的一瓣碎魂主动拿出来改变他的命运,哪怕现在他对谢宴充满警惕和排斥,他也无法忽视谢宴曾为自己做过的一切。   这话……是不是让谢宴伤心了,所以他才突然沉默下来。   但是,他身为天子,怎么能随意收回自己的话。袖袍之下,荆戈捏紧了拳头,心里别扭至极。   他撇过头,闷声道:“朕已经说过,不用跪,你听不清吗?”   “听清了。”谢宴颇有些无奈,站起了身。   他等着荆戈说如何处置他,结果荆戈僵硬地扭着脖子,半晌都不说话。   他不说,谢宴当然不会不识趣地主动再聊这个话题。   两厢僵持了一刻钟,谢宴想起了他入宫面圣的另一个意图,试探着开口:“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讲。”   荆戈语气僵硬。但既然回应了,就是不想纠结刚才那件事了,谢宴松了口气。   谢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微臣听闻,陛下幼时曾被奸人构害,身中剧毒,此毒无药可解,陛下遍寻天下奇方,却依然只能找到以毒攻毒之法。”   “但此法并非长久之计,陛下每服下一次药,体内之毒都会深重一分。长此以往,陛下身体十之八九会被此毒拖垮。陛下,可有此事?”   荆戈危险地看着他,“确有此事。不过,谢卿言此,是何意图?”   谢宴微微一笑,神色温柔,荆戈撞上他的视线,忍不住晃了下神,呼吸微滞。   “微臣早年间曾遇见一位高人,这位高人教与臣许多治病医人之法,并告知微臣一味可解天下奇毒的药方,因此,微臣或许可为陛下解此剧毒。”   荆戈略有些怀疑,“谢卿所言当真?”   谢宴:“微臣怎敢欺瞒于天子。”   “不过,谢宴需要先为陛下诊脉,确认一下陛下所中之毒是否可用此方化解。”   荆戈不知道他是在搞什么名堂,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犹豫片刻,他伸出胳膊,放在案桌上,“诊吧。”   “遵旨。”   谢宴走过来。他并不懂医术,所谓奇遇都是瞎编的,但他洞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秘密,的确知道如何化解荆戈身上的剧毒。   但他必须装作懂,诊脉……也是必须走的流程。   谢宴伸出手,缓慢地拨开荆戈的袖口,手指放到了荆戈的腕间。   荆戈像是触电一般,轻颤了一下。柔软的指腹带着温凉的体温传递到荆戈的肌肤上,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无限回忆。   谢宴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在那方面,更是对他百依百顺。这双白皙修长的手,曾经被他按着放在身上,分明没有他自己的力气大,却给予了他无数美妙又无法复制的体验。   他真想……真想再尝尝。   荆戈睁大眼睛,清醒过来,他心底一慌,猛地推开谢宴。   谢宴猝不及防,被这股大力推得往后退了两步,踉跄着差点摔倒,勉强稳住身体,但这也足够狼狈的了。   谢宴心情顿时变差,他眉间一锁,正想发火,突然想到荆戈的身份,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他敢怒不敢言,阴阳怪气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荆戈脸色阴晴不定,他本来还在唾弃另外两个自己,没想到转眼间,他就因为一个简单的触碰,心里涌起无数想法。   荆戈现在根本无法直视刚才的心理活动,他只能不断暗示自己,是因为那些记忆的原因,是这些记忆在不断地骚扰他。   他不能再上当,不能再对谢宴上瘾,他要从一开始,就离谢宴远远的。他不能再给自己、给谢宴发展感情的机会。   荆戈想起这次叫谢宴入宫的目的,握了握拳头,稳住心神,平淡道:“怎么样?诊出什么了?你所谓的药方,可以解朕的毒吗?”   “可以。如果陛下相信微臣的话,微臣择日就可以启程,为陛下寻来此味药方所需药料。”   “启程?药材很难找吗?”   “有两味药材的确不好获得,微臣需要亲自去取。路途遥远,环境险恶,至少要耗费半年光阴。”   “呃……”荆戈心里有些怀疑,他以为谢宴说的药方是随便乱编的,谢宴估计是想找个机会再用那碎魂为他祛毒,但听他这意思,不仅真要去找,还挺难找?   荆戈不确定谢宴到底什么想法,不过,他并不着急解毒,他体内的毒已经缠绵多年,虽然每每发作疼痛难忍,但他已经习惯了。   而且,他也没有让谢宴为他解毒的想法。他决不能再欠这个神明什么,哪怕他要神明的碎魂,他也是要跟谢宴撕破脸,光明正大抢过来,而不是再复刻过往。   他拂袖,“不着急,此事等谢爱卿完婚后再议。”   谢宴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犹豫着重复了一遍:“完婚?”   “对,朕已经决定,为你和云雅公主赐婚。谢爱卿,十日之后,你就能迎娶云雅公主,意下如何啊?”   一道唯唯诺诺的尖细嗓音在殿门口响起,荆戈应了一声,那位身穿太监服的年轻小太监就弯着腰,捧着一个册子,快步走到了荆戈面前。   “陛下,这是户部按陛下的吩咐,统计的五品以上官宦之女的名录,还请陛下过目。”   谢宴僵硬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张口:“这是……”   荆戈意外地并没有责备他,扫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便堆着笑,“陛下后宫一直空置,前两日终于耐不住朝臣上谏,决定充盈后宫呢。” 第50章 认命   怎么可以为他人穿婚服!   “充盈后宫……”   他有些震惊地扫过那个名册,又看向荆戈,“你……陛下的意思,是要纳妃吗?”   荆戈虽然接过了名录,可目光一直锁在谢宴身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谢宴的反应。   “正是如此。怎么,谢爱卿对朕纳妃一事,可是有什么想法?”   谢宴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上,才刚见荆戈第二面,就接二连三地收到来自这个他最在意之人的迎头重击。   他被赐婚,荆戈纳妃,昨日极尽缠绵的两人,今日就形同陌路,真是可笑啊。   谢宴张了张口,艰涩道:“陛下……可以不纳妃吗?”   荆戈冷笑一声:“为何?”   谢宴说不出话来。他难道要说因为自己不喜欢吗?他区区一个太府寺少卿,没有丁点权势背景,荆戈一介天子,怎么会因为他的三两句,改变自己的旨意。   荆戈为什么要纳妃?   正如这个小太监所言,在之前的剧情里,荆戈因为儿时被人谋害过的原因,对谁都保有警惕,谁都不肯亲近,哪怕大臣数次谏言,请求荆戈充盈后宫,荆戈都没有答应。   所以,偌大的后宫,实则是完全空置的。荆戈不仅没有皇后,也没有妃嫔,甚至平时都不会让人近身,沐浴穿衣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所以,谢宴实在不能理解荆戈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个阶段,剧情分明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难道,是因为他?谢宴倒是有那么点异常的感觉,荆戈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有点不对劲。   他虽然脾气暴躁,但并不是无缘无故随意发火的人。况且他一个小官,实在不值得引起皇帝的怒气。   但自从他入宫面圣以来,荆戈都处于莫名暴躁的状态,一度紧抓着一点小问题不放,简直,简直就像是在赌气一样。   可他们才见过两次,相处恐怕连一个时辰也没有,荆戈并没有什么因为他赌气的理由。   谢宴放弃了这个思路。他又想,难道是荆戈自己想通了。   要知道,在以前的剧情里,荆戈一直空置后宫,实际上是很被大臣反对的。   朝堂诡谲与后宫斗争息息相关,某股势力是否得势最直接鲜明的体现就是送进宫的妃子是否被皇帝宠爱。   不仅如此,妃子本身也起到很大的作用,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皇帝毕竟是男人,吹吹枕边风起到的作用是相当不容忽视的。   所以,荆戈不设后宫,让朝堂的局势也变得不明朗起来,朝臣更难揣测他的心思,各方势力都惴惴不安。   后期荆戈所中之毒越发深重难医,病痛折磨导致其更加暴虐,喜怒无常,朝臣不知道荆戈究竟站哪边,争斗不断,相当乌烟瘴气。   所以,荆戈可能是想明白并接受了用纳妃来稳定朝政的道路,纳妃……对荆戈来说其实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谢宴为荆戈的反常其寻到了理由,找到了完美的解释,可这样非但没让他松一口气,反而让他感到非常的难受,膈应,甚至隐隐有些犯恶心。   这不是他喜欢的荆戈,他的荆戈,虽然有很多缺点,却直白、张狂、炽热。总之绝不会是这样心机深重,为利益牺牲自我的人。   谢宴望着荆戈,目光微微发怔。   他的荆戈,到底怎么了。   谢宴的嗓子越发干涩,最后发声的时候竟已经有些沙哑:“陛下……为什么要纳妃?一定要纳妃吗?”   小太监有些惊恐地看向他,能逾越地说出这些话,这简直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荆戈将谢宴那副有些无措的神情收入眼底,不知为何,他有些不适。但他谨记着自己对自己的警告,冷漠道:“皇帝广纳后妃,无论何时不都是天经地义之事,朕,需要向你解释吗?”   谢宴听到荆戈的话,竟是忍不住笑了笑,那笑容很难看,显得落寞又悲伤,荆戈收紧拳头,撇开了头。   后一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谢宴低头道:“陛下所言有理,是微臣逾矩了。”   “微臣还有一事,陛下赐婚,微臣感激不尽,不过,微臣与天雅公主感情薄弱,尚未见过几面,不知这件婚事,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被赐婚,也是谢宴始料未及的事。在原来的剧情里,天雅公主是被赐婚给了当今太尉的独子,秦越风。这也正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天雅公主虽有公主之名,地位却并不高。她的母亲是罪臣之女,生下她后没多久就被处死了。   只是先帝怜惜幼女,并未杀死他这为数不多的女儿。但是随着年龄长大,天雅公主无母可依,除了先帝和其子女,再无其他血亲。   她也逐渐被冷落,册封公主后,一直居住在冷宫。   可以说除了公主这个名号外,再无其他。   所以,荆戈为天雅公主和秦越风赐婚,这表面是恩赐,实则却是贬谪。向朝臣表明了他不喜秦越风的态度。   但是,那是秦越风,不是谢宴。谢宴这么一个小官,能娶到公主,当然是应该感恩戴德,喜不自胜才对。   “朕旨意已下,谢爱卿,你想抗旨吗?”   果然。   谢宴叹了口气,缺失了两瓣碎魂,他的处境比上两个世界更加艰难。   更何况在这种权势大过天的世界,他这么一个身份,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简直步步维艰。   不过才来了月余,他竟已经感觉有些走不下去了。赐婚、纳妃,桩桩件件,都让人头痛不已。   要是他是皇帝该多好啊。他可以直接把荆戈绑到自己的龙床上,一切皆凭他的喜恶,肆意妄为。   可是,荆戈才是皇帝,权势滔天,一句话整个朝堂都要震三震,太危险了。   谢宴失望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微臣谢陛下赐婚。”   “陛下,如若无事,微臣先告退了。十日之后,微臣定会入宫迎娶公主殿下。”   “退下吧。”   荆戈料到谢宴会不乐意,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只纠结了片刻,就接受了赐婚。   他越想越无法安寝,谢宴不是说只要他一个人吗,怎么他一赐婚,就这么认命地接受了?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的话?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准备和别人完婚了?   荆戈不敢相信,他料定谢宴这么快速地答应只是权宜之计,对,权宜之计而已。   谢宴这么聪明,肯定是看到当时他盛怒之下,不好商量,才决定先应下。他一定会再找时机来向他求情的,他都没见过天雅,娶她干什么?   荆戈躺在龙床上,望着厚重的帷幔,他蓦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他怎么又在乱想,这是他下的旨意,是他决定要彻底断绝他与谢宴发展关系的可能性。   断绝……关系……谢宴一娶公主,他这边又纳了妃嫔,以谢宴的个性,他绝对不会再接受自己……他们之间,真的就完了。   荆戈心里生出一点惶恐,他按住胸口,强压住自己那莫名的情绪。   完了,完了不是更好。这就是他想要的,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他和谢宴,本就不该像前两个世界一样,发展出错误的感情。   他是要弑神的。   荆戈一遍一遍地强调,终于在这样的心里暗示中勉强睡下,可隔日一醒来,他又陷入了焦躁中。   这都几天了,谢宴怎么还不来求情。   荆戈望着窗棱,唤过来一个侍卫:“去打探一下,谢宴这两日在做什么。”   “是。”   侍卫效率很快,半日就带回了消息,“陛下,谢大人在为与天雅公主的婚事做准备,今日裁缝已经为其缝制好了婚服,属下去探时,谢大人正在试穿婚服。”   荆戈拂袖,将桌上的茶具尽数扫到了地上,陶瓷碎了一地,侍卫顿时跪下来,还没搞清状况,就颤抖着求饶,“陛下息怒!”   荆戈猛地回神,坐了回去,他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下去。”   侍卫如蒙大赦,赶忙撤身出殿。   荆戈看着这一地狼藉,神色恍惚。   他这是怎么了,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谢宴也是在奉旨行事,一切如愿进行,他应该很满意才对。   可是,一听到谢宴在为与别人的婚事做准备,甚至为别人穿上婚服,他的理智就无法控制地崩塌,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心里翻腾的郁气简直要让他爆炸。   他现在已经是竭力控制自己,他刚刚差点动了直接冲进谢宴的府上,撕碎那身婚服的念头。   谢宴怎么可以为他人穿婚服!   荆戈的手指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不该这样的!对,他只是被记忆影响了而已,慢慢忘记吧,忘记他和谢宴的过往,接受他们以后只会以死相搏的命运。   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太监从殿外走进来,他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苍老的瞳仁微微波动,他走到荆戈身旁,恭敬道,“陛下。”   这是他父皇的贴身太监,留给他了,是荆戈少有的亲信。   “昌叔,谢……距云雅举办婚事,还有几日。”   “陛下,还有两日。” 第51章 臣子   那你杀了我吧   两日后,谢宴进宫迎娶云雅公主。   分明才是第二次步入这座皇宫,他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富丽堂皇的宫殿处处透着森严肃穆之感,与宫殿的主人一般冷若冰霜。   谢宴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伴着乌压压的迎亲队伍来到云雅公主的寝居前。   他望着那紧闭的宫门,迟疑了半晌,终于在旁人的催促下,迈出了脚步。   一道急呼声却打断了喜庆热闹的场面,“谢大人请留步!”   谢宴微顿,侧目看向来人。   那宫人神色焦急,从他的着装来看,应当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   谢宴心有波澜,面容却沉静如水。   宫人匆忙赶到他身边,弯腰行礼,着急忙慌道:“谢大人,请跟奴才来一趟。”   谢宴微微挑眉:“本官要迎娶云雅公主,若是误了吉时,圣上之怒,公公替本官承担吗?”   那宫人拭去额头上跑出来的汗水,赔笑道:“谢大人,事到如今,奴才不敢隐瞒,今日并非是奴才有意耽误大人的喜事,而是,陛下急召大人。”   谢宴眸子微动,“陛下何事召我,公公可否告知一二。”   宫人左右看了看,凑近谢宴,“大人,陛下遇刺了。”   谢宴眉心一紧。   遇刺……   “陛下中了毒箭,已有多位御医前去解毒,可都束手无策,陛下说谢大人精通此道,要奴才传召大人过去。”   “陛下也是通情达理之君,他无意耽误大人的喜事,只是,陛下所中之毒毒性十分险恶……”   “我明白了,带我过去。”   谢宴撇下了迎亲队伍,跟着宫人前往荆戈的寝宫。   两人行色匆匆,宫人也是心急如焚的模样,谢宴不疑有他,他已经把刚刚的婚事忘在一边,心里只剩下荆戈。   直到走到寝宫门口,殿门紧闭着,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其他宫人或御医,也没有行刺过的痕迹,整个寝殿都显得尤为安静。   谢宴随口一问:“公公,陛下是在这里遇刺的吗?”   “正是,陛下有意瞒下此事,大人切记,莫要对外声张。”   宫人帮他推开了殿门,“大人,进去吧。陛下正在里面等着你。”   谢宴颔首,他满腹狐疑,既紧张荆戈的情况,又疑惑这异常的环境,他抬腿迈进了寝殿,一走进去,那宫人就在他身后合上了殿门。   “呃……”谢宴没再与他周旋,而是走进寝宫深处,他越走越奇怪,太安静了,而且,他连荆戈的人影都没看到。   谢宴折返了回来,他打开殿门,那宫人正在外面候着。   “公公,陛下不在里面,你是不是记错了。”   “陛下的吩咐奴才怎敢有误,谢大人,你再仔细找找,陛下就在寝宫之内。”   “要不然公公进来帮本官找找?”   宫人摇摇头:“陛下吩咐过,把大人召过来后,只容许大人入内,奴才不能进去。”   说罢,他直接帮谢宴合上了殿门。   “呃……”这真的是来让他解毒的?不会是想暗杀他吧?   谢宴无法,又绕着寝宫走了一遍,他有些着急,不知荆戈情况如何,现在连人都找不到,昏暗的宫殿透着股阴森和神秘感。   不过这寝宫可真够大的,那张龙床看着也很舒服。   谢宴额头冒了点汗,他走了一圈,终于在宫殿一角发现了一张大开的双扇门,门里隐约传来一点水声。   谢宴没再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穿过扇门,空间突然变得开阔起来,谢宴绕过两根盘龙石柱,才看清了这扇门后是何场所。   竟是一座浴池。   烟雾缭绕中,谢宴看到浴池中坐着一个人,他赤着身子,线条卓越的脊背暴露在谢宴的视线之下。   除了荆戈,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谢宴走了过去,立在池边,于离荆戈两丈远的位置处站定。   他目不斜视,拱手道:“陛下,宫人告知微臣,陛下遇刺中了毒箭,急召微臣前来解毒。”   荆戈侧对着谢宴,谢宴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脸色润泽,身体舒展,并未有任何痛苦之色。   “正是如此。”   声音中气十足。   谢宴往前走了两步,矮下身,屈膝蹲在荆戈身边,“陛下给微臣看一下毒箭留下的伤口。微臣需要确定一下毒性。”   荆戈身体不动,声音低沉:“没有伤口。”   没有伤口?这是何意?   谢宴有些糊涂,但他也不好多问,又道:“那陛下伸出胳膊,让微臣把一下脉。”   “好。”荆戈伸出胳膊,放在池边,他胳膊上沾着浴池中的温水,水珠蔓延下来,模糊了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却平添了一分男性魅力。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谢宴身上穿着花纹繁复的红色喜服,此刻也因为低身的动作沾上了池边的水,池水浸透他的喜服,氤氲出一片一片的深色。   荆戈在他低头把脉的片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神色幽暗,深不见底。   大红的喜服将这个人衬托得更加艳丽,哪怕是见过无数次,他还是被再次惊艳到了,这与荆戈幻想的模样分毫不差。   可这身喜服,并不是为他而穿的。   荆戈眼中划过一丝狰狞。   谢宴把脉的时间不短,因为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感觉到荆戈身体里有多出来的毒,他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之前中的毒毒性太强,掩盖了新的毒。   他仔细分辨了半晌,依旧没有感受到有新毒进入荆戈的体内。   谢宴不懂医,不会把脉,但他可以通过身体接触感知对方的灵魂状态,这种方式比任何医术都有效,所以,他不认为自己会出错。   荆戈,没有中毒。   荆戈在骗他?害他担心了半天,这个混账!   谢宴站了起来,语气微冷:“陛下今日并未遇刺,也没有中毒箭,对吗?”   荆戈身体撑在池壁上,并不回应。   谢宴心里涌起怒火。他想过荆戈可能反悔,不满他的婚事,才在他迎亲过程中打断。但他明明可以强行要求他中止婚事,却偏偏选择这种方式,骗他过来。   在谢宴这里,他先是荆戈,才是天子,他无法接受荆戈拿这种事来戏耍他。   谢宴忍着冷怒僵硬地开口:“既然陛下没有毒要解,那微臣就回去继续迎娶云雅公主了。”   “耽误了婚事,微臣担待不起,陛下和云雅公主也会招人口舌。”   他转过身,并不等荆戈回应,打算直接离开。   但他还没迈出一步,腿腕就被一股重力抓住,猛地往后拖拽,谢宴一个不稳,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落进了水中。   他并没有被浸没进水中,而是被荆戈握住腰,扣着站在了水池里。   池水有些深,谢宴不自觉伸手,抓住了荆戈的胳膊,才堪堪稳住身体。他一抬眼,正对上了荆戈幽深的目光。   荆戈语气危险:“谢爱卿,官衔不大,脾气不小。朕允许你回去了吗?”   谢宴撇开脑袋,心里烦闷不已,不想对上荆戈的目光,他平静道:“陛下不是让微臣来解毒的吗?既然无毒可解,微臣自然应该回去。”   他微讽道:“迎娶云雅公主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微臣不敢抗旨。若是耽误了时辰,云雅公主那边,微臣也无法交代。”   荆戈胸腔略有些起伏,他眯着眼睛捏着谢宴的下巴,逼迫他迎上自己的视线:“朕反悔了。你区区一个正四品官员,娶朕的皇妹实在欠妥。但朕身为天子,金口玉言,已经放出的旨意不好收回,所以才编了这么一个理由,将你弄过来。”   “怎么,谢爱卿如此伶牙俐齿,却连朕的这点心思都看不透吗?”   虽然话说得很欠打,谢宴好歹明白了荆戈的想法,果然如他所想,后悔了。   但是,谢宴没这么容易消气,荆戈受伤这件事本就是他最敏感的地方,荆戈这次简直踩了他心里那条高压线。   谢宴回道:“陛下未免太过儿戏,即使这次打断了婚事如何,陛下不收回旨意,微臣早晚要再次迎娶云雅公主。”   这话顿时刺激了荆戈,他捏紧谢宴的下巴,沉声道:“云雅公主,云雅公主,谢爱卿,你就这么惦记着和她的婚事?还是真想娶她?”   “呃……”这是什么脑回路?   谢宴有些无语,“微臣只是想提醒陛下,陛下如此行事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微臣在迎娶公主的途中离场,让公主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想必已经惹怒了公主。”   “如果云雅公主知道此事是陛下所为,恐怕在抱怨微臣的同时,也会对陛下有所不满。”   荆戈脸上浮上了点笑意,他用手指摩挲着谢宴的下巴:“爱卿这是怕了?”   谢宴不说话。   “放心吧,此事朕自会处理干净。”   “这样自是最好,那微臣在这里谢过陛下。陛下既然并未中毒,身体安好,想必也用不到微臣了,微臣先行告退。”   谢宴到底是不高兴,他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撇开脑袋,挣脱荆戈的桎梏,然后往池边爬去。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谢宴眼前一花,身后突然贴过来一俱火热的身躯,荆戈竟然直接把他抵在了池壁上。   “谢爱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朕……准予你离开了吗?”   谢宴绷紧身体,他和荆戈现在并不熟,不过是君臣关系,荆戈却用这样暧昧的姿势困住他,究竟什么意思?   荆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虽然闻过很多次,但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他情不自禁地凑近谢宴的后颈,深吸了一口气。   他凝视着谢宴身上湿透的喜服,虽然好看极了,但不是给他穿的,他只觉得碍眼无比。   他猛地伸手,撕掉了那繁琐的衣物,肌肤相贴,荆戈看着那白皙紧实的后背,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像是被蛊惑住一般,试探着抚摸上去,滑嫩细腻的触感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谢宴的后背。   原来是这样子的,怪不得,怪不得……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谢宴敏感的颈间,谢宴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咬着牙根:“陛下并未中毒,微臣留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荆戈咬住他的耳尖,低声道:“谁说朕并未中毒,朕这里中毒了,爱卿好好感受一下。”   谢宴浑身一紧,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脸上瞬间爬上一抹浮红。   他不敢相信面对才见两三面的自己,荆戈会表现出这副流氓作风,他承认两人总是很快地被彼此吸引,但也绝不会是这样。   这太不正常了!   谢宴想到什么,脸色一白,被荆戈摸得发软的身体突然聚起一分力气,他突然出手,用尽力气推开了荆戈。   荆戈没有防备,池中又很滑,竟被谢宴直接推进了水中,激起了大片水花。   等他站稳脚,再往谢宴那边看去时,谢宴已经爬上水池,那慌乱急切的动作,简直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荆戈沉了脸,他上前一步,抓住谢宴的脚腕,轻易就把人再次拖了下来。   他为这个人,纠结挣扎了整整十日,直至现在,他依然没有得到结果。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人,但他放不下、离不开。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谢宴为另一个人穿上婚服,做不到把谢宴让给任何人。   可是,谢宴与他不同,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荆戈,更不可能像他这样跟个精神病一样分裂,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做尽亲密之事后,现如今却对他避若蛇蝎。   他箍住谢宴的腰,抵在他身后,牙齿咬在他的颈后,声音嘶哑:“谢爱卿,你对朕如此不敬,真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谢宴扶着池壁,身体不住地颤抖:“微臣是陛下的臣子,不是宫妃,陛下要解决需求,应该去后宫找你的妃子。”   他抗拒的动作激怒了荆戈,荆戈单手压制住谢宴胡乱挥舞的手臂,膝盖抵住他的双腿,他低头,探出舌尖狎昵地舔舐谢宴侧脸和颈间的肌肤。   “谢爱卿,你知不知道,朕只需一句话,就能把你从臣子变成朕的妃子。爱卿再敢违抗朕,朕不介意在这里,让你以臣子之身,行宫妃之实。”   谢宴浑身大震,他眼中皆是震惊,一种难言的愤怒和失望让他握紧了拳头,挥向荆戈。   荆戈半途截住,他握住谢宴的手腕,眯起眼睛,“谢宴,你想打我?”   谢宴气得浑身发抖,他觉得眼前的人比任何时候都要陌生,他急促地呼吸着,盯着荆戈,“荆戈,别让我恶心你。”   荆戈手指一抖,他眨了眨眼,像是从某种不受控的状态中突然抽离出来,然后,他撞上了谢宴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温柔,尽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厌恶,荆戈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竟是忍不住心慌。   “你说……什么?”   谢宴吐出一口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别让我恶心你。”   荆戈猛地将他掼到水池边,他捏住谢宴的脸颊,呼吸沉重而错乱:“谢宴,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朕说话?你真不怕朕治你的罪吗?”   分明是在质问,可声音却是慌乱的,连压制谢宴的胳膊也随着情绪颤抖着。   谢宴视线毫无波动:“那你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感谢小天使「阿白」灌溉的54瓶营养液! 第52章 启程   朕意已决   荆戈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桎梏谢宴下巴的手腕搭下来,全身的体重尽数压在了谢宴身上。   谢宴被挤在他和池壁之间,肌肤相贴,他蓦地感受到了荆戈的心跳,急切,不安。   荆戈慢腾腾地伸出手,捂住谢宴的眼睛,声音痛苦而茫然:“别这样看我,谢宴,别这样看我。”   谢宴眨了眨眼,羽翼般的睫毛搔挠着荆戈的手心,荆戈不敢放开手,他怕再看到谢宴那样的眼神。   谢宴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   心脏像是被刀刮一样钝痛阵阵,荆戈抱紧怀中的人,额头贴在谢宴的颈侧,他喃喃自语道:“别讨厌我,谢宴,别讨厌我。”   谢宴被他的反复无常搞懵了。一会儿吵着闹着给他赐婚,对他抵触至极的模样。   一会儿又突然反悔,还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打断他的婚事,上一刻对他鄙夷贬斥,下一秒就低声下气。   这诡异的作风无法不让谢宴生疑。   荆戈现在这样,就仿佛陷在一个怪圈里,为了某个选择囿于此地,不断地矛盾挣扎,被折磨到宛若精神失常。   这种怪异感已经不止一次了,谢宴忍不住怀疑,荆戈是真的知道点什么吧。   其实,这也称不上匪夷所思,毕竟是同一个灵魂,同一个人,哪怕分布在不同的世界里,甚至被他切断了联系,他们之间也会存在相互感应。   所以,在第二个世界里,荆戈和他关系发展得非常迅速,也并没有出乎他的意外。   但是,又有一点不同。就算灵魂碎片之间会产生相互影响,但那是无形的,这个人应该感知不到。   荆戈这种情况,更像是他清楚自己究竟被什么所困。谢宴有一种直觉,他感觉荆戈仿佛知晓另两个世界上的自己经历过什么。   但是,这中间有什么,让他处在一种不想接受,又不愿剥离的状态。   正如他当下反复无常的态度。   难不成,荆戈真的拥有另外两个世界上的记忆吗?如果拥有,那该怎么解释荆戈对自己的排斥呢。   话说回来,其他八位神明也并没有获得这个情报,他们在与荆戈的接触中,没有发现这四个灵魂碎片拥有彼此记忆的线索。   如果荆戈真的拥有记忆,那他一定是在隐瞒。   谢宴又深入想了几分,他知道荆戈拿走了两位神明的碎魂,这个人应当极度危险,但自他进入人类世界以来,他从未确切地感知到这份危险。   荆戈一定有不为他所知的东西,最明显的,他不知道荆戈拿走神明的碎魂,意欲何为。   荆戈还重创了多位神明,他对神明的敌意,究竟是来源于自我意识的觉醒,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谢宴之前并未想过这些,因为他可以回溯时间,把一切倒退到荆戈与所有神明接触以前,荆戈自然会因此失去记忆,所以,一直以来,谢宴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人类来相处。   但是,如果以荆戈拥有记忆为假设,一切将完全不同。   谢宴发现,他一旦去想这个问题,自己也会陷入一个怪圈,里面一团迷雾,每一个点都透着诡异,以一种他看不破的方式连接成一张阴森怒张的大网,仿佛要将他吞没。   谢宴惊出一身冷汗,黑暗的视野中晃过荆戈痛苦迷茫的眉眼,他恍了下神,心里一软。他放弃去深想,放弃在没有确切依据的情况下就怀疑荆戈。   谢宴甚至不愿再去触碰那张怪网,他心底隐隐有种预感,一旦去碰了,那会颠覆他对荆戈的所有印象。   他抓住荆戈的手,叹道:“陛下,你先放开微臣。”   荆戈蓦地收紧了手臂。   “疼。”   荆戈卸下了力道,缓缓放开对谢宴的桎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谢宴看了他两眼,从池中爬了上来,他将身上仅剩的碎布撕下来,垂眼看向水池中漂浮着的喜服和里衣。   “陛下撕了微臣的衣服,微臣该如何走出陛下的寝宫?”   荆戈定定看着他,那眼神已经趋于平静,没有让他恐慌的厌恶,也没有温柔和恋慕,荆戈心里酸涩难言,他走出浴池,闷声道:“朕找一套常服给你穿。”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刚刚的不愉快,可两人之间的氛围却依旧凝滞。   谢宴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然后打破了沉默:“陛下,上次微臣提到的出京去寻药方之事,陛下是如何考量的?陛下如果下旨,微臣随时都能启程。”   荆戈动作一顿,呼吸又急促起来,他望着谢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京城?”   “微臣并无此意,只是,陛下体内之毒一日不除,微臣一日不得心安。”   听到这话,荆戈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他垂眸琢磨了半晌,“再过两日吧。朕需要准备准备。”   “呃……”谢宴直到收到圣旨,准备出发的那一日,才明白荆戈所谓的准备是何意。   他拂开马车上的帘布,一眼就看到狭窄的车厢里端坐着的那个人,他衣着朴素,却难掩贵气,托腮静静地望着他。   谢宴身子往后一侧,退了出去,他确认了一遍,这是府上为他准备的马车。   荆戈怎么在他车里?   不容他反应,一只浑厚有力的大手便探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车里。   谢宴表情抽搐了一下,低眉顺眼、恭恭敬敬道:“陛下,这是微臣的马车。”   荆戈嗯了一声,然后招呼外面的车夫:“出发。”   马车动了起来。   “陛下金尊玉体,实在坐不得微臣如此简陋的马车,微臣不胜惶恐,还请陛下责罚。”   他说的每句话,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听到荆戈耳朵里,都堪比嘲讽。   荆戈拂袖,打断了谢宴的话,“别再用‘陛下'这种称呼了,也别自称微臣,你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我们吗?”   “呃……”角色代入得还挺快。   谢宴其实从看到他出现在马车里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偏要装糊涂。   “那该如何称呼?”   “你就叫我荆兄,或者,荆公子。”   “不知荆兄为何来坐我的马车,难道是与侍卫走丢了?需要小弟我送你回宫吗?”   荆戈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他,硬邦邦地说:“你看不出来吗?我要一同与你去寻找药方。”   谢宴虽然猜到了,可真听到荆戈这么说,他还是感到震惊和离谱。他往荆戈身边挪过去一点,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陛下,微臣应当说过,此行至少半年。难道陛下也要离京半年吗?陛下莫不是在开玩笑。”   “朕不是耳聋,也没有失忆,自然清楚。”   “你就当朕是微服私访了,朕就要跟着,天高路远,爱卿中途跑了怎么办?”   “陛下不信微臣?”   荆戈冷哼一声,“没有不信。”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谢宴又回到自己的位置,靠着车厢闭眼假寐。   荆戈盯着离自己老远的谢宴,刚刚他坐过来时那抹香气还萦绕未绝,荆戈却不大满意。   谢宴坐的那个位置睡觉并不舒服,这明显是刻意远离他。   难道还在生气?   荆戈捏紧了拳头,那日他只是被谢宴的排斥刺激得昏了头,身处帝王之位,他习惯了对人施加帝威,却一时忘了,谢宴绝不会是吃这套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他,还没怎么跟谢宴相处过,哪怕知道对方的习性,也一时无法矫正。   现在一想,自从谢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两人就没有和缓正常地相处过,而那日他的口不择言,更直接将谢宴推远了。   荆戈抿了抿唇,心思深重。   谢宴要找十几味药材,其中大部分都非常常见,在普通的药铺中就能抓到。   但有两味药十分罕见,一味在极北雪山极寒之地,一味在西北荒漠身处,而且普通人闻所未闻,更别说去寻找了。   除了谢宴这种洞知天机的,世上知晓这两位药的屈指可数。   所以,谢宴只能亲自去找。   路途遥远,马车行到最邻近的城池时,已经是深夜了。   谢宴下车后,想寻一家客栈住一晚,马车上虽有软垫,但依旧十分颠簸,他实在受不了。   荆戈跟着他走下马车,看到谢宴站在路中间四处张望,一副困倦茫然的模样,荆戈露出了这日的第一个笑容。   他上前,隔着衣袖握住谢宴的手腕,“跟我来。”   谢宴抬眼,荆戈并没有看他,半张侧脸隐在夜色之中,不掩俊美,格外让人安心。谢宴愣了下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跟上了荆戈的脚步。   荆戈很快找到了一家酒楼,到这个时辰了,酒楼里依旧很热闹。   两人走了进去,荆戈对着小二说:“两间上房,做几个清淡点的菜,送上来。”   两人衣着朴素,但气质实在不像是普通百姓,并且荆戈出口没有丝毫犹豫,店小二是个精明的,立刻喜滋滋地应下来。   吩咐了后厨,又领着两人上楼。   两人分别进了房,谢宴观察了一下,客房布置得很干净整洁,他刚收拾了一会儿,饭菜就送上来了。   谢宴吃了两口,又听到了敲门声。他走过去推开门,却是荆戈。   “荆兄?有事吗?”   谢宴注意到他手里端着木盘,里面放着饭菜,又道:“我房间里也送了饭菜的。”   “嗯。”   “菜品不一样。你不想尝尝吗?”   谢宴挑了挑眉。   荆戈见他不答,又道:“阿宴,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阿宴?”   荆戈眨眨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能这样叫你吗?”   谢宴见他这副神态,忍不住笑了笑:“荆公子的要求,我怎么敢拒绝。”   他侧开身,“进来吧。”   荆戈端着木盘走进来,把饭菜放到桌上,坐下后四处看了一下,“这边和我那间布置一样。”   谢宴坐在另一侧,他的确饿了,夹了几口菜,才道:“荆公子,回府之后,你不会追究吧。”   “追究什么?”荆戈看着他,神色无辜。   谢宴见过他这副模样,明明是匹凶狠会咬人的野狼,却会为了目的在他眼前装作乖巧无害,他唇角微弯,轻声道:“没什么。”   他夹了两个白灼大虾放到荆戈面前的碗里:“这个味道不错。”   “嗯。”   两人慢吞吞地吃完,谢宴以为他还会留下,没想到荆戈竟是直接起身,“我让小二备了两个浴桶,晚点就会送上来,毕竟是在外面,条件不会很好,你简单沐浴一下,早点休息。”   “好。”   事无巨细,简直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日日或的帝王。谢宴歪了歪脑袋,温声道:“早点休息。”   荆戈脚步微顿,没说什么,走出房间帮他关好了门。   荆戈回到房间,原本空置的客房此刻却多出来两个人,荆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说。”   “陛下,京城尚无异动。”   荆戈应了一声,坐下来。   另一个人头发灰白,正是昌叔。他走到荆戈身侧,将厚重的一打奏折放到荆戈面前的案桌上,“陛下,这是今日呈上来的奏折。”   荆戈翻开最上面一本,扫视着里面的内容。   昌叔垂首,继续道:“陛下,老奴已经查探清楚,谢大人提及的极北之地,环境恶劣,路途遥远,即使全程御马,也需要一月有余,如今陛下与谢大人同乘马车,按此车程,至少需要两个月。”   “陛下,朝堂不可两月无君。陛下最多陪谢大人行至长景关,就要返回皇城。”   荆戈批阅着周章,淡声道:“朕知道。此行,朕定是要去的。”   昌叔神色忧重:“陛下,即使陛下未与谢大人同行,陛下派来的这些暗卫,也可以护得谢大人平安。”   “昌叔,你不必再劝。朕意已决。”   昌叔叹了口气。   “昌叔,你年纪也大了,劳累一天,回去休息吧。”   “谢陛下。”   已过之时。荆戈熄灭了烛火,和衣躺在了床上,这个位置,应该与谢宴睡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可惜,房间隔音很好,谢宴睡觉又一向安静,荆戈什么也听不到。   荆戈闭上了眼睛,一夜好眠。   连着赶了半月的路,穿过脚下这座城,就是长景关了,走出关外,还有一半的路途。   但这一半要比已经走过的一半险恶难行得多,恐怕要花费月余时间。   两人在边城歇了下脚,住了两天。   入夜,荆戈把谢宴从客房里拉了出来。   谢宴很不习惯坐马车,一到客栈基本都在睡觉,被拉下床的时候,他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虽是醒了,可浑身乏力,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他耷拉着眼睛被荆戈拉出客栈,走了两步,才恢复了点精神,懒洋洋道:“荆公子,这是带我去哪?已经入夜了,不休息吗?”   荆戈好笑地捏捏他的脸颊,“还没睡够啊。”   “嗯……”谢宴拉了个长音。   “我们在这多待两日,晚点回去再睡。”   “带你去逛逛,今日是这里的花灯节,既然来了,不容错过。”   荆戈握着他的手腕,穿过一条街,就到了城中最繁华的闹市,街上都是各种吆喝声,形形色色的花灯布在各个摊位上,柔润的烛光将街市照得比白日更亮、更漂亮。   边城已经很冷,可在这花灯的映照下,竟增添了不少温馨之意。   谢宴的脸颊被映得发红,玉珠般的眸子倒映着眼前的盛景,荆戈心底无限柔软,忘记了多日以来伪装的矜持,他缓慢地伸手,轻轻揽住谢宴的腰。   在起伏的声音中,他的那道声线格外浑厚低沉,“好看吗?”   谢宴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又或者察觉了,但并不排斥。无论哪一种,都让他雀跃不止。   谢宴神色温柔,微微笑道:“好看。”   “我们去逛逛吧。”   还没走两步,谢宴就买了一支糖葫芦。他大都是以成年人的身份出现在人类世界的,最小也就是上个世界,17岁。   所以,对这只有儿童接触的东西,他一直没有碰过。   他有点好奇这是什么滋味,买了一支。   入口是甜的,甜的有些腻,咬到里面的果肉时,就有点酸了,越吃越酸。   其实应该没有那么酸,只是谢宴对这种味道的接受度比较低。   荆戈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宴撞上他的眼神,迟疑了一瞬,然后将糖葫芦递了过去,“你想吃吗?荆公子。”   荆戈没有用手接过去,而是直接探出脑袋,就着他吃剩下的那半个咬了下去。   谢宴一直看着他,见他面不改色,眨了眨眼睛,“甜吗?”   荆戈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心里根本想不到其他,他点点头:“甜,很甜。”   谢宴挑了挑眉,唇角勾起来:“是吗?我觉得还挺酸的。”   “你觉得甜的话,那这一支都给你了。”   “嗯。”荆戈接过来。   谢宴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最后直接笑出了声。   荆戈愣了一下,“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荆公子,你很可爱。”   荆戈望着谢宴已经走出去的背影,那修长的身形被柔软的灯光修饰得越发温柔。   他能明显感觉到谢宴的轻松和愉悦,而他似乎也被那种情绪感染,一直以来紧绷的心情蓦地放松下来。   哪怕是这样简单闲适的日常,似乎也并不无聊。而且,谢宴似乎格外喜欢。   荆戈看看手里的糖葫芦,快步跟了上去,他唤了一声,“阿宴。”   谢宴停下来等他,荆戈走过去,这次,他抓住了谢宴的手,握在手心里。   谢宴侧眸,“怎么了?”   “人多,别走散了。”   “哦。”   两人并肩而行,交叠的双手遮在宽大的衣袖下,在热闹的人流中并不算引人注目。   “你能换个称呼吗?”   “怎么,荆公子、荆兄,听腻了?”   “我叫你阿宴,你叫我荆公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那怎么叫,叫你的名字,荆公子这次不怕惹眼了?”   “或者,你来说说,想让我叫你什么?”   荆戈不说话。他想听谢宴怎么叫他呢,反正不是现在这样。   他想起另外两个世界,谢宴是怎么叫他的,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只有偶尔情动至极,或者被他欺负到撑不下去,才会唤他两声,老公。   这个世界里,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那应该是,夫君。   荆戈想象着谢宴在他耳边,用柔和轻浅的声线,唤他一声,夫君。   似乎格外美妙。   他有些心动。   可惜,至少现在,他提这个要求,肯定不会被答应的。   两人逛了两个时辰,才回落脚的客栈。   谢宴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吃得很饱,客栈里送上来的饭菜一口没动,他沐浴结束,躺到了床上。   逛得很累,但只是身体累,脑子很精神。他平躺了半晌,翻出荆戈给他的一本书籍看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没有睡意。   夜已经很深,客栈安静下来。谢宴打开窗户吹了会儿风,合上窗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   谢宴一怔,身子钉在原地,但这样仔细去听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回到床上躺下,那道又突然响起,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谢宴翻了个身,耳朵贴在石墙上。   他屏息听了听,终于确定,那道声音,是从荆戈的房间传出来的。 第53章 毒发   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让我进去。”   谢宴站在荆戈房门口,面容沉静。胸前是交叉在一起的两把利剑,泛着一层冷光,锋利无比。   他看了两眼这不知何时出现的几名黑衣侍卫,面无表情地伸手,想要推开房门。   那只剑立刻挪位,悬在谢宴手指之上,距离不过分毫。   “谢大人,莫让属下为难。”   “陛下吩咐过,今夜,谁都不准入内。”   谢宴看着那反着光的剑刃,对侍卫的话恍若未闻,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进去。”   那剑锋又往下移了一分,几乎碰到谢宴的指背,谢宴纹丝不动。   “放谢大人进去吧。”一道苍老却并不虚弱的声音由远及近,谢宴偏过头,看向走过来的老者。   两个侍卫顿时道:“大人,这是陛下的旨意,属下放他进去,就是抗旨不遵。”   “没关系。就让谢大人进去吧,明日我自会向陛下解释。”   谢宴疑惑地扫过他,他没见过这个老者,但看这样子,不仅在荆戈的这些侍卫中很有威信,在荆戈面前也能说道一二。   老者佝偻着腰,抬眼看向谢宴,浑浊的眸中渗出笑意:“大人,进去吧。”   “多谢。”   面前的剑收了回去,谢宴推开门,身子刚迈进去,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他隔墙听到的声音顿时放大了百倍,那若有若无的呻吟已经变成掺杂着痛苦和疯狂的低吼声,谢宴快步走过去,床上的场景映入眼帘,谢宴瞳仁一缩。   那张普通的木床不知何时换成了铁床,荆戈的手脚都被粗重的铁链禁锢着,手腕脚腕和铁链的交接处因为剧烈的挣扎而挤出了狰狞的血痕。   荆戈已经挣断了一根铁链,胸膛的衣服被那只手抓烂,胸前皆是一道深过一道的抓痕。   头发凌乱,遮住了他的脸颊,他半个身子都快掉下床,想要拼命挣脱束缚。已然丧失所有理智,化身一头充刺着破坏欲的野兽。   这是……毒发的表现?   谢宴记得,荆戈所中之毒最少三日,最多十日就会毒发一次,荆戈每次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谢宴的呼吸几欲凝滞,他和荆戈已经同行近一月,这绝对不可能是荆戈第一次毒发。如果不是这次住的客栈房间隔音没那么好,他恐怕还是不会发现。   谢宴脚下仿佛坠了千斤,他步履沉重地走过去,蹲下来抱住荆戈,低声颤抖着:“荆戈。”   荆戈的动作却突然激烈起来,他伸出那只血淋淋的手,猛地拍在谢宴的胸口,“滚!滚!”   谢宴一把被推到了地上,荆戈用的力太重了,挥得他眼前一黑,缓了半晌才缓过来。他晃了晃脑袋,撑起身,正对上荆戈沾着血迹的脸。   他的眼睛已经不似常人,躁狂不已。   他身上那种毒,似乎会在毒发时,使得中毒之人肌肤遍布灼烧感,剥夺人的神志,使人产生强烈的施虐欲和自毁欲。   荆戈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坐稳帝王之位的吗?   剥夺神志……剥夺神志……谢宴心下一惊,突然想到了什么。   荆戈现在没有神志,也就是说,他不会认得他是谁,不会知道他在毒发时做了什么。   这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来到这个世界,得知荆戈的情况后,谢宴不是没想过直接用碎魂帮荆戈解毒。但是,他不敢这样做。   只有三瓣碎魂的情况下,他的神明之力无法完美施展,如果强行在人类世界剥离碎魂使用灵魂力量,则可能会出现以下两种意外,一种,他无法维持人类形态,被迫化成原形;另一种,他在大量消耗后,无法控制碎魂及时回归体内。   无论发生哪一种情况,对他来说都是十二分的危险,极有可能使他暴露身份,直接被踢出世界。   而且,荆戈身份特殊,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人太多了,即使他没有发生上述两种意外,也面临在剥离碎魂过程中被人发现的风险。   所以,他才舍近求远,选择寻找药方,想要借用这个世界内的规则来解决问题。   然而,让他碰上了这一幕,眼下荆戈完全失去理智,房外又有侍卫把守防范,这简直就是大好的时机。   谢宴没有迟疑,他检查了一下环境,确定门窗全部关好后,就走到床前,他看着荆戈痛苦的眉目,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抽下缠腰的玉带,绕在了荆戈眼睛上。   “放心,荆戈。”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他坐下来,手掌放在胸口,慢慢地抽离碎魂,谢宴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冒出冷汗,牙根紧咬,浑身抖得厉害。   突然,有什么破空而来,穿破了窗户,带着呼啸的风声,掼至耳边。   谢宴猛地睁看眼,一只短箭钉在了他身侧的床柱上,箭尾像蝶翅一般震颤着。   门外和窗外都不约而同地响起动静:“有刺客!保护主上!”   混乱的刀剑声顿起,激得谢宴心头一跳。   他抓紧胸口,将还未剥离出来的碎魂送了回去,这对他的身体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简单的一个动作下来,一张脸已经血色尽褪。   不断地有箭支穿进窗户,谢宴一看那箭头,就知道上面绝对有毒。既然能射到他旁边的床柱上,那只要稍稍一偏就会射到荆戈身上。   谢宴当机立断,将周围一切能阻隔的东西都堆到窗口和床之间。   做完这些,他又重新回到荆戈身边,他必须要转移荆戈,这样被绑着简直是任人鱼肉。   谢宴翻遍了整个床,也没有发现锁链的钥匙。   难道是被刚刚那个老者拿着,看上去荆戈似乎挺信任他。   但是,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去找到那个老者?   毒箭不断地刺进来,谢宴从床上撤身下来,语气急促,“荆戈,等我拿……额啊……”   谢宴浑身一颤,跌在了床上。   他被毒箭刺中了。   虽然挡得很严实,但毒箭数量实在太多了,总有漏网之鱼。   谢宴趴在荆戈身上,荆戈似乎耗尽了力气,已经不如刚才狂躁,安静了下来。要不然,他不仅要被毒箭扎,跌到荆戈身上,又要被这个人揍。   谢宴艰难地撑起身体,他伸出手,握住毒箭的箭尾,箭头和一部分箭身都扎进了肉里。但是,估计是这箭上的毒有麻痹作用,谢宴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几分疼痛,只是……身体的力气仿佛在飞快流失。   他咬紧牙根,心一狠,猛地将箭头拽了下来。   谢宴整个人都像被浸在了水里,他趴在荆戈身上,虚弱地喘息。   缓了一会儿,谢宴不敢耽搁,撑起胳膊准备去找钥匙。   本来已经安静的荆戈却突然有了动作,谢宴还没起来,胳膊就被那只手死命握住。   谢宴心下一惊:“荆戈……”   继续发狂下去,处境就更不妙了。   那道声音十分嘶哑,“阿宴,钥匙……在床底下的暗阁里,帮我解开,我去对付他们。”   “不行,你身上的毒。”   “已经恢复正常了。”   谢宴抿了抿唇,“好。”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按荆戈的说法找出钥匙帮他解开了身上的锁链,荆戈直接坐起身,谢宴看着他。   荆戈浑身都是自己弄出来的血,但看上去似乎的确很精神。   荆戈站下床,伸手按住床楞,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竟是直接将床反转了过去,荆戈握住谢宴的肩膀,“阿宴,你藏在这里面,普通箭矢是穿不透的,在这等着,我去解决他们。”   谢宴一直背对着他,回望着荆戈,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安全为上。”   荆戈抱了他一下,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荆戈一走,谢宴就藏不下去了,他倒在床上,背后的血迹蔓延开来,竟都是黑色的。   这毒带走他所有力气后,竟又开始剥夺他的神志,谢宴视线有些模糊,大脑昏昏沉沉的。   毒性太强了,分明是刺在他的脊背上,仅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蔓延到这么广的范围里,绝对不容小觑。   谢宴听到外面丝毫未歇的刀剑声,很乱很杂,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人数众多。   不知道荆戈和他那些侍卫能不能解决,但是,就算能解决,也要费一番功夫。   谢宴估摸着自己的情况,预计强撑是撑不下去,就算能撑到人回来,再找到医师来把他救回来,这个身体估计也会废了。   算了,自救吧。   荆戈一身狼狈地返回客房,对方显然是算准了在他毒发的时候袭击,谋划很足,但是,并不足为惧。   他状态不是最佳,但加上训练良好的暗卫,全部解决也手到擒来,只不过,对方人数太多,拖得时间有点久了。   荆戈身上有一些擦伤,但他来不及处理,直奔客房,房间很乱,堆积在一起的器物上扎着密密麻麻的毒箭,地上也全是掉落下来的箭矢。   荆戈快步走到铁板床后,“阿宴。”   床上没人。   荆戈呼吸一滞,凝下心神翻找了一遍,竟是真的没人。   怎么回事?被劫走了?还是……自己离开了?   荆戈握紧拳头,余光扫过记忆里谢宴待的位置,他眸光一动,矮身捡起了滚落在床角的一件物什。   箭头,沾血的箭头。   荆戈将被褥翻过来,上面浸透了一大片黑色的血迹。   他毒发时流的血也是红的,这不是他的,只能是谢宴的。   谢宴中了毒箭。   该死,他竟然没有发现。   谢宴拖着中毒的身体,不可能自己跑得了,难道真的是被劫走了。   荆戈心神不宁,他快步走出门,周围都是混战留下的乱箭,暗卫已经换上百姓着装,在收拾残局。   昌叔走过来:“主上,医师带过来了,让他帮主上处理一下伤口。”   谢宴拂袖,面色凝重而焦急:“带着朕的令牌,去找边城郡守,让他立即封锁城门,然后,给朕把谢宴找出来。”   昌叔一惊:“谢……谢大人?”   “对,尽快。他中了箭毒,仅凭自己连房门都走不出去,很有可能被刚刚那批人劫走了。”   昌叔欲言又止。暗卫一直分出部分守着这个房间,他刚才询问过了,根本没有异常,除了箭矢,并没有人闯进去过。   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劫走。   但是,陛下说谢宴不见了,也只会是事实。   有些诡异。   昌叔低头道:“陛下,这样大动干戈,会彻底暴露陛下的动向,京城那些……”   “无妨,朕找到谢宴,就启程回京。”他早就习惯了被毒发折磨,即使不解毒也不过是一直痛苦,短命罢了。没有必要拖累谢宴。   “是。”   边城郡守接到旨意,迅速封锁了城池,用整整两日时间,将整个城池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出谢宴。   那日前来刺杀的全部刺客都被剿灭,荆戈甚至派人潜入幕后操手的府邸,也没有探得谢宴的下落。   如果他们刻意劫走谢宴,定是要借由谢宴来威胁与他,但是,对方并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被劫走,那谢宴到底去哪了,他又能去哪里。   他从离开那间房到折返,不过两刻钟时间,谢宴拖着中毒之躯,一个人走根本走步了多远。   荆戈两日都未合眼,他接到郡守的消息,失望至极,疲惫地回到那间房,房间里没有人动过,除了箭矢都被收拾干净,其他还是一片凌乱。   这是荆戈刻意吩咐下去的。   荆戈在房间里走动着,他发现除了床上,其他地方并没有留下丝毫血迹。   谢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荆戈可以肯定,谢宴绝对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谢宴对他的屏蔽作用还在。所以,他一定还留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他身上的毒……   荆戈狠狠砸向案桌,桌上的茶碟几乎要被震起来,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喵——”   荆戈顿时屏住呼吸。   是他听错了吗?在刚刚那阵碰撞声中,怎么掺杂了一声猫叫。   他再去听,却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了。   猫……他房间里怎么会有猫。   等等!   荆戈直接站了起来,他放轻了脚步,重新在这房间里翻找起来,动作极轻。   自从谢宴出事之后,这个房间已经被他翻了不知多少遍,想要找出蛛丝马迹,一次比一次焦虑,一次又一次失去希望。   荆戈紧蹙着眉心,极富耐心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翻开了堆在房间中间的箱柜,打开其中一片木板。   一只浑身雪白的猫,眯着眼睛,蜷在里面。   作者有话说:   嘿嘿,猫猫来啦;   晚点还有一更 第54章 提防   这只猫很难养   那只猫通身没有一丝杂色,但脊背的一小撮毛卷了起来,沾着些黑色的东西。   猫的体型不大,蜷成一团,更显得弱小得可怜。   光线透进来,有人走近,他也没有什么反应,病恹恹地耷拉着耳朵。   荆戈小心翼翼地把猫抱了出来,他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没有喊出那个名字。   他把猫抱到床上放下,动作轻缓地拨开那被染黑的毛,毛上沾的血液已经凝固了,荆戈已经可以注意不扯疼他,但他实在太紧张,动作很不流畅。   猫窝在柔软的床褥上,细弱地叫了一声,眼睛微微张开,看向扯痛他的罪魁祸首。   蓝色的猫瞳像是冰晶石一般,漂亮、冷淡,盯着荆戈,一眨也不眨。   荆戈撤回手,缓慢地顺着他背上的毛,小猫终于被摸得舒服了,又慢慢合上了眼。   荆戈舒了一口气,他刚刚已经看到了,猫背上的确有一个很深的伤口,但已经完全结痂了。   他起身,走到门外,叫过一个侍卫:“去请一位医……兽医过来,尽快。”   “是。”   荆戈回来时,小猫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很平稳,和其他猫类不同,他睡着后警惕性接近于无,荆戈把他抱起来,也无知无觉。   兽医很快被领过来,检查了一遍小猫的情况,“大人,这只猫身体并没有大问题,没有大人所说的中毒等症状,这个伤口已经在恢复中,自然情况下半月就能恢复,如果用药或许恢复得更快一点。”   “不过,这只猫身体较为虚弱,精神略有不振,这当是母胎里带出来的,或者幼年期受过惊吓,大人真要养它,要尽量给它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勤于陪伴。”   “明白了。”   “那小人告辞了。”   侍卫把兽医带了出去,顺道关上了门。   兽医说的话有一半都不靠谱,但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谢宴本人,谁也不会猜到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小猫,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明化成的。   不过,那兽医也说了点有用的东西,比如说,谢宴中的箭毒没了。   荆戈现在也大致猜到,谢宴怎么会幻化成猫,这是他的本体,只有在受到极端刺激或者身体极端差的情况下,神明才会被逼出来本体。   眼下,谢宴估计是后一种。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变回去,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荆戈让人送上来一个浴盆,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小猫放进去,把他凝着血块的猫毛洗干净,然后把猫托出来,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滴,放在旁边的软垫上,等着他全身都干透了,又把猫抱上了床。   他动作幅度这么大,小猫却全程都没有醒。   门头传来敲门声。   荆戈看了两眼,才走出去。   昌叔站在门口,低头道:“陛下,今日依旧没有寻到谢大人的消息。”   “嗯。”   他只回应了一声,昌叔就察觉了他语气的变化,他微微抬头,注意到荆戈精神比前两日颓靡的状态好了不少。   昌叔重新低下头,“陛下,边城已经全部翻找过,还要继续查吗?”   荆戈眸色微凝:“找,继续找。不过,昌叔你年事已高,不必再如此劳神费心。”   “呃……”这和前两日的说法可有很大差距,昌叔不动声色,“多谢陛下体谅。”   “陛下,回京之日……不知陛下是否已有考量?”   荆戈捻了下手心,“半月之后。”   谢宴半梦半醒间,感觉头有些重,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正对上荆戈侧躺的身体,荆戈闭着眼,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的睡下了,眼底有些青色,想来已经熬了很久。   他的两根手指颇有节奏地抚摸着谢宴的头顶,对人类的躯体来说,两根手指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他这么一个体型的猫来说,可以说是泰山压顶了。   谢宴费劲地从荆戈手底下挪出来,盯着那双温热的手,蓝色的瞳仁竖起,眼里烧着怒火,愤恨地咬了上去。   他的牙齿并不尖利,毕竟他不需要跟真的猫类一样捕猎食物,而且他也没有用力,不轻不重地咬上去,慢慢地用荆戈的手指磨牙。   荆戈被他这细密绵长的动作磨醒了,一睁眼就看到这副有些滑稽好笑的场面,谢宴这副颇有生机的模样让他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   荆戈静静地看着他,弯起手指,抵住了小猫的牙齿。   谢宴张开嘴,把他的手指吐了出来。   一人一猫的视线对上了,荆戈张了张嘴,他有很多话想跟谢宴说,但是,决不能说。   他不知道哪句话就会触动这个世界上的机制,被判定为谢宴的身份被人类察觉,一旦触动,谢宴就会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谢宴也没有说话,他说了也只是猫叫,无法跟荆戈沟通。   他感知了一下身体状况,化成本体后,他体内的毒性已经被自我消解,伤口也愈合得更快了。不过,他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人形,这个状态,要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了。   身上很舒适,就是没什么精神。谢宴歪过脑袋一看,背后的血块果然已经清洗过了。   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荆戈胸前,选了最柔软温暖的位置,又躺了下来。   荆戈轻轻拨弄着谢宴肚皮上的软肉,微微低头,在他头顶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   谢宴并没有察觉,他很快就睡着了。接下来几日,他几乎大半时间都在睡眠状态,偶尔会听到荆戈在屏风之后的案桌旁和不知什么人低声探讨。   这么多天,他只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这次刺杀荆戈的人,是秦越风派来的。   谢宴听到这个信息,第一反应是意外。   在原本的剧情中,荆戈并没有这么快跟秦越风对上,秦越风也并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就开始策划谋杀荆戈。   这个世界站在主角的视角上,是一个复仇剧情,复仇的来源还要追溯到上一代。   荆戈的父亲,也就是先帝,和秦越风的父亲看上了同一个女人,他记得是上一代丞相之女,大家闺秀,风华无双。这个女子和秦越风之父属于两情相悦。   先帝继位之后,依靠帝王无上的权力对其强取豪夺,收入后宫,但即使先帝心悦此女,他也并没有许之皇后之位,仅是纳为贵妃。   先帝斩断两人情缘,但这两人藕断丝连,先帝无意发现,贵妃时常与秦越风之父暗通款曲。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掌握足够的私通证据,并且贵妃父亲,当朝丞相对其仍有用处,是制衡朝堂局势的关键一子。   先帝没有动贵妃,而是将矛头对准了秦越风之父,他本就对其嫉恨有加,继位之后不断动用皇权将秦越风之父从大将军之位慢慢变成了一名普通副将,此时秦越风之父并无实权,并远离朝堂中心。   先帝想要动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但秦越风之父并无明显过失,先帝只得耍些阴暗手段,暗中给其下了剧毒。   谁知,秦越风之父也早就对先帝怀恨在心,在其一心玩弄朝堂权数的时候,暗中潜入了他的后宫,给他最心爱的一个皇子,也就是荆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种下了另一种剧毒。   此毒是一颗毒药对应一颗解药,等先帝发现幼子中毒,且无药可救后,带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冲到秦越风之父面前时,秦越风之父当着先帝的面把那唯一一颗解药吞了下去,此时他体内之毒完全爆发,当场暴毙。   先帝派人剥开了秦越风之父的肚子,将那已经消化了大半的解药取出来,带给荆戈。   可惜并不完整,只能堪堪救回荆戈的命。   之后,先帝诛杀了秦越风全家,而独独落下了秦越风,秦越风目睹了他父亲暴亡并被先帝剥开尸体的场面,精神受到极大刺激,他当晚就逃了出去,等从恐惧和愤怒中恢复过来,他全家都已入黄泉。   秦越风改名换姓,于十年后重新考取功名,但当他走上朝堂,才发现当时诛杀他全家的罪魁祸首已经逝去,新帝换成了荆戈。   但是,他并没有放下仇恨,并将其全部转移到了荆戈身上。   他隐忍多年,此时也选择了继续忍耐,渐渐被荆戈提拔为将军,取代了曾经他父亲的职位上。   可他并不感激荆戈,站在他父亲曾经站过的位置上,他的仇恨更加浓烈。   而彻底露出真面目,跟他的父亲如出一辙,也是因为一个女人,云雅公主。   荆戈对这位皇妹并不算宠爱,但至少保证了她的荣华富贵,当时秦越风屡屡在朝堂之上触怒于他,荆戈对其非常不喜,而云雅却在此时提出想要嫁给秦越风。   荆戈一开始并不赞同,最后发现这是个很好的选择,一方面满足了云雅,一方面敲打了秦越风。   于是,他就赐了婚。   这场婚事中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秦越风,因为云雅对其并无任何助力,而且云雅贵为公主,他还要言听计从。   可两人却诡异地产生了感情,云雅下嫁之后,体味到人情世故,终于觉察荆戈当时为她赐婚对她并不是一件好事,偶尔在朝臣妻眷们的宴会上,她会听到许多风言风语,多数是嘲讽贬低她的。   云雅彻底拐向了秦越风,埋怨荆戈对她虚伪的兄妹情,最后秦越风造反,是因为云雅的一句话,她说,入宫之时,荆戈轻薄于他。   在世界意识的助力下,秦越风此次造反本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可荆戈觉醒了,他竟强行逆天改命,镇压了这场。   谢宴来之前,秦越风已在大牢中待了半年有余。   但是,现在时间线被拉了回来,怎么秦越风现在就有了行动。   难道是因为云雅公主的婚事?改变的与秦越风有关的就只有这一点。   然而,这种假设也不合理,秦越风此时和云雅并没有过多接触,并不至于现在就会为了她的婚事大动干戈。   最后得不偿失,提早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谢宴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行为怪异的不止是荆戈了,现在还多了一个人,秦越风。   他也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他想起自己回溯时间的能力大打折扣,导致很多因素无法精准控制。   难道,是在回溯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对秦越风产生了影响。   谢宴留了个心眼,他本没有打算现在就注意这个主角,想着先把荆戈体内的毒除去再说,但现在看来,并不容许他如此懈怠了。   不过,还没等谢宴懈怠,荆戈就抱着他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他没有提前知道,只是某一日睡久了醒过来,发现很是颠簸,抬头一看,自己身处马车之内,隔着毯子坐在荆戈的腿上,摇摇晃晃的。   荆戈摸着他的毛,声音轻柔自然:“醒了?”   谢宴翻了个身,用爪子抓住荆戈作乱的手,扬起脖子,竖瞳紧紧注视着荆戈。   荆戈似乎对他这副形态爱不释手,只要没事就抱在怀里把玩,他几乎每次醒来都是在荆戈的怀抱中。   就像此刻,荆戈被他抓住手,也不老实,反而弯起指节,挠了挠他爪子上粉色的肉球。   荆戈眼里含着盈盈笑意,姿态很是放松:“怎么了。”   谢宴锋利的爪子跃跃欲试,到底还是没有抓下去,他在荆戈身上滚了一圈,爬到荆戈的肩膀上,咬着他的肩胛骨磨牙。   荆戈痒的不行,大笑了两声,将他抱了下来:“精神不错。”   “快回家了,高兴吗?”   谢宴叫了一声,猫的声音很软很细,听不出情绪,荆戈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   谢宴想,他一定是觉得自己高兴。   但是,他并不高兴。   他不知道荆戈是否察觉了他这个形态与人类谢宴的关联性,但荆戈明显对上次被他撞见毒发有了防备心理。在客栈里,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可荆戈却三番两次在把他哄睡之后匆匆离开。   门外传来一阵交谈声后,荆戈的脚步声就会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谢宴知道,荆戈是去做什么了。   那几次他深夜回来,谢宴并没有闻到他身上有残留的血腥味,但荆戈每次都会换上一身新衣服,和衣睡下,遮住那些自我伤害留下的伤痕。   谢宴本打算跟过去,因为荆戈毒发的时候正是他利用碎魂治愈的最佳时机。   但荆戈即使离开,也会留下足够的侍卫,把他的房间护得严严实实的。   在路上行了大半月,他们又回到了皇城。   谢宴虽然在这个世界上并无亲人,但好歹也是个上朝的官员,和九五之尊一同消失近两个月,明眼人心底多少有了猜测,认定他是跟荆戈一块离开的。   但是,荆戈却一个人回来,身边丢了一个人,多了一只猫。   不过,某些猜疑的声音很快被另一个消息盖过了,在千里之外的边城,荆戈依旧还在派人手搜寻谢宴的下落。   这个消息让大多数猜疑荆戈动向的,相信荆戈的确是和谢宴一块出行。   但行至边城,谢宴失踪,荆戈一人无法达成目的,无奈之下折回京城。   至于这个目的,很多人也猜到了,是为了寻觅解荆戈体内之毒的解药。   荆戈从小中毒,这件事在朝堂甚至百姓之中都不是辛秘。多年以来,荆戈一直有派人寻找解药,虽然并未放弃,但希望寥寥,不是特别积极。   所以荆戈此次大动干戈,离京至千里之外,却半途折返,很多人就认定,荆戈是看到了解毒的希望,但这唯一的希望,随着谢宴的失踪,彻底破灭了。   此次回京,即使是身为猫身的谢宴,也感到局势越发紧张,朝堂越发动荡起来。   其中,以秦越风为甚。   回皇宫之后,荆戈除了上朝,基本去哪里都会带着他,有时候在内殿议论朝政,也会让他待在地上的软垫上,总之一定要在视线之内。   他偶尔会在内殿看到秦越风,化成猫之后,谢宴的嗅觉和视觉都比人类更加敏锐,这并不是神明之力,而是作为猫的本能。   他能感觉到秦越风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他以前经常在封寂身上闻到。   而且他看到荆戈,眼里怀着的杀意和敌视一日比一日明显,谢宴根本无法忽视。   平心而论,他之前讨厌的那两个主角,是因为对方总是做出他不喜欢的言行。   但秦越风,谢宴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他身上背负的是杀父杀全家的仇恨,但造成悲剧的根本是在于先帝,或者说是,他的父亲是被恩怨情仇以及朝堂诡谲裹挟的那一个。   他将上一辈的仇恨带到这一辈的荆戈身上,听上去似乎不对,但先把仇恨波及到他父亲之外的无辜者身上,动用皇权坑杀他全家的,是先帝。   先帝把两人之间的恩怨放大到秦越风的母亲、兄弟姐妹身上,秦越风也转移仇恨至先帝的后代荆戈身上,这听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更像是以恶制恶。   所以,秦越风这个人,是谢宴很少碰到的无法简单判断是非对错的那种人,他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但是,他会站在荆戈这一边。他是一个情感大于是非的人。   况且,只论荆戈本身,他的确只是个受害者。他不知道秦越风是秦越风,他对秦越风最初的敌意,不是因为上辈的恩怨,不是因为体内之毒与秦家有关,而只是单纯的出于政见不合。   谢宴眯着眼睛,看着秦越风顶撞了荆戈几句,荆戈将手中的奏折甩到秦越风身上,两人僵持了半晌,秦越风一脸阴郁地退了出去。   荆戈拂开屏风,敛去了一身戾气,他蹲到谢宴身边,温柔地抚摸过他,“饿了吗?”   谢宴歪了下脑袋,伸出舌尖,舔了舔荆戈的掌心。   荆戈将他抱起来,走出内殿,绕过几个回廊,回到寝殿里,安排上来几个菜。   昌叔站在荆戈身边,忍不住看向被荆戈抱在怀里的这只白猫。   这只猫很难养。   这是他接触后的第一印象。   回到皇宫之后,有次荆戈上朝,他见白猫在叫,就弄了两小块生鱼过来,放到白猫面前。   在此之前,荆戈从来没有把它假手于人,昌叔也没有接触过这只猫,他实在不能理解,一只纯正的猫,竟然不吃鱼。   那一日,白猫踢翻了他放过去的装着生鱼的小碗,然后摇着尾巴,走到他面前,伸出那只小爪子,踩了他的手。   很奇怪。不吃鱼,踩他手,却并没有不高兴,还冲他摇尾巴。   昌叔对这只白猫的第二印象,就是挑食,但很可爱。   他大概明白陛下为何对这只白猫如此爱不释手了。   昌叔后面才知道,这只白猫都是跟他的陛下一起进食,荆戈吃什么,它吃什么。   昌叔对这只白猫产生第三个印象,却不是什么轻松的场合。   这只猫很喜欢晒太阳,荆戈让人在殿外各处都放了软垫,以便随时满足这个小祖宗的喜好。   那日荆戈去上朝,谢宴躺在寝殿门前的石柱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偌大的后宫清净得不像话,谢宴也是最近才知道,荆戈说的要广纳后宫,弄了那个名录之后就搁置下来,后宫里一个妃子也没有进来。   所以,听到那道轻盈含笑的女声时,谢宴还恍惚了一阵。这宫里宫女不敢在荆戈的寝宫周围喧哗,来人不会是身份很低的人。   谢宴没有料错,但他也猜不到,来的人竟然是云雅公主。   现在正是上朝的时辰,就算来找荆戈也不会凑到这个时辰,而且云雅公主久居冷宫,跟荆戈并不亲密,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辰来荆戈的寝宫。   谢宴没动,他眯着眼睛躺在石柱的软垫上装睡。   云雅经过他身边,似乎将视线挪过来盯了他半天,才掠过他,走向寝宫。   谢宴却猛地睁开了眼。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在荆戈与朝臣会面的内殿里,他偶尔会闻到相同的味道。   因为他一直提防着这个味道的主人,所以,他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   他几乎瞬间就辨别了出来。 第55章 猜测   真是难为朕的猫了   谢宴瞄了云雅公主两眼,见她径直往殿门口走去,他从石柱上窜了下来,跑到殿门口,挡在了云雅面前。   云雅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脸上冷漠的表情无法与谢宴刚刚听到的那阵轻灵的笑声叠合起来。   她双唇微启:“滚开。”   谢宴未动,他扬起头,呲牙叫了两声,以示警告。   云雅冷哼一声,抬脚就朝他踢过来。   谢宴吓了一跳,往后躲了两步。   云雅蹲下来,脸上的不屑褪去,换上温柔含笑的表情,她伸出手,朝着谢宴招呼:“过来。”   “你就是皇兄养的那只猫吗?可真漂亮。”   谢宴竖着尾巴直勾勾地盯着她,警惕不已。   云雅笑了一声,“就是太小了,皇兄养你很费劲吧,看着被人踢两脚就没了。”   她的笑意突然凝固,目露凶色,不及人反应突兀地伸手朝谢宴抓过来。   谢宴的毛全部竖起来了,他往后一跳,猛地拍向云雅的手,猫类尖利的爪牙一下子就抓花了云雅娇嫩的皮肤。   云雅惨叫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谢宴,那目光看上去是真想把谢宴踢死,她直起身,无视了谢宴,想要推开殿门。   谢宴一口咬住她的裙摆,往后拖拽,嘴里发出一声一声的猫叫。   云雅嫌恶地抓起裙摆,想要甩开谢宴,谢宴一边躲她的动作,一边用尽气力制造声音。   自从荆戈发现他睡觉喜静后,他就吩咐了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不要在周围逗留吵闹,这也导致这偌大的宫殿,除了一只猫,半晌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但是,谢宴知道,各个位置都有荆戈布置的暗卫,他们肯定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不过,他们不会轻易现身。   他跟云雅激烈的争执终于引来了人,头发半白的老人步履迅捷地走过来,谢宴差点被踢到,看到来人,一下子跳开,跑到了来人身边。   是昌叔。   谢宴的猫毛都弄得乱糟糟的,昌叔心疼地把猫抱起来,云雅看到昌叔,脸色微变,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谢宴爬到昌叔的肩膀上,挑衅地朝云雅吐了吐舌头,云雅眼里直冒火。   昌叔恭敬地朝她行礼,“公主千岁。”   云雅微微抬起下巴:“昌叔,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野猫?见人就咬,把本宫的手都抓伤了。”   昌叔颔首:“公主,这是陛下的爱宠,并非野猫。”   “那看来是尚未驯化,要不然,送到本宫那里养几天,本宫保证送回来一个乖顺温和的。”   “这……公主若真有此意,还须亲自向陛下讨要。”   云雅笑了一声,“算了,本宫没有养猫的习惯,又脏又野,不通人性,永远也养不熟。”   昌叔笑笑:“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云雅眸光微动,“本宫来找皇兄。”   “那可真是不巧,陛下正在上朝,公主久居宫内,怎会……”   云雅抬手,皱眉道:“本宫忘了。”   昌叔一顿,继续道:“原来如此,陛下不喜旁人随意进入寝宫,离下朝还有些时辰,不知公主是择日再来,还是随老奴来偏殿等候。”   云雅摆手道:“不必了,本宫并无急事,不过是多日未见,有些想念皇兄,既然不赶巧,本宫就回去了。”   “恭送殿下。”   昌叔注意到,直到云雅走出殿门,怀里的猫还是竖着猫瞳紧紧盯着云雅。   昌叔觉得有些奇怪,这只白猫根本不像云雅所说,反而柔顺乖巧,偶尔有脾气,也不会抓人咬人。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懒洋洋的,旁人从身边走过,连看都不看一眼。   但他走过来时,看得清清楚楚,它那一身漂亮的白毛全部竖起来,不依不饶咬着云雅公主的裙子,往外拉拽着她。   是不喜欢云雅吗?   昌叔把他放到殿前的毯子上,抚摸着他,温声道:“被吓到了吗?”   谢宴抬眼看着昌叔,他该怎么提醒对方,他在云雅身上闻到了秦越风的味道,他怀疑云雅已经跟秦越风勾结在了一起。   这次云雅突然闯入荆戈的寝宫,不会如她自己所言,只是出于探望兄长那么单纯的目的。   不仅如此,谢宴还有另一种更深层的怀疑。   他认为,秦越风很有可能受到他回溯时间的影响,获取了未来的记忆,或者换一种说法,未来的秦越风穿越到了现在的他身上。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秦越风为何会提前行动,并且能够精准获取荆戈毒发的时间。   谢宴想了想,站起来在软垫上转了几圈,不断发出呜咽嘶哑的声音,伸出牙齿配合着爪子去撕咬脚下的软垫,做出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昌叔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他怕猫把不能吃的吃进肚子里,赶忙把谢宴抱了起来。   他顺着毛安抚谢宴,“不用害怕她。”   谢宴胡乱踢着脚,嘴里声音不断,与平常表现截然不同。   等荆戈回来,昌叔心里不安,将情况一五一十报告给了荆戈。   “云雅?”荆戈咀嚼着这个词,神色微微波动。   他把谢宴抱在怀里,手指抚弄着他的脊骨,谢宴眯着眼睛,舔咬着他的手心,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这模样太诡异了,荆戈没有亲自看到谢宴在云雅面前的状态,自然对比不出来。   但昌叔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谢宴在云雅离开之后异常的反应和现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将此放在了心里,比平日更加留意。   直到有一次,荆戈在内殿召见秦越风,昌叔走进去递茶水,拂开屏风后,他正好撞见了谢宴。   平时这只猫也都是躺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怪异的是他的反应,和当日云雅离开之后如出一辙,不断地打转呲牙,竖着猫瞳盯着屏风之后。   昌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猫盯着的,是秦越风。   他心下一惊,他能感觉到这只猫很有灵性,不会无缘无故做出异常的行为,动物的感知实际上要比人类强得多,昌叔难免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等秦越风离开,昌叔将其注意到的东西反映给荆戈,并委婉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荆戈坐在塌上,听完后沉思了片刻,眉眼不仅没有露出忧色或怒意,反而浮现了一丝愉悦。   他把趴在腿上的小猫抱了起来,目光温柔,说了句无厘头的话,“真是难为朕的猫了。”   昌叔一头雾水,谢宴却听懂了,他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意思应该已经传达给了荆戈。   入夜。谢宴趴在荆戈胸口,荆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他。   谢宴轻轻嗅了下,荆戈沐浴过后,身上还有些湿,味道很干净,踩在脚下的肌肉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着。   他伸出猫舌,试探着舔了舔荆戈的喉结,他舌尖上带着些软刺,不会舔疼,但触感非常明显。   荆戈呼吸一紧,他弯起腿,换了个姿势,将谢宴放在床内侧,拇指摩挲着他的头顶。   谢宴仰头,顶了顶他的掌心,荆戈注视着他的动作,轻叹了口气。   虽然化成猫的谢宴养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但是,他还是想看看原本的谢宴,他想和谢宴说说话,抱着他,亲吻他,在这样的夜晚,相拥而眠就更好了。   这是另两个世界里他们之间的日常,而谢宴来到这里数月,他从未体味过。荆戈忍不住有些羡慕。   谢宴翻了个身,终于躲开荆戈的手,他伸出爪子胡乱地扒开荆戈松散的寝衣,线条分明的腹肌暴露在眼前,那双竖瞳一下子就看直了。   谢宴像是被蛊惑住一般,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伸出小巧的舌尖一点点舔舐那诱人的肌肤。   没两下,他就被制住了命运的后颈,荆戈把他拎了回去,他栽到床上,爬起来正对上荆戈暗沉的双眸。   “小色猫。”荆戈沉笑道。   谢宴终于从美色的诱惑中脱离出来,脸一下子烧起火来,幸好是猫身,不会被荆戈发现。   “朕不管,算扯平了。”   谢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荆戈伸出指尖放在他嘴边前面,谢宴恍恍惚惚,张开了嘴,伸出舌尖舔咬他的指节。荆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食指微微往前一探。   谢宴陷入了被动,那根指节剐蹭了两下他柔软的舌苔,然后弯起,勾着他的牙齿把玩。   他又听到了荆戈的叹息声。   “什么时候……”荆戈没有说下去。   深夜,谢宴睡得迷迷瞪瞪,却突然感觉身侧凹陷下去的床褥有些回弹,他张开了一条小缝,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荆戈坐起身,穿上常服。   谢宴闭上眼睛,他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并没有留下触感,很快就远离了他。   一阵细微的开门声从远处响起,谢宴跳下床,尾随了上去。   荆戈并没有离开寝宫,而是推开了一个侧门,门后是往下延伸的阶梯,他手里拿着一个烛台,停顿了一瞬,沉默着走了进去。   谢宴趴在门口,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悄无声息地跟上。   自从回宫之后,荆戈毒发越发频繁,才开始谢宴并没有发觉。直到有一次,谢宴深夜醒来,发现床上原本应该躺着荆戈的位置空荡荡的。   他在殿内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影,差不多就猜到了荆戈去做什么了。   那一晚谢宴没睡,直到荆戈回来,他眯着眼睛,看到荆戈换下了一身血衣,去了浴池后,又穿着那身睡前穿着的寝衣回来。   他这才发现问题。   接下来那几日,谢宴有意留心,他发现荆戈似乎为了不让他察觉,做了许多隐瞒。   包括在他毒发的那些日子,刻意喂他一些掺了助眠药物的东西。   而那一日他之所以提前醒来,也是因为他当日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点东西。 第56章 解毒   这……是朕的福气   阶梯之下,是很长的一段廊道,中间有几道铁门,一一合上之后隔音效果非常鲜明,在地上绝对听不到半点声响。   这是荆戈为了安全度过每一次毒发特意打造的。   尽头是一间房,里面任何物品都没有,阴森而空荡。   谢宴已经摸清了这个地下室,他在远处等了两刻钟,直到听到那熟悉的低吼声才步履轻慢地走进去。   荆戈已经陷入了毒发状态。封闭的房间里,荆戈宛若一头发狂的野兽,疯狂地毁坏周边的环境,以及自己。   谢宴取出了一瓣碎魂,荆戈端进来的那只烛台早已被他打翻,碎魂散发出浅淡的光芒,以一种可以追溯的速度缓慢地照亮了这密不透风的房间。   这是他的三瓣碎魂之一,自从他化成本体后一直暴露在外,只要荆戈想取,他随时都可以轻易夺走。   但是,荆戈却成为了他的庇护者。   荆戈被碎魂的光芒吸引住了,那双发红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光线的来源,片刻的停顿过后,他猛地朝谢宴扑了过来。   谢宴抬起爪子,在荆戈扑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间,将碎魂打入了他的体内。   荆戈痛苦地低吼一声,瞳仁的焦距慢慢散开,径直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蓝色的竖瞳划过一抹异色,他微微仰头,像往日那般伸出舌尖舔了下荆戈的额角。   谢宴没有逗留,快步返回了地上的寝宫。   不出他所料,寝宫周围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混战,自从荆戈回宫之后,这样的刺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上一次,都是挑的荆戈毒发的时间。   寝宫周围有重兵防守,加上荆戈毒发时选择的场所隐蔽性相当好,并不担心真的会伤到他。   幕后策划刺杀的人也一定知道这一点,但对方却并没有停止这不间断的活动,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而是一种挑衅。   根据荆戈派人探查回来的消息,三番五次来刺杀的并非次次都是同一拨人,背后也不只有秦越风一人在谋划。   但是,能精准判断荆戈毒发时间的,只有秦越风一人。   所以,谢宴推测,是秦越风将这个消息放给了其他心有图谋的人,是秦越风在背后将这些人串联起来,因此有了统一的行动。   他们屡次来皇宫制造骚乱,不过是想向荆戈宣告,他们知道荆戈身中剧毒,药石无医,这天下有不止一个人在盯着荆戈脚下的皇位,他们都在坚持不懈地寻找荆戈的空档,等着那个时机到来,给荆戈以致命一击。   而谢宴之所以没有选择缓慢地治愈荆戈,而是直接将碎魂注入荆戈体内,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荆戈目前身处的环境太为凶险,群狼环伺,一旦掉以轻心,失去的不仅是皇位,还有性命。   如果再顶着反派的身份,被世界意识的力量无形中影响命运,加上他的对手又是世界意识青睐的主角,荆戈的处境将越发艰难。   现在,谢宴直接除去了第二种威胁,让他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命运,接下来如何走,他相信荆戈。   谢宴站在窗边,将身体隐在暗处,月光之下,刀光剑影,随处可见落剑和尸体。   这次对方派来的人手似乎格外多。   谢宴把玩着白色的尾巴,他刚刚剥离一瓣碎魂,身体状况不太好,可他的精神却似乎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   他想到了世界意识对他的警告。   那双猫瞳在黑暗中泛起幽色,谢宴身上渐渐浮现一层乳白色的微光,紧接着,宫殿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笼罩起来。   伴随着白猫身上光芒的逐渐暗淡,窗外的战斗戛然而止。   谢宴慢悠悠地走到床上,床已经凉透了,他就这样躺了下去。   第二日。   荆戈怀里抱着蜷成一团的小猫,他抚摸过小猫的每一寸白毛,无论如何摆弄,小猫都无知无觉,一直处在昏睡的状态。   荆戈垂眸静静地看着。   昌叔站在一旁,向他汇报情况。   “陛下,昨晚那批是死士,数量繁多且十分难缠,与陛下布下的暗卫鏖战多时,依旧未能击退。”   “但奇怪的是,这些死士却突然不约而同地口吐白沫,身体发青,无论是地上的、墙上的、还是屋顶的,都直接倒在了地上,老奴上前查看时,这些死士竟都已经爆体而亡。”   “老奴派人来验尸,结果发现他们并非是普通的服毒而亡,或其他自尽方式,老奴无法得知他们是因何而亡。”   “陛下,此事诡异至极,是否需要继续探查原因。”   荆戈手指微顿,目光复杂地看着昏睡的小猫,他叹道:“不必了。此事不要走露风声,命令昨日所有参加的暗卫三缄其口,禁止讨论此事,违者,诛。”   虽然能查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一旦真的有人怀疑到谢宴身上,那就麻烦了。   “是。”   空气静默着,荆戈摩挲着谢宴的耳朵,轻声道:“昌叔,我中的毒,已经解了。”   “什么?”昌叔眼中划过惊愕,他睁大双眼,突然之间浑身颤抖,跪了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在那张苍老的面颊上。   “恭喜陛下!恭喜陛下!老天有眼,还陛下一个健康之躯,先帝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荆戈俯身,将昌叔扶了起来:“昌叔,不用如此激动。”   昌叔狼狈地擦干眼泪,这个年纪了,还哭成这副模样,他难免有些羞耻。   激动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疑惑,他们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去寻觅解毒之方。   这些年来,有无数的医者被悄悄带入皇宫,可对荆戈的情况都束手无策。   谢宴提出为荆戈寻找药方,昌叔半信半疑,但那也是差不多是最后的希望。   只不过,随着谢宴的失踪,也幻灭了。   荆戈怎么会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突然就好了。   昌叔心底疑惑,但他低着头,并没有道出自己的疑问。   荆戈却看出了他的不解,他稍一叹气:“朕也不知这毒是如何解的,或许的确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朕熬了过去。朕醒来之后,体内就已感知不到任何毒素的存在。”   他说得极为真诚,昌叔颔首道:“陛下从小命途坎坷,也该到转运的时候了,想来是陛下的福气到了。”   荆戈手指一顿,笑起来,垂眸看着小猫:“你说得对。这……是朕的福气。”   他缓声道:“昌叔,虽然已经解毒,但是朕不打算放出这个消息,相反,朕要继续装作不定时毒发的模样,接下来,你也要配合朕伪造出毒已侵入五脏,时日无多的假象。”   “这些人蠢蠢欲动多日,如今,朕唯一的担忧已除,也到了引蛇出洞的时候。”   “是。”   谢宴本已经快要恢复,但那日剥离了碎魂,又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恢复身体的时机,他也一时无法判断。   预计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朝堂局势越发动荡起来,荆戈缺席早朝的频率越来越高,朝臣大都猜疑荆戈中的毒加重了。   秦越风的野心逐渐暴露在明处,谢宴在内殿里隔着屏风观察这个人,他发现秦越风的确与原本剧情中的表现差距很大,他本应该是个卧薪尝胆,耐心十足的人,但现在面对荆戈,似乎有无尽的戾气,随时都在爆发边缘。   这已经不像是在寻觅机会复仇的状态,而更像是个人恩怨导致的怨结。   分明还未到最后时刻,谢宴却觉得,这个人已经被毁掉了。他没有在仇恨中成长起来,反而被仇恨吞没了心智。   谢宴依旧对这个人不置可否,但从他谋划荆戈性命那天起,他们注定站在敌对面。   谢宴沉思着,他已经看出了荆戈现在在布局什么,想着是否可以帮上什么忙。思考得太深入,他没发现荆戈已经走了过来。   “在宫里憋坏了吧,要不要出宫逛逛?”荆戈把他抱起来晃了晃。   谢宴咬他的手指,瞥他一眼。明明是自己想要出宫。   一人一猫出了宫。   荆戈并不担心宫外会有危险,实际上,他自中毒之后一直习武,强健身体,十几年过去,他功力修炼得已经非常深厚,除了毒发情况,基本无人能轻易近他的身。   况且,有无数暗卫防守在他到往的每一个地方,盯着他的人也不敢在明处出手。   因为一旦出手,就给了荆戈站在舆论制高点的机会,荆戈也就找到由头,光明正大地讨伐他们。   所以,荆戈这趟出宫,并无负担。   谢宴被他放在衣襟里,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四处张望着,这里是京城,哪怕不是过节,也比边城繁华许多。   两个小童堵在荆戈面前,眼巴巴地仰着脖子看向他怀里的小猫,语气含着饱满的期待:“哥哥,我们可以摸摸你的猫吗?好漂亮啊。”   谢宴眨了眨眼,低头望向那两个小童,眼里划过惊恐,他缩进了荆戈的衣服里。   荆戈无奈地笑了笑:“我家猫怕生,只亲我一个。”   小童失望地耷拉下脑袋,跑远了。   谢宴这才探出身子,尾巴勾着荆戈的腰,微微晃动。   荆戈爱恋地摸摸他的脑袋。   他没有打算回宫,而是带谢宴回到了他拢共住了没多久的府院上。   府中长久无主,仆人生活逐渐散漫起来,进了人都无人发觉。   荆戈带他逛了一圈,玩累了,才回到谢宴的寝居,好在哪怕再懈怠,府苑主人的事物是无人敢怠慢的。   房间很干净,应当是白日才打扫过。   荆戈抱着猫,和衣躺下。在宫里呆久了,他怕谢宴无聊,才想着随意逛逛。   没想到哪怕无法和谢宴交流,只要谢宴在身边,无论以何种形式,他都觉得乐趣十足。   一人一猫躺在一起,睡得十分安稳。   晨光沁入窗户,身上温热滑腻的触感有些异样。   荆戈蓦地睁开眼睛,入眼的一幕让他当场呆住了。 第57章 恋慕   还望……陛下怜惜   玉白圆润的肩头映入眼帘,胳膊自然地缠在他的腰间,轻浅的呼吸落在他胸前,不仅搔挠着荆戈的肌肤,更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麻痒。   荆戈微微低头,视线落在那张多日未见的侧脸上,宁静乖巧的睡颜,正如记忆中无数个相拥而眠的日夜描摹的那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心跳有些不正常,呼吸也变得沉重而紊乱,这一刻,荆戈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无论经历怎样的挣扎和纠结,他都会到达同一个彼岸。   他早已,被怀中这人,捕获了。   荆戈情不自禁在谢宴额心落下一个轻吻。可一旦接触到谢宴,荆戈就什么都忘了,眼里只剩下怀里这个人,这个吻也慢慢变得绵长而潮湿,在谢宴的脸颊上流连忘返,逐渐来到他的唇角上。   天气有些干燥,谢宴的双唇有些泛白,却诱人至极。   荆戈探出舌尖,温柔细腻地描摹着他双唇的弧度。   怀里的人突然有了动作,荆戈微顿,往后撤了一下身子,静静地观赏谢宴睡醒前的反应。   谢宴唇角微动,突然张开嘴,一口咬在荆戈下巴上,牙齿磕得他有点疼,荆戈冷嘶了口气。   谢宴像猫一眼,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脸颊,然后又用牙齿厮磨着他周围的肌肤,力道很轻,却很痒。   荆戈心尖微颤,他拨开谢宴的额发,在他眉心落下一个淡吻。但这吻非但没有缓解什么,反而加重了他的渴望。   荆戈呼吸越发紧热,他环住谢宴的腰,扣住谢宴的后脑勺,再次捕捉到谢宴的双唇,伸出舌头勾缠住他,不断加深这个吻。   谢宴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被迫清醒过来,一睁眼便对上荆戈充斥着渴望的视线。   “呃……”谢宴身体微僵,回忆了一下这个场景发生的前因后果。他瞳孔一缩,猛地抽回了手,手心留下的触感如此鲜明,让他浑身发烫。   荆戈略有些不甘,咬了咬他的唇瓣,才撤回身。   “陛下……”   谢宴难得有一次不敢对上对方视线的时候,他的眼神漂移着,除了羞耻,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他必然是昨天晚上恢复成人形的,荆戈估计没有看到,否则他现在醒来就不可能是在这个世界上了。   但是,这不代表危机就这么解除了。荆戈昨晚是跟他化成的猫躺一张床上睡的,第二天猫没了,换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必须得想法糊弄过去,荆戈怎么想是其次,关键是不能触发世界机制。   荆戈深深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坚定的神色无形中抚平了他焦急的内心,谢宴在这样的注视下,心里升起无端的心安。   荆戈启唇:“谢爱卿,多日未见,一见面,就给朕如此大礼,朕……真是受宠若惊啊。”   大礼,所谓大礼,就是作为臣子的他,偷偷摸摸爬上天子的床吗?   谢宴表情凝滞,心里却明白,如今顺着荆戈的话说下去,才是上上策。   他硬着头皮撑起身,趴到荆戈身上,俯身环住荆戈的脖子,眸色温柔含情:“陛下,请恕微臣无礼,趁陛下沉眠之时爬上龙榻。但是,微臣是有苦衷的。”   荆戈屏住呼吸,这样主动的谢宴不是他能抵抗的。他压制住心里的冲动,沉声道:“爱卿有何苦衷?”   “此次久别,让微臣终于看清了自我,微臣此番动作,也正是出于本心。”谢宴捧着荆戈的脸颊,湿热的呼吸交缠着,呼吸动作都在有意识地挑动着荆戈的情绪。   “微臣,恋慕于陛下。”   “还望……陛下怜惜。”   荆戈翻身,扣住谢宴的腰,他情难自禁地含住谢宴的唇瓣。   这样饱含情意的话语将他繁复的感情凝聚为一种直白的冲动,他含混道:“朕,却之不恭。”   ……   荆戈飨足地圈住谢宴的身体。周遭的空气裹挟着温暖潮湿的味道,他轻轻嗅着谢宴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叹息道:“阿宴,你终于回来了。”   谢宴闻声,疲倦地撑开眼睛,怔愣了片刻,看向窗外,日光早已西沉,被浮云修饰成如烛光般的暖橘色。   晨起运动也就罢了,还从清晨一路至黄昏。荆戈连早朝都没去,估计朝臣都一头雾水,他们绝对想不到当朝天子竟然在跟自己的臣子厮混。   这是什么品种的昏君啊。   谢宴累得不想说话,反正都已经到黄昏了,不如直接睡觉吧。   谢宴合上眼,荆戈的手指一直落在他腰间,不知疲倦地摩挲着。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睁开了眼,唇角动了两下。   荆戈道:“想说什么,爱卿。”   谢宴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陛下,微臣昨夜一时昏了头,将陛下的猫丢了出去。”   他故作艰难地撑起身,气喘吁吁道:“微臣现在就将陛下的爱猫捡回来。”   荆戈看着他这一副一本正经撒谎演戏的模样,心里直发痒,他一把搂住谢宴的腰,将人拉回床上,怜爱道:“爱卿,你还下得了床?”   “微臣的身子,哪有陛下的爱猫重要。”   荆戈重重地亲了他两口,他恨不得再来两次,可看谢宴腿都打颤了,只好忍到下次。   “朕晚点派人去找,找不到朕也不会责怪你,不过爱卿要贡献一点银两,给朕买只一模一样的回来。”   “好。多谢陛下。”   荆戈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蹭着,声音低哑:“爱卿受累了。”   谢宴睫毛微动,不知荆戈说的是现在,还是今日之前。   “陪朕睡一觉,许久未见,朕对爱卿,也是思念得紧。”   谢宴犹豫了一下,缩进他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环住他紧实的腰身,缓缓闭上了眼睛。   宁静弥漫在这寝居之中,谢宴缓声道:“陛下何时回宫?”   “明日。怎么,爱卿可要和朕一起回宫?”   谢宴沉默半晌,“陛下,微臣终究是臣子,和陛下回宫,于礼不合,也有损陛下的名声。”   荆戈冷哼一声,“爱卿在这种事情上,倒是想得周到。”   他伸手,轻捏住谢宴的下巴,谢宴睁开眼睛,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上次朕将你与宫妃相提并论,是朕的不对。朕以前没有宫妃,以后也不会有,朕那番话,只是一时气急,无心之语,你莫要放在心上。”   谢宴有些诧异荆戈突然跟他说这些,他心头微暖,“微臣明白。”   荆戈定定看着他:“谢宴,你说恋慕于朕,朕很高兴,因为朕……也心悦于你。”   谢宴呼吸一顿,他眨了眨眼,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分明已经经历过几次同样的场面,可看荆戈这样对他告白,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你听好了,朕视你为朕的皇后,朕早晚也要迎娶你做朕的皇后。你不要借着现在不跟朕回宫,就可以没有皇后的自觉。朕……”   荆戈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谢宴突然仰头,在他唇角上落下一吻。   荆戈静静地看着他。   谢宴眸色温柔,声音也温柔,“微臣明白的,陛下无需多言。”   荆戈突然收紧了怀抱,“等局势明朗起来,朕要日日都把你锁在朕的宫里。眼下,就先放过你好了。”   谢宴轻笑道:“睡吧,陛下都不累的吗?”   荆戈哼哼两声:“若不是怜惜爱卿身子,朕还能再战几百回合。”   谢宴眯起眼睛,心里冷笑两声。若是恢复了神明之身,他的精力体能都将高不知几个层次,他就不信,到那时候,荆戈还能这么志得意满?   第二日。   荆戈当然找不回那只猫,谢宴去街上逛了两圈,带回来一只白猫。   这只猫也是雪白雪白的,体型跟他差不多,只不过,瞳仁虽是蓝色,却偏淡一点,没有那么纯净透亮。而且总体上比他那副病恹恹的状态要活泼得多。   荆戈看了两眼,就丢给了侍卫,带着这只猫回宫了。   他还在一直伪装中毒的状态,隔三差五就进一次地下暗室,再带一身血衣出来。在「毒发」的时候,依旧有一批又一批的刺客前来他的寝宫行刺。   荆戈偶尔还会在上朝的时候表演一番病入膏肓,当着朝臣的面吐出一滩黑血。   朝堂上一半忧心忡忡,小半不动声色,剩下的逐渐暴露出野心。   时隔数月,谢宴突然回宫,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骚动。而且,随着时日挪移,一直关注天子的朝臣注意到,荆戈经常会传召谢宴入宫,召见的地方往往不是内殿,而是寝宫,还经常在宫内过夜。   明眼人都清楚,谢宴如今是荆戈身边的红人了,虽然没什么权力,但只要得到天子恩宠,这些还不都是早晚的事。   于是,谢宴发现,经常来府上巴结他的人变多了,退朝时主动迎上来跟他说话的人也变多了,暗处盯着他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冒出来不少。   谢宴对此也无可奈何,自从那日过后,荆戈虽然没直接让他住进宫里,可实在是不知节制,总是传他入宫。   谢宴劝他,他就厚着脸皮卖可怜,说想他想得茶不思饭不想。   这能不被他人注意就怪了!谢宴有两次脾气上来,抗旨没去,荆戈竟是半夜三更闯到他府上,把他折腾得很惨。   从那之后,谢宴也躺平了。   所以,现在被十几个大臣围在中间时,谢宴恨不得把荆戈那玩意给掐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胖橘的猫」灌溉的9瓶营养液! 第58章 讲理   爱卿给朕惹了麻烦   “谢大人,你说老兄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谢宴回过神来,脑海中飘过刚刚众臣正在讨论的话题,他眸光一闪,微微笑道:“柳大人说得在理。”   那人立即握住谢宴的手,激动道:“看来谢大人也赞成老臣的提议,那等会上朝时,谢大人也要帮着我们劝谏一下陛下。”   谢宴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垂眸道:“这是自然。”   这柳铭是两朝重臣,一直以来都恪尽职守,忠诚正直,是朝中坚定站在皇帝这一边的代表人物。   他的发言,向来代表了很多朝臣的心声。   可惜,他今日要提的,荆戈一定会想方设法驳斥回去。   不过,柳铭威望很高,荆戈也相当器重他,即使有不同意见,荆戈不会当场拒绝,总要废一番功夫,既不寒大臣忠心,又不拂天子威望。   谢宴回京城之后,往往就会在这种时候发挥润滑剂的作用,动动嘴皮子,向来是他最拿手的事。   这件事,本来也可以这样行事的。   但是,谢宴想到这段时间由于荆戈毫无遮拦管不住自己而引来的麻烦,心里有了不同想法。   早朝上,照例是先启奏并解决重要事务。荆戈又表演了一次,谢宴偷偷抬眼,将他那副将心肺都要咳出来的模样收入眼底。   他忍不住有些想笑,这家伙,似乎一直以来,也挺会演的。   不多时,柳铭站了出来,拱手行完礼,声如洪钟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启奏。”   “奏。”   “陛下纳妃一事,自整理好名录之后就再无消息,已搁置了半年有余。陛下继位五年,年过二十四,后宫却无一位妃嫔,亦无一位子嗣,实属不合礼法。还请陛下重启纳妃事宜,尽快充盈后宫。”   又有一位朝臣上前:“微臣也以为,此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先帝还在太子之位时就已有太子妃,二十继位更是立即广纳后宫,陛下理应效仿先帝。”   荆戈脸色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沉默着看到又有数位官员上前请谏。   柳铭见荆戈一直不发话,就知道他心里不乐意,他想了想,决定把刚撸过来的底牌亮出来。   “陛下,纳妃之事,老臣已提请多次,深知老臣一家之言难以撼动陛下。不如今日,陛下听听谢大人的想法,如何?”   柳铭上前,把谢宴从一众朝臣中拉了出来,“谢大人说说看。”   荆戈的视线顿时如炬般落在谢宴身上,谢宴连莫须有的宫妃的醋都吃,当然不可能赞同让他纳妃的意见,柳铭这个行为,简直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他就等着看谢宴如何把柳铭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想着,他不禁放松下来,靠在龙椅上,神色悠闲,等着看好戏。   谢宴微微抬头,瞥他一眼,嘴角勾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掷地有声道:“微臣以为,柳大人说得有理,陛下该充盈一下后宫了。”   荆戈脸色一变,顿时坐直了身子,视线微寒。   谢宴不动如松,继续道:“陛下正值壮年,此时……”   “够了!”荆戈蓦地起身,凶狠地瞪着谢宴,胸前起伏不定,他忍了半晌,才没当众对谢宴发火。   最后留下一句,“此事容后再议。”   他拂袖而去,身旁的年轻太监追上来,荆戈气得头疼,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吩咐道:“去把谢宴叫过来。”   “是。”   荆戈径直往寝宫走,还没走到,一个太监就急忙追了上来。   “陛下,以柳大人为首的数位朝臣堵在内殿门外,请求面见陛下。”   荆戈脚步一顿,其实纳妃一事朝臣提了不止一次,他拒绝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没人敢多说什么。像这次这样穷追不舍,还是头一回。   其中没有谢宴的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荆戈冷笑一声,折返回去。   谢宴也被通知荆戈没有回寝宫,而是去了内殿,他走过去时,正好撞上了一众朝臣。还有迎面而来的荆戈。   荆戈阴郁地扫过他,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内殿。   跟着的太监不一会儿就出来道:“众位大臣,陛下传你们进去。”   一行人走进内殿,荆戈坐在案桌前,眸色寒凉,「要说什么,赶紧说」。   柳铭跪了下来,道:“陛下,此刻并非在朝堂之上,跟着老臣一起来的也都是信得过的大臣们,老臣也就不避讳,跟陛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越说越哽咽,整个人伏在地上,一众朝臣也都跪伏在地上,气氛凝重不已,谢宴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荆戈沉默不语。   “陛下,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陛下身中奇毒,时日无多。老臣深知,陛下金尊玉体,上天庇佑,自然是千秋万岁,福禄通天。”   “但是,陛下也不得不防备万一。老臣劝谏陛下纳妃,实属无奈之举,老臣也知陛下听得厌烦,可臣却不得不提。”   “其实陛下有没有后妃,有多少后妃,都是其次的,全看陛下心意,臣等的意思是,陛下应考虑子嗣传承问题。陛下膝下无子,皇室凋零,倘若……而如果陛下膝下有子,哪怕发生什么,皇室也能传承下去。陛下,你该为列祖列宗考虑啊。”   “呃……”谢宴有些出神,柳铭的确是两朝忠臣,他冒着触怒荆戈的风险,说的话却无一不为荆戈考虑。   在这样的世界里,皇室传承的确是一个极受看重的问题。   荆戈脸色冷沉,他扫过谢宴怔愣的表情,沉声哼笑。   “子嗣,朕会有的。柳卿不必再问。”   谢宴讶异地挑了挑眉,对上荆戈深不见底的目光。   柳铭愕然抬起头,他这是第一次听到荆戈明确的回应,天子无戏言,他当然不会认为荆戈会欺骗一众朝臣。   柳铭涕泗横流,跪谢道:“圣上英明!”   一众朝臣也跟着跪谢。   荆戈拂袖道:“回去吧。纳妃之事,此后莫要再提。”   柳铭众人已解了心疾,对此自然不敢再有置喙,纷纷应下,离开内殿。   荆戈盯着谢宴:“谢爱卿,你留下。”   “是。”   谢宴跟着一言不发的荆戈回到寝宫,一合上殿门,他就被大力抵在了门上,精雕细琢的木门发出吭啷一声重响。   荆戈卡着他的下巴,高大的身形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谢爱卿,你不该跟朕解释解释,今日在朝堂之上,那番「言之有理」,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压迫感十足,谢宴眼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微微眯眼,轻笑道:“理啊?柳大人不都讲出来了吗?”   荆戈气笑了,他猛地伸手,将谢宴拦腰抱起来,扛到肩上。   谢宴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荆戈无动于衷,一路把他扛到床上,才把人放下来,他直接压了上去,手指抚摸着谢宴的眉眼,神色却危险至极:“谢爱卿,朕上次说,你应该有作为皇后的自觉,这就是你给朕的答案?”   谢宴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小指节,荆戈的眸色立刻暗了下去。   谢宴定定望着他,声音还是含着笑意:“陛下,皇后么,不就应该替陛下分忧,管理三宫六院,包容大度,让陛下早日开枝散叶吗?”   荆戈握住他腰间的软肉,沉声道:“朕喜欢善妒的皇后。”   “呃……”谢宴一怔,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最初根本不知何为妒忌,遇到荆戈之后,却不只一次产生过这种情绪。某种意义上,他还挺符合荆戈的描述的。   不过这种滋味,可一点都没有意思。   荆戈掐了他一把,恍然道:“阿宴,你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谢宴躲开他的爪子,容色微动:“别冤枉我。”   荆戈用膝盖挤开他的双腿,咬住他的耳垂,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怒气一扫而空,低笑道:“谢爱卿,朕不过是弄得过分了点,让你有几次下不了床,只能留在寝宫过夜么,朕事后不是道歉了吗?”   “再说,爱卿不也舒服得厉害,夹着朕的腰,叫得多好听,怎么一下床,就跟朕翻脸呢。”   谢宴脸颊泛起一抹薄红,“陛下注意用词,这般……实损天子威仪。”   荆戈冷哼一声:“怎么,给朕惹这么一个麻烦出来,心里就舒坦了?”   谢宴不说话。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荆戈扒开他的衣服,将他翻过去,“朕向来讲理。爱卿出气了,朕还没出。”   一阵凉风透进来,谢宴不可思议地回看他:“陛下!”   “就事论事,爱卿给朕惹了麻烦,朕也要略施惩罚。”   “荆戈!”谢宴一下子涨红了脸,身后火辣辣的触感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这种手段,他只在人类父母教训小孩的场景上见过。   一股难言的羞耻笼罩了他,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荆戈看着这一幕,心里涌上一股兴奋,小施惩戒后,他换了更狰狞的工具,重重惩罚了数遍。   谢宴从来没被这么折腾过,两人虽然尝试过很多,但这么破耻度的,还是头一次。   最后,荆戈抱着他,一点点舔去他脸上的泪痕,眼里兴奋的幽光仿佛某种大型犬,他摇着尾巴,道:“阿宴,你今天好激动。”   作者有话说:   宴宴:偷鸡不成蚀把米;   荆戈:哈哈赚了 第59章 子嗣   你想跟别人生孩子   谢宴低喘着,趴在床上,累得不想说话。   荆戈含住他的唇瓣,手掌按在他的腰上轻轻揉捏。   谢宴泄出一丝气声,荆戈贴过来,温声道:“舒服点了吗?”   谢宴抬了下眼皮,又合上了眼:“睡觉。”   荆戈环住他的腰,将人抱起来,往浴池那边走去,“不行,先去洗洗,上次留着睡觉,隔日你就得了风寒。”   谢宴把下巴搁在荆戈的肩膀上,小腿被握住环在他的腰上。   他眯着眼睛困倦道:“陛下少折腾两次,也不至于现在要受这种累。”   荆戈抵住他的眉心,低声笑道:“朕乐意。”   他抱着谢宴迈进浴池中,任由温水渐渐没过两人的身躯。   身上粘腻的触感随着水流渐渐消逝,谢宴清醒了几分,但依旧提不起力气,被荆戈搂着腰才不至于沉入水底。   他靠在荆戈胸前,半阖着眼睛:“在柳大人面前,陛下提到会有子嗣,是玩笑话,还是……真的有此打算。”   荆戈缓慢地将手指插进谢宴的墨发之间,闻言道:“君无戏言。”   谢宴一僵,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眸里浮现一丝怒火,语气却无比平静:“你想跟别人生孩子。”   他差点忘了,对于人类来说,传宗接代是无可避免的话题,荆戈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荆戈略一挑眉,看到谢宴突然认真起来的表情,他压抑不住心头涌上来的喜悦,微微低下头,碰了下谢宴的嘴唇。   谢宴却往后退了一下。   荆戈眯起眼睛,捏住他鼓起的脸颊,愉悦道:“爱卿这么介意啊,把朕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不会是……吃醋了吧?”   谢宴拍开他的手,淡声道:“滚。”   荆戈扣住他的腰,垂眸盯着他的眼睛:“阿宴,朕在遍寻天下解毒之方时,曾无意间寻得一味奇药,此药可让男人生子。”   “如果实在躲不过,不如,阿宴给我生个孩子吧。”   谢宴一惊,撇开脑袋,蹙眉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会生,也……不想生。”   “那就不生。”荆戈果断道。他把谢宴抱起来圈到腰间,凑到他面前,贴着他的脸颊,轻哄道:“真生气了?”   谢宴闷声道:“没有。”   “撒谎,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谢宴立即抿直了唇角,荆戈却不依不饶地伸出舌尖与他缠吻,谢宴本来就累,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倒在他怀里。   被水汽蒸腾得晕红的面颊却依旧僵着,他低声冷静道:“我不会生孩子,也不想生孩子。陛下若真有想要子嗣传承的心思,可以再考虑考虑和我的关系,想想要不要……换个皇后。”   荆戈表情一滞,然后狠狠按住谢宴的腰,手指借着池水压了进去。   谢宴低叫了一声,眼里立即进了雾气,湿漉漉地瞪了荆戈一眼,“你个……拿出去!”   荆戈咬出他的耳垂:“阿宴,你永远知道怎么惹我生气。”   “我从喜欢上你的那天起,就没有想过其他人,又怎么会想要孩子。”荆戈微微撇唇,低落道:“结果还没说两句,你就想着跟我分离,阿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怎么喜欢我。”   谢宴凝眉道:“我不是……我生不了孩子,满足不了你的需求。”   “那不是说了不生了吗,我就想逗逗你,嘶……咬的好紧。”荆戈装着委屈,却实在憋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谢宴本来看他痛苦的神色,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刺痛了荆戈。结果这人突然冒出一句浑话,把他的情绪全部都打散了。   他板起脸:“那你说的生子药?”   “的确有,不过,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考虑了。”   谢宴叹了口气,趴在荆戈肩上,认真问道:“你想要孩子吗?”   “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要自己的孩子。遇见你之后,我们都是男人,自然也没考虑过。我其实并不喜欢小孩,但是,如果是你的……”   荆戈没再说下去,在今日之前,他其实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他现在连谢宴都不能紧紧抓住,就算哪一天抓住了,他也只想要两个人,不希望、也不期待任何人的插足。   但如果谢宴有意愿,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有个牵连着两人血脉的小孩诞生于世,虽然会很麻烦。   既然现在谢宴不喜欢,他也就没有多余的想法了。   谢宴垂眸:“荆戈,就算有让男人生子的药,也不会对我有用的。这是因为,你……不,是我的体质问题。你能明白吗?”   他说的很隐晦,他不可能直接说,因为他是神明,而荆戈是人类,这就如同种族生殖隔离一样,根本上没有可能。   就算荆戈是神明,他们发生关系,也最多是孕育元魂,不可能像人类一样怀孕生子。   他不知道那药功效是不是有那么神奇,可就算没见过,他也绝对清楚,那东西是不可能对他起作用的。   他不指望荆戈真的能听懂,但荆戈却琢磨出了点什么。   所谓体质,意思就是谢宴是神明,而他是人类,他一听就能明白。   但谢宴这句话他有点搞不懂了,难道两个人都是神明的前提下,他们就能生孩子吗?   这个猜测对荆戈可是不小的冲击,哪怕得到生子药,见过它的奇效,他潜意识里依旧觉得,两个男人是不可能生子的。   但是,如果谢宴的话真是他理解的那样,这对他来说,真的有些像是天方夜谭了。   可是,既然神明与神明能生子,为什么千万年过去,依旧只有九大神明呢。不应该早就繁衍成,如一整个人类世界那样的规模吗……   荆戈不禁被他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他突然一怔,止住了笑容。除谢宴以外,他对神明所处的世界,从未有过正面的想法。这是第一次,他把那里幻想成没有征伐、血腥、阴暗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一直想要弑神、成神,是因为坚信着神明是玩弄他命运的始作俑者,而他获取的信息告诉他,只有成神,才能摆脱这一切。   他想要成神,却从未觉得自己成神之后,会和那些神明并肩而行,他们始终是刀剑相向的敌人。   而与谢宴的接触,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的想法,他早就开始幻想成神后和谢宴相守一生的场面。如今,对神明建立的某种印象,竟也开始动摇崩溃。   荆戈回过神来,轻啄了一下谢宴的唇角:“我明白。阿宴,你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不想要孩子的。”   谢宴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荆戈用视线描摹着谢宴的眉眼,他回忆起来,在那个名为魅惑的神明来到这个世界时,他曾听到他与那个携恩神的对话,对话里,提及过不止一次谢宴的名字。   之前,他并没有在意其他,只是提取他们交流中透露的关键信息。而现在他仔细去回想时,才发现,那两人提及谢宴的口吻,不像是对同伴,或是朋友,更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包容、慈爱。   谢宴一开始来到人类世界,虽然思想上很成熟,可他的行为动作,无一不透露出对人类世界的陌生和不适应。   荆戈有些怀疑,谢宴可能是那两位神明孕育的孩子。   只可惜,他如何观察谢宴,都看不到谢宴在轮廓上与那两位神明的任何相似之处。   不过,能够确定的是,谢宴于其他几位神明而言,一定相当特殊。   荆戈环住谢宴的腰,心想,在他这里,谢宴也是最特殊的。   “不要子嗣,又不纳妃,你打算怎么解决朝堂上迫在眉睫的问题。”谢宴问道。   荆戈将他抱出水池,一边擦拭两人身上的水迹,一边道:“阿宴有什么想法?”   谢宴挑了挑眉:“考验微臣啊?”   荆戈低声一笑:“只是想看看你我之间的默契。”   谢宴眼眸微动,“秦越风,最近倒是挺沉得住气的。是觉得陛下撑不了多久,没有多少时日了。再忍忍,就能忍到自己上位的时候吧。”   荆戈捏着他的指节,沉笑一声,“的确。”   “我觉得,陛下是时候改变策略,不如挑一个好日子,在朝堂上宣布,陛下所中之毒已解,如何?”   荆戈接上他的话:“忍耐多日,心里想着守得云开见月明,最后却被这个消息敲碎所有幻想,秦越风还能沉得住气吗。”   谢宴点点头:“陛下宣布之后,还可以搞些眼花缭乱的操作,偶尔再去地下室走一趟啊,在刺客来时穿着一身血衣亲自现身啊,偶尔一个不留,偶尔剿灭所有刺客。让秦越风无法确定,陛下是真的解毒,还是在伪装。”   荆戈大笑一声,“阿宴可真坏。”   谢宴微微抬起下巴:“那些朝臣担心的不过是陛下所剩时日无多,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皇室后继无人。但如果宣布毒解,以陛下这个年纪,也没人再敢提皇位继承问题。子嗣、妃嫔,更要往后排。”   谢宴挑眉瞥他一眼:“怎么样,微臣通过陛下的考验了吗?”   荆戈将他抱起来,笑声弥漫在整个寝宫:“自然,朕要好好赏赐爱卿。” 第60章 映射   夜夜流连于寝塌   荆戈宣布毒解已有一周有余。   这日,云雅公主的身影又出现在冷宫以外。她一路畅通无阻,走到荆戈的寝宫前。   空旷的宫殿外只有那只白猫窝在软垫上睡觉。云雅的视线落在猫身上,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   猫眯着眼睛,对她的接近并没有如上次一般的反应。云雅缓慢地伸出手,出乎意料,相当顺利地抓住了猫的后颈。   这只猫体型不大,她轻易就把它拎了起来。   白猫睁开了眼,叫了一声,伸出爪子挠她,想让她松开。   云雅盯着这只猫,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她捏住猫爪,仔细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云雅略一用力,猫被捏疼了,尖叫着抓挠她的手,她冷笑一声,将猫扔在地上。   猫瞧了她两眼,呜呜闷叫两声,飞快跑开了。   云雅望着那快速跑远的猫身,越发感觉奇怪。她总觉得,这猫转性了。   她刚转身,昌叔抱着那跑出去的猫快步走过来,“云雅公主。”   云雅瞥他一眼,望着殿门,视线里露出一抹探究,她漠然道:“陛下今日在寝宫吗?”   昌叔道:“在的。”   云雅抬起脚,伸手就要推门:“本宫要见陛下。”   昌叔急忙挡在云雅面前,表情略有为难:“陛下吩咐了,无论是谁,都不允许打扰。公主想要见陛下,只能等陛下自己出来。”   云雅眼珠微动:“陛下身中剧毒,一直呆在寝宫里,还不让人进去,若是发生意外,那岂不是无人能救?”   昌叔微笑道:“公主莫不是忘了,陛下体内的毒,数日前就已经解了。”   云雅眯起眼睛。解了?秦越风可是跟她说过,荆戈的毒根本无药可解,这些日子也没听说皇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怎么可能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解了。   而且,现在荆戈还躲着不见人,就更可疑了。   “那本宫要等到什么时候?”   昌叔恭敬道:“老奴不知。”   云雅眼珠一滚,她突然使力,猛地推开了昌叔,然后走过去拍打着殿门,高声道:“陛下!陛下在里面的话,能不能见云雅一面!云雅有要事相报!陛下!”   昌叔低眉顺眼地弯腰站在一旁,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伸出胳膊,以防云雅真的闯进去,却并不阻止云雅这般不得体的大声吵闹。   荆戈侧躺在床上,欣赏着谢宴安静的睡颜,听到门口的大喊大叫,不耐地啧了一声。   他正欲起身,却被谢宴抓住了胳膊。   荆戈摸摸他的脑袋,低声道:“朕现在将她赶走,阿宴躺着休息就好。”   谢宴摇摇头:“陛下躺着,我去对付她。”   “她是秦越风的人。陛下不会没有看出来吧?”   “朕知道,今日她出现,想必就是为秦越风来探听虚实的。”   “陛下既然知道,还要去见她?”   “这又如何,并无妨害。而且,你好好休息更重要。”   谢宴笑了两声,坐起来开始穿衣服,边穿边戏谑道:“诚然,让她见不见到陛下都对走势影响不大。不过,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还是微臣去吧。”   荆戈躺下来,用手臂撑着脑袋,含笑看着谢宴:“那就,都听阿宴的。”   谢宴穿好衣服,俯下身,亲了荆戈一口,才缓步走到殿门口,推开了门。   云雅的呼喊戛然而止,她望着走出来的人,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然后视线飞快往殿内看去。只可惜,她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谢宴还随手合上了门。   云雅没看到荆戈,眼里划过一抹不甘,她蹙眉望着谢宴。   谢宴行了个礼,微笑道:“公主万安。”   云雅不悦地扫过他,她对谢宴的大名多有耳闻,知道他现在在荆戈身边非常得恩宠,秦越风还让他重点关注一下谢宴的动向。   但亲眼看到他从荆戈的寝宫里走出来,还是难免有些震撼。   昌叔说荆戈谁也不见,为何偏偏留他在寝宫里?   “谢大人,陛下在里面吗?”   谢宴眨了眨眼:“在啊。”   云雅一皱眉:“本宫要见陛下。”   谢宴伸出手,挡在云雅面前,轻笑道:“公主,请恕微臣无礼。陛下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公主想要见陛下,还是在这外面等着吧。”   云雅挥开他的手:“那为什么你能进去?”   谢宴唇角勾起,拉长声线,轻挑道:“那是因为,陛下离不开微臣啊。”   一旁的昌叔嘴角微微抽动。   云雅眉心凝起,对这句话上了心。谢宴为什么说离不开?之前荆戈就跟他一起去边疆,那时候都在传谢宴会给荆戈找到解毒之方,结果谢宴一失踪,荆戈就折返了。   谢宴莫名其妙又回到京城之后,没多久,荆戈就宣布已经解毒,这很难不让人联想,是谢宴在其中斡旋。   如果谢宴真的与荆戈解毒有关,这也就能解释,谢宴为什么突然得到荆戈的恩宠。   但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如果荆戈解了毒,谢宴已经发挥完作用,谢宴为什么还说荆戈离不开他呢?   云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放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谢大人,陛下在寝宫里做什么?”   谢宴露出疑惑的神色:“在寝宫里,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小憩啊。”   “陛下不喜外人打扰,吩咐微臣,云雅公主若有要事,可以先告诉微臣,微臣稍后再去通传。”   云雅抿唇道:“你随本宫过来,本宫有事问你。”   “是。”谢宴跟过去,朝昌叔递了个视线,昌叔心领神会,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云雅一看到这场面,脸色立即冷了下去。不让她进,谢宴和昌叔却可以随意进出,说里面没有鬼,没有想要遮掩的,她才不信。   两人走到角落,云雅转过身,凝视着谢宴:“谢大人,你曾救本宫一命,本宫向陛下求了官职与你,还差点和你成婚,本宫以为,你与本宫之间的交情应该不算浅薄。”   “那是自然,微臣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离不开当初公主的提携,微臣时时都牢记着公主的恩情。”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跟本宫说句实话,陛下在寝宫里,到底在做什么?”   谢宴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这……微臣不是说了,陛下在小憩吗?”   “你真拿本宫当傻子?你和昌叔前后脚出来进去,偏偏不让本宫进去,如果只是小憩,有必要这样躲着本宫吗?”   谢宴神色越发困窘。   云雅拉过谢宴的手,微微靠近了几分,眼里透出一抹妩媚和可怜。   谢宴眸光一闪,未有动作。   云雅几乎贴在他身上:“谢宴,你该明白,陛下与本宫乃皇兄皇妹,如今陛下的其他兄弟或做了闲散王爷,或离开京城去驻守其他城池,这皇宫内和陛下最亲的,就是本宫。”   “刚刚本宫也是一时情急,太过忧心陛下,所以才……语气急躁了些。你莫要介怀。”   “微臣能够理解。”   云雅温柔地抚摸着谢宴的手,含泪道:“既然你能够理解,那……可以向我透露下,皇兄到底在寝宫里,在做什么吗?”   谢宴似乎有些动摇,“陛下的确……公主,微臣不便告知。”   云雅眼中划过一抹阴狠,她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定定注视着他:“谢宴,陛下还没有解毒对吗?你是不是知道如何给陛下解毒,被召入寝宫,也是在做此事?”   谢宴微微睁大眼睛,语气略有些不可思议:“公主!此事……此事不可外扬。”   云雅松开他的手,立刻转头往外走,她要赶紧告诉秦越风这个消息,让他尽快动作。   看样子荆戈的确没有解毒,但谢宴手里一定有解毒的方法,若是等得久了,恐怕……   谢宴揉了揉额角,望着云雅的背影,脸上的为难困窘一扫而空,他轻声唤道:“云雅公主,你既已从微臣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那是不是,也应该答应微臣一个请求呢。”   云雅停住脚步,“你想要什么?”   谢宴一步一步走过去,他虽不及荆戈高大,却也有一米八多,宽肩窄腰,身材完美,凝视着云雅的目光透着一股别样的压迫感,云雅被这股气势逼得后退了两步。   她提高了声音,“你做什么!”   谢宴俯身,靠近云雅,执起她一缕青丝,他微微笑着,那目光几乎能把人吸进去:“云雅公主,走这么快,是打算去私会情郎吗?”   云雅心里一惊,她急促道:“你说什么?信不信本宫让陛下治你大不敬之罪?”   谢宴手指按到她的肩膀上,“公主可以去试试。不过,在此之前,不如公主先跟微臣分享一下,秦越风是怎么讨公主欢心的,能让公主为了他,心甘情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打探陛下的消息。”   “谢宴,你在胡说什么?本宫没空搭理你。”云雅眼里已经慌了,她眼神闪躲,强行压下心虚,怒斥道。   “那可真是不巧,微臣还想请公主到府上,去叙叙旧呢。”   云雅睁大眼睛,踉跄道:“你想干什么,谢宴,你敢谋害……”   谢宴突然出手,按向她颈部的一个穴道,云雅叫了一声,身体一软,顿时昏了过去。   谢宴直起身,他轻拍了一下手掌,两个藏在暗处的侍卫跳到他面前。   “把云雅公主送去柳大人府上,让柳大人代我与公主殿下,好好叙旧。”   “是。”一个侍卫扛起云雅,飞速离开。   谢宴又道:“把云雅公主在陛下寝宫外与我争执的消息送出去,务必要让秦将军知道,云雅公主是在这里,与我争执后,突然失踪的。”   “是。”另一个侍卫也领命离开。   谢宴抚了下袖口,回到寝宫,他正欲走进去,就撞上迎面而来的昌叔。   昌叔抱着那只白猫,谢宴看了两眼,伸出手:“昌叔。”   昌叔将猫递了过来。   谢宴将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白猫柔顺地蜷起身,眯起眼睛享受着他的服侍。   昌叔看着那猫,又看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宴略一挑眉:“昌叔为何事烦恼。”   “陛下从小就缺少玩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哪怕有兴趣也维持不了多久。把这只猫带回宫里时,陛下对它颇为疼爱喜欢,老奴本以为,这猫能作为陛下闲时的消遣,多陪他段时间。”   “没想到,这还不出几个月,陛下的兴趣又败光了。”   昌叔无声扫了谢宴一眼,其实他还想说,陛下的兴趣又转到谢宴身上来了,同样的恩宠,自然也不会持续多久。   谢宴轻笑了一声,“陛下年轻气盛,对一只猫不长情,也无可厚非。”   昌叔低下头,“也是。那老奴先离开了。”   谢宴等他出去,合上殿门,走到里间,“陛下刚刚做了什么,让昌叔跟微臣在那伤春悲秋。”   荆戈一把环住谢宴的腰,将人扯到自己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陛下对这只猫败了兴,感慨陛下对什么都不长情。”   荆戈拍了拍猫屁股,白猫从谢宴怀里跳下去,跑到角落里去了。荆戈垂着眼睛,“朕不过是没让那猫上床而已,洗都没洗,太脏了。”   谢宴想起来,他化成猫的时候,身上都是血污,荆戈可是什么都没管,直接把他放到了床上。   他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看来陛下的确不长情。”   “胡说。”荆戈想了想,这事有些有口难辩,他咬住谢宴的肩膀,在他们初见时留下的咬痕上细细研磨着,“朕对爱卿,可是认准了一辈子,你可别想着跑。”   谢宴被咬得有些痒,笑道:“知道了。”   荆戈眸色微暗:“昌叔是拿那猫映射你呢,他想提醒你,朕对你的恩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不会长久。昌叔何时……把手伸得那么长了。”   谢宴拍拍他的胳膊:“昌叔对陛下肯定是没话说,他是看陛下与微臣夜夜流连于寝塌,生怕微臣蛊惑了陛下吧。”   “今日,我还用了你的暗卫,也被他看到了。想必,是对我心怀警惕,才有此警告。”   荆戈将谢宴扑倒在床上,用牙齿咬开他身上的衣服:“那他的确忧心得没错,朕……真要被阿宴蛊惑到神志不清了。”   谢宴一看他那幽幽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伸出胳膊挡在胸前,横了荆戈一眼,“别闹了,昨晚弄了五次还是六次,再来,微臣至少四五天下不了床。”   “微臣还要出宫呢。”   荆戈侧身躺在床上,含住他的唇瓣,吮吸了一会儿,才皱起眉:“出宫?”   “嗯。”   “你这样子还怎么出宫。而且,你刚把云雅掳走,又放了消息,秦越风一定会找你麻烦,出宫太过危险。”   “陛下,我们要的不就是引蛇出洞吗?”   “那也不能以你为饵,朕不放心。就这样耗着,他也会猜疑难安,早晚会露出破绽。”   谢宴探出舌尖,主动回应荆戈的亲吻,“我们要的就是打乱秦越风的节奏,用一连串的信息打他个措手不及。”   “若是耗得久了,他一直被困着出不了手,早晚会恢复理智,到时候,他的警惕就会再上一层,再想对付他,就更困难了。”   荆戈沉默片刻,“朕将部分暗卫调拨于你使用。”   谢宴没有推拒:“好。”   荆戈又道:“如果遇上秦越风,不要与他动手,也不要激怒他。只要周旋迷惑住他就行。”   秦越风是主角,谢宴一旦伤害对方,又会受到那所谓的惩罚。   世界意识……日子过得太安逸,他都差点忘了,这个东西似乎一直制约着谢宴的行动。   他还记得,谢宴和封寂对话时,封寂言语间对所谓世界意识的忌惮。   除了神明之外,还有这样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与神明之间的关系,十分耐人寻味,既非纯粹的对立,又非全然的友好合作。   荆戈抚摸着谢宴的肩胛骨,谢宴给了他两瓣碎魂,但他能感受到,如今他体内也只剩下两瓣。   从他在这个世界上见谢宴的第二面,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谢宴在脱离上个世界,进入这个世界的间隙中,丢失了一瓣碎魂。   这瓣碎魂去哪了?是像救他一样,谢宴主动拿出来,还是被人夺去的。   那短暂的间隔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荆戈直觉这其中一定和那世界意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荆戈抱紧了谢宴。   如果是世界意识夺走了那瓣碎魂,他一定替谢宴夺回来。   等他的四个灵魂碎片融合,他也就拥有力量,归还谢宴给他的这两瓣碎魂。   阿宴,等我成神,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然后,永远与你相伴。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61章 风平   谢大人,离开陛下吧   谢宴回府后,在府上待了两天。这两天都格外安静,谢宴也不着急,他把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猫抱在怀里,出门闲逛。   这猫荆戈虽然并不喜欢,他却感觉很亲近。不知道是不是这猫有灵性,能感知到同类的气息,被他抱着的时候,总是格外温顺。   谢宴逛了半天,走至护城河旁边的小道上时,道旁是一片柳林,他闲逛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周遭氛围开始变化。   他微微勾唇,示意旁边的小厮帮他摆好渔具,他坐到矮凳上,一挥鱼竿,开始钓鱼。   猫温顺地趴在他脚旁的草地上,安静地望着水面。   半个时辰过去,谢宴感觉到钩子有些发紧,他手腕略一使力,将鱼竿扯上来,鱼钩上挂着一条还在扑腾的小鱼。   白猫欢快地扑过来,按住那条小鱼,谢宴把钩子取下来,把鱼彻底丢给小猫。又弄了块饵食,继续钓鱼。   “谢大人好兴致。”一道低沉的声线在身后响起。   谢宴扫过平静的湖面。   啊,鱼上钩了。   来人从柳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站到谢宴身侧,小猫受惊地叫了一声,叼着鱼跑到谢宴另一条腿侧,谢宴抚摸了一下,小猫才趴下来,伸出爪子玩弄起钓上来的小鱼。   “秦将军,你吓到我的猫了。”   秦越风冷笑一声,扫过那猫,“是吗?有谢大人的庇护,我看它倒是胆大的很。”   谢宴目光平静:“谢大人也是来垂钓的吗?”   秦越风甩袖:“我来是想问你,你把云雅弄哪去了?”   谢宴这才偏过头,看向秦越风的视线里多有惊讶:“云雅公主?”   “谢大人,你不必在这装无辜。”   “装无辜?秦将军,我倒觉得,是将军在这跟我装无辜吧?”   秦越风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谢宴轻挑道:“我的意思是,这云雅公主么,是陛下亲自赐婚于我,虽并未礼成,但云雅公主于我而言,好歹也算得上未婚妻。”   “我与未婚妻争执吵闹几句,这么快就传到将军耳朵里,这也不算是意外。不过,将军急冲冲过来向我讨要云雅,就有些让我无法理解了。”   秦越风脸色阴沉:“云雅不知所踪,你不应该给众人一个交代吗?”   “交代?”谢宴轻笑两声,“就算要交代,也是给陛下交代,陛下都没来向我讨要云雅,将军就先过来了。难道说,将军与云雅的关系,比之陛下和云雅的兄妹关系还要亲密吗?”   秦越风一把抓住谢宴的衣领,怒道:“谢宴,你别在这里强词夺理,我只要你一句话,云雅去哪了?”   谢宴抬眼,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那我也只能送给将军一句话。别人的未婚妻,你惦记个什么劲啊?”   “你!”秦越风捏紧拳头,那眼神几乎想把谢宴吞了。他胸前不断起伏着,良久,才愤恨着松开手。   他眼珠微动,沉声道:“云雅若有个好歹,我要你的命。”   谢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着,闻言平静道:“那也要看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真以为仗着天子的恩宠,就可以为所欲为?”   谢宴一顿,眨了眨眼,“对啊。”   谢宴这副欠打的表情把秦越风气得不轻,他勉强稳下心神,凝眉盯着谢宴:“谢大人,我看你在朝堂上巧舌如簧,左右逢源,本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   谢宴拍了下手,眼里含着笑意:“是吗?那我与将军英雄所见略同,本官的确是个识时务的。”   “是吗?既然识时务,你就应该知道,只有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才能安全回府。”   他做了个手势,空荡的柳林里瞬间围上来一大批身穿盔甲的将士,个个表情肃杀。   谢宴不动如山,他歪了下脑袋,将小猫抱起来,那条鱼已经在猫爪的折腾下断了气,翻着肚子躺在草地上。   小猫被抱起来,爪子来不及抓住鱼,胡乱挥舞了几下,便放弃了,又乖乖趴在谢宴怀里。   谢宴平静道:“将军可能有些误会,本官说的识时务,和将军说的,可不是指同一件事。”   他话音刚落,暗处突然也涌上一批黑衣侍卫,与秦越风带来的人一一对上。   秦越风表情阴沉下来,他听到谢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官的识时务,指的是,讨天子欢心,得天子庇佑。”   “秦将军,要动手吗?这地方虽然偏僻,但这么多人打起来,闹出来什么动静,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传到朝堂之上,甚至搞到满城皆知,也说不定呢。”   秦越风盯着周围那批侍卫,他带来的虽然也是精锐,但谢宴的这些人,明显是荆戈的,他早就领教过,荆戈养的这批暗卫,个个都可以一敌十。   如果开打,绝对没有优势和胜算。   他表情凝滞,寒声道:“都退下。”   谢宴笑眯眯地跟着说:“退下吧。”   秦越风注视着谢宴,讽刺道:“谢大人,做天子的走狗,开心吗?”   “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仁德圣明,光华无双,本官只是拜服于此,遵从内心,甘愿俯首称臣而已。”   “你能让他拿出这么多心血来护你安全,平日一定把他服侍得不错。”   “心血?将军言过了,这些,不过是天子的雨露而已。”   他表情似乎得意至极,丝毫不以为耻,让秦越风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谢宴飘飘然道:“再说了,本官解了陛下最大的心疾,得些赏赐,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心疾……”   秦越风咀嚼着这个词,他盯着谢宴,沉声道:“你果然能为荆戈解毒。”   谢宴恍惚了一下,顿时收敛了表情,干笑道:“秦将军说笑了,本官哪有这个本事。”   秦越风盯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杀意,“谢宴,我倒不知你还有这种本事。不如你跟我说说,从哪弄来的为荆戈解毒的方法。”   谢宴窘迫道:“将军说哪里话,微臣听不懂,更不知什么解毒之法。”   “陛下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就算不是你为他解毒,你与他亲近,应当知道他是如何解毒的。”   谢宴懵懂道:“陛下,不是承天地厚待,体内之毒,无方而解吗?”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现在杀你吗?”   谢宴退了两步,摊开双手,语气无辜又坦然:“秦将军,本官真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将军,惹得将军对我动杀心。将军虽然是武将,但这是在京城之内,将军还是要注意些,不要总是想着打打杀杀,惹人口舌。”   秦越风喘了几口气,阴狠道:“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相信你与荆戈解毒之事无关吗?”   谢宴轻笑道:“既然将军已有判断,那为何还要逼着本官承认呢?”   秦越风心里的恼恨随着谢宴这副蒙混敷衍的态度越积越重,他越发肯定,这个谢宴,在荆戈解毒过程中必然起了关键作用。   明明,明明荆戈在此后数年间都该承受剧毒之痛,怎么重来一遍,他就突然解了毒。   一切都没有变,变得只有眼前这个谢宴,这个本来无关紧要的人。   秦越风将手掌按在佩剑上,往前迈出一步。他此刻真想直接了结了谢宴的性命。   根据这几次让人去宫内打探回来的情报,并不能确定荆戈已经解毒,很大几率是还没有解完。   他父亲死前曾信誓旦旦告诉他,那颗毒药只有一颗解药。   谢宴就算有方法解,荆戈体内之毒已经积累十几年,再加上这些年来用的那些毒性很大的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化解全部毒性。   但不管荆戈是没解毒,还是正在解毒,只要他现在杀了谢宴,就能断掉荆戈解毒的希望。   但是……秦越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挡在谢宴眼前的暗卫,这些暗卫身手不凡,比他养来参战的精锐更适合突袭和防备突袭。   他现在杀不了谢宴。秦越风认识到这一点,心里的愤怒几乎燃尽了他的神志。   可恶,之前荆戈身中剧毒,依旧挡住了他的袭击,把他送进了大牢。如果这次让荆戈解了毒,岂不是如虎添翼,更不好对付。   那他父亲,他全族的仇恨,该如何去报?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对了,还有云雅,云雅还不知所踪。   他猛地冲上去,立马被暗卫挡下,他恶狠狠地瞪着谢宴:“你到底把云雅弄哪去了,弄哪去了!”   谢宴观察着他几欲崩溃的神志,往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线,“秦将军,你为什么不觉得,云雅的失踪,是陛下所为呢。”   秦越风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血红一片,几乎要瞪出来:“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畜生。”   谢宴撤回身,站直身子,他终于能确定,秦越风的确拥有回溯时间前的记忆。   只是可惜,拥有记忆并不为秦越风带来丝毫便利,这种紊乱,反而会干扰世界意识的判断。   要不然,他这么对主角,可不会如此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谢宴回宫没多久,秦越风果然按捺不住,趁着深夜入宫拼死一搏。   午夜时分,偌大的宫殿却灯火通明,混乱的场面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平歇下来。   秦越风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胳膊被长剑别在身后,他瞪着眼前穿着寝衣冷漠寒凉的荆戈,以及颇为闲适自得的谢宴。   谢宴俯下身,啧了两声:“秦将军,本官不都提醒过你,陛下已经解毒,你在这种时候闯进来,意图谋反,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秦越风不甘地咬着牙根:“你到底用什么给他解的毒?”   “将军记性不太好,本官不都说过了,陛下是承天地庇佑。”   “怎么可能!他沾了我全家的性命,一辈子都有恶鬼讨债,天地怎么会庇佑这种东西。”   谢宴一怔,温柔笑道:“的确,其实将军呢,才是被庇佑的那一个,只可惜,你太废物了,承受不起,只会被反噬。”   “你!”   秦越风身上本就有刺伤,此刻气急攻心,竟是直接吐出一大滩血。   谢宴顿时有些身形不稳,他揉了揉额角。荆戈略一皱眉。   “云雅呢!你个昏君,畜生!你把云雅弄哪去了!”   荆戈冷淡地扫过他,走过来虚扶住谢宴的腰。   “越风……”   一道颤抖的女声从包围圈外响起,侍卫为来人让出一条道。秦越风定睛望着来人,绝望地呼喊道:“云雅!”   他膝行了两步,急促道:“荆戈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云雅,你有没有……”   秦越风睁大眼睛,看向从云雅身后走出来的身穿官服、年过半百的老臣。   柳铭。   柳铭低头看着秦越风,语气失望:“秦将军,老臣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做谋反之事。”   秦越风大脑一阵空白,柳铭怎么会出现,还是跟云雅一起?柳铭在朝中威望极高,他目睹此番场景,若在朝臣中说明,定会收获信服。   他也就被坐实了谋反……上次他被打入天牢,还有朝臣不断为他求情。   因为他闯皇宫的时机很好,没有朝臣目睹他谋反,大臣中一直有人认为他入狱不过是他与荆戈的个人纷争导致。   “云雅,这几日……”   柳铭替云雅回答:“云雅在老臣府上,与几位大臣共同交流棋艺。不信,你可以一一对质。”   “荆戈没有轻薄于你吗?”   “越风,你这是何意……”云雅惊惧道。   秦越风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他忘了,上次是云雅与他争执之后,冲入皇宫,回来后便说荆戈轻薄于他,致使他一时冲动,才在未准备完善的情况下与荆戈打起来。   但是,这件事从来未经证明,不能排除是云雅怒火中烧的情况下向他撒了谎。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次竟是重蹈覆辙,重来一次,他依旧没有摆脱冲动的毛病。   他难道真的如谢宴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吗?   柳铭道:“陛下,谋反乃重罪,按律当斩,并诛九族。”   谢宴一僵。   秦越风作为主角,可绝对不能死。秦越风现在气运值大降,却没有被世界意识察觉。   不过是因为时候未到,与原来的时间线差了两三年,在这时候,秦越风的气运值有增有跌都属正常。   但是,主角气运值的涨跌和生死绝不可能一概而论,如果主角死了,世界意识一定会第一时间注意到。   就在他浑身紧绷着急思考对策的时候,荆戈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腰上。   “朕中毒十数年,一朝恢复康健,正欲大赦天下,庆祝此事。秦越风,朕就免了你的死罪,判你流放,死生不得返还京城。”   谢宴惊讶地抬眼,对上荆戈含着温情的视线,他松懈下来,心尖暖起来,隔着衣袖,握住了荆戈的手心。   秦越风被押了下去,荆戈让暗卫去领赏,云雅失魂落魄地回冷宫。   柳铭深深看了谢宴一眼,向荆戈告退离开。   谢宴蹲在一旁抚摸小猫,昌叔低头道:“陛下,秦越风狼子野心,陛下只判其流放,是否会放虎归山,若任由其发展壮大,成为今后的隐患。”   荆戈捻着指尖,垂眸望着谢宴的背影,“朕自有考量,昌叔不必多虑。”   昌叔沉默片刻,“老奴明白,那陛下早些歇息,老奴先退下了。”   他望了一眼谢宴,然后离开了寝宫,合上了寝宫门。   荆戈走过去,穿过谢宴的腿弯,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阿宴,最近辛苦了。明日的早朝朕让人取消,我们睡到自然醒。”   谢宴仰头,贴在他的胸前,轻声道:“今日……谢谢陛下。”   他没有说谢的具体是什么,但荆戈却能明白。他低头吻住谢宴的眉心,轻叹道:“阿宴……”   除去了秦越风这一不稳定因素,朝堂局势清明了不少,也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这日,荆戈去上早朝。   谢宴蹲坐在寝宫前的阶梯上,手里拿着一个毛球,逗猫玩。   “谢大人。”   谢宴没动,没起身,依旧逗着猫:“昌叔,有事吗?”   昌叔看着他手下的那只猫,“谢大人,趁陛下不在,老奴有些话想跟大人说道说道。”   “说吧。”   “陛下如今对大人的宠爱,总是让老奴想起,陛下曾经对大人手中这只猫的宠爱。”   “昌叔,这个事儿,你提过了。陛下不长情,我知道的。”   昌叔摇摇头,眼里划过一抹深意:“老奴并不是想提此事。”   谢宴沉默。   昌叔继续道:“老奴只是偶尔有种错觉,这白猫似乎不是从前那个。”   “倒是谢大人的性子,更像以前那只猫。”   谢宴指尖一顿。   “以前那只猫,从来不吃生食,一直是跟陛下共同进食,只要陛下得空,都是他亲自来喂。那猫的清洗,陛下也从不假手旁人。陛下还与那猫同寝而眠。”   “老奴一直觉得,那猫不像猫,再有灵性的猫,也不会处处表现得像人一般。发现秦越风与云雅公主之间的猫腻,也完全得益于那只猫。那种暗示性的行为,岂是一只猫可以做到的。”   谢宴静静地听着,他已经明白了昌叔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打断对方。   昌叔细细诉说着:“谢大人,你应该注意到了,你回到京城的那天起,这只猫就失了宠。老奴很早以前就开始琢磨,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那日秦越风的话也特别让老奴在意,陛下一直闭口不言,老奴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陛下的毒,真的是谢大人解的。”   “老奴也和秦越风有着同样的疑惑,谢大人,你是如何为陛下解毒的。”   “不过,老奴也知道,无论是在陛下身上,还是谢大人身上,都得不到答案的。”   谢宴站起身,看着这张苍老却无衰败之意的面容:“昌叔想说什么?”   昌叔平静地回看他:“谢大人,离开陛下吧。” 第62章 皇后   我会找到你   谢宴叹了口气。看来他与荆戈夜夜笙歌,无所顾忌,的确太过扎眼。   他轻笑一声,眼里晃过夺目的神采,“若我不呢?”   昌叔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老奴知道谢大人对陛下一片真情,为陛下解毒,又为其解决心腹大患,称得上一句陛下的恩人,老奴也无意伤害谢大人。”   “只是,陛下作为一朝天子,终日与男子厮混,终归会遭天下人口舌,谢大人可能不知道,近日朝堂上,对陛下与大人的关系多有议论,大臣们都认为,陛下是为了谢大人你,才拒绝纳妃。”   “昨日谢大人未去上朝,恐怕陛下也未与你提及,他在百官面前,提出……要立大人为皇后。几位老臣一气之下直接在朝堂上晕了过去。”   “还有此事?”他昨日在寝宫睡了一天,荆戈回来也是一脸正常,这么大的事,他连一句也没提到。   “正是。”昌叔继续道,“陛下历经剧毒折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并稳定了朝政,如果因为立后纳妃一事,被天下人道一句荒唐、昏君,谢大人想必也不忍陛下受此责难。”   “那昌叔的意思是?”   “陛下性情执拗,听不得旁人的劝告,也没人敢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撼动他的想法。”   “但是,老奴以为,大人就是那个特例,陛下对大人情根深种,你说的话,陛下一向都放在心上。若是由大人来提,或许陛下会考虑。”   谢宴笑了一声,“就算我提了,结果恐怕也不会如昌叔所愿。”   他如果跟荆戈提分离,荆戈只会暴怒并在床上玩命折腾他,直到逼他收回这句话。   昌叔又道:“老奴也想过,以陛下对大人的心思,的确不容易同意。老奴其实还考虑过其他对策,比如,让大人亲自劝谏陛下另立皇后,广纳后妃。”   “实际上,只要大人不是最扎眼的那个,以一个平淡的身份留在陛下身边,也并无妨害。但是,这些对策一一被老奴否决了,因为只要陛下不乐意,就算大人只是一个妃子,也会是宠冠后宫的那一个,甚至于,整个后宫建立起来,也等同于虚设。”   “所以,老奴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只要谢大人配合,就可以一举改变如今的僵局。”   谢宴好奇道:“说来听听。”   昌叔一字一顿道:“假死。只要谢大人配合,老奴可以保证能在陛下面前营造出大人身死的假象,老奴可以把这辈子所有的积蓄都交给大人,大人离开京城。时间久了,陛下总会忘记一个已死之人,回归正轨。”   谢宴略一挑眉,“的确是个不错的策略。”   “昌叔,也真是难为你了,不仅花这么多心思,还愿意为此贡献全部家当,看得出来,你是真心为陛下。”   “不过呢,我可能要让昌叔失望了。我不会离开陛下,也不想离开陛下。”   “这么跟你说吧,即使我死遁离开,陛下也不会如你所愿,随着时间忘记我。我逃到哪,他都会追过来。再说了,我可能也没有昌叔想得那么高尚,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不想过,待在皇宫里,挺不错的。”   昌叔神色微冷:“谢大人,你如何有此自信,笃定陛下,就非你不可?”   谢宴摆摆手,靠在栏杆上,“我想我没有义务说服你,你也大可坚持自己的想法,总之,我不会配合你。”   昌叔眉目中浮现一丝隐怒,“谢大人,老奴未曾想过你是如此自私之人,看着陛下为一个你被天下人置喙,难道大人就不会心虚心疼吗?”   “昌叔,我知道,你是从先帝那时候一路跟着陛下走下来的,对陛下多有一种自居长辈关怀望切的心态,昌叔一定觉得,自己今日所做之事,是为了陛下着想。”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问问陛下的想法呢?为什么不问问陛下,究竟在不在乎天下人对他的看法呢?”   昌叔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昌叔与我交流的内容,我会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诉陛下。”   “你!”   谢宴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异色,他淡声道:“昌叔,你是老人,是长辈,我对你没有不敬之意,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指清了身边的隐患。我不会隐瞒陛下,你提的的确是个问题,我会与陛下商议如何解决。”   昌叔看着他这副冷静的态度,心里隐约的怒气一扫而空,他竟莫名地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吐出一口气:“谢大人,如果你只是陛下的一名臣子,就好了。以大人的八面玲珑,想必轻易就能为陛下聚拢人心。”   谢宴笑道:“我如今也是陛下的臣子。”   昌叔摇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未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荆戈回来后,谢宴向他提了此事。   荆戈顿时拧眉道:“上次朕说昌叔的手伸得有点长了,你还替他说话,反驳朕,现在伸到你这里来了,知道后悔了吧。”   谢宴看着那只在寝宫里四处乱窜的猫:“昌叔说的,的确是个问题。你想想怎么解决吧。”   “什么?你不是跟昌叔说,要我们一同商议,怎么过来跟朕说,就变成了朕一人解决。”荆戈不满地把他扒过来,捏着他的脸颊道。   谢宴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微臣不过是一介小官,陛下是天子,想想就知道该是谁的话、谁的行为更起作用。”   荆戈沉笑道:“哎呀。朕怎么觉得,是阿宴不知如何解决了,才把事情推给朕。”   谢宴脸上泛起一阵薄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猜中了,他按住荆戈的手,“那陛下还不快想想。”   荆戈靠在他的肩膀上,“此事不需要解决,朕娶谁,立谁为皇后,说到底,都是朕的家事。阿宴不也说了,朕不在乎世人的目光,朕只在乎你,既然朕答应了要娶你为后自然说到做到。”   “至于那些在朕解毒之后还一直提让朕纳妃的朝臣,不过是想延续旧制,借由后妃争权夺利罢了。朕并不需要用这种手段立势,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嗯。”   荆戈将谢宴抱到自己腿上,蹭着他的后颈,语气含着不加掩饰的喜悦:“朕很高兴,阿宴听了昌叔的那些话,没有动离开朕的念头。”   谢宴神情微动,他侧过身,吻住荆戈的薄唇,缠绵了一会儿,“因为,微臣并不想离开陛下。”   他定定地看着荆戈的眼睛,“陛下,你能明白吗?”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他们之间一直有些不能彼此告知的东西,荆戈习惯性深想了几分。   这一想,他就从回忆中扒出了谢宴在上个世界与他分离的场面。   那时候,他从医院醒过来,都没有见到谢宴一面,只从电话里听到了声音。   那时的情绪实在太过激烈难受,荆戈一直不敢多回忆,只是此时难免重温一遍,谢宴最后那句对不起,仿佛依旧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此前,他想起来,总是无尽的怨恨,恨谢宴的狠心离开。   而如今,谢宴对他表明心迹,他对两人的感情多了几分自信,注意力便落在了那句对不起上。   谢宴的声音透过电话,已经被电波模糊了几分,可那声音里饱含的痛楚,就算经过几道加工,也无法被抹去。   难道,谢宴在那时,也在承受着和他一般的痛苦吗?也许,谢宴也不愿与他分离。又或许,谢宴是受制于某个因素,不得不离开……   难道,是世界意识?   一切似乎被串联了起来,在荆戈脑海中形成了完整的回路。   他回过神,有几分激动道:“朕明白了。”   谢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视线扫过那只在地上翻起肚皮来的白猫,眼中划过另一种忧虑。   或许,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没多久了。   没想到昌叔会把他与猫联系起来。   虽然不是被发现神明的身份,但若是被足够数量的人认定为并非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生物,也会被视为破坏世界法则,被驱逐出去。   而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类似猫妖这种生物的。   以昌叔的身份和感情,他不可能杀掉对方。就算杀掉了对方,也无济于事。   因为除了昌叔,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观察到同样的事情,譬如说,守在暗处的侍卫,布菜、打扫的太监宫女,这些人也不是傻子,而且察觉这件事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只是,需要一些想象力。   这是人类最不缺的东西了。   当这种猜疑成为笃信,他被过多的人认定为猫化身成的人,即使他们从未亲眼见过,也会导向同一个结果。   他会在某一天,甚至是自己无法察觉的一刻,被迫离开。   谢宴盯着那处,刻意提醒荆戈:“昌叔今日说,我很像那只猫,陛下,你觉得像吗?”   荆戈停下动作,思索片刻,斟酌着开口:“你像的,不是这只猫。”   看来荆戈的确知道他是可以化猫的,也对,荆戈曾经把另外几个神明逼出过原形来,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超出认知。   他喃喃道:“陛下,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里,一定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荆戈浑身一颤,他握住谢宴的肩膀,莫大的恐惧重新笼罩了他,“什么意思,谢宴,你说清楚。”   谢宴眼里尽是无奈,“陛下,说不清的,至少在这里,说不清的。”   荆戈手指咯咯作响,谢宴被他捏得有些痛,却忍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等到荆戈发现,他手臂已经被捏红了。   荆戈顿时回神,懊恼地轻揉着被他捏红的地方,吹了吹气,良久,他红着眼睛抱住谢宴:“我知道了。谢宴,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找到让你留下的办法。”   那日,荆戈传唤了昌叔,昌叔早有预料,听到荆戈执拗不悔的命令,丝毫不感到意外。   在与谢宴交流之前,他曾经想过,如果什么方法都行不通,他就冒着被荆戈追究甚至丧命的风险,将谢宴可能是猫妖的信息散布出去,让他无法在皇宫立足。   可与谢宴交流过后,他竟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即使没有他的推波助澜,事情好像也在往这个方向无可挽回地狂奔过去。   皇宫从来不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城,相反,这里的风声和八卦传播得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更快更夸张。   谢宴和荆戈当初实在太过高调,尤其是从猫到人再到猫的衔接分毫不差,谢宴当初在边疆失踪,荆戈便带回一只猫,把猫当成了爱宠,谢宴一回来,备受宠爱的就从猫变成了人。   再者说,谢宴无缘无故失踪,又毫无征兆的出现,最后宛若神明般解了荆戈十几年未解的毒,他身上有太多无法通过正常方式解释的秘密。   人们在面临这种神秘的事件时,总是习惯性地放大心中的想象,一旦他们认定了谢宴是非人类,他们甚至会将各种吊诡灵异沾不到边的事件也都加诸在同一个人身上。   有谢宴在,荆戈不可能坑杀全部知情人,舆论镇压起来,只会在市井街巷中越演越烈,甚至让人更加笃信自己的猜疑。   而放任疏通,也很难短时间内让人遗忘,毕竟当事人一个是天子,是永远的视线焦点。   当谢宴出宫闲逛,听到自己在百姓口中成了无所不能、蛊惑帝心的转世猫妖时,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回到皇宫,向来冷清的宫殿此时却人来人往,因为,荆戈在命宫人操办几日后他们的大婚事宜。   其实,他跟荆戈提过,要不要低调一点,暂时分离一段时间,这或许是最佳的方式,但意外的是,荆戈拒绝了。   他旁敲侧击过两次,荆戈明白任由这样的舆论沸腾下去,他会离开这个世界。   但意外的是,荆戈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对此反应不大,他一心只埋头在两人的婚事上。   立男人为后,可以算得上惊世骇俗的事了,朝堂上多次有人反驳,荆戈态度十分坚决,当场宣布婚期时,又气晕了好几个大臣。   谢宴现在已经回不了府,他一回府,就会被众位大臣堵在府内,苦口婆心、泪眼婆娑地劝告逼迫离开荆戈。朝堂上反对的声音至少有一半,反而是市井中对此津津乐道、翘首期盼。   让谢宴意外的是,最后竟是柳铭站出来,压下了反对的声音。他没想到,这个古董般的老臣,曾经第一个站出来劝谏荆戈纳妃绵延子嗣,如今会破天荒地站出来,支持荆戈立他为后。   那日退朝后,柳铭叫住了他,站在他身边沉默半晌,还是谢宴先开口问他为何。   柳铭望着宫阙外的云天:“你改变了当朝天子的气运,无论你是何身份,如此功德,立为皇后,又有何不妥。”   谢宴差点以为柳铭也来自于人类世界以外。   大婚之日,文武百官无一缺席。   他与荆戈执手走过千道长阶,受万人拜贺,最后,他被荆戈一路抱回寝宫。   荆戈吻过他的唇,那是一个不含的,温柔而轻盈的吻。   “阿宴,这一天,我想了好久。”荆戈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无论你在哪里,都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夫君。”   荆戈的语气格外郑重,谢宴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火红的婚服将他眼里的情意衬托得越发浓烈。   “夫君。”   这一次的分离,来得格外平静。荆戈仿佛预知了这一天的到来,并没有像上两次那般撕心裂肺地控诉或怒吼,他眼里含着一抹悲切,表情却是含笑的。   只是紧握着他的那只手,轻微的颤抖着,暴露了他的情绪。   谢宴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荆戈望着他的眼睛仿若深渊,可以将一切裹挟进去,他一字一顿道:“阿宴,我会找到你的。”   那一日过后,百官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的陛下,不顾阻拦娶来不足半月的皇后,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本世界完结;   今天还有一更   【世界四·逃】 第63章 混沌   赏给他们   荆戈最后一个灵魂碎片所在世界,是一个S级世界。   谢宴一进入这个世界,就感觉到一股非常诡异的力量包缠住他。   他缺失碎魂,本就不能使用全部的神明力量,但因为碎魂力量不足引起的滞塞感与现在的感受全然不同。那股诡异的力量像是精准定位了他的每一个孔窍,对他形成了全方位的压制。   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并且,在接触这个世界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周遭仿佛存在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能够获悉他的所有行为。   这不是世界意识,唯一的可能,只有已经意识觉醒的荆戈。   谢宴在感知到那抹无处不在的无形监视时,就预料到,在这个世界上,他将走得无比艰难,任务的难度,也会超出他的想象。   谢宴还察觉道,他竟然完全不能回溯时间。当他试图使用灵神明力量,意识竟像是无端遭受重击,谢宴还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谢宴一时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进入了人类世界,因为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黑雾,无论哪个方位,都被黑雾遮挡了视野,他无法分辨身在何处。   谢宴起身走了几步,终于摸到了一面陡峭的石壁,他沿着石壁前后都走了一段距离,仿佛没有尽头,往上看,石壁蔓延不绝,隐入黑雾之中。   这似乎是在悬崖之下。   谢宴叹了口气,他坐下来,开始感知这个世界的进度。   他没有成功回溯时间,那按照画卷里记载的信息,现在应该是修真四大门派与魔族大战之后,原本,主角所在的玄清宗应当率领四大门派大败魔族,但是,荆戈觉醒之后,这一切必然会偏离轨道。   记得教化跟他说,在这个S级世界上,荆戈已经拥有可以与神明媲美的力量。经过了这么久,他现在又只有两瓣碎魂,还不能随意使用。恐怕荆戈目前的实力远远超过他。   画卷记载到大战初期,也就是他来人类世界之前,所以大战的结果,谢宴并不知道。   他现在的身份,是玄清宗一名金丹期药修,金丹期修士虽然已经非常稀有。   更何况是颇为珍贵的药修,但在人才济济、藏龙卧凤的修真界第一大门派玄清宗,金丹期多少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主角和反派也都是从玄清宗出去的,截至大战之前,一个在名门正派声名远扬,一个在魔界叱咤风云。而他作为比两位还大一辈,算得上两人师叔的药修,淹没在一众修士之中,听过他名号的,寥寥无几。   这里估计就是大战的地点,天魔崖底。   谢宴总有些忌惮周围这些黑色的雾气,他听说这下面魔物横生,毒瘴遍布,一个不察,随时都能丧命。   但谢宴无法,他作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金丹期修士,刚才试了下,丹田里提不起丝毫真气。   实际上,在这个S级世界上,他应该更容易掩饰自己的身份,毕竟这里修士修炼出来的真气、万物的灵气,与神明的灵魂力量虽然有本质区别,但外在上极为相似。   再加上这里还有各种奇门秘术,奇珍异宝,他就算被看到使用碎魂里的力量,一般也不会引起怀疑。   可是,与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感受相同,他现在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了,既无法使用修士的真气,也无法擅动灵魂力量。   一个金丹期修士,现在搞得像个废人一样。   谢宴突然睁开眼,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竟然察觉到了混沌与堕落的碎魂波动,他们两个的碎魂,果然在这个世界中。   谢宴起身。他要把他们两个的碎魂带回去。   谢宴走了两步,周遭的黑雾却像是撞上了什么颇为忌惮的东西,如活物一般飞快地向他身后退去。   谢宴眯了眯眼,黑雾褪去,视野清晰起来。   脚步声碾着碎枝落叶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闯入他的耳际。   谢宴看着来人,缓慢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他的眼里似乎混进了砂石,鼻尖也略有些酸涩。谢宴忍耐了几分,却还是没忍住,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微微抬手,哽咽道:“荆戈……”   可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却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神色,目光颇为冷冽地盯着他,毫无波动,荆戈一步一步走近,那眼里的恶意让谢宴感到一丝不妙,碎叶被碾过的声音被无形放大,撞击着他的心跳。   那张薄唇轻启,含着不加掩饰地嘲讽:“小师叔,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他指节一动,下一秒,谢宴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   谢宴揉了揉额角,视野一片浑浊,眼前围着几个尚不清晰的人影,嬉笑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心烦意乱。   地面又滑又凉,硌得他骨节生疼,他有些困难地支撑起身体,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情景才逐渐清晰起来。   在他周围像观赏动物一样肆无忌惮打量议论他的虚影,不是人类,而是一群长相千奇百怪的魔物。   他们身上有的根本没穿衣服,有的穿着的根本称不上衣服,只是说是布料。   他强忍着那些赤裸的视线,快速扫了一遍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宫殿,整体呈灰黑色,几颗夜明珠固定在枯骨做成的架子上,照亮了整座殿宇,光线很亮,却无法扫去殿内的阴森感。   除了围在他周围的这些魔物,大殿各处都散布着三三两两的魔物,不是远远地用那种窥探的目光看着他,就是在旁若无人地进行着一些分外刺眼的活动。   魔物……   谢宴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的正前方,那可以坐满六七个人的魔座上,坐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荆戈。   泼墨的长发束起,眉目间的张狂冷峻被那一袭没有任何花纹的玄色长袍尽数敛起,眼里只剩下无边的漠然。   他的脚下,趴着四五个不着寸缕的男男女女,贪恋地用目光舔舐着座上之人,只是他们似乎对荆戈颇为忌惮,连他随意搭在地上的衣角也不敢触碰。   这副姿态实在太过陌生,谢宴只觉得有一副手掌无情地扼住他的喉颈,搅紧他的心脏,让他心脏悬起,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倒下,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但是,看眼前这幅情境,也能猜到,是荆戈把他弄过来的。   在他进入人类世界前,荆戈就已经成为魔君,如今的地位,只高不低。看样子,他也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但是谢宴不明白荆戈为什么会抓他,毕竟他这个金丹期药修的身份实在太过平平无奇。   即使占了一个小师叔的名头,在此之前也和荆戈并无多少交集,称得上是合格的路人甲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只有可能是,荆戈知道他是神明。   谢宴想起刚进入这个世界时,那种如影随形摆脱不掉的被监视感,心中有些发凉。   但是,当下的处境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什么,荆戈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危险,周遭这些魔物又毫不遮掩的释放恶意。   迫在眉睫的,就是如何脱身。   他想站起身,这些魔物密不透风地围着他,俯视他的目光中浑浊的东西实在让人犯恶心。   但是,他刚撑起身体,就被两个魔物大力推搡,倒在了地上。周围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荆戈从魔座上站起身,那些笑声就戛然而止,围在他面前的魔物也如潮水般退到一旁。   荆戈的脚步声很轻,却像是踩在了他的心脏上,谢宴目不转睛地看着荆戈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荆戈掐住他的下巴,嗤笑道:“谢宴,以你现在的状况,怎么敢来这个世界的?”   谢宴心里猛地一沉,荆戈这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他不知道荆戈说的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不敢回答,更不知如何回答。   荆戈打量着他这副惊骇而隐忍的神色,冷笑了一声,“废物。”   他松开手,返回到魔座上坐下。   旁边一位身穿盔甲的魔族走上去,拱手道:“尊上,如何处置这个药修?”   谢宴屏住了呼吸。   荆戈并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捻着手指,淡声道:“赏给他们。”   殿上突然涌起一阵欢呼,谢宴还在懵懂中,就看到刚刚躲到后面的那群魔物重新围了过来,连那些远处正在疯狂G合的也奸笑两声,虎视眈眈地走过来。   身上本就破烂的长袍被撕扯起来,谢宴陡然明白了荆戈那句「赏给他们」是何意。   他不可置信,大喊了一声:“荆戈!”   后背立即被猛踹了一脚,谢宴重重摔在地上,又被另一个魔物抓起来,按着他的脑袋狠狠磕向地面,“我们尊上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谢宴被撞的一阵眩晕,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快速平复了一下呼吸,撑住身体,急促道:“荆戈!你抓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么折磨我吧?你想干什么!现在就说,我全部答应你,我全部答应你!”   大殿里一阵窒息的沉默。   荆戈的声音再次响起,含着无尽的嘲讽,连正眼都未瞧他一下,“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就这样折磨你,又有何关系?用你犒赏完这些下属们,再来取我想要的,岂不是更好。”   “还是说,你能阻止?”   谢宴心中剧痛无比,但他不敢表现出来,荆戈现在这样,不会对他有任何怜惜。周围这些魔物,就等着看他的笑话。他越痛苦,这些东西只会越兴奋。   他四肢都被别起,丝毫动不了,只能狠狠咬了下嘴唇,才恢复了一抹清醒。抬起头时,眼里的困顿挣扎已被极端的冷静替代。   “荆戈,你让他们动了我,我敢保证,你一定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荆戈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威胁我,我就会信吗?谢宴,我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从来都是由我自己决定。”   谢宴咬紧牙根,愤恨地盯着荆戈。他的确不知道现在荆戈的实力如何,如果是绝对的碾压,他连鱼死网破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外袍已经被撕破,谢宴只觉得荒唐和讽刺。以前荆戈连他在旁人面前脱衣服都会介意,现在竟然任凭这些魔物……   他捏紧掌心,声音几乎撕裂,大吼一声:“荆戈!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话似乎戳中了荆戈的某根神经,荆戈突然抬眼,那道凌厉的视线有如实质,钉在谢宴身上,也将所有魔物钉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放开他。”   魔物惊恐地松手,往后退了几步,谢宴支撑不起来,径直倒在了地上。   但他却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地趴在地上。   荆戈深深地注视着地上的谢宴,从他这个角度,能够看到谢宴的额头和唇瓣上都在流着鲜红的血液,看着格外刺眼。   “谢宴,走过来。”   谢宴不动。   “不然我让他们继续。”   谢宴咬了咬牙,艰难地站起来,拖着身体一步一顿走到荆戈面前,站定。   荆戈敛眉打量着他,突然伸出手,将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谢宴被固定在荆戈的腿上,挣扎不得,他也知道现在敌不过荆戈,索性任由他抱着。大殿上所有魔物都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幕。   谢宴身上的白袍沾着许多血迹,全部都是刀剑的割痕,这是在不久前的那场大战中留下的。   荆戈看着碍眼,竟一把撕碎了他身上的衣物,然后伸手,抚摸着这俱光滑细腻的身躯。   安静的大殿突然响起一阵嬉笑声,道道晦涩的目光无所顾忌地聚在谢宴身上。谢宴在今日之前,都不敢想象荆戈竟然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做出这种事。   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悲痛而泛起红色,荆戈注视着,眸色逐渐暗沉。   这就是蛊惑了他两个,不,现在估计是三个灵魂碎片的神明,腰够细,皮肤够白够光滑,长相也的确无可挑剔,哪怕在这个世界上,也挑不出比他还要好看的。   可他从来不是一副皮囊就能蛊惑的人,这个神明却将另外两个碎片折腾得不成人形。   导致他如今与另外两个碎片其心不和,这对以后的融合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荆戈盯着谢宴的唇瓣,伸出手指,将那抹血迹抹开。   谢宴脸色惨白,却因这抹血痕平添了一分艳色。   荆戈的指尖沾上谢宴的血,又挪到他的后背上,将血迹涂抹在那方浅色的咬痕上。   谢宴精神紧绷,“你想干什么?”   荆戈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前。的确很诱人,身上的香气没入鼻腔里,简直像罂粟一般勾人上瘾。   就是这副躯壳吗?他难道连这点诱惑都抵抗不了?   荆戈不信,他偏要试试。   他的手掌挪动,“这里用了多少次?数过吗?”   谢宴浑身一僵,怒瞪着他,不说话。   荆戈并不喜欢旁人的亲密接触,但谢宴已经是他用过的,是他的东西,他可以接受,“早就学会服侍男人了吧?现在在这里服侍我,让我高兴了,我就放你一马。”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尖叫和欢呼。   谢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荆戈,你是不是疯了?”   荆戈脸色微冷,“服侍我一个,还是服侍那一群,谢宴,我给你选择。”   他眼里的神色不像作假,谢宴缓了缓心神,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答应荆戈。他不相信荆戈真的会把他丢给旁人,但荆戈现在这副态度,他也不敢赌。   况且,这是荆戈啊,这种事他们已经无比契合熟悉,虽然他现在像个疯子,但也终归是荆戈。   谢宴说服自己接受,但他犹豫得太久,又让此人不满了,荆戈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看来你是不愿了,既如此……”   “我愿意。”   荆戈声音一顿,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嘴角动了动,沉默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那就快点。”   谢宴不着寸缕,被无数目光打量着,他强行隔绝了视听,大大方方地蹲下身来。   他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荆戈按着他的脑袋,谢宴正对着他,也就背对着大殿上那些魔物,他那白嫩诱人的后背,全部在这些目光的侵略之下。   这让他感到一抹不舒服,但谢宴却表情正常,似乎并不在意。   荆戈突然把他拽起来,扫过他红润的脸颊和唇角,“被这么多魔物看着,你的动作也分毫不乱,谢宴,真够熟练的啊。”   谢宴微微皱眉,平静道:“你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   “你!”   荆戈想起来,谢宴刚去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经常当着管家仆人的面脱衣服,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羞耻。是他屡次表达不开心,谢宴才有了不在他人面前脱衣服的意识。   那在没来人类世界前,这个神明肯定早就习惯了被旁人窥视。   那个对谢宴颇为关切的封寂……   荆戈无来由地涌起一股怒气,他将谢宴按到自己身上,“直接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呃……”谢宴不想生气,但他实在觉得眼前的荆戈陌生,这副流氓作态,倒像是上一个世界刚见几面时的荆戈。   他感觉不到荆戈现在对他有什么正面的情感,所以根本无法进入状态,但在荆戈不容拒绝的态度下,他只能硬着头皮。   平静的大殿涌起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魔物们盯着两人,蠢蠢欲动。他们本就是这种生物,看到这样的场面,更是催动了本能。   谢宴疼得额头冒汗,荆戈拍了他两下,依旧无济于事。   周遭的视线越发无法忽视,荆戈心里的不舒服也越发浓重,谢宴的表情看着有些痛苦,而他也无法忍受下去。他蓦地伸手,用宽大的衣袖包裹住谢宴,一闪身,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谢宴只觉得眼前的景色晃了两下,自己就落入了柔软的床褥中,他眨了眨眼。   周围是月白色的床幔,这个房间看样子也是荆戈的地盘,可与那座大殿的风格截然不同,并没有特别阴暗森寒的布置。   床很大、很柔软,让他被硌得痛痒的身体得到了片刻的缓和,封闭无人的环境也让他隐隐放松了下精神。   荆戈猛地拍了他一下,不悦道:“继续。” 第64章 销魂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风雨飘摇,疾风骤雨。   谢宴醒来时,浑身都在疼,荆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床榻很冷,他艰难地翻起身,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不像是一场情事过后,更像是经历了一场凌虐。   谢宴感觉头很沉重,他皱着脸忍着不适下床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翻出一身荆戈的衣服穿上。   混沌和堕落的那两瓣碎魂,似乎并没有被荆戈放在身上,他没有感知到碎魂的移动,应该是放在某个固定的地点,谢宴依稀能辨别出位置。   谢宴又试了下,依旧聚不起真气。   他推开门,刚要迈出去,两个魔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他。   “尊上吩咐,不允许你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两个魔物身形非常高大,硬碰硬绝对讨不了好处。谢宴心里恼恨,他攥了下掌心,狠狠摔上了门。   坐在床上,那股监视感依旧萦绕不绝,谢宴已经能够肯定这绝对是荆戈的手笔。   他一进入这个世界,荆戈就能追踪到他,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现在做什么估计都在荆戈的掌控之下……荆戈知道他是神明,那他所求的,恐怕也是他的碎魂。   他拿了神明的碎魂究竟意欲何为?   自从见到这个世界的荆戈之后,谢宴就感觉有脑海中有一根弦紧紧绷着,让他始终处于高压之下,现在身体又被折腾了不知多少时辰,弄得他心力交瘁,头脑昏沉不已,却又不敢睡下。   这个房间并没有窗户,光亮都是由夜明珠提供的,不会有丝毫变化。谢宴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越发焦虑难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荆戈回来了。   他一走进来,谢宴就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寒声道:“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荆戈似乎心情不错,他脱了外袍,走过来,“我想关就关,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他坐到床上,伸出手指掐了掐谢宴的脸颊,谢宴直接拍开了他的手,“你答应了,会放我一马。”   荆戈脸色一沉,对谢宴的抗拒略有不满,他掰过谢宴的脸颊:“没让你去服侍那些魔物,不就已经放你一马了吗?”   “再说了,我说的是,让我高兴了,才放过你。”   谢宴微讽道:“难道你没高兴?”   “谢宴,你连半柱香都没撑住,后面都是我使力,说我服侍你才差不多,你怎么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跟我说话。”   “呃……”谢宴将那股羞燥感挥去,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为什么关着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不如跟我说清楚。”   荆戈扫过他那泛红的耳垂,视线往下掠去,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一路泛红的痕迹没入他的衣领,修长的脖颈连接着漂亮至极的肩胛,上面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荆戈肆无忌惮地拥住他,手伸进衣袍中,谢宴没有挣扎,任由他作乱。   “谢宴,我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我……这么多人这么对你着迷,你这副身体,的确销魂。换个定力差点的,估计都愿意死在你身上。”   谢宴眼中堆满冷怒。   “还有谁尝过吗?谢宴,你还对谁打开过身体,嗯?”   谢宴忍无可忍,直接挥拳,不留余力地砸向荆戈。荆戈正沉浸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中,没有丝毫防备,拳头挥过来时,他只是本能一躲,却没有完全躲开。   谢宴的拳头擦过他的侧脸,顿时升起火辣辣的痛感。   荆戈一把扣住谢宴的手,正欲发火,就撞上谢宴布满愤怒与厌恶的眼神。   他微微眯眼,抿住了唇。这个眼神,他可真不爱看。   昨夜在床上意乱情迷,今日就排斥厌恶,他大概能理解,这个神明为什么能做到,离开一个世界,就可以像失忆一样完全抛弃过往。   另外几个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种薄情寡义之人。   荆戈将他按到床上,危险地捏着他的下巴:“昨天在床上乱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态度。”   谢宴依旧怒瞪着他。   荆戈心下略有些烦躁,他拂袖,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襟,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谢宴叫住他:“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荆戈冷哼一声,“全凭我心意。”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谢宴背对着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墨发散在床上,微微蜷着身体,没有像上次一样张牙舞爪与他对峙,荆戈莫名舒心了不少。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俯身拨开他的额发,观赏着他的睡颜,“这样才顺眼一点。”   荆戈躺下来,从后面环抱住谢宴,然后贴过脸颊,轻轻蹭着谢宴的后颈。   奇怪,怎么有些烫。   荆戈伸手掀开他身上搭着的薄被,解开他的衣袍,才发现谢宴一身粘腻,浑身都是滚烫的,脸颊也被高温蒸腾出不正常的红晕。   荆戈心脏一缩,然后把谢宴抱坐起来,掐了个诀,清理干净他身上的粘腻,又低头贴在谢宴的唇上,渡了几口魔气。   谢宴先前一直安安静静任由他摆弄,却在他吻上去的一刻莫名身体一颤,紧闭的双眼突兀地涌出了一行热泪。   荆戈看到那行泪,心脏立即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股钝痛感,他盯着谢宴,眉心拧起,喉咙像是被抓了一下。   渡完魔气,荆戈将他平放到床上,自己就这样静坐在床边,望着谢宴的眉眼,表情变幻莫测。   他如今阻断了谢宴的所有能力,除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屏蔽作用,那估计是与谢宴相伴而生的,不是通过灵魂力量控制,他动不了手脚。   所以,荆戈现在的思想感知并没有与其他三个碎片联通,除了记忆,他应该已经不会受到更多影响。   不过是几段记忆而已,相比他想要达成的目标,微不足道,随时可以抛弃。   他和谢宴上床,只不过是想证明,他不会被这副躯壳迷惑,以他的意志力,就算沾上了,他也可以戒掉。   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本不应该因为谢宴的厌恶和排斥而产生波动,更不应该一看到谢宴落泪就感到心痛。   这实在有些不妙。   荆戈突然觉得,他可能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谢宴。这个神明,看上去人畜无害,没有攻击力,但是,为了这个神明,那两个碎片可是直接背弃了他的信念。   荆戈神色复杂,他伸出手掌,放在谢宴的胸口。   这个世界上的他,早就掌握了如何控制灵魂的办法,不然,他也得不到那两个神明的碎魂,并加以利用。   谢宴现在毫无抵抗之力,只要他一个动作,他就能从谢宴身体里取出碎魂。他抓谢宴,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是,他竟然下不了手。不是现在下不了手,而是从见到谢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不了手了。   明明,他只要再拿到谢宴的这两瓣碎魂,离成神,就只差一步了。   接下来的路分明很清晰,清晰到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他拿到碎魂突破这个世界的禁制,然后与另外三瓣碎魂融合,再捏着手里的碎魂,亲自杀死一位神明,他就可以得到成神的机会。   但是,他取走了碎魂,谢宴该怎么办?五大碎魂尽数离体,只留主魂的他,会怎样,会……死吗?   荆戈只要一想到那幅场景,他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虽然不想要这个蛊惑他的神明落得一个好下场,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谢宴皱着一张脸,他伸手抱住了荆戈的胳膊,轻轻蹭了蹭,无意识地低喃道:“荆戈,疼……”   荆戈蓦然惊醒,他猛地抽回手,不敢再看这样的谢宴,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谢宴都没有看到荆戈,他也依旧出不了房间。   原本沉重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恢复了,但谢宴的心情却无法像身体一样轻松下来。   房间里什么都不缺,布置得相当舒适,意外地合他心意,还会有人定时送吃的进来,都是他的口味。如果不是心里装着事,继续这样的生活倒也相当不错。   但是,荆戈的情况,同伴碎魂的状况,都将他的心脏提吊着,一日不解决,一日不安心。这种被软禁起来,终日不知外界情况的日子也就越发显得难熬起来。   谢宴见不到荆戈,就算跟房间外面的魔物说了,他们也不帮他叫荆戈过来。   既然荆戈掌握着他的动向,现在却不出现,这说明,荆戈只是单纯地不想见他。   谢宴终日待在房间里,丝毫无对策。没过几日,他决定冒险联系一下封寂。   荆戈虽然能掌控他,但谢宴觉得他只是能掌握他的动向,不可能像在他身上长只眼一样,能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更何况,联系封寂,只是需要封寂的羽毛,就算荆戈能看到,也应该不会产生猜忌。   所以,谢宴挑了个魔物刚给他送完饭的时间点,拿出了那根羽毛,轻轻捻动起来。   他一分一秒地等着,突然之间,房门被猛地踹开。   谢宴浑身一紧,他不敢置信荆戈这都能发现,慌乱地藏起羽毛,但荆戈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踹门声还没落下,他就已经闪身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那根黑色孔雀毛。   谢宴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胆颤心惊地看着荆戈,压下心里的不安。强作镇定道:“你怎么来了。”   这只是一根羽毛,不会看出任何问题,谢宴在心里暗示自己,冷静道:“把东西还给我。”   荆戈脸色阴沉,“还给你?”   “对。”   “谢宴,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这是传讯符,你想跟谁传讯?”   “我还给你,然后任由你跟奸夫联系?” 第65章 自虐   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谢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蹙眉道:“荆戈,你脑子进水了吧?什么奸夫?”   荆戈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如果不是奸夫,你说说你要联系的是你什么人?”   谢宴不上他的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装糊涂,我就拿你没办法,谢宴,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直接毁了这个传讯符。”   谢宴盯着他的手心,“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要联系的,和你什么关系。”   谢宴抿住唇,看荆戈这副模样,不像是在诈他,反倒是真的知道他拿这羽毛是来做什么的。   荆戈到底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家人。”谢宴沉声道,“你满意了吗?”   “家人?”荆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封寂对谢宴存着那种心思,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存在像人类一样的血缘关系,又怎么可能是家人?谢宴的这句家人,分量可着实不轻。   荆戈心里闪过无数的阴暗想法,他恨不得现在就捏死这个封寂。   “我已经说了,把东西还给我。”   荆戈阴森地看着他,“我何时答应要还给你。”   他伸出那只拿着羽毛的手,在谢宴的注视下,他的手心里突然燃起一阵火苗。   谢宴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根脆弱的羽毛转瞬之间化为灰烬。   谢宴愣了两秒,心里燃起汹涌的怒火,他恶狠狠地瞪着荆戈,怒火几乎要烧断他的理智。   “荆戈,你是不是有病!你是没答应要还我,但你说了,我说实话,就不毁掉它。你现在怎么连点做人的诚信都没有!”   荆戈深深看着他,一把把他扯进怀里,紧扣住他的腰,森冷道:“那你说实话了吗?你骗我在先,我为何不能毁掉这东西。”   “我哪句不是实话!”   “家人,你说你和那个男的是家人。他和你哪里论的上是家人,你就这么在意他,连他给的东西都这么在乎!”   谢宴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描述,荆戈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怪不得,怪不得其他神明会屡屡失利。   可是为什么,在前三个世界里,他完全没有看出来,那几个荆戈的碎片,是不知情,还是在掩饰。   不对,谢宴心里一阵寒凉,他其实早就察觉了异常,但是,他始终不敢、也不愿意去深想,去猜忌荆戈。   荆戈掰过他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他眼里直冒火,凶狠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谢宴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怒道:“我都说了,是家人。我们永远都是家人。”   荆戈心脏灼烧起来,他也失去了理智,直接把谢宴扔到床上,用力撕开他的衣服,掐着他的脸颊寒声道:“那我呢,我在你这里算什么?你觉得你和我算什么关系。”   谢宴简直看不懂他在闹什么,本是荆戈惹怒了他,现在反而成了荆戈在那暴怒不已,仿佛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而且还莫名其妙在这个不需要疑惑的问题上胡搅蛮缠起来。   谢宴又燥又怒,挣扎着想要脱离荆戈的束缚,一边冷嘲道:“我和你能有什么关系?”   这话似乎彻底激怒了荆戈,荆戈撕掉了他最后一块蔽体衣物,制住他所有的动作,从牙缝里咬出声音来,“那我就来告诉你,你我是什么关系。”   他森寒地笑起来:“就像现在,你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随时都要满足我需求的,一个玩物而已。”   “谢宴,是,你和我的确没什么关系,因为,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几乎是像在刻意给彼此强调这句话一样,字字敲脊入髓,咬得极重。   他看着谢宴的表情寸寸碎裂,心里涌过报复性的快感,夹杂着几欲窒息的钝痛,他完全不顾谢宴的反抗,继续下去。   他听到谢宴缓缓启唇,“荆戈,我们完了。”   所有声音都在离他而去,心脏似乎在被撕扯着,上次还让他失神上瘾的活动,此刻却无法激起他任何快感。   他很想逃避,很想直接晕过去,很想向谢宴服软撒娇,因为他知道,谢宴会吃他这一套。只要他卖个可怜,谢宴就会心软。   可他全部忍了下去,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他要舍弃的东西,他不想再受神明的影响,他要亲自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其他三个碎片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他们都没有做到,因为他们的信念不够强,意志不够坚定。   作为最强大的一个碎片,他偏偏要做到,他也一定能做到。   他自虐般睁着双眼,死死看着谢宴的每一寸表情,从难过,到痛苦,再到……冷漠。   荆戈终于从谢宴眼里看到了自己想看的表情,这无疑是他自愿求得的,是他坚持要做到的,他已经在此之前演练了无数次。   可是,当他真正看到谢宴冷冰冰的表情时,他却感觉身体像是被一把一把钝刀子插了进去,再抽出来,反反复复,宛若凌迟。   实在是太痛了,他第一次觉得,可能撑不下去了……眼前变得一片血红,他恍惚了两秒,意识一瞬间剥离,身体失去支撑,荆戈重重倒在了床上。   一切戛然而止。   谢宴:“……”   从崩塌的理智中恢复清醒,谢宴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痛,不是生气,不是憎恶,更不是漠然。   而是无语。   他在神明世界的时候看过很多话本,这种囚禁强迫的戏码也见过不少。   可他第一次见,处在强迫一方的角色,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直接晕过去的。   那些恼恨和悲痛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扫而空。   分明是荆戈先放狠话,说出那些捅人心窝子的话,他也就回了一两句。   若是受伤害,也是他受到的伤害更深才对,怎么荆戈一晕,就像是地位反转了一般,什么都不对味了。   仿佛更痛苦的是荆戈,被捅心窝子的也是他。明明这一切都是荆戈主导的。   谢宴觉得荆戈的确有些不正常,他仿佛在经历一场自我挣扎,陷于某个走不出的圆圈中,所有对外的伤害都会自作自受反馈到自己身上。   其实上两个世界也是一样,只不过程度更低一点,没有这么严重。   谢宴既困惑又无奈,他把荆戈从自己身上推开,难言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泄出了一声低吟,他缓了两下,把荆戈扔到一旁的衣服穿上。   他看了荆戈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荆戈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过于激动晕了过去,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现在是个好机会,荆戈和他之间的事可以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逃出去,拿到那两个碎魂。   谢宴放下帷幔,走下床推开门,门口依旧有魔物驻守着。   谢宴收敛好表情,淡声道:“你们魔君晕倒了,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什么?魔君……”   “你们要去看看吗?就躺在床上,呼吸都没了,看着很危险。”   魔物大乱,仓皇地挤进了房间,谢宴趁他们分神混乱之际飞快跑了出去。   他化身成猫,没有迟疑地朝着感应到的碎魂的位置奔去,他感知到的地点离这魔宫非常远,他都怀疑是不是还在魔族的地界。   但是,还没等他跑出魔宫,前方突然出现一列魔物,他一个急刹,匆忙躲进了阴影中。   四五个魔物扛着一个穿着白袍的人类嘻嘻哈哈地往前走,那身白袍和他之前穿的玄清宗的道袍完全一样。   谢宴直觉有些不妙,他跟了几步,终于看清了被魔物扛着的人类是何长相。   他心里顿时一惊,这个人类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虞长歌。   他被五花大绑,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谢宴不知道这些魔物要把虞长歌弄去哪,对他做什么,于是就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魔物扛着虞长歌来到一个四角广场上,说是广场,但位于地下,四个角都燃着幽蓝色的火焰,更像是一个面积较大的牢房。广场中央,烧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水是黑紫色,沸腾起来,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谢宴看着那几个魔物将虞长歌扔到地上,用刀劈断他身上的锁链,扒了他的衣服,又把他拖起来,那架势,似乎是想把他往铁锅里扔。   但虞长歌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任凭魔物拖拽着身体。   谢宴赶紧化身回去,闯到魔物面前,大声止住他们的动作:“慢着!”   几个魔物看有人擅闯,立刻做出攻击的架势,“你是什么人!”   谢宴看着魔物防备地把虞长歌扔到后面,吐了口气,“我……”   魔物盯着他,辨认出来他的身份,“你是尊上带回来的那个药修,你不是被尊上软禁了吗?”   “他逃出来的!把他抓起来!”   谢宴伸手,“等等。”   魔物按兵不动,提防地围住他。   谢宴捋了捋衣袖,“你们看,我穿着你们尊上的衣服,若是你们尊上看不上我,怎么会把他的衣服给我穿。他还与我日日缠绵。”   “你想说什么。”   “你们应该能够看出,我在你们尊上这里,地位不低。若是伤了我,你们猜猜,尊上会不会罚你们。”   魔物惊疑不定,“但你怎么跑了出来?尊上说过不允许你出房间。”   “我这不是向你们尊上求了情,让他放我出来放放风么。我若是真要逃,怎么会故意暴露出来,让你们发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魔物似乎觉得有道理,犹豫道,“你来这干什么。”   “我想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地上这人。”   “尊上让我们无论方法,杀了此人。” 第66章 主动   你就这么敷衍我   谢宴脸色微变,看着地上躺着的已经毫无意识的虞长歌,他不敢相信。   如果没有被他撞上,虞长歌真的被荆戈杀死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人对我有恩,我不想他死。”   “这样,你们先别动手,我去跟你们尊上求个情,等尊上发话,你们再依令处置他,怎么样。”   几个魔物面面相觑,商量了片刻,道:“尊上命令我们不得延误。”   谢宴道:“尊上若是怪罪,我替你们担着。”   “那你现在就跟我们去见尊上。”   “行。”   谢宴看着魔物又重新把虞长歌绑起来,两个魔物来到他面前,“走吧。”   谢宴点点头,为了保住虞长歌的性命,他又不得不返回到软禁他的房间。   还未走进去,谢宴迎面撞上了大步冲出来的荆戈。   谢宴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醒了,按这个速度,就算没有虞长歌这个意外,他估计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荆戈抓回来。   荆戈似乎比他还惊讶,他停下脚步,扫过走过来的谢宴和两个魔物,愕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身后魔物怪异地看着谢宴。   谢宴唇角微扬,走到荆戈身边,自然地挽起荆戈的手臂,温声道:“我只是出去散散步,不回来,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荆戈浑身僵硬,他醒来时,没看到谢宴,就知道他一定是趁乱逃跑了。   他脑子混乱不已,什么都想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得赶紧把谢宴抓回来,谢宴的真气法力全部都被他封印,碎魂也被他监视,他自己一个人出去,太过危险。   他第一时间把谢宴身上所有的禁制给解了,但谢宴估计还没有发现,不然不会敌不过两个小魔兵,被他们压制,还被押了回来。   他还没有捋清自己的想法,就追了出来,眼下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谢宴。   因为这几天他的强迫,谢宴一直很抗拒他,今天突然主动靠近他,挽他的胳膊,哪怕是隔着衣料的,依旧让他受宠若惊,难以置信。   他按住谢宴的手,情不自禁抚摸了两下,谢宴微微一僵。   前面两个魔物看到这一幕,瞬间低下了头。   谢宴又拢起笑容,“尊上,我散步的时候,看到了一位旧友,听这几位魔兵说,尊上要杀了他。”   荆戈一怔,表情凝固下来,他瞬间明白了谢宴为什么会回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主角。   “虞长歌?”   “正是。尊上能不能放了他。”   “为什么?我倒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交集,能让你放弃逃跑的机会回来救他。”   在主角的事上,有了慕安那次意外,世界意识对他警惕了很多,谢宴不敢冒险,多说无益,只会进一步激化世界意识对荆戈的杀心。   谢宴垂眸,低声道:“尊上就当是为了我,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行吗?”   荆戈条件反射般呛声道:“你?你算什么,值得我动摇……”   身后两个魔物看向谢宴的眼神瞬间变了。   谢宴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微微仰头,堵住了荆戈的双唇。   荆戈蓦地睁大眼睛,他下意识按住谢宴的腰,收紧动作。谢宴伸出舌尖探进他的口腔里,勾缠了半晌。   荆戈的胳膊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谢宴揉进他的身体里。   好甜,谢宴的吻……好甜。这段时间,他强迫谢宴的时候,也抓着他接过好几次吻,但每个吻都是掺杂着血腥和痛楚的。   他没想过,谢宴会主动吻他,也没想过,这个吻会如此让人沉醉。简直就像是喝了十几碗酒,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谢宴见他愣住没反应了,才撤回身,舔了下唇角,“尊上,我的确不算什么,不过,我身上,总有尊上想要的东西吧,尊上只要答应我放了虞长歌,我便把尊上想要的东西,亲手交给你。”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知道。”   荆戈自嘲地笑了声,他想要什么,就连他自己现在都无法确定,谢宴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他也没想要杀虞长歌,只是这两日,他沉浸在自我挣扎中,把这个人给忘了。   “我不杀他,也不会放他离开。”   谢宴想了想,“那就关着。”   关着总有机会,死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变得危险。   荆戈握住他的胳膊,对那两个魔物说:“把虞长歌关进地牢。”   “是。”   荆戈抓着他回到房间,合上门,回头看着谢宴:“你回来,就为了虞长歌。”   谢宴沉默起来,没有虞长歌,他的确就跑了。   荆戈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坐在床边,沉声道:“我已经放了虞长歌,谢宴,你答应的东西呢?”   谢宴垂眸,他主动给了荆戈两瓣碎魂,这是荆戈第一次向他索要。   他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似乎一切情绪都被掏空了,只剩下疲惫。   他伸出手掌,按在胸口,平静道:“我现在就给你。”   就在他准备剥离碎魂的时候,荆戈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拽了过去。荆戈眯眼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荆戈拧眉看着谢宴,“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就说要给我,谢宴,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   “那你想要什么?”谢宴也皱着眉头看他。   荆戈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他的唇角上,那里刚刚经过亲吻,染上水润的艳红色,看着诱人无比。   “像刚才那样,亲我。”   “呃……”谢宴微微睁大了眼睛,犹豫道,“你就要这个?”   荆戈环住他的腰,冷声道,“当然不止,我为你放了自己的死敌,你以为这么轻松就能还清?”   “那你要什么。”   荆戈不满道:“你先亲了我再说。”   谢宴无奈,他低下头,在他唇角上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荆戈刚闭上眼还没一秒,就睁开了眼,他不敢置信道:“就这?”   “嗯。”   荆戈拉下脸,“谢宴,你就这么敷衍我?你刚刚怎么亲的,难道说转头就忘?”   谢宴微微勾了下唇角,他没有回应荆戈的暴躁,而是低下头,再次堵住了荆戈的唇角,这个吻变得绵长而湿热。   荆戈慢慢忘记了反应,他握着谢宴的腰,手掌下意识探进衣服里揉着他细腻的腰臀。   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他不想像仇敌一样跟谢宴针锋相对,他受不了谢宴对他冷脸相向,他想要谢宴主动吻他,永远爱他。   他似乎明白了,谢宴的一切都与他的血肉相连,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无法割裂与谢宴的感情,就像,无法亲自杀死自己一样。   谢宴感觉这个吻渐渐变得苦涩起来,他微微抬眼,就看到荆戈紧闭着双眼,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谢宴心尖微痛,他环住荆戈的脖子,一点一点吻去荆戈脸颊上的泪水。   的确是苦的。   他在因为什么而痛苦挣扎呢,那些喜怒无常,那些决绝狠恶,都在一次次中伤两人之间的感情。   谢宴想,他们之间,只是缺少沟通而已。如果他们能交流清楚彼此的秘密和难处,这段时间或许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度过。   可是,他们之间,最不可能做到的,就是沟通。   这就像人与神之间的鸿沟,似乎总也无法跨越。   他和荆戈,似乎进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胡同。   荆戈睁开了眼。谢宴静静看着他,“这个吻,你满意吗?”   荆戈看着他,不说话。   “你想要什么,可以说了吗?”   荆戈的手在谢宴腰上流连忘返,他琢磨了半天,道:“你花样太少了,很无趣。”   他随手变出一本书,递到谢宴面前:“这上面的,你每天学一种,让我高兴一次,我就让虞长歌多活一天。”   谢宴接过那本书,扫了一眼,他深呼吸了一口,动了动嘴,竟是忍不住笑了。   “荆戈,我本来看你晕过去,不想把你当时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你主动强调,我也不得不想起来。”   “什么……”   谢宴脸色变冷,他将书扔到荆戈身上,寒声道:“你这个身份,应该不少人上赶着取悦你吧。想要所谓的玩物,不是一抓一大把。”   “我既然无趣,尊上又何必抓着我不放,不掉价吗?”   荆戈捏着那本书,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他又不想低头,“你这是想反悔?你别忘了,虞长歌的命还……”   “你想杀就杀,不过我告诉你,杀了他,你也活不久。”   “谢宴!我……”   谢宴冷冰冰地看着他:“滚。”   荆戈怒气上涌,他扣住谢宴的下巴,想说些狠话,可他看着谢宴那双眸子里,涌上愤怒和痛楚来,竟是渐渐红了眼。   他颤抖着松开了手,不敢再直视谢宴,动了动嘴,又始终说不出话来,狼狈地出了房间。   谢宴扶住床,缓了许久才压下那股几欲窒息的苦痛,思绪成了一团乱麻。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想再思考任何一件事。   荆戈几天都没来,对他的监视似乎也没了,谢宴却没想着出去。   直到有一天,门被猛地撞开。   谢宴回头,荆戈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第67章 合格   你是我老婆   印象中,荆戈不爱喝酒,但酒量很好,从来没有喝醉过。   谢宴第一次见醉到摇摇晃晃连步子都走不稳的荆戈。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里透着些防备。来到这个世界上,荆戈经常发疯,导致谢宴现在见到他,第一反应不是靠近,而是退后。   可惜,没等谢宴有什么动作,荆戈就撞上了桌脚,直接被绊倒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过后,荆戈躺在地上不动了。   谢宴抿了抿唇,皱眉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荆戈的脸颊。   荆戈没动,手里还提着个酒壶。脸颊被晕染地绯红,凌厉张狂的眉眼柔和下来,整个人像被酒浸泡掉了所有棱角。   他的额头刚刚磕到了桌角,现在已经红肿了起来,谢宴伸出手指,轻轻一碰,荆戈皱起了眉,语气略有不满,低低喊了一声,“疼……”   他的嗓子似乎被过量的酒伤到了,沙哑而干涩。   谢宴心尖一颤,他注视着荆戈,手指描摹过荆戈脸颊上的每一寸肌肤。   地面是用上好的玉石铺就的,虽然不凉,躺在上面久了,肯定硌得难受。   谢宴俯下身,手臂伸到荆戈的后背上,想要抱他起来。但醉酒的男人没有任何自觉反应,实在是太重了,谢宴实在抱不起来,只能拖着他的上半身走。   荆戈却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他趴在谢宴身上,脑袋凑到谢宴颈间,用鼻尖在他颈间蹭了蹭,“老婆,好香。”   谢宴已经好久没听过荆戈这样叫他,不禁愣了下。   这个世界中根本没有「老婆」这种称呼,但谢宴见怪不怪,没有多惊讶。毕竟,荆戈拥有其他世界灵魂碎片的记忆这件事,他已经猜到了。   不过……谢宴抓住荆戈披散下来的头发,狠心一往后扯,荆戈皱着脸仰起了脑袋。   谢宴眯着眼睛打量他:“真的喝醉了?”   荆戈抓住他的胳膊,神色迷茫地看着他的脸:“老婆,你抓得我好疼。”   “疼就对了。”   荆戈委屈道:“老婆,你怎么都不心疼我。”   谢宴沉默下来,松开了手,荆戈又趴在他怀里,胡乱在他脸上亲着。   谢宴任由他亲,没有反应,不一会儿,荆戈停下了动作,紧接着,一颗一颗的水珠不要钱似地滴在了谢宴的脸上。   谢宴惊讶地抬眼,就看到荆戈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被热泪和酒水蒸得猩红,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你是不是生气了,老婆,你不要我了吗?”   谢宴感觉喉咙里像被塞了个铁块,动一动都疼得难受,一时竟哑然无声。   “老婆不要我了……”荆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本已经支撑起的上半身又倒了下来,重重压在谢宴胸前。   “荆戈,是你说的,我于你,什么都不是。”谢宴轻声道。   荆戈狠狠抱住他,焦急道:“你是我老婆,一辈子都是我老婆,谁不要老婆,谁是大傻子。”   谢宴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荆戈的脸颊。   “老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错了,我混蛋,你打我、骂我吧,就是不要不理我。”   “我害怕……”   谢宴抚住他拧起的眉心,温声道:“你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要我。老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不要不搭理我。老婆,我好疼……”   谢宴听得难过,哽咽道:“哪里疼。”   荆戈抓着他的手,按在胸口:“这里,好疼。你不理我,我这里好难受。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什么都做错了,我可以弥补。”   谢宴无声叹了口气,“你没做错什么。”   荆戈语气带着哭腔:“你都不心疼我了,我脑袋好疼,你就狠心在那站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是个陌生人,死也不要死在你眼前。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睡觉,不愿意对我笑……”   他的眼里布满惊骇和恐慌,声音急促起来,眼泪又流了满脸:“老婆,你是不是,是不是不爱我了。”   谢宴环住他的脖子,微微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荆戈没了声音。   谢宴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只是没想到,横在你我中间的,不只是外界的不可抗力因素……”   他没再说下去,拍了拍荆戈的后背,“我扶你起来,去床上躺着,地上太硬了。”   荆戈摇摇头,急吼吼地冲上来,想要亲谢宴。   一个不小心,谢宴的嘴唇磕到了荆戈的牙齿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伸手捏住荆戈的脸颊,“下次再喝成这样,别进我的房间。”   荆戈无知无觉,抱着他探出舌尖舔他的嘴唇,酒气氤氲的眸子露出委屈和伤心。   “老婆别不要我,谁敢拦着我们在一起,我就……我就揍谁。”   谢宴轻勾起唇角,含笑道:“那你第一个该揍的,是你自己才对。”   荆戈听到这话,愣了半晌,突然握起拳头,就往自己小腹打去。   谢宴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胳膊,“还真揍啊。”   荆戈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要,要打。不然,你就不要我了。”   谢宴把他的拳头掰开,揉揉他的指节,温声道:“别打了,打了还不是我心疼。”   荆戈身子一晃,眼睛亮了起来,他兴冲冲地扑上去,又把谢宴压到地上,“你真的心疼我吗?”   “嗯。”   荆戈高兴得似乎都要摇起尾巴,脸颊在他颈间不住地磨蹭。   谢宴耐不住,撑起身体,“我扶你去床上。”   荆戈这次没怎么反抗,可醉酒的身体既不听自己使唤,也不听谢宴使唤,整个人的重量都搭在谢宴身上,让谢宴废了好大功夫才拖到床上。   一躺下,荆戈就缠了上来,谢宴拍拍他,“我去弄醒酒汤,你别闹了。”   荆戈乖巧地松开了手,却瘪瘪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要走,老婆别走。”   谢宴瞧了他两眼,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和平日的作态相比实在违和,可谢宴却无法抗拒。   他俯下身,低声道:“荆戈,你真的喝醉了吗?”   若说没醉,这一路摇摇晃晃,连桌子都不会躲,说话作态都仿佛孩童,的确不像清醒的人能做出来的。   若说醉了,说的东西竟还挺有逻辑,他说什么,荆戈都能对上。   谢宴也不打算去弄醒酒汤了,不论是真醉还是装醉,荆戈既然这个状态闯进来见他,肯定是不想清醒的。   他何必拆了荆戈的台,让他醒过来,又不知如何面对彼此。   谢宴躺下来,抱住荆戈的腰,闭上眼睛,“我不走了,睡觉吧。”   荆戈睁着眼睛看他,眸中划过一抹忧伤,他将谢宴紧紧收入怀中,丝毫不敢松手。   谢宴睡得混混沉沉的,却被旁边的动静吵醒,他艰难地抬眼,半眯着眼睛瞥向一旁的荆戈。   这一看,他直接清醒了过来。   荆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都撕了,小腹和大腿上遍布血痕,谢宴往下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他一把抓住荆戈的手,皱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荆戈脸色通红地看着他,“老婆,我好难受,好涨。”   谢宴视线下移,顿时明白了过来。他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恼怒道:“难受你就伤自己?弄伤了,你就好受了?你就不会叫我起来。”   “老婆在睡觉,老婆不高兴,老婆不愿意……我不敢。”荆戈自言自语道,眼里皆是困顿和委屈。   谢宴什么脾气都没了,他叹了一声,“傻子。”   “老婆……”荆戈用泛红的眼睛望着他。   谢宴含住荆戈的嘴唇,荆戈顿时没了言语,任他温柔地亲吻着。他挪动身体,用湿软的唇舌包裹住荆戈,荆戈立即绷紧了身体,又激动又紧张地看着他。   这个场景让谢宴忍不住回忆起了在第一个世界中,他喝多了补汤,被荆戈拉进他的大学宿舍里,在左右不得方法的时候,荆戈是怎样帮他的。   谢宴心尖微颤,那些甜蜜缠绵的记忆缓慢地涌上来,让他有些恍惚和忧伤,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荆戈情浓意切地依偎是在什么时候了,也不敢想,他们的以后还能不能一如往昔。   荆戈突然推开了他,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宴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也跟荆戈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荆戈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哽咽颤抖:“你不想做,就别做了。我以后都不会强迫你。你别哭,哭得我心疼,老婆……”   谢宴抬眼。   “酒醒了?”   荆戈身体一僵,不说话。   谢宴倒真想他醉着,他看着荆戈身上的伤痕,“不是说,我是你的玩物,随时都要满足你的需求吗?怎么这次,反倒要忍着了。”   荆戈听得心梗,“对不起,是我混账。你是我老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玩物,我只是……只是……”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   荆戈心一横,“老婆,你要实在不原谅我,就把我当一根..也行,我是你的玩物,你有需求了,我随时随地都满足。我有需求,老婆就当没看见,老婆不用在意一根..的感受。”   谢宴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他弯起眉,戏谑地看着荆戈,伸出手把他推倒在床上。   他坐在荆戈身上,轻笑道:“好吧。那我就试试,你这个..合不合格。”   作者有话说:   感谢「趁着」灌溉的20瓶营养液! 第68章 制衡   阿宴,我控制不了   次日。   谢宴睁开眼,恍惚了一阵,才侧眼看向躺在一旁的荆戈。   荆戈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谢宴清了清嗓子,哑声道:“没走啊。”   荆戈蜷起手指,呼吸急促起来,然后试探着伸出胳膊,圈住了谢宴的腰,拉近两人的距离。   谢宴没有排斥。   荆戈放下心,整个人都贴到谢宴身上,以一副占有的姿态将他拥紧,闷声道:“我不走,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谢宴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对这副模样的荆戈说出一句狠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轻轻勾住荆戈。   荆戈顿时激动地将他箍进怀里,低下头来索吻。   两人又温存了半天,荆戈起来给他准备了几个小菜。实际上他这副身体到了金丹期,已经不需要进食,但这段时间他的功力受限,一直如同普通人一样饮食。   就算现在荆戈给他解开了禁制,他还是照旧。   荆戈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给他夹了几口菜,虽然荆戈是主,但拘束的好像也是他自己。   相较之下,谢宴反而淡定了许多。他填了下肚子,就放下了筷子,道:“虞长歌,你还要杀他吗?”   荆戈动作一顿,“我不会杀他,但也不能放他离开。阿宴,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一旦放了他,他定会回来寻仇。”   他低落地看着谢宴,“你难道……不担心我被他杀了吗?”   “不共戴天之仇?”谢宴无视了他这套卖可怜的手法,“你何时与他有这么大的仇了。”   谢宴知道,这个世界里,虞长歌和荆戈起初都是玄清宗弟子,两人是师兄弟,中途虞长歌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也连累了荆戈,两人一起被驱逐出师门。   虞长歌与他们的师尊纠缠不清,被驱逐后对这位师尊由爱转恨,两人在魔界修炼,约定要一起回玄清宗报仇。   结果回去之后,虞长歌却意外被他师尊感化,反而回过头主导几大门派联合起来,讨伐荆戈。   这也就是不久之前那场大战的起源。按照世界意识维护的剧情,虞长歌会大败荆戈,功绩抵消掉修魔时的恶行,从此在各门派中扬名立万,风头无两。   结果却反了过来。虞长歌不仅败在了荆戈手里,还被他抓进魔界,甚至差一点就被处死。   但是,两人之间虽然势不两立,却怎么也算不上不共戴天之仇吧?   荆戈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青菜,道:“我不小心杀了他师尊。”   “什么?”谢宴被惊到了,脱口而出道。   虞长歌的师尊修为已经到了大乘期,遍观这整个世界,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但荆戈却说,不小心?杀了他师尊?   那荆戈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教化神说这个世界的荆戈已经有了比肩神明的力量,但毕竟修仙和神明不是一个体系,更不是一个维度的,就算这个世界的修仙者修为再深厚,在拥有全部灵魂力量的神明眼里,也不过是随意可以碾死的蚂蚁。   所以谢宴一直没有什么实感。   但当他意识到,荆戈的力量也到了挥一挥衣袖,就可以随意杀死这个世界上修为最高的人类之一时,他的感受完全不同了。   这种俯视苍生的感觉,的确如同神明一般。   “你为什么要杀他师尊,那不也是……你曾经的师尊吗?你们之间,难道也有什么不得不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吗?”   荆戈垂眸:“阿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谢宴定了定心神,继续道:“那我呢,你还要继续软禁我吗?”   “我可以让你出去,但你必须跟我在一起,不能离开我身边。”   谢宴曲起手指,低声道:“为什么。”   荆戈放下筷子,握住谢宴的双手:“阿宴,你想去外面看看,我都可以陪你去,但是,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谢宴深深看了他一眼,“好。那我想去人间逛逛,现在就想。”   荆戈松了口气,以谢宴的性格,往往越逼他,他越不会妥协,他没想到谢宴这么轻易就答应他这种要求。   两人几乎什么都没有收拾,很快就出发,来到了人间。谢宴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到除了魔宫以外的景貌。   他以为这里普通人的世界应该和上个世界里差不多,但不知为何,走在人群之中,他总感觉周围被一种灰暗的色调笼罩,显得沉闷而寒凉。   谢宴坐在酒楼里,看着眼前丰富的菜肴,却觉得味同嚼蜡。这分明是他以前最爱吃的。   晚上,荆戈带他来湖上游船里看表演,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撑着下巴看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荆戈看出来他的无聊,心里相当难受,他环住谢宴的腰,凑过去低声道:“是不是没什么意思,要不然,我带你去我以前待的修真界或者妖界玩玩。”   谢宴靠在他肩膀上,“你能去吗?不会被追杀吗?”   “这一点,你不必担忧。”   谢宴很快就明白荆戈的自信从何而来,他们刚走到半途,一行修者就拦在了他们面前。   这行修者目的性非常强,就是冲着荆戈来的,一看到荆戈,就高声道:“荆戈,把通天秘宝交出来。”   通天秘宝?谢宴顿时有些疑惑,他拿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画卷,从来没有记载所谓的通天秘宝,这是什么?   荆戈将他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将他围得四面不透风的修者们,冷淡道:“我劝你们现在就离开,不然,你们的下场只会有一个。”   “呸!你个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其中一人认出了谢宴,“道友,你怎么跟这魔头混在一起,是不是被威胁了,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谢宴并无言语。   另一人眯眼观察了谢宴一会儿,突然道:“不对!这人身上也有通……啊!”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化成了一股青烟。   谢宴看着这个人消失的位置,缓慢地睁大了眼睛。   众人惊骇地后退了一步:“魔头,你用的什么邪门歪道。”   荆戈眼底毫无波澜,声线凉薄:“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从我面前消失。”   众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朝荆戈冲了过来,“杀了这个魔头,为天下除恶!”   “别……”谢宴倒吸了口凉气,正想按住荆戈的手,但他的动作太慢,已经来不及,面前十几号人纷纷如同刚刚那个人一般,惨叫一声,化为一股青烟,眨眼间消失不见。   荆戈握住他冰凉的手,“害怕了。”   谢宴不可置信地看着荆戈,“你怎么可能……”   他没有看错,刚刚那些人,不仅仅是死了。   死在这个世界上太过常见,这是人类必然经过的轮回,纵容死亡或是自然或是意外,但都符合人类世界的法则,因为他们的灵魂不灭。   死后,他们的灵魂会被洗去这一轮回留下的所有印记,然后步入下一个轮回。   但是,刚刚那些人,他们的灵魂,被荆戈直接抹消了。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只有神明,以及世界意识才可以操控影响灵魂。   普通人类能感知到灵魂的存在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像荆戈这样灵魂觉醒的人,更是万里挑一,百年不得一见。   但是,能操纵灵魂的人类,他自降生以来,从来未有见过。   谢宴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进入这个世界,就能被荆戈捕捉监控,怪不得,荆戈能取到两个神明的碎魂,原来,他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   谢宴勉强稳住心神,“你分明可以直接杀了他们,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   在谢宴的认知里,灵魂的每一个轮回,都是相互独立的,他们在上一个轮回的因果,不会带入下一个轮回中,哪怕他们恶贯满盈,最严重的惩罚,尽头也不过是死亡。   因为,从宇宙初开时起,灵魂的数量就是固定的。人死了,可以进入下一个轮回,但灵魂灭了,绝无复生的可能。宇宙中也就切切实实少了一缕灵魂。   所有抹消灵魂的行为,都是在打破这个宇宙的平衡。这一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为他是这个宇宙中唯一一个新生灵魂。   从降生之日起,谢宴就明白,他的诞生,并不是祥瑞,而是祸患。   因为,世界意识吞噬了太多灵魂,已经隐隐破坏了这种平衡,他就是为了抵消世界意识造成的祸果而诞生的。   净化,是他后天的能力,而他的本能,是制衡。   所以,他才这么厌恶世界意识,而荆戈如今,竟然以另一种方式,做着和世界意识相同的事。   谢宴感觉心中有什么在分崩离析,他从降生就建立起来的这一套完整的观念,正被他最看重的人,狠狠冲击着。   他像抱住最后一块浮木般紧握住荆戈的手,惶然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荆戈,告诉我啊!”   他想给荆戈找个理由,找个不得不抹消他们灵魂的理由,可他无论想什么,都劝服不了自己接受荆戈抹消灵魂这件事。   荆戈撇开头,“阿宴……我控制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橘不是柑」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69章 拒绝   可以送给我吗   “控制不了……”谢宴喃喃重复荆戈的话,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荆戈扶住他,眼里有些不安,“阿宴,你……”   谢宴拂开他的手,垂眸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荆戈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才垂落下去,他低声道:“好。”   谢宴看着他走远,眸色复杂莫测,他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任由身体往后仰倒,最后四肢大张地躺在一片枯草之中。   太阳一路从正上方滑落至西边,暮色渐渐笼罩下来,惨淡的星光点缀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谢宴没有换过一个姿势,一直这样睁着眼睛,望着天空。   脚步声逐渐走近,高大的身影落在他身边,一阵窸窣过后,来人也躺了下来。   他一直看着谢宴,深邃的眼眸里透出几许不安,他将手指放在谢宴的耳侧,却迟迟没有触碰上去。   谢宴眨了眨眼,轻轻一翻身,缩进了荆戈怀里,双手抱住他宽阔的脊背。   荆戈一怔,喉结微微滚动,然后收回手,搭在谢宴腰上,搂住了他,低下头嗅吻着他的额发。   谢宴轻声道:“好冷啊。”   金丹期的修士早已不为温饱寒凉发愁,怎么会感觉到冷呢。荆戈没有问,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来,披在两人身上,然后箍住谢宴的身体,传递着自己的体温。   谢宴盯着荆戈的下巴,启唇道:“我想做爱。”   荆戈又是一惊,喉结微动,哑声道:“我带你回去。”   谢宴止住他起身的动作,将他扯到自己身上,“就在这里。”   谢宴看着他的眼睛,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荆戈顿了一瞬,然后俯身下来吻住谢宴的唇角,低声道:“好。”   荆戈回想了一下,这似乎是迄今为止谢宴最为主动的一次,甚至热情到有些疯狂。那些平日里他哄着央着才会有的,都体验了一遍。   谢宴仿佛是想证明什么一样,甚至让他在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   地上都是枯草和石子,不是很干净,也相当不舒服,荆戈想铺上一层薄毯,也被拒绝了。   谢宴的后背上因此留下不少被草和石子刮伤的血痕。   荆戈叹了口气,他把谢宴抱起来,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被,又用魔气给他治了一下伤,才抱着他躺下来。   他一点一点亲吻谢宴的脸颊,将他苍白的唇染成绯色,谢宴靠在他胳膊上,睡相很安静。   幕天席地。   第二日,谢宴醒了过来。   天色大好。   谢宴有些不适宜这样耀眼的日光,半眯起眼睛,身边平缓的呼吸声传至耳边,谢宴微微侧身,看向荆戈。   荆戈还在睡着,谢宴很少先于荆戈醒过来,看着荆戈的睡颜,竟是有些恍惚。   目光细细描摹过荆戈的侧脸,谢宴找到荆戈的手,捧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   荆戈的手很热,扣在他腰上时,就像打开了他身体的某个开关。   谢宴低下头,唇尖贴在他的指节上。   荆戈侧过身,将他揽入怀中,他睁开眼,声音还带着惺忪睡意,“阿宴……”   谢宴松开了他的手,静默片刻,道:“荆戈,昨日那些修士所说的通天秘宝,能给我看看吗?”   谢宴唇瓣留下的温软触感还残留在指节上,荆戈缩回手,看向谢宴,谢宴却并没有与他对视。   他神色略有些暗淡,道:“好。”   谢宴已经猜到了这所谓的通天秘宝是什么,所以,当荆戈将那一颗墨绿色、一颗荧黄色的玉珠展示在他面前时,他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那原本模糊的感应此刻清晰无比,昭示着,眼前这两颗玉珠,就是混沌和堕落的两瓣碎魂。   这玉珠似乎是一种储存仪器,里面漂浮着绒白色的碎魂。   谢宴环顾周围的环境,这里距离他们离开的地方少说也得有几千里,外面是几座形状完全相同的雪山,而脚下站着的地方,是完全由冰雪打造的洞府。   府顶高悬着无数倒垂的冰柱,明明地面是冰做的,却凹凸不平,这么低的温度,周围竟响着无节奏的滴水声,但又看不到哪里有水。   谢宴看着那两颗玉珠,道:“这个通天秘宝,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本以为荆戈不会说,不料,荆戈拿着那两颗玉珠,走过来牵住他的手,“跟我过来。”   两人走出了洞府,来到外面的雪山之间。   “你待在这里。”   “嗯。”   荆戈足足走出了一里才站定,然后伸出手,举到半空中。   谢宴看到,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突然风云大变,在荆戈正上方的位置凝聚起一片漆黑的漩涡,漩涡中隐隐有雷电闪过。   这是……雷劫?   修士只有在修为晋升的时候才会引来雷劫,并且,这是被动的。荆戈却站在那里,招招手,就招来了雷劫?   这是不是太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理与法则了?   谢宴凝眉看着,那雷劫降得很快,转瞬间就聚起如人手臂般粗细的雷柱,径直朝荆戈砸过来。   那雷电顺着荆戈的指尖窜进他的身体里,他整个人都隐没在了一片刺眼的电光之中。但是,很快,那雷电像是被吸收了一般,顷刻化为无形。   荆戈显出身形,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动作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场景像是惹怒了那团漩涡,一道又一道雷柱接二连三朝荆戈扑过来,势要将他吞噬,可无一不被荆戈轻轻松松化解。   不过片刻时间,那漩涡就已经开始吐不出东西来,隐隐熄了火。   荆戈却在这时有了动作,他将那两颗包裹着碎魂的玉珠扔到空中,碎魂立刻在空中大幅震动起来,谢宴缓缓睁大眼睛,就看到两股刺眼的白光从碎魂上迸发出来,刺向空中的漩涡。   谢宴屏住了呼吸,那两股白光打进漩涡之中,并没有被吞没,反而与之激烈地对抗,周边的天空都变了颜色。   突然,那漩涡落败,竟被那白光缓慢地劈开了一条裂缝,裂缝又细又长,慢慢张开。   谢宴陡然明白了神明的碎魂为什么被他们称作通天秘宝,这个名字就直白地告知了碎魂的意义。   通天。   这条裂缝,就是连接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甚至是神明世界的通道。碎魂,打开了这条通道。   这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只是,可惜,两瓣碎魂的力量显然还不足以完全打开通道,那条裂缝张开到两指的宽度,就不再继续,再多白光的刺激,也只能让其维持在那个宽度。   谢宴目测,至少还需要一瓣碎魂,这条通道才能完全打开。   荆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并没有继续,收回了两颗玉珠,那漩涡很快消失,周围的天空又恢复了宁静。   谢宴神色复杂地看着荆戈大步走过来,走到他面前。   他看明白了,荆戈知晓这个世界以外还有其他世界,或许,他的眼界已经放得很宽,不想被局限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中。所以,他才夺去神明的碎魂,想要挣脱这个世界的束缚。   但是,谢宴又隐约觉得,荆戈的目的,不止于此。不过,他暂时想不到那是什么。   荆戈竟然能让碎魂为他所用,能把这个世界制定的最强大的力量之一,玩转于股掌之间。谢宴以前猜不透他的实力,现在却能确定,荆戈的能量至少超过了这个世界的能量总和。   想来,这个世界中,应该没有能伤他分毫的人了。   他现在对抗的,已经不是某个人,而是,最为顽固的世界法则。   谢宴看着他手心里的两瓣碎魂,轻声道:“这通天秘宝,你可以送给我吗?”   荆戈抿了抿唇,“这个,不行。”   谢宴笑了声,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他继续道:“你应该清楚吧,我身上,也有两个这所谓的通天秘宝。你最初抓我,应该也是为了它,是吗?”   “阿宴……”   谢宴打断他的话,认真道:“你不想给我你拥有的,我却可以给你我拥有的,荆戈,我把我拥有的通天秘宝给你,怎么样。”   “这样一来,你想做的,就能实现了吧。”   “我不要。”   谢宴突然觉得烦躁,“那你想怎么做,没有另一个通天秘宝,你恐怕永远也实现不了自己的目的。”   荆戈突然上前,将他裹进怀里,“今天,我只是应你的要求,给你看看我是如何使用这东西的。”   “我不会拿你的东西,我想做的,会另想办法。”   “荆戈,你我都清楚,只有这通天秘宝,可以助你完成你想做的事。除了我,你还能去哪里再找到一个通天秘宝。”   荆戈沉声道:“我会尽力去做,不过,即使找不得,我也不会再强求。阿宴,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待在一起,我可以放弃这件事。”   他蹭了蹭谢宴的脸颊,“阿宴,陪在我身边,好吗?”   谢宴心里悲凉无比,他怎么可能做到,即使他愿意待在荆戈身边,现实也不允许。   混沌与堕落的碎魂已经离体太久,离体后,碎魂的能量是不断衰减的。   即使没有损伤,离体太久再融入他们的身体也会非常困难。但这个时间,至少以百年为单位。   他不曾想过荆戈可以操纵灵魂,所以,他虽然一直心系混沌和堕落的碎魂,也并没有特别着急。因为没有损伤的碎魂,融入身体也仅仅是过程较为困难,并不会对神明造成永久的伤害,只要回归身体,慢慢会恢复原状。   当他看到今天这一幕,他就知道,他必须尽快从荆戈手里拿回碎魂。荆戈这样利用碎魂,会对其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如果再耗尽了里面的能量,这两瓣碎魂就相当于报废,即使回归神明体内,也难以修复。   神明的身体和寿命,都会因此衰落。   荆戈和八大神明纷纷交过手,费尽千辛万苦才拿到这两瓣碎魂,自然也不可能轻易给他。   他不得不,另想办法。   谢宴回抱住荆戈:“好,我答应你。”   荆戈浑身一震,激动地将他抱起来,在雪地里转了个圈,然后箍住他的腰,重重吻了下来。   谢宴没有矜持,热情地回应着他的拥吻。   两人气喘吁吁结束了亲吻,荆戈抵着他的眉心和鼻尖,热气腾腾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谢宴轻笑道:“这么高兴啊。”   荆戈呼吸很是不稳,他哑声道:“我怎么能不高兴。”   谢宴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冷。”   “嗯。”   作者有话说:   今天3更(1/3);   感谢「是橘不是柑」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70章 冰窟   就当是为了我   荆戈把两颗玉珠放回冰府,然后带着他回到了魔宫。   谢宴的身份被昭告所有魔族,荆戈也不再监视他的行动,在魔宫之内,荆戈给了他足够的行动自由。   荆戈偶尔会出去,谢宴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却也没有过问。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黏黏糊糊地待在魔宫里,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谢宴已经摸清了荆戈出去的时间规律,一日,在荆戈离开魔宫之后,谢宴散步到了关押虞长歌的地牢里。   虞长歌坐在干草垛上,坐姿挺拔,双眼紧闭,玄清宗的道袍穿在他身上,一尘不染。   谢宴已经成了魔宫明面上的第二主人,没有魔物敢对他的行为有所置喙,但谢宴还是隐藏了踪迹,没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来见虞长歌。   虞长歌睁开眼睛,棕色的瞳仁里死气沉沉:“谢宴?”   谢宴轻笑了一声,戏谑道:“你不该叫我一声小师叔吗?”   “你与荆戈沆瀣一气,背叛师门,让我叫你一声小师叔,不觉得羞耻吗?”   谢宴摆摆手,“算了,不与你掰扯这些。今日我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事。”   “虞长歌,我可助你离开魔宫。”   虞长歌警惕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虞长歌,你一定在为怎么破开这个地牢绞尽脑汁吧。其实,从里面你费再多功夫也打不开,不过,从外面,只需要轻轻拨一下就能打开。”   “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我助你离开地牢,逃出魔宫,作为交换,一离开魔宫,你要马上带我去一个地方。怎么样,这个交易,你要不要做。”   “我不相信你。”   “那你觉得,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   “你去杀了荆戈,把他的项上人头带到我面前,我就相信你。”   谢宴一怔,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虞长歌冷冷看着他:“怎么,荆戈杀了我的师尊,你的师兄,不该为此偿命吗?你与他形影不离,要证明清白,证明对师门的忠诚,这不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吗?”   谢宴直起腰,眯着眼睛看向虞长歌,声音含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虞长歌,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同门,不是因为你是名门正道,荆戈是邪门歪道。”   “我救你,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所以,我有什么必要证明清白吗?”   虞长歌冷然瞪着他。   谢宴又道:“说到底,我根本没必要获取你的信任,你也没有其他选择,除了和我合作这条道路,你还有其他脱离险境的方法吗?”   虞长歌沉默片刻,道:“那你呢,你不过金丹期,修为远低于我,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不按你的要求带你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问得好。”谢宴上前一步,靠在牢门上,“想必,你也一定听闻过荆戈手中拿着的通天秘宝。”   虞长歌眉峰聚起。   “我让你带我去的地方,正是存放通天秘宝的位置。我修为不足,恐怕走到半途,就会被荆戈发现抓回来,不过,如果是你的话,瞬息之间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   “只要你带我过去,我拿到通天秘宝后,可以与你分享,如何。”   虞长歌激烈喘息了两下,眼底涌上一片黑色,他垂眸,寒声道:“我答应你。什么时候?”   “我会来找你的。”谢宴说完,就离开了地牢。   虞长歌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猝然收紧,鲜血顿时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是夜,谢宴伏在荆戈身上,轻声问:“你最近怎么在外面待这么久不回来,干嘛去了。”   荆戈按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挺动:“再过几日,就几日,你就知道了。”   谢宴轻喘了一下,眼底划过异色。   他再次试探着开口:“荆戈,我能不能拿我身上的通天秘宝,和你手里的,做个交换。”   荆戈一怔,抿起唇不满道:“你怎么还在想这个,我都说了,不会拿你的东西。”   荆戈重重一顶,咬着谢宴的嘴唇,沉声道:“阿宴,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又想离开我了。”   “我没有。”谢宴脸色绯红,眼里的魅色勾动着荆戈,“荆戈,你说你放弃原来的目的了,那通天秘宝是不是于你而言,就没有用处了。”   荆戈神色一暗,“阿宴,我不会给你的。你就当我自私吧,你答应了我,可我始终不能心安。”   “你就像一只风筝,始终漂浮不定,从来不会有扎根的念头。我只有把线紧紧握在手中,才能确定,你是真的在我身边。”   “通天秘宝,与我而言,就是那根线。阿宴,你明白吗。”   荆戈紧紧将他扣在怀里,这幅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状态让谢宴无比心疼,心里也越发矛盾。   荆戈的话,让他确定他必须继续接下来的计划,可他也知道,这必然会伤害荆戈。   违心的言语让他不敢正视荆戈的眼睛,谢宴合上双眼,吻住荆戈的双唇,轻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信誉,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荆戈沉声笑道:“我相信你。”   谢宴听到荆戈这醉人的声音,心里酸涩无比。   身为神明,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的弱小,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缠着荆戈要了好几次,荆戈却越来越兴奋,战至天明都没有停歇,直到他求饶,荆戈才草草收工,把他抱在怀里,沉沉睡下。   谢宴是掐着自己的胳膊,才勉强保持了清醒,每次激烈持久的情事之后,荆戈都会有一段深度睡眠期,不长,但睡得很沉。   这是谢宴这一段时间观察出来的。   他依靠手臂上的疼痛强撑着精神,直到听到熟悉的呼吸声,他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将被子搭在荆戈身上。   他深深看了荆戈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来到地牢里。   虞长歌陡然睁开眼,看到谢宴的示意,立刻站了起来。   谢宴伸手打开了地牢门,然后取出一颗丹药递给虞长歌。   虞长歌皱眉道:“这是什么。”   谢宴奇怪地瞥他一眼,“你的功力不是被封住了吗?不吃药……怎么,你怀疑我给你下毒啊。”   虞长歌视线锁在谢宴身上,定定看着他,“没有。”   他直接了当地吞了丹药,经脉瞬间活络过来,丹田里被压制的真气也流动起来。   谢宴已经摸清了魔宫的道路,带着虞长歌极速朝出口奔去。   很快,两人就出了魔宫,来到魔界边界处。   “你让我带你去什么地方,说吧。”   “雪岭山。”   虞长歌扫了谢宴一眼,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走。”   虞长歌修为已经到了分神期,距离对他而言不再具有意义,转瞬之间,两人周围的场景就换成了茫茫雪山。   碎魂的感应瞬间变得清晰,谢宴环顾雪山,视线落于一点,他感知着碎魂的位置,“跟我过来。”   虞长歌没有迟疑,跟上了谢宴的步伐。   两人很快就找到那个冰府,走到冰府深处,虞长歌一眼就看到了漂浮在冰柱旁的两个玉珠。   这就是通天秘宝?   他眼神一变,突然出手,在谢宴胸口猛地拍了一掌,谢宴没有察觉,丝毫没有躲闪,直接被他这一掌拍飞了,重重撞在冰面上。   他猛咳了两声,嘴里瞬间溢出了鲜血,一抬头,便看到虞长歌正欲取那碎魂。   他忍住胸口的剧痛,大呼一声:“别动!”   虞长歌鄙夷地看他一眼,“谢宴,相互利用的关系在我带你来到这雪山时已经结束,谁能拿到通天秘宝,各凭本事。”   “你不会认为,我蠢到眼睁睁看着你这个金丹期的药修拿到这通天秘宝吧。”   谢宴吐出嘴里的鲜血,咬牙道:“你最好别动,这通天秘宝上有荆戈设下的禁制,你只要一把它取下来,荆戈就会发现。”   他嗤笑一声:“你既然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自以为是到,觉得自己远在千里之外,就能从荆戈手里逃出去吧。”   虞长歌看向那碎魂,他不想相信谢宴,又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你知道如何拿到这通天秘宝?”   谢宴的嘴唇都被血染红了,他忍痛笑起来,“自然。”   虞长歌盯着他,凉凉道:“那你来取。”   “你应该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是死在这里,还是取了通天秘宝交给我,想必你知道如何选择。”   “行。”谢宴撑起身体,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虞长歌身旁。   他看着浮在半空中的碎魂,手掌重新放在胸口,指节一曲,从身体里取出仅存的两瓣碎魂。   还没等虞长歌看清楚他从体内取出的是什么,谢宴就翻转掌心,将碎魂猛地投射进那两个玉珠之中。   混沌和堕落的碎魂被挤了出来,而随着谢宴的碎魂进入玉珠之中,玉珠的颜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从墨绿色和荧黄色变成了天蓝色。   虞长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突然间明白过来,他皱眉看向谢宴:“你有通天秘宝,为什么要费这个功夫。”   谢宴没有听到虞长歌的声音,他的耳边传来一阵绵长而沉闷的钟声,那是自神明世界发出的,象征着神明陨落的一声丧钟。   谢宴跌在冰面上,唇角浮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喃喃道:“你听到钟声了吗?”   虞长歌将谢宴释放的那两个碎魂收入囊中,“什么?”   谢宴不再说话。   虞长歌扫了他两眼:“你救我出来,我不会杀你,但是,你想办法自己走吧。”   谢宴的模样很奇怪,像是被抽走了神智,眼神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像是一张纸片,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虞长歌心中不解,他那一掌虽重,却绝不至于把他伤到这个地步,谢宴这是怎么了?   但他着急离开,终究没有上前过问,他正欲抽身,身体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住了。   “你拿着神明的碎魂,想往哪里走?”   作者有话说:   (2/3)   感谢「是橘不是柑」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71章 祈求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一道饱含戾气的声音自冰府外传来,颀长高大的身影瞬息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虞长歌惊愕地看着来人,这人一身黑袍,整个人都裹挟着血腥与杀伐,他根本看不出这个人施在自己身体上的,是哪门哪派的功法。   这人看他的眼神,简直如同看向一个死人,但视线挪到倒在地上的谢宴身上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眼里的杀气瞬间消失无踪,身上的血腥和杀伐也尽数收敛起来,换上急切与担忧。   他快步走到谢宴身边,把谢宴抱起来,焦急道:“小宴,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谢宴按住他的手,艰难道:“封寂,拿上混沌和堕落的碎魂,快,我们快走。”   神明的丧钟已经响起,谢宴当然不能再留在人类世界,封寂立刻应下,他横了虞长歌一眼。   虞长歌瞬间感觉到自己护体的真气尽数散去,冰冷猝然刺入骨髓。在他手里拿着的碎魂以他看不清的手法转移到了封寂手中。   “这人伤的你?”封寂危险地盯着虞长歌,“我杀了他。”   “别,他是主角。你忘了,不能杀的。”   封寂冷冷瞪了虞长歌一眼,眼里的杀气没有收拢,手却很听话地收了回去,虞长歌这才感觉那股随时威胁他性命的压迫感褪去。   他发现,自从这个被叫做封寂的男人出现之后,这两个人的对话,他完全听不懂了。   “小宴,我们回家。”   封寂把谢宴抱起来,视线却落下漂在空中的那两个天蓝色玉珠上,他拧眉一看,“这是你的碎魂?”   他伸出手,道:“我帮你拿回来。”   谢宴按住他的胳膊,“不行,拿不了了,我们赶快走。”   “怎么……”封寂扫过谢宴的神色,“好,我们先回去,之后我再替你来取。”   虞长歌想说话,喉咙却像被钢针刺穿一般,一个字眼也发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走出视线之外。   “小宴,你的碎魂怎么全部都离体了。”封寂拧眉,眼里拂过一抹杀气,“是荆戈做的,对吗?”   谢宴已经虚弱到极致,勉强维持着清醒,“先别管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回去,回去……”   “阿宴,你要去哪?”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谢宴浑身一震,哑然失声。   封寂抱着谢宴转过身来,视线像刀子一样剜在荆戈身上,“荆戈?”   他冷笑一声,“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荆戈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勾勾地望着他怀里的谢宴,一字一顿道:“阿宴,回来。”   封寂挡住荆戈的视线,“荆戈,你怎么有胆量在这里叫嚣?”   “今日我先放过你,来日,我会找你好好算这笔账。”   荆戈像个机器一般,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阿宴,回来。”   只有风雪的声音回应他。   从他出现后,谢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他,荆戈心里的暴躁和愤怒不断涌上来,他大喊一声:“谢宴!”   谢宴握紧了掌心,没有说话。   荆戈眼里酝酿着无边风暴,稳重分崩离析:“你要离开是吗?你要离开我,对吗?”   谢宴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艰难开口:“是。”   “那你这些日子对我说出的承诺,都是在骗我吗?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我过一辈子,你一直都在想着怎么离开我,是吗?”   他的情绪越发激烈:“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让你伤心了,我们交流清楚,我会改,我全部都改,谢宴,你说啊。”   “你哪里都好,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就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喜欢,谢宴,你究竟哪句话是真的,是不是连喜欢我也是假的?”   “荆戈,别再说了。”谢宴眼中一片疲惫,“我的确喜欢你,但是,你想做的,和我想做的,一直是矛盾的,我问过你不是吗?可我们始终没有达成一致。”   “我也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拿到同伴的碎魂。”   “那你就要放弃我是吗?”荆戈眼底一片凄凉,“我为了你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你却在我和他们之间,选择了他们,放弃我。谢宴,我这样理解,对吗?”   谢宴说不出话来。   荆戈放轻了声音,声声泣血道,“阿宴,过来,让我抱抱你……”   谢宴没有动。   “就当是为了我,阿宴,留下来,我求求你了,留下来!”   封寂替谢宴回答:“他不可能留下来。你是人类,他是神明,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谁让你替他回答的!”荆戈凄哀地看着谢宴,谢宴的平静让他如坠冰窟,“阿宴,你说话呀,几个时辰前,你明明刚答应我,不会离开我,难道现在就要食言了吗?”   谢宴吐出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荆戈,对不起。”   荆戈跌在地上,看着封寂和谢宴的身影逐渐消失,他惶然向前膝行了几步,却连谢宴的衣角都没有抓住。   谢宴,离开了。   这个事实冲击着他,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眼前皆是混乱不堪的场景,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布满他的眼球,蚕食着他的神志。   他倒在冰天雪地里,任由寒冷侵入他的身体。   五天五夜。   他终于从雪地中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他望着雪白的山岭,如同行尸走肉般走进了存放碎魂的冰府。   虞长歌还被定在原地。   荆戈没有管他,直直地往前走到两颗玉珠前面,他一伸手,玉珠就落入了他的掌心中。   天蓝色的玉珠如同那人的猫瞳,他看了好一会儿,眼里才挤出悲凉的笑意来。   没想到,谢宴为了拿到那两个神明的碎魂,竟然牺牲了自己仅剩的这两瓣碎魂。   原来,他为了谁,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他区区一个人类,在谢宴眼里,怎么会有任何特殊性呢。   荆戈收紧掌心,那两颗玉珠顿时出现了细密的裂缝,裂缝瞬间布满玉珠,转瞬之间,玉珠就碎在了他的掌心中。   两瓣软绒的碎魂没有任何距离地贴在他的手心中,荆戈屈指摸了摸,然后将碎魂放进了怀里。   他还不能完全掌握碎魂,原本那两瓣碎魂又是自己抢夺过来的,并不能完全与他融合,所以他一直用这玉珠保存,平常并不会贴身携带。   但是,这是谢宴的,人走了,这两瓣碎魂,他想随时都能感受到。   他收好碎魂,回到魔宫,却没有进去,而是走到了魔宫右侧的一座宫殿,这座宫殿比原本的魔宫要大了两倍,所有一切都是全新的,一丝尘埃都没落上去。   风格也与魔宫那种灰暗的色调完全不同,整座宫殿呈现一种温暖轻柔的色调。   里面宛如仙境一般,一走进去,就会让人忘记这是魔族的地界。   荷花池里已经放进了鱼的幼苗,不到半年,谢宴就可以坐在池旁钓鱼了。寝宫旁边,有一座巨大的温泉,温热的泉水流淌不断,是按谢宴的喜好来布置的。寝宫里陈设很简单,只有那张面积很大的床格外突出,也是谢宴的喜好。   他为了建这座宫殿,已经足足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明明,再有几天,他就能把这件礼物送给谢宴了。   甚至于,他还辗转反侧,幻想着谢宴看到这份礼物时,会露出怎样惊喜的表情,雀跃地猜测着,他会不会奖励自己。   不过是几天,谢宴却离开了。   谢宴为什么不等等他呢,如果他收到这份礼物,会不会就不想着离开他了。   荆戈惨淡地笑了笑。或许,谢宴根本不会稀罕这点东西,他是神明,拥有自己的宫殿,他这么着急离开,或许就是厌倦了这里的一切,不想再待下去了。   荆戈的神色慢慢从悲凉变成冷漠,他一挥手,眼前这座精致华丽的宫殿瞬间灰飞烟灭,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踪迹。   人类世界以外,神明世界。   封寂慌乱地抱着谢宴回了神殿,除他和谢宴以外,另外七大神明也已经早早聚在了这里,看到封寂怀中已经昏迷的谢宴,不约而同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封寂把他放下,然后起身把两瓣碎魂分别交还给了混沌和堕落,“小宴帮你们夺回来了。”   携恩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谢宴的情况,神色沉重地朝着魅惑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小宴的碎魂,怎么可能全部丢失?”魅惑问道。   封寂道:“小宴应该是用他的这两瓣碎魂把混沌和堕落的碎魂交换出来了,其他的,我没感应到。不过,应该也是在他去过的另外几个世界,被荆戈拿走了。”   “这个人类,可真是有本事。”   混沌站出来:“我去把小宴的碎魂夺回来。”   携恩拂袖道:“不通。我们所有神明都去过一次了,在下一轮回到来前,是无法进入同一个人类世界的。”   “是的,如果不是丧钟响起,我也进不了那个世界,带不回小宴。估计,这也是为什么,小宴要走这么险一步的原因。”封寂皱眉看着谢宴,心里突然一惊,蹲下身,又检查了一遍谢宴的身体。   “怪不得,阿宴一直没有联系我,我给他的羽毛竟然不在了。难道这也是荆戈做的,他察觉到神明的联络方式了?”   “很有可能。”携恩点头。   混沌急道:“那该怎么办?早知道把小宴伤成这样,就不让小宴去了,为了我们两个的碎魂,小宴竟然丢了全部碎魂,这……哪里值得啊。”   教化按住混沌的肩膀,“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小宴也不会这样想,能帮你们夺回碎魂,他一定很高兴。”   封寂看向携恩:“现在该怎么办,丧钟已经敲响,小宴一直没有碎魂,会……”   携恩沉默不语,深沉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深思。   封寂又道:“我这次去,发现荆戈已经不是我们某一个神明能单独对付的了,就算我与他再交手,可能也不会打成平手,甚至,会交代在他手中。”   魅惑蹲下身,抚摸着谢宴的眉眼,“那就让那位出手吧。反正,荆戈这个隐患,那位肯定也不想留着。”   神殿陷入一阵沉默中。   最后,携恩开口:“我去找世界意识。”   作者有话说:   (3/3)   第四个世界完成   【世界五·崩】 第72章 放弃   你爱上那个人类了   谢宴醒来时,身旁坐着他的母神,魅惑神,楚慕。   他挣扎着起来,可身体实在无力,体内也聚不起神明之力。   楚慕看着他这副模样,轻叹一声,把他扶了起来。   谢宴靠在床头上,平复了一下呼吸,漆黑的视野才慢慢清晰起来。   楚慕将他的额发拨到一旁,抱住他的肩膀,轻吻了一下他的额角。   “当初让你去做这次任务,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小宴,那时候我们都很担忧,因为你从来没去过人类世界,谁也不能料知会发生什么。”   “可即使把所有糟糕的情况都想到了,我们也没想过最终结果会严重到这个程度,以你的聪慧和能力,至少自保应该可以做到的。可是……小宴,跟我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宴低下头,将在四个世界里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楚慕那双含情的狐狸眼微微勾动,眼里划过一抹流光,“所以说,你爱上那个人类了,对吗?”   谢宴抿了抿唇,“是。”   楚慕轻轻捏了一下谢宴的脸颊,“你与我跟携恩的长相的确没有半点相似,个性也全然不同,所以,我一直以为,神明孕育出的元魂不存在遗传这个说法。”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至少,轻易动情、交付真心这上面,你倒与当初的我很相似。”   谢宴有些惊讶:“我一直觉得,你与父神是天作之合,原来母神对父神,多有不满吗?”   “这倒不是,只不过,当初我可是追了他很久,我好歹是魅惑神,那个榆木疙瘩,几百年都不开窍,我都差点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了。”楚慕幽怨道。   谢宴忍不住笑了笑。   见他脸上露出笑意,楚慕放松了下来,他握住谢宴的手,“小宴,我并非想要棒打鸳鸯,就算对方是个普通人,只要你喜欢,我也一定会支持。”   “可是,你如今没了所有碎魂,只能一直待在这神殿里,神格才不会继续衰败下去。无论荆戈如何,你们都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了。”   “所以,小宴,放弃他吧。”   放弃……谢宴忍不住回想起在雪山之中,荆戈的声声控诉,控诉他为何放弃他,他心脏猛地一缩,疼得他脸色立刻惨白了下去。   楚慕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丝神明之力流入谢宴的身体里,舒缓着他的疼痛。   谢宴沉默片刻,终于道:“我的碎魂放在荆戈那里,不会出现问题,所以,你让大家不必为我忧心,也不必想办法再入人类世界,强取我的碎魂。”   “等……下一轮回开始后,再去取回来,就好。”   楚慕动作一顿,深深看着谢宴,“你为什么这么确信,碎魂放在荆戈那里,不会出问题。”   谢宴收紧了手掌,颤声道:“荆戈不会伤害我的。”   楚慕叹了口气,“好吧,就听你的。”   “父神,和其他人呢?他们都不在吗?”   楚慕眸色微闪,“最近比较忙,他们都在各个人类世界执行任务,你昏迷的时候,他们都来看过你了。”   “嗯,我知道了。”   楚慕摸了摸谢宴的头发:“好好休息。”   他走出神殿,迎面撞上急冲冲走过来的封寂,封寂扫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往殿内中。   楚慕停下脚步,轻声道:“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封寂眉头一皱,看着神殿犹豫了片刻,转身跟上了楚慕。   等离神殿相当远了,楚慕才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封寂:“小宴在人类世界发生的事,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什么意思?”   “小宴喜欢那个人类,你没看出来吗?”   封寂皱眉不语。   “你不是说最后同时见到荆戈和小宴了吗?以小宴的性子,他喜欢上什么,根本不会隐瞒。所以,我觉得,一定能看出来。”   楚慕走近了一步,手腕搭在封寂肩膀上,轻笑一声:“这算是默认吗?封寂,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当时不说呢,你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刻意隐瞒?”   封寂挥开他的手,“说不说又如何,能改变那个人类一定会死的结局吗?”   “是啊,那个人类死了,小宴就算喜欢他,又能如何呢。你也就能把这些当作无事发生,继续藏着自己的心思,对吗?”   “你想说什么?”   “我看你可怜,想来劝你一句,放弃吧。就算那个人类死了,小宴也不会喜欢你。”   封寂握紧了拳头,“你怎么能确定。”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小宴,他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不够好,而是因为,你是神明。所有神明在小宴眼里,都处在同样的位置,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楚慕在他身边转了两圈,思索道:“而那个人类呢,小宴以前没接触过,我是这样认为的,在小宴还没确定把他放在什么位置的时候,他就主动闯了进去,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所以说,封寂啊,你从一开始就输了。”   封寂咬着牙根,沉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楚慕叹了口气:“行吧,你爱坚持就坚持,这世上也没人管得了你。不过,别闹得太难看了,怎么说九大神明都是彼此相依相靠的存在,就算没有爱情,这种维系也是不可抹消的,别弄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封寂脸色阴沉,静默片刻后,“还有其他事吗?”   “哦,对了。世界意识还没回来吗?”   “没有。”   “看来这个荆戈,本事的确越来越大了。小宴喜欢上他,也不算多亏。”   封寂不想再听,“走了。”   楚慕叫住他:“还有一件事。小宴的意思是,他不想让我们再对付荆戈,准备等下一轮回开始再取回碎魂。我怕他做什么傻事,没跟他说世界意识已经去找荆戈了,你可别说漏了嘴。”   ——   时间流逝,谢宴的身体慢慢恢复,他一直没有踏出过神殿半步,偶尔会有其他神明来看他。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寡淡。   谢宴不时站在神殿门口,遥望着宇宙深处几颗暗淡的星球。不知道荆戈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怨他。   寂静的神殿似乎开始抚平一切,那些浓烈的记忆也慢慢沉寂下去,沉到他内心深处,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直到一日,谢宴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掀开荆戈,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许多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痕迹。非常清晰、明显,而且是完全新鲜的,这个神殿里没有任何人进来的迹象,他也只不过是正常睡了一觉。   他回想起刚刚戛然而止的那个梦境,突然明白,那或许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   荆戈……在对他的碎魂做什么!   谢宴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那个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那种真切的触感和体验,梦境里出现的不是荆戈,而是荆戈的灵魂。   荆戈操纵自己的灵魂,和他留在他身上的那四瓣碎魂……这个混蛋,还是这么……   谢宴走到浴池边,滑落进去,任凭温水没过他的身体。他闭上眼睛,狠狠砸了一下水面,水波溅起来,将他整个人冲刷得狼狈不已。   他很快从水中走出来,简单披上一身衣服,来到神殿门口,目光挪到那几个他已经刻入脑海中的星球所在的位置。   谢宴看着那熟悉的位置,缓慢地睁大眼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那四个分散的星球,何时竟合并成了一个?   四个星球的性质、等级全然不同,里面的人类生存环境、发展阶段也各有不同,怎么可能共存,谢宴不敢想象,这颗融合后的星球上正在发生着什么。   谢宴直觉这必然和荆戈存在着什么关联,他不敢迟疑,化作一抹流光飞入携恩神殿。   “父神?”   谢宴走进去,却没有发现携恩的身影,他在殿内转了一圈,突然听到寝房里传来一声婉转的低吟,那声音来自……他的母神。   谢宴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是赶紧离开还是待在这里。   里面又传来一声动静,他的父神,携恩神,陆越,掀开帷幔走了出来,一向庄重威严的携恩神此刻却有些衣衫不整,肩膀上还落着两道吻痕。   谢宴撇开视线,“父神。”   “嗯。怎么出来了,有急事吗?”除了有些沙哑,沉稳的声线一如既往。   这时,楚慕也走了出来,他比平日更加勾人妩媚,一走过来,就缠在了陆越身上。   其实这种场景谢宴以前见过无数次,但他那时没有这种意识,只知道他的父神母神在为造元魂而努力。   他那时候不太高兴,他本就是因宇宙失衡而生,如果再有一个元魂出来,岂不是意味着世界意识吞噬的灵魂已经翻了倍,造成的祸患不能由他一人制衡。   他还大刺刺地走上前,天真地劝他们,不要白费力气,新的元魂不是想造就能造的。   当然,楚慕和陆越没有搭理他。   现在,他却很清楚这个场景蕴含的意义。   “小宴,怎么了。”   “荆戈在的那四个世界发生了融合,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楚慕与陆越对视一眼,道:“知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父神,你知道原因吗?这是不是跟荆戈有关,他到底怎么了。”谢宴语气越发急切,“父神,我想去看看。”   楚慕从携恩身上下来,走到谢宴身边,“小宴,你不是已经答应我,放弃那个人类了吗?”   谢宴喉咙微哽,“我只是想看看他。”   “你不能在这一轮回结束前,再进入同一个世界,小宴,你不记得了吗?”   “我……”谢宴的眸子变得灰扑扑的,“我记得。”   “快回神殿吧,小宴,我们所有神明都无法伤害荆戈,他现在安全的很,小宴,你没必要担心他。”   不对,不是没有人能伤害荆戈,还有一个,世界意识。   谢宴在心里默默回应,但是,他没有感知到自己的碎魂离开人类世界,说明世界意识没有对荆戈动手。   荆戈,的的确确是安全的。   谢宴张了张嘴,梦境里发生的事,他难以启齿。   他泄了气,道:“那我回去了。”   楚慕看着谢宴离开,笑了起来:“看来世界意识的确遇到对手了,这都过去多久了,连一个人类都没有解决。我们小宴看上的,的确不赖。”   携恩却没有波动:“这个荆戈,我们不得不防。”   “嗯?他在人类世界,与我们有天然的阻隔,我们无法找他,他也冲破不了世界禁锢,你说的防,是防什么?”   “小宴锁骨上有一个吻痕,你觉得,那会是谁弄上去的。”   魅惑慢慢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也比较短;   今天依旧3更(1/3);   感谢「是橘不是柑」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73章 渴望   让你再也不敢离开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谢宴的梦境里总是会出现荆戈的身影。荆戈也不说话,通常只是居高临下地摆弄他的身体。偶尔开口,谢宴也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发展到后来,谢宴就算醒着,也会不时被拖进某个空间里,碎魂被掌握在荆戈手里,他无法反抗荆戈施加在他身上的任何肆无忌惮的行为。   身体开始渐渐沉溺于这种看不到尽头的,谢宴偶尔会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直到某一日,他从床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神殿之内,但眼前这个房间,他也并不陌生。   这是他进入第一个世界时,以谢家少爷的身份,居住的卧室。   但是,也有一些不同,比如说,周围这巨大的、金色的牢笼,就是以前没有的。   谢宴恍惚了一阵,蓦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看着那足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金柱,三十几根柱子中间的空隙,连半个人身都通不过。   谢宴走下床,他这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这金笼之内,除了这张床,没有任何东西。   谢宴握住一根金柱,催动体内的神明之力,没有碎魂,他依旧是神明之躯,每一寸身体都是由神明之力构筑的。   但是,这一刻,他发现体内的神明之力仿佛干枯了一般,根本无法使用。他试图化为本体,这不需要神明之力,是他的本能。然而,一分钟过去,他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是这个金笼的原因,还是因为身处人类世界的原因?   谢宴不能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绝对是荆戈做的。   他怎么可能在下一轮回前,进入同一个人类世界呢?荆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栋别墅原本有很多佣人,此刻却连一丝动静也没有传进来,周围遍布着诡异的安静。   谢宴坐到床上,闭上眼睛。   既然是荆戈把自己弄进来的,那他早晚要来见他。   谢宴没有料错,不到半个小时,正对着他的房门就被打开了,门前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宴缓缓睁开眼睛:“荆戈。”   荆戈看着他,眸色深不见底,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了金笼之内。   那笼子没有锁,没有门,四面都是完全相同的,谢宴看不出荆戈是如何打开的,他好像根本没有打开的动作,而是直接穿过了那些金柱。   荆戈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挑起他的下巴,发出了今天的第一道声音:“神明大人,怎么样,这些天,被我伺候得舒服吗?”   谢宴浑身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荆戈。   他怎么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这样一来,他是会被驱逐出这个世界的啊?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谢宴依旧没有感受到那股来自世界的排斥感,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荆戈勾唇一笑,似乎对他的想法了然于心,“怎么了,神明大人,你在期待什么,期待着可以离开这小小的人类世界吗?”   谢宴抿唇不语。这个世界自身的法则竟然失效了,是荆戈突破了吗……   荆戈见他出神,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他眯眼掐了一下谢宴的脸颊,谢宴立即吃痛地叫了一声。   荆戈沉声笑着:“是我忘了告诉你。”   谢宴疑惑地看着他。   荆戈一字一顿道:“谢宴,让神明留在身边的方法,我找到了。”   谢宴瞳仁微缩,不等他做出多余的反应,荆戈就把他推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耳垂被狠狠咬住。谢宴挣扎了两下,颤声道:“荆戈,你想做什么?”   荆戈的声音变得极度疯狂,“我要把你草到下不了床,让你再也不敢离开我。”   昏天暗地。   谢宴从拼命挣扎,到逐渐脱力,最后意乱情迷地回应荆戈。   荆戈却捏住他的腿,看着他这副知趣沉溺的模样,眼里露出一抹狰狞,他怒道:“谢宴,你都让他们弄出瘾来了,却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谢宴从风雨飘摇中分出一丝神来,接收到荆戈说的话,但仅仅是这一句,就把他绕晕了。   他们,是什么意思?荆戈压过来,谢宴抵不住碾动下的剧烈刺激,尖叫了一声。   荆戈阴森道:“谢宴,你知道吗?我看到他们碰你的时候,真想把他们,连带你,一起杀了。”   谢宴不明所以。碰他的从始至终,只有荆戈一个人,荆戈这话到底说的是什么。   心脏猛跳了一下,谢宴突然注意到一个刚刚被他忽略的事实。   荆戈的四个灵魂碎片,似乎融合了。眼前这个荆戈身体里,竟然拥有了完整的一根灵魂。   谢宴压下心里的震惊,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这四个世界会融合在一起,因为荆戈的灵魂是散布在这四个世界里的啊。   如果世界融合是荆戈操纵的,那他的目的,除了进行灵魂碎片的融合,别无其他可能。   谢宴突然明白了荆戈现在为什么胡言乱语,现在说话的,明显是第一个世界的灵魂碎片,他口中的他们,必然就是另外几个灵魂碎片。   按理说,不同的灵魂碎片拥有同样的感知,同样的思想,他们本就是一个人,融合后也只会有一个意识。   但是,荆戈灵魂碎片的融合仿佛出现了什么偏差,虽然融合了,但他的四个意识却是分裂的,甚至出现了一个意识做主导,排斥其他意识,并将其他意识认定为「他们」的行为。   谢宴之前在画卷中见过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解决办法,只能等待,毕竟是同一个灵魂,只是一时的分裂,时间久了,就会趋于一致,完美融合。   但是,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是无法判断的。   这个过程是相当痛苦的,他见过不少人类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意识分裂而无意识地伤害自己,甚至直接死在完全融合前,也不无可能。   谢宴心脏微微颤抖,此刻的心痛却点醒了他。他本来就无比思念荆戈,渴望他的出现,为什么见到这个人之后,又挣扎反抗,排斥他的靠近呢。   他们好不容易重聚,为何要互相伤害,不应该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几次仓促的离开给荆戈造成了伤害,才导致他的几个灵魂碎片发生了偏差,无法完美融合。   但他的确对荆戈心存愧疚,因为他屡次违背了两人之间的承诺,最后,还为了自己的目的,蓄意欺骗了荆戈。   谢宴缓缓伸出手,勾住了荆戈的脖颈,略一仰头,吻住了荆戈的双唇。   荆戈浑身一震,猩红浑浊的双眼划过一抹清醒,又很快被那种几欲毁灭一切的暴虐覆盖。   他掐住谢宴的腰,躲开了谢宴的亲吻。   谢宴看着他眼里那隐约透出来的茫然,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抱住荆戈的腰,渐渐沉浸。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结束,谢宴身上已经不能看,他疲惫地靠过去,荆戈却起身,穿好了衣服。   谢宴看着他打算离开的背影,低低叫了一声,“荆戈,我想洗澡。”   荆戈没有转过身来,冷声道:“自己去洗。”   “可是我出不了这个笼子。”   荆戈动作一顿,脸色阴沉地返回笼子,俯身把躺在床上的谢宴抱了起来。   谢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荆戈唇角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吻。   荆戈只是一皱眉,没有多余的反应,把他抱进浴室,扔进浴池里后,就回到了浴室外面,抱胸等着。   谢宴趴在池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荆戈没了耐心,转过身来,“你怎么还没洗完……”   他失了声,因为谢宴趴在浴池上睡着了,正对他的睡颜格外宁静。   荆戈抿了抿唇,走了过去,发现谢宴只是泡在浴池里,根本就没有清洗,水已经凉了,他的后背双腿已经被冻得发白。   谢宴刚刚才被自己折腾,身上一片狼藉,怎么受得住这么冷的水。   荆戈心里一阵滞闷,他冷着一张脸,动作很快地把水换了,等温水蔓延过谢宴的身体,泛白的皮肤渐渐变得红润,他竟发现,自己不自觉吐出了一口气。   双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谢宴的皮肤,帮他清理掉所有液体,这似乎已经成为习惯,在无数个温存过后的夜晚,他总会抱着谢宴来到浴室,做这些事,他从来不觉得累,也没有想过抱怨。   只有甜蜜。   荆戈砸了一下浴池边,他已经不想对谢宴好,他只想把这个人禁锢起来,让他为抛弃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是,内心深处似乎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所渴望的,不是这些。   荆戈感觉脑袋一阵疼痛眩晕,他用力甩了甩,将纷杂的念头甩出脑海,他看向沉睡的谢宴,将他最后一点皮肤清理干净,又把他抱起来,拽过毛巾擦干净他身上的水,才返回卧室将他放在了床上。   荆戈深深看了他两眼,那股头痛又席卷而来,他仓皇离开了卧室。   谢宴这才睁开眼,看着闭合的房门,眸子里划过一抹神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2/3) 第74章 礼物   我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其他神明应该很快就会察觉他的失踪,但是,他们能不能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成了未知数。   接下来一段时间,荆戈很少出现,偶尔出现在这里,也只有一个目的。   那一日,荆戈用手指用力他肩膀上的那个已经伴随他很久的咬痕,将那一小片肌肤磨得通红,他冷笑一声:“谢宴,你们神明都像你这么有心机吗?”   谢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你就不好奇,被你替代身份的那个人,去哪里了吗?”   “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这世上只能有一个谢宴,他自然是不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可以被其他人发现的地方。”   谢宴微微皱眉:“你把他杀了?”   “没有,他和你长得那么像,我怎么舍得杀他呢。况且,你一个人怎么满足得了我,必要的时候,他也是用的上的。”   谢宴顿时变了脸色,他有些恶心,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更让他觉得如若荆棘,他猛地推开荆戈。   荆戈却又把他抓了过来,狠狠按在怀里,他捏着谢宴的下巴,看到他痛恶的神色,心里觉得痛快不已。   “你气什么,这不是你留给我的吗?神明的礼物,我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那不是留给你的!那个人是无辜的,他不可能招惹过你,也不会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对他动手!”   荆戈嗤笑一声:“谢宴,你何必在这假惺惺地扮演圣父,毁掉他人生的,不是你吗?他的确无辜,不过,最先把他卷进来的,不是你吗?你占用他的身份,不觉得受之有愧吗?”   “你们神明,似乎都是这样的存在,施舍着别人不想要的东西,为自以为的善行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占据制高点,就可以随意玩弄他人的人生。末了,也不会觉得羞愧,不会给被你们玩弄过的人类任何补偿,轻飘飘甩手离开,又可以站在世界之上,装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实则烂到了骨子里。”“谢宴,你,也是一路货色。”   谢宴急促地呼吸着,荆戈松开手,他就跌在了床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想说,不是的,这是一场等价的置换,被他占用过身份的人类,他的灵魂将永远不会被世界意识选中,永远不再有进入这场捕猎游戏的风险。   但是,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这的确是没有经过这个人类同意的,一场单方面的,强制性的置换。   荆戈压在他背后,谢宴埋在被子里,呼吸薄弱,“荆戈,把他放了。无论多少次,我都可以满足你。”   荆戈却没有露出任何愉悦的神色,他眯着眼睛,寒凉地看着谢宴:“一个没有交集的人类,你都能为他想得这么周到。谢宴,我们一起度过了不可计数的岁月,你为什么,却能对我这么狠呢。”   谢宴不说话。   “你把那个人类留给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是自信我一定会把他错认成你,会把他当成你的替代品,对吗?这就是你对我的补偿,是吗?”   他捏着谢宴的下巴,恶狠狠道:“说话!”谢宴甩不开他的禁锢,只能回瞪着荆戈:”我没有!我已经说过了,那不是留给你的!“荆戈危险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确定有几分真几分假,终于,他卸下了一分力道,贴在谢宴的脖颈上,呼吸隔着薄薄一层肌肤,侵入他薄弱的血管。   谢宴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觉得,下一秒,荆戈就能咬开他的脖颈,吸取他的血液。   荆戈抚摸着他的后颈,那里的肌肤平滑而细腻,他的目光变得迷离而落寞,“他哪里和你有半分相似了,我给你的标记,这里……还有这里,他都没有,你身上的香气,他更无法复刻。你觉得这些能骗过我的眼睛吗?”   谢宴忍了忍,终于张口,语气不受控制地有些冲:”既然没有任何相似,那你为什么跟他做!“荆戈漠然开口:“与你有何干系。”   他讽刺一笑:“你不是都选择放弃我了吗?还在意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认为,我还要为你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守贞?不愧是神明,真是贪得无厌。”   谢宴握紧了手掌,掌心被他多日未剪的指甲深入肉里,疼痛牵动起每一寸神经。他原本幻想的好好与荆戈相处的场景,像一块玻璃一样被狠狠敲碎,再也恢复不了。   气血上涌,他感觉到喉间有些甜腥,眼前开始出现花花绿绿的幻觉,他强撑着精神,一字一顿道:“荆戈,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他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他想看到荆戈像很久以前一样,扑过来蹭着他的脖颈,没有什么形象地向他撒娇讨饶,说一声他只是太生气了,这些都是气话,不要放在心上。   这样的话,他的胸口就不会这么堵了。   可这注定只是他的幻想,现在的荆戈,似乎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模样。   他看到荆戈神色无边漠然,启唇就是他不爱听的话。“当然。”   谢宴感觉喉间哽住的血液瞬间涌入口腔,眼前一片血红,身体再也不受控制,猝然间,他失去了意识。   荆戈脸色顿变,他毫不迟疑地伸手接住了谢宴。鲜血喷在他胸口上,两人中间的床被上也都是一片血红。   他恍惚了一下,理智瞬间回归,眼底终于再次爬上清明。他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整个身体都不住地颤抖。   他紧搂住谢宴,颤声道:“阿宴……”   谢宴没有回应。荆戈手抖得厉害,他伸出手试探了一下,探到那轻薄的鼻息,才感觉身体里几欲崩溃的东西慢慢沉静下来。   他这才发现,谢宴如今竟然轻得像张纸一般,已经没有多少体重,脸色也始终是苍白的,更衬得那鲜红的血迹刺眼无比。   荆戈贴在他的胸口上,隐约感受到他的神明之力在不断外泄。   怎么回事,他构筑的这个牢笼,不仅可以锁住神明,更可以隔绝人类世界法则对神明的排斥,谢宴在这里,应该和在神明世界别无二致才对。   荆戈扶住谢宴,他将自己的力量注入谢宴的体内。   如果锁不住他不断流失的神明之力,那就由他来补充好了,谢宴流失多少,他就补充多少。他不可能再让谢宴离开自己。   荆戈头顶冒出了冷汗,他收回了掌心,谢宴一下子倒在他怀里。荆戈低头看着他轻轻皱着的眉眼,眼底落入一丝迷茫。   他将谢宴放下来,收拾掉脏床被,又换上一套新的。最后把两人身上沾着的血迹都清洗干净,才重新把谢宴放在床上。   谢宴醒来时,就看到荆戈坐在一旁,低着头给他剪指甲。   谢宴看了一眼,不自在地抽回了手,荆戈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动。”   谢宴没有挣扎,却扭过了头,不想再看他。   荆戈的声音无端恢复了平静,“吃醋了,是吗?”   谢宴抿起唇。   “我为你吃过的醋不计其数,你有关心过我的感受吗?”   谢宴又皱起眉头:“你吃谁的醋?”   “多了去了。封寂、慕安、林少漾、蒋柒柒……”   “除了你,我谁也没碰过,你吃醋,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也没碰过那个人,是我故意激你,让你吃醋。”   谢宴顿了又顿,“这么做,有意思吗?”   “有。我就想看看,你到底对我有几分情意,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谢宴笑了一声:”结果呢,你满意吗?““还算满意。”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你能不能放我出这个笼子。”谢宴看着这狭窄的空间,心里闷得难受。   “绝不可能。”   “为什么,我答应你,你放我出去,我也不再离开,也不行吗?”   “不行。谢宴,这件事你别想了,你的谎言我已经见识了多次,我凭什么继续相信你。除非我死,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谢宴猛地抽手,连带着那把指甲钳也夺了过来,他泄愤般将指甲钳扔到金笼上,明明没有碰到金柱,却仿佛撞上了什么,指甲钳直接反弹了回来,落在了床上。   “荆戈,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荆戈拽过他的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湿巾,一根一根擦拭着他的指节。   他缓声道:“在其中一个世界,我们已经办了婚礼,你说我把你当什么。阿宴……老婆……嗯?”这情人间的呢喃听在谢宴耳朵里,却让他感觉无比恐怖,”你既然认为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还要关着我。““因为你太不安分了,实在让我没有安全感。谢宴,如果不是怕伤到你,我恐怕会把你的腿打断,在你的锁骨上穿上钢钉,用玄铁拴住你的手腕、脚腕。我锁,也要把你锁在我身边。”   谢宴颤声道:“你这个疯子!”   “既然知道我是疯子,为什么又要招惹我,老婆,你招惹了我,还想躲开吗?”荆戈笑了一声,笑声压抑而恐怖。他起身,“你身体不好,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谢宴瞪着眼睛看着他悠然离开房间。   荆戈出了房间,走出别墅,他望了望天空。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哪怕是乌云。却笼罩着无处不在的雾气,不是水雾,而是烟雾。颗粒大到肉眼可见。   这座别墅原本伫立在繁华的城市之中,而如今,城市已经被夷为平地,四处都是一片荒凉。不时有黄沙被风刮起,卷起一阵尘暴。   这里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除了这座别墅里的人,这里已经荒无人烟。   谢宴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现在的面貌,如果看到这副因为他而变得面目全非的景色,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会怨他吗?会畏惧他吗?   荆戈凄凉地笑了笑,他控诉着神明的道貌岸然,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才是最没有人性,不把人当人看的那一个。   从他觉醒自我意识开始,他就在自己和周围的人类之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他早已经不把自己归类于人类。   所以,当他为了自己的目的,将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破坏到寸草不生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羞愧。   他还没有成为神,就已经不是人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给他归属感的,只有谢宴。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荆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面前的沙雾突然褪去,一道耀眼的金光自空中而来,往他头顶劈过来。   荆戈轻轻一动,就躲开了这道金光。   金光逐渐凝聚成团,然后缓缓变化出一道人形,一个不过十六七岁少年模样的人从金光中走出来。   荆戈看了一眼周围又重新聚起来的沙尘。   那个少年手中聚起一把金色的剑,指向他,少年并未张嘴,声音却自四面八方涌来。   “荆戈,把谢宴的碎魂交出来,我可饶你一命。” 第75章 问题   他必须要成为神明   “真巧,谢宴落在你那的一瓣碎魂,我也正想替他取回来呢。”   荆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这正是谢宴曾经提及的世界意识。   在他还未融合灵魂碎片时,这个世界意识就来找过他的麻烦,可惜,世界意识料错了他的实力,本以为能对他一击毙命,最后却被他重伤。   这世界意识与神明不同,他似乎并没有实体,每次出现都会占用人类的皮囊,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已经更换过十几副皮囊了。   两人都没有出手。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无法杀死对方。   荆戈捻了捻指腹,其实他只差一步,只要他能成神,他就能保证自己可以处理掉这所谓的世界意识,夺回谢宴的碎魂。   但是,他现在手里只有谢宴的碎魂,谢宴的碎魂,他自然是不会动的,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再拿到其他神明的五瓣碎魂,然后杀死一个神明。   但是,他现在出不了人类世界,能把谢宴带进来,也只是因为他的碎魂掌握在自己手中。   世界意识的声音带着这个人类少年的稚嫩感,裹挟着天真的恶意:“荆戈,你说错了。谢宴的这一瓣碎魂,可不是落在我这,而是他,亲自送给我的。”   荆戈冷笑一声。他根本不会相信世界意识的说辞,如果是之前,他还会猜疑谢宴是不是为了救什么人,才把那一瓣碎魂丢了。   但当他知道这个人是世界意识时,他就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谢宴对世界意识的态度,绝对是厌恶至极,又怎么可能把碎魂送给这人。   而且,回忆一下谢宴丢这瓣碎魂的时间点,正是他失手杀了慕安之后。   他如今已经大致明白,神明不是在维护主角,而是在为世界意识做事,那么这个主角,自然是和世界意识一路的。   谢宴几次伤到主角,都被惩罚,这背后,不就是世界意识在操纵。那谢宴杀了主角,被世界意识以惩罚之名夺去碎魂,也说得通了。   玩弄人类命运的,不是神明,而是眼前这个,世界意识。这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荆戈突然出手,狂风大作,周围的砂石裹挟成团,朝世界意识奔袭而去。   世界意识用剑劈开了那砂团,轻笑道:“荆戈,我猜你肯定想知道,谢宴的碎魂,为什么回不到他的体内了,对吗?”   荆戈眯眼凝视着他,没有说话,继续攻击他。   世界意识也不落下风地还手,两人你来我往地打着,分不出高低。世界意识躲开他的一道攻击,继续道,“哦,我忘了,你到底还是个人类。恐怕是没有听到那声丧钟的。”   “什么丧钟。”   “昭示着神明陨落的丧钟。在谢宴将全部碎魂剥离出体内的时候,那声丧钟从神明世界,传递到了人类世界。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他。”   “他现在除了那副神明之躯,已经算不得神明了。你说碎魂为什么回归不了他的体内,不是他不想接,而是他根本接不了。”   荆戈抿唇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呢,我和谢宴有着上万年的交情,怎么也敌得过你和他区区十几年的相处吧,而且,我与神明有协议在手,根本伤不了他。”   “而且,我也不是想伤他,而是想救他。我有救谢宴的办法,只要你把他的碎魂交给我……”   “痴心妄想!”荆戈打断他的话,他不相信世界意识说出的每一个字。   世界意识神色一冷,又很快恢复了笑意。   “你既然愿意看着谢宴去死,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提醒你一句,他待在人类世界,神明之力只会不断流逝,我等着他死在你眼前的时候,看你还会不会像今日一样,口出狂言。”   话落,他瞬间化成一抹金光,隐入了风沙之中。   荆戈平复了一下呼吸,世界意识虽不可信,但他却在没有见到谢宴的情况下,精准点出了他的神明之力正在不断流失。   这让他有些动摇。但他绝不可能相信世界意识,把碎魂交给对方,世界意识根本没有这样的好心,他不可能救谢宴。   但是,他又该怎么办,用他自己的力量维持谢宴的神明之力固然是一个办法,但不会是长久之计。似乎,让谢宴回到神明世界,就可以阻断这一问题。   但是,他做不到放谢宴回到神明世界,除非,他和谢宴一起。   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他必须要成为神明。   荆戈身体一晃,伸手捏了捏眉心,那股几欲涨裂的头痛又来了,他晃了晃脑袋,却并没有将任何痛感甩去,清明的双眼渐渐笼罩上一层薄雾。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心想,该去找刚刚被他抓回来的Alpha了。   谢宴正睡着觉,房门突然被撞开,一声重响瞬间将他从纷杂的梦境中拽了出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被翻了过去,荆戈压过来,将他的睡衣猛地扯下去。   荆戈伸手,粗暴地摩挲着他后颈的一小块皮肤,他怒吼道:“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Alpha,我不能让你舒服是吗?”   谢宴像是汉堡里的火腿一样被夹在床和荆戈中间,四肢大张,丝毫动不了,而且荆戈实在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刚睡着不久就被吵醒,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心情,疲惫不堪道:“荆戈,你闹什么?”   荆戈完全没有理他的话,张嘴叼住他那一小块皮肤,低吼道:“标记没了,你就觉得可以跑了是吧,放心,我会一遍一遍标记你,把你艹成我的Omega。”   谢宴这才反应过来,荆戈又切换角色了。他惊起一身冷汗,现在他根本没有腺体,荆戈却一直咬着他的肉,那牙齿的力道仿佛真的想要穿透他的皮肤,将信息素注进来一般。   他挣扎着往前爬,想要躲开荆戈的牙齿,荆戈却箍着他的腰,让他丝毫撼动不了。   “你冷静点,我没有腺体,你也没有信息素,你没法标记我。”   荆戈眼里冒出一缕火苗,他凶巴巴地吼道:“你怎么没有腺体了?就为了躲我,你连腺体都能割了?你到底有多嫌弃我。”   “呃……”谢宴对他无理取闹感到无奈至极,胸腔的火气渐渐褪去,他轻柔地安抚道,“荆戈,别闹了。你看清楚,这里没有Alpha、Beta之类的,我也不是割了腺体,是根本没有啊,没有标记不也正常吗。这和躲不躲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标记了。”   “嗯?”   荆戈扒开他的衣服,抚摸着他肩膀上的咬痕,“这不是我在你身上做的标记吗?你一辈子也去不了。”   谢宴心里一软,心想他现在灵魂碎片没有完全融合,这些异样的反应都是正常的,他何必跟他计较。   “行,那你看,都有标记了,你还气什么啊。”他温声道。   荆戈躺下来,把他搂在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就算有标记,你也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怎么不想了,而且,我现在不就跟你在一起吗?”   “那是我强迫的,如果你能跑,肯定就跑了。”荆戈的声音里装满了委屈。   谢宴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荆戈却突然从床上跳了下去,眼中那稚气的神色尽数褪去,他冷冰冰地看着谢宴。   谢宴又愣住了。   荆戈寒声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谢宴还没有反应过来,荆戈就转身离开,一把摔上了房门。   “呃……”谢宴也生不起气了,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荆戈现在真的像是个小疯子,或许,要等他碎片完全融合后,才能恢复一点正常。   这段时间,他就让着这个小疯子吧。   不过,时间不等人,他还没有等到荆戈恢复正常,就先一步等来了封寂。   其实,也不算意外,自他被荆戈掳到人类世界后,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神明肯定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可能不来救他。   封寂匆匆赶来,一身华贵的黑袍此刻却脏乱不已,束发也散了下来。   谢宴眼皮一跳:“封寂,你和荆戈交手了吗?”   “没有,我没碰到他,是强行进入人类世界时废了一番功夫。”   封寂终于破开了这个金笼,他快步上前握住谢宴的手:“小宴,快,我带你回去。”   谢宴眉峰微紧,他心里有些犹豫。荆戈一直怨他抛弃他、离开他,他也一直觉得愧疚。这一次,他是不想走的,即使是被关在这里,总是面对发疯的荆戈,他也没有强烈的想要离开的意愿,他是想陪着荆戈直到他的灵魂碎片完全融合的。   他总觉得,到那时候,他们之间的一切就能恢复,荆戈也不会再关着他,到那时候,他们又可以一如往昔。   但是,现在封寂来救他,他怎么能让对方白跑一趟。   这种时候,犹豫简直是大忌,谢宴一闭眼,抽回了手,坚定道:“封寂,你赶快回去吧。我想陪着荆戈。”   封寂脸色一变:“小宴,他这么对你,你怎么还对他……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欢强迫。”   “封寂,你赶紧走吧,这次你来救我的恩情,我一定会记在心上,来日再来报答。”   封寂上前,“我必须要带你离开。小宴,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荆戈抓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根本没有你想的那样单纯,他是要杀你啊!”   “不可能。”   “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觊觎神明的碎魂吗?”   谢宴皱起眉头,这的确是他们神明一直不解的问题,他看着封寂的眼睛,心里有些茫然和不安,“为什么?”   “因为,他要弑神!他想做新的神明。” 第76章 一面   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弑神……”谢宴眼里透出一抹震惊,有些惊愕地望着封寂。   封寂趁此机会,赶紧拽着谢宴往外走,“不管怎么样,现在先跟我走,你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谢宴一时没有反应,任由封寂把他拉出了房间。   但是,刚走出房门,封寂就猛地停住了,谢宴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微微抬眼,撞上了荆戈的视线。   “呃……”封寂挡在谢宴面前,冷然看着荆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荆戈神色淡漠,“从你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   封寂顿时皱眉:“你故意让我找到这里的?”   荆戈并无言语,他抬起手,拨了一下指节,封寂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不过两秒,就晕了过去。   荆戈提住他的衣服,把人抓了过来,转头就走。   “等一下!”谢宴大声叫住荆戈。   荆戈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背对着他立在原地。   “荆戈,你要把封寂带去哪里?”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谢宴心里的慌乱越积越重,他颤声道:“封寂说你要弑神,是真的吗?”   荆戈沉默了一瞬,突然笑起来,笑声张狂又嘲讽:“对啊,他说的没错,我的的确确,是准备弑神。”   “你早就发现了封寂,却一直没有动作,就是为了引他过来……”谢宴喃喃道,他慢慢握紧了掌心,摇头道,“你不能把他带走,你不能杀他!”   他冲上去,想要从荆戈手里夺回封寂,不过两下,荆戈眼神已经布上化不开的黑沉,他竟直接将封寂从二楼丢了下去。   嘭地一声重响。   神明虽然不会被这样的攻击伤到,但封寂现在处在昏迷中,根本不可能腾出力量保护躯体,这么砸在地上,伤得肯定不轻。   谢宴感觉自己被那声重响砸懵了,他身体一晃,下意识去看封寂的情况,一只暴起青筋的胳膊却从身后狠狠箍住他,不容抗拒地把他拖回了房间。   谢宴被扔到床上,他看着一脸狰狞怒色的荆戈,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荆戈一手握住脚腕,拖回了身下。   荆戈的眸子一片漆黑,透不出任何光亮,他寒声道:“你放心,他现在死不了。”   他低下头,钳住谢宴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这个吻粗暴而激烈,没有任何情意蕴含在里面,唯一的意义,便是为了证明所有权。   谢宴被他捏得生疼,他心里一狠,重重咬了下去,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这个吻里,荆戈却毫不在意,侵入他的口腔,将他唇齿的津液尽数掠夺干净。   等他松开的时候,谢宴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他脱力地瘫在床上,看向荆戈的眼里饱含痛楚和难过。   荆戈的视线微微移动,落在他的下巴上,那里被他捏出了一片红痕,那几近凌虐的痕迹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出现了一瞬的清明。   但是,下一刻,他的眼睛又被浓郁的黑雾覆盖。   谢宴缓了缓情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维持的声线里却难掩颤抖,“为什么要弑神。”   “荆戈,你现在已经足够强大,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哪怕是神明,你也轻轻挥手就能碾死,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性,你为什么还要弑神……”   荆戈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这副神态,“因为我想成神。”   “成神……你现在不是神明,胜似神明,为什么非要成神,这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荆戈冷笑一声,“当然有意义。谢宴,我要成神,可都是为了你啊。我想一步一步接近你,想和你过一辈子,我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只有成神,才能达到这个彼岸。”   “可是你呢,当我一步一步奔向你的时候,你却在干什么,我向前一步,你就退一步,你总是说我最重要,可实际上呢,你总是为了各种事情而选择放弃我,哪怕我不求唯一,只求你把我放在第一位,你也做不到。”   “这次,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恐怕又跟着封寂离开了吧。”   谢宴定定看着他:“这根本不是有没有第一位的原因,是你一直逼我放弃我不能放弃的东西。”   “不能放弃,你说封寂吗?他对你这么重要?”荆戈俯下身来,扒开他的衣服,指腹抚摸着他的肌肤,分明是温热的触感,谢宴却只觉得寒凉。   荆戈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他,他阴冷道:“你离开我的这段时间,他对你做什么了吗?他有没有碰你!”   谢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荆戈抓住他的手腕,“我说什么,我问你那个封寂有没有碰你!他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谢宴拧眉。   “刚刚在我面前,他都能拉你的手腕,那我不在的时候呢,私下里呢,你们两个……”   谢宴用一个巴掌,结束了他的质问。   荆戈顿时愣住了,脸上火辣辣的触感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心头涌上一股不知是怒气还是刺痛的感觉,让他变了脸色,他寒声道:“谢宴……”   谢宴怒目而视,那眼里的痛恶让荆戈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   谢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荆戈失望过,他冷冷瞪着荆戈:“不是谁都像你这么不知羞耻,连玩弄他人的碎魂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荆戈没有回应,他沉默着从床上下来,一丝不苟地理好衣服,谢宴看着他的背影,“荆戈,你如果杀了封寂,我会恨你一辈子。”   荆戈依旧没有反应,就这样走出了房间。   他合上房门,靠在墙上,抬起了自己不断颤抖着的手,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谢宴看他时那个厌恶而失望的表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谢宴那个巴掌打得很重,直到现在他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他回想起很多事情,以前,谢宴总是护着他,见不得他受伤,现在,他却亲手打了他。   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滴下来,打湿了他的手心。荆戈痛苦地蹲下来,抱住了脑袋。   谢宴很久都没有见到荆戈,他心急如焚,不知道封寂在他手里怎么样了。   他依旧被关在房间里,但金笼被封寂破开了,荆戈没有恢复,他可以在房间里随意走动,但也仅限于这个房间之内。   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荆戈做皇帝时的亲侍,昌叔。   这是他被掳来后除荆戈以外见到的唯一一个人,这是他待在第一个世界里居住的别墅,本该是第三个世界的人却出现在这里,且没有表现出任何怪异的反应。   他还发现,这座别墅似乎已经空了,除了他和昌叔,他感觉不到任何人气。   四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融合,到底造成了怎样的混乱,谢宴已经不敢去想。   昌叔还是一如既往完全听命于荆戈,他一打开房门,总能碰到昌叔挡在门外,他说荆戈不允许他出门。   谢宴曾经试图跟他动手,可他却发现昌叔身体里竟然存在真气,并且已经到了元婴期。   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突破,谢宴从焦急慢慢变得冷静,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闭眼想了很多东西,再睁眼时,眼底已是绝对的冷静。   他打开房门,昌叔依旧在门外守着。   “昌叔,帮我跟荆戈说一声,我想见他一面。”   “荆戈不……”昌叔止住了声音。   他看到谢宴手里攥着一把金色的利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昌叔皱起眉,他试图用真气拨开那把刀,却意外地发现谢宴周围弥漫了一层无从入侵的棉花般的屏障。   “让他来见我,不然……”谢宴没有犹豫,略一用力,那锋利的刀尖就戳进了肉里,瞬间流出了血。   昌叔立即道:“我答应你!”   谢宴松开了手,胸口还在流血,他的双唇已经发白了,可脸上没有任何异色,身形如松。   昌叔安抚了他一句,立刻下了楼。   谢宴看着那染血的刀刃,轻笑了一声。   他回到房间,坐在床边,静静等待着荆戈。   荆戈很快就出现了,他一迈入房间,就对他进行了搜身,把他身上那把利刃夺了过去,然后扒开了他的衣服。   他看到那有一指深的伤口,脸上的肌肉顿时扭曲,“谢宴,你以前不会用这种手段。”   谢宴低头看着他,荆戈伸出手,治疗他的伤口,温暖柔顺的真气渡入他的身体里。   是真气,而不是神明之力。荆戈还没有杀封寂。   谢宴松了口气。   荆戈治好了他的伤,一抬眼,就对上了谢宴温柔含情的目光。   这个目光瞬间让他回到了过往,他心尖一颤,握住了谢宴的手,“阿宴……”   谢宴摸了摸他的额头,“荆戈,再告诉我一遍吧,为什么要弑神,为什么想成神。我知道,你不是见到我之后才有这个想法的,而是从见到第一个神明后,又或者更早,对吗?”   谢宴温柔得不可思议,荆戈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他觉得自己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微微滚动喉结,将自己从对神明的敌意,如何转化为对世界意识的敌意,一一讲给了谢宴。   “我想要杀掉世界意识,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谢宴眼底浮现了一丝神采,和他猜测的一样,荆戈想杀掉世界意识。   他没有这个本事,荆戈却可以有。   谢宴微微弯眉,他抚摸过荆戈的脸颊,轻声道:“荆戈,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第77章 成神   有尽头的生命,也不赖   谢宴的手指按到荆戈的眉心上,轻轻一点,荆戈瞬间动弹不得。   他略微挣扎了一下,身上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桎梏,但他仿佛能感觉到全身被如蚕丝般的白色丝线层层缠绕。   这是……灵魂力量?谢宴不是没有碎魂了吗,这怎么可能?   随着他的挣扎,谢宴的脸色逐渐变得浮白,“荆戈,别动了,这是我主魂的力量,你的每一次冲撞,都在伤害我的主魂,如果你挣断了,我的主魂也会跟着毁掉。”   “阿宴!”荆戈瞬间停下了动作,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谢宴,“你要干什么?”   “你别拿自己开玩笑!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这样。”   谢宴坐在床上,低头看着靠在他膝盖上的荆戈,他抚摸过荆戈的额发、脸颊、嘴唇,流连忘返,眼里露出一抹深重的留恋,最后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心。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缓缓取出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抹灵魂,主魂。   荆戈睁大眼睛,看着那泛着微弱光芒的灵魂,他感觉到,这的确与他身上的束缚是同一股能量,紧紧牵连在一起。   “阿宴,你做什么,快放回去,松开我,你只剩这个了,太危险了!”   谢宴的脸庞上被主魂映出苍白的笑容,他缓声道:“荆戈,别着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心平气和地交流过了,你和我好好说会儿话,好吗?”   “好。你想说什么,我都认真听着。”荆戈立马答应下来,但谢宴的语气太不对劲了,他心里被一种浓烈的不安笼罩着。   “我没想到你连主魂都知道,你对神明,现在有多少了解。”   “我知道的,都是从你们神明时间的交流中获取的。”   谢宴点点头,“所以,你不仅知道我当时用封寂的羽毛做什么,也知道我和他交流了什么,是吗?”   “是,我能屡次打败神明,很大原因是获取了这些信息,知晓了神明的弱点,利用了我和你们的信息差。”   “我从未听闻过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清楚,我接触到神明后,无意间就发现自己可以听到神明的对话。”   谢宴笑了笑,“看来你瞒着我的事情不少,我和你相处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发觉。不知是该说我自己蠢,还是你太会伪装……”   荆戈焦急解释起来:“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只是一开始,我对你们神明敌意很深,以为你也和其他神明一样,是来害我的。”   谢宴安抚地摸了摸他,“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我也一直瞒着你很多事情,怎么也能算是扯平了。”   “阿宴……”荆戈定定看着他,“放开我好吗,我想抱抱你。”   谢宴没有解开,却俯下身主动抱了抱荆戈。   他将主魂放到两人中间,轻声道:“关于主魂,我想你应该知道的不多,神明有一根主魂和五瓣碎魂,人类有一根灵魂,神明的主魂就相当于人类的灵魂,两者之间只有称呼上的差别,意义却是完全相同的,它们象征着肉身与意志的存在,象征着这个个体的存在。”   “人类和神明的根本区别,在于碎魂。人类没有碎魂,但当他获得神明的五瓣完整的碎魂,他就获得了成神的物质条件。然而,这还不足以成神,九大神明之位是固定的,除非有神明消亡,空出一个神明之位,这个宇宙才会允许新的神明出现。”   “荆戈,你想以人类之躯成为神明,拿到碎魂、再弑神,的确是你的必经之路。”   “这条路,你已经走了大半。剩下来的,就由我来帮你完成吧。”   “什么意思……阿宴,你说清楚,阿宴!”荆戈有些惊惶地看着他。   谢宴抚住荆戈的胸口,将放在他身上的四瓣碎魂尽数取了出来,他笑了笑,“五缺一,不过没有关系。主魂,是可以改造成碎魂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抹主魂竟慢慢剥离出一些如水滴般的东西,房间里没有日光,这些「水滴」却折射出彩色的光线。   而那抹主魂的形状和色泽都变得和另外四瓣碎魂完全一样。   “阿宴!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快停下,我求求你了……”   “荆戈,我记得,在我们相遇的第一个世界里,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有一天感受到生命有尽头了,就能体会到不老不死的诱惑。”   “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他轻轻吻着荆戈的唇角,那五瓣碎魂慢慢没入荆戈的身体里。   束缚也随之消失,荆戈抱住谢宴,情不自禁地流着眼泪,摇着头,几近崩溃地否认:“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了!”   “阿宴,你快告诉我,怎么恢复你的主魂!”   他伸出手,就要掏出身体里的碎魂,谢宴却按住了他的手掌,他吻住荆戈的眼睛,轻笑道:“你的灵魂碎片已经完全融合了,所以,现在的你,一定记得。”   荆戈已经方寸大乱,身体一直颤抖,他无处安放自己的情绪,更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我想听你说,荆戈,告诉我,好不好。”   眼睑周围的眼泪被谢宴一一吻去,荆戈闭上眼睛,抖着声音:“你说,如果有机会,试试……也不错。”   谢宴温柔扫过他的眉眼,手里不知何时拿过了那把金色的匕首,他将刀锋对准自己,握住荆戈的手,带着他往心口一刺。   最后一步,弑神。他替荆戈完成了。   荆戈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谢宴染血的胸口,他手一抖,匕首从两人交叠的掌心中落了下去。   谢宴倒了下去,荆戈赶紧抱住他,一边颤抖着唤他的名字,一边向他体内输送真气。   可他绝望的发现,他的真气一丝一毫都无法进入谢宴的身体,更不要提治愈他。   “有尽头的生命,也不赖……荆戈,去完成我们共同的愿望吧。”   谢宴闭上了眼睛。   荆戈紧紧搂住他毫无反应的身体,大吼一声,整座别墅在他这一声崩溃的嘶吼中轰然倒塌。   封寂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人周围漂浮着无数彩色的「水滴」,编织出宛若梦境般梦幻的场景,可这副美景中的两人,一个已经了无生机,一个已经不成人形。   他立在原地,视线和脑海都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看清了荆戈怀里躺着的那个人。   谢宴。   他心里一惊,大步走过去,猛地推开了荆戈。平日里他伤不到荆戈分毫,此刻却轻而易举将荆戈推到了地上,荆戈趴在地上,没有反应。   封寂抱起谢宴,在接触的那一刻,他心底一惊,谢宴身体里没有丝毫灵魂存在。   他猛地看向倒在一旁的荆戈,怒喊道:“你这个畜生,你赶紧把小宴的碎魂和主魂还……”   他猝然停下了话锋,难以置信地盯着荆戈,这个人类,竟然成神了。   “荆戈,你怎么拿到小宴的最后一瓣碎魂的……你说喜欢小宴,都是假的是吗?你一直在利用他,就为了杀他……”   “你已经抓到了我,为什么不直接拿我的碎魂,杀我成神!”   荆戈并没有理会他的痛斥,他跪在地上,身体蜷起,后背止不住地颤抖,慢慢着,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在这一片废墟中响起,声音不大。   可那饱含的痛苦就像一只尖刺,如有形般扎进在场的每一个生物心口。   封寂脸色从难看慢慢变成复杂,他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荆戈的哭声。   荆戈撑起身体,踉踉跄跄挪过来,跪在谢宴身旁,他抽出手,插进自己的心口,鲜血顿时喷溅出来。   封寂顿时皱眉:“你做什么?”   “我把阿宴的东西还给他。”   封寂恢复了冷漠:“不用白费功夫了,你已经成为神明,意味着小宴已经……”   “只要我把碎魂还给他……”   “没用了!”封寂冷冷看着他,“那已经是你的碎魂了。”   荆戈摇摇头,喃喃道:“我把碎魂给他,再杀了自己,阿宴就能恢复神明之身,神明是不会死的,阿宴不会死……”   封寂突然变了脸色,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谢宴,谢宴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他心里顿时一痛,脸上肌肉扭曲起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荆戈突然扑上来,抢走了谢宴的身体,他匆匆擦拭干净模糊视线的泪水,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宴,颤声道:“阿宴,别丢下我,阿宴!”   他惊慌地看着谢宴正在消失的身体,而他胸口的伤口却在一寸一寸愈合。   谢宴的身体完全消失,而他胸口的上也完全恢复了,光滑得仿佛不曾出现过伤口。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眼里一片血红,他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猛地拽住一旁的封寂:“阿宴呢,你把我的阿宴藏哪去了!”   封寂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是我该问你,你为什么要取走他的主魂,为什么要逼死他!”   荆戈浑身一颤,手垂落了下去。   是他,是他逼死了谢宴。就像谢宴说的,他一直在逼他选择。   如果他没有坚持弑神,谢宴不会选这条路。 第78章 转机   我要去找世界意识   荆戈失神地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一张白色碎布,这是被他震碎的那张床被上的布片,还沾着谢宴胸口的血迹。   此刻,他多想逃避谢宴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他真想像以前那样,永远地疯下去。   可他做不到,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清醒,就像谢宴所说,他的四个灵魂碎片已经完全融合,他的灵魂、人格、思想……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不得不接受谢宴的死亡,也不得不承认,是他亲手造成了如今的一切。   荆戈脸上露出一抹几近绝望的苦笑,他抓过地上那把金色的匕首,匕首上也残留着谢宴的血,他就这样反握住刀柄,将染血的刀刃刺进自己的身体。   封寂紧皱着眉心,看着荆戈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刀刃一下又一下贯穿着他的身体,带出一片又一片血迹。   他目光空洞,脸色一寸一寸惨白下去,这种痛苦平常人早就承受不住,昏死过去,而荆戈却全然清醒着,手下的动作却一下比一下更重。   封寂看了两眼,就颇感厌烦地别开了视线,他抬眼看向空中飘浮着的那无数个彩色的「水滴」。起初,他的精神都被谢宴夺去,根本没有在意这东西。   现在,他仔细瞧着,却察觉出了几分异样。   他的目光逐渐凝重,冷声道:“荆戈,别在那里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取走小宴的主魂,这于你成神,并无益处。”   荆戈呆坐在地上,不过是停了几秒,他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口竟然就开始出现愈合的迹象。   他的身体和灵魂原本就已经极端接近神明,甚至说超过神明,逼近世界意识也不为过,而成为神明更让他突破了最后一层桎梏。   此刻,他的灵魂力量已经膨胀至无限大,这种上的伤害,除了给他带来痛苦的感觉,并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听到封寂的话,他晃了会儿神,低声回答:“他把主魂改造成碎魂……送给了我。”   “什么?”封寂震惊不已,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些「水滴」,“难道,难道这些是……”   荆戈终于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他顺着封寂的目光看过去,一顿,然后猛地起身扑了过去,不及封寂反应,他将那些「水滴」尽数收进手中。   他将握着水滴的那只手抱进怀里,缩在一旁,整个身体都蜷在一起,做出全然守护和防御的姿势,“这是阿宴的,不准你看……不给你……”   封寂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荆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转过来看向封寂:“你知道这是什么?”   封寂冷笑一声,“你怎么有脸问出这个问题。”   荆戈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   封寂压着心头的暴虐和反感,粗声道:“你不是说了吗,小宴把主魂改造成了碎魂。主魂区别于碎魂的地方,正是他承载着一个生命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他的精神、思想、记忆都是在主魂上生根发芽。也因为寄托着这些,每个人的主魂都是不同的,独特的。”   “如果将这些完全剥离,主魂自然就变成了一瓣普通的碎魂,就如同人类进入轮回时,被洗去灵魂上的一切痕迹……你手里的,就是剥离出来的小宴的那些东西。”   荆戈默默听着,他眼里燃起了一小撮希望的火焰,封寂声音一落,他就有些急切地追问道:“那是不是,把这些融入小宴的碎魂,小宴就能复活了。”   封寂表情一滞,然后摇摇头:“不可能的,我说过了,那些碎魂已经是你的了,这句话的意思是,碎魂已经完全与你融合,认你为主,与你的主魂共联共振。你就算把碎魂剥离出体内,碎魂依旧与你存在联系,依旧是你的。”   “如果小宴的碎魂还独立存在,没有认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这些「水滴」说不定还能融入,但是现在,存在你体内的碎魂,只会排斥它们……”   “不仅如此,连这些「水滴」也很快就会消亡,它们根本无法离开主魂和肉身而独立存在过久,而现在,小宴的主魂变成了你身体里的碎魂,他的肉身也已经消散……”   封寂盯着荆戈的掌心,痛苦地按住额角:“很快,小宴存在于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印记,也要没了。”   荆戈的目光紧紧锁在封寂身上,他的呼吸沉重无比,眼底似乎落进了一丝光亮,他紧张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小宴的碎魂还独立存在,他就有希望复活,是吗?”   封寂抬眼:“你什么意……”   他突然顿住,眼睛也亮了起来。是啊,小宴为什么要祭出主魂,如果荆戈已经拿到他的五瓣碎魂,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荆戈也能成神。   那只能说明,荆戈缺这一瓣碎魂,小宴的最后一瓣碎魂,荆戈并没有拿到。   荆戈猛地站了起来,他将脸上的血迹和泪痕全部擦干净,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要去找世界意识,拿回小宴的碎魂。”   他说完就要走,封寂却立刻叫住了他。   “慢着。”他注视着荆戈,“你要怎么拿,世界意识心狠手辣,他一直对小宴的碎魂多有觊觎,如果你去抢,他就算守不住,也不会让你拿到。一旦他玉石俱焚,把小宴的碎魂毁了,怎么办?”   荆戈眼里一片决然与清醒:“世界意识被我重伤之后,现在不得不依存于人类的存在,他现在不在这个世界上,自然在其他人类世界里,但除了这里,他现在也不得不受世界法则的制约。”   “所以,除非逃到你们的世界,他只能以普通人类的身份生活。”   封寂沉思道:“但是,只要你一接近,他必然会发现你的身份,怎么可能对你毫无防备。”   “无论是神明还是世界意识,识别身份不都依靠的是碎魂吗?”   封寂皱眉:“的确……你的意思是?”   “我把全部碎魂都交给你保存,再换副完全不同的相貌,进入人类世界,世界意识就无法识别我的身份。我再寻找机会,一举夺回碎魂。”   封寂的视线逐渐变得阴沉:“荆戈,我知道把主魂改造成碎魂这种事不是你能想到的,只会是小宴自己去做,所以,我也相信,是小宴主动把碎魂给你,让你成神。”   “结果,你就这样轻易把他给你的碎魂交给别人?你不觉得辜负小宴的心意吗?”   荆戈深呼吸了一下,他没有看封寂,而是看着地上那一片带血的废墟,他的声音充满了怅然,也充满了冷静:“你不是别人,阿宴说,你是他的家人。”   封寂怔住了,良久,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家人吗……”   “所以,我相信你,我们都是为了阿宴,至少在达成目的前,你不会对我出手。”   他继续道:“并且,我从来没有打算把阿宴的东西占为己有,本来就是他的碎魂,我早晚会还给他的。”   封寂又笑了一声,“把碎魂还给小宴……你知道,该牺牲什么吗?”   “我很清楚。”   封寂盯着荆戈看了一会儿:“好,既然你有这个觉悟,谁也不会拦你。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自然想看到小宴回来。”   “有一个问题。小宴的肉身已灭……”   “肉身随灵魂而生,神明本来就可以操控自己的灵魂,改造自己的。而如果要重塑一俱新的肉身,虽然困难,但只要集合九大神明的力量,也足够可以做到。”   荆戈松了一口气,他确定了这些,心里迫切想要拿回谢宴碎魂的渴望越发明晰,“那我走了。”   “等等,这件事急不得,你如果在世界意识面前露了马脚,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封寂又叫住了他,“先跟我去神明世界走一趟,小宴的父神母神想要见你。”   最后,他不止见到了携恩和魅惑,还见到了除谢宴外的所有神明。   他和八大神明都交过手,互相认识,曾经水火不容,如今站在同一处,彼此交换过视线,却不出意料地全部沉默了下来。   封寂走上前,“有句话你说错了,我的确不会弄死你,不过,你把小宴害成那样,我怎么可能不对你出手?”   他突然挥起拳头,砸在了荆戈身上,荆戈倒退了两步,封寂的下一拳就追了过来。   他没有动用神明之力,拳拳到肉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其他神明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阻止。   就连荆戈,也没有出手挡下,他任由封寂拳打脚踢,身上很快就布满了血迹。   终于,携恩神陆越张口道:“封寂,够了。”   封寂胸前不断起伏,狠狠瞪着荆戈,把荆戈甩到地上,拍了拍手站起来。   陆越看着倒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荆戈,神色复杂,“荆戈,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荆戈撑起身体,缓慢地取出身体里的碎魂,一声丧钟随之响起,回荡在在场九个神明的脑海中。   这就是谢宴曾经经历的,荆戈心中划过一丝波澜,身体因为剥离碎魂痛到极致,可他的精神却在长久的紧绷中获得了一丝放松。   他感到久违的满足和归属感,他甚至期待着这种痛感能久一点,他就像沙漠中久行的旅者渴望水源一般,渴望任何能够靠近谢宴的机会。   哪怕,隔着时间,隔着空间。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把阿宴带回来。”   封寂接过他的碎魂,却没有自己拿着,而是递给了陆越。荆戈没有质问和阻止。   陆越收起碎魂,道:“荆戈,这是你第一次来神明世界,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荆戈垂眸:“我想去阿宴待过的神殿看看。”   【世界六·挽】 第79章 重塑   荆戈心脏颤抖起来   自从谢宴的肉身湮没后,荆戈就无法感知到他最后一瓣碎魂的存在。   教化神提出一个猜测,说谢宴的碎魂极有可能已经被世界意识吞噬,这个猜测将让所有神明都陷入一种恐怖的沉默中。   因为,大家都清楚,这种猜测并非是毫无根据,相反,是极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毕竟,世界意识一直觊觎谢宴的灵魂,而他一直依靠吞噬灵魂来增强力量。   但是,只有荆戈在教化神刚指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马上否认了这种猜测。他认为世界意识如果想要吞噬谢宴的灵魂,早就在一拿到手的时候就行动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这个理由的确站得住脚,但并不算充分。但是,谁也没有再反驳,因为他们没有人想承认教化神提出的可能性。   追寻不到谢宴碎魂的踪迹,就只能一个一个世界寻找,尽管神明力量强大,并且,世界意识不知所踪后,世界意识与神明之间的协议也相当于作废,神明不再需要去干涉人类世界的进程,他们完全可以将全部精力放在寻找谢宴的碎魂上。   然而,面对数以千万计的人类世界,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依旧是不可想象的。   最后,整整花费了五年时间,他们才捕捉到了世界意识以及谢宴最后一瓣碎魂的踪迹。   荆戈拿着封寂给他的联络工具,进入了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没有异能、没有修真、没有灵异的,普普通通的B级世界。   荆戈现在虽然没有碎魂,但他仅单纯的灵魂力量就已然非常强悍,如果任由世界法则选定被他替代身份的人选,将非常显眼。   但是,荆戈原本就是人类,他为了突破人类世界法则的禁锢花费了大量精力,早就掌握了这种法则。   因为他介入其中,把自己的身份选定为一个家境十分清贫、身世相当干净的普通大学生,名叫楚戎。   他的相貌也与原本的模样截然不同,即使是最熟悉他的谢宴,如果站在他面前,估计也不会认出他来。   进入这个世界后,荆戈就感知到了谢宴碎魂的存在,但感知十分微弱。   荆戈循着这微弱的感知,来到一座商务大厦楼下,他站在马路对面,遥望着这座大厦。   谢宴的碎魂就在里面,并且,伴随着世界意识的气息。   荆戈想,应该是世界意识随身携带着谢宴的碎魂,并且用什么方法掩饰住了谢宴碎魂的气息。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世界意识也换了人类身份,名叫蒋迟,他与荆戈不同,一点也不低调,是现如今蒋氏集团的掌权人,身价近千亿,是这座城市的首富。   荆戈看着眼前这座大厦,想着如何接近「蒋迟」,他现在正当毕业之际,学校成绩都很优秀,完全可以应聘进入这个企业,一步一步低调地爬上去,找到与蒋迟接近的机会。   荆戈想着,突然回过神来,他不着痕迹地扫过大厦的玻璃门。   世界意识出现了。   他当然又换了一副身体,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但西装革履,英俊挺拔,身前身后都跟着几个黑墨镜,一走出来就吸引了全部目光,声势十分浩大。   黑墨镜护着他来到车前,打开了车门,他却没有进车,反而停在了车旁。   荆戈也察觉了一抹异样,他刚刚感觉到世界意识和谢宴的碎魂都在大厦里,以为是世界意识随身带着。   但是现在世界意识出来了,荆戈才发觉,他身上并没有谢宴的碎魂。   这怎么可能?世界意识不可能把谢宴的碎魂随便乱放,但是……   很快,荆戈就找到了答案。   大厦门口又走出来一个人。在所有人都身着严肃正装的衬托下,他的穿着显得与众不同。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衬衫,修身牛仔裤,一双白鞋,嘴里咬着一根冒着冷气的雪糕,神色淡淡,姿态十分闲适。   荆戈睁大眼睛,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身后的绿化带里,他眼里布满了不可置信,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   这个人,是谢宴。   他已经顾不得思考,往前走了两步,却陡然停在了原地,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   谢宴走到蒋迟身边,蒋迟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脖子,两人坐上了车,很快,就消失在荆戈的视线中。   荆戈跌坐在原地,他感觉眼睛有些发烫,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不知是激动,还是悲痛。   但是,他看到了谢宴,那的的确确是谢宴,他的身体里有一瓣谢宴的碎魂,只有一瓣碎魂。   荆戈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他能确定,这是他的阿宴,是他寻找了五年的阿宴。他贪恋地在脑海中回顾着刚刚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谢宴和蒋迟一起坐进车里的场景。   他不知道谢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世界意识对谢宴做了什么,但是,显然,现在谢宴并不排斥世界意识。   远处的保安看到他一直坐在地上,热心地过来关照他的情况,荆戈站起来,挥掉身上的尘土,道了声谢,然后返回了学校。   直到坐在宿舍的桌前,他因为见到谢宴而激起一片波澜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拿出了封寂的羽毛,将情况和他们交代了一下。   携恩神沉思道:“世界意识的确有凭空塑造肉身的能力,不过,他会好心为小宴重塑肉身,实在匪夷所思。”   教化接过话锋:“小宴肉身和灵魂齐齐湮没,他如果不给小宴重塑肉身,手里的碎魂只会一天天流失神明之力,直到耗空吧。”   “这正是问题所在,世界意识虽有能力塑造肉身,但对他来说也绝非易事,况且,他本就被荆戈重伤,为何不选择直接吞噬小宴的碎魂,反而废这番力气重塑小宴的肉身呢?”   一直沉默的荆戈开口道:“或许,是他根本无法吞噬阿宴的碎魂。”   对面齐刷刷安静下来,良久,教化开口道:“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神明、人类,还是世界意识,所有的灵魂都是自宇宙初开时诞生,都是同一种能量,世界意识既然能吞噬人类的灵魂,小宴的灵魂,他自然……”   他突然停顿下来,而后喃喃道:“小宴的灵魂……的确不一样。”   荆戈道:“是,你们说过,阿宴是由元魂孕育而来,是唯一一束新灵魂。我还记得,你们说阿宴从降生以来就对世界意识有种本能的厌恶。我推测,阿宴的灵魂或许正是与世界意识不同的能量,这才一直没有为世界意识所吞噬。”   神明们沉默了一会儿,对荆戈的想法表示了赞同。   封寂道:“那接下来怎么办,一瓣碎魂支撑肉身这种情况闻所未闻,不知道世界意识是怎么做到的,荆戈你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不能直接把碎魂从小宴现在这副身体里抢过来。”   “我知道。”   教化道:“荆戈,你说小宴现在和世界意识举止亲密,并无排斥厌恶的反应,是吗?”   荆戈又回想起那个画面,心里一沉:“我只看到他们一面,世界意识摸了阿宴的脖子,搂着他坐上了车,阿宴……他的确没有排斥,表情、神态都很正常。”   封寂深吸了口气:“荆戈,你怎么回事?别的男人这么对小宴,你反应怎么这么淡定。”   荆戈神色一暗,默然不语。他当然不可能淡定,看到世界意识摸谢宴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上去杀了世界意识。   可他清醒地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再也不能冲动行事,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样……才不会再次害了谢宴。   携恩轻咳一声:“封寂,冷静。”   封寂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携恩道:“荆戈,先想办法接近他们看看吧,一瓣碎魂,这种情况下,小宴就算重塑了肉身,也不可能拥有以前的记忆的,也就是说,现在你于他而言,恐怕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荆戈心脏颤抖起来。   “了解清楚情况,获取小宴的信任。尽可能在不惊动世界意识的情况下,把小宴带出人类世界。先这样来吧,有任何状况,我们再商量对策。”   “好。”   荆戈结束了和他们的对话,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有关信息。   关于谢宴的资料寥寥无几,大多是一些对于权贵家族的八卦信息。谢宴现在23岁,17岁以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的,荆戈一想,这正是他们寻找谢宴的碎魂所花费的时间。   或许,正是那时候,世界意识重塑了谢宴的身体。   谢宴17岁那年被拍到了和当时的新贵「蒋迟」同出同进一座别墅的画面,随后不久,市里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谢正岳就将谢宴认回了谢家。   但是,是以私生子的身份认回的。   谢正岳身价不过几十亿,在这座以金融中心著称的城市里并不算少见,他的出名,不在于自身,而在于他唯一的儿子,谢箜,在娱乐圈里属于走到哪里都自带闪光灯的流量演员。   谢箜曾经相当自豪于自家的家庭,多次在媒体面前炫耀自己美满和谐的家庭。   一夜之间,他突然多出来个弟弟,还是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这不可谓不讽刺。   这件事也被捕风捉影的媒体发现并曝光,让谢箜获得了很多冷嘲热讽。他当然不可能喜欢这位「弟弟」。在被挑事的媒体问及此事时,谢箜多次翻脸离场,媒体自然对他的家庭和他这位弟弟更加关注,企图挖出更多八卦。   然而,谢宴被认回谢家,却似乎对谢箜毫无威胁,与谢家交集也寥寥无几。毕业后他没有在谢家的企业工作,而是在蒋迟直接管理的公司下挂了一个闲职。   媒体挖出的八卦,也更多是关于谢宴和蒋迟的。 第80章 游戏   我怎么可能监视你   谢宴顶着谢家私生子的身份,却被这个城市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蒋迟捧在手里,两人经常共通出席一些商务活动,举止十分亲密。   现在,无论是娱乐媒体,还是商业八卦,都默认谢宴是蒋迟的情人。   自从谢宴被认回谢家后,谢家也得到了许多来自蒋氏的资源,谢正岳的身价于一夕之间发生了翻倍增长。   荆戈深入了解了一下,蒋正岳虽然爱慕钱财,但夫妻之间一直非常和睦恩爱,谢箜在媒体面前吹嘘骄傲的东西,也并不像作假。   而在这个世界里,五年之前,并不存在一个叫谢宴的人。   所以,荆戈怀疑,这个私生子的身份,是蒋迟弄来的。   谢宴重塑肉身,但他仅有一瓣碎魂,只是普通人类的身躯,没有神明之力,并不能像神明一样改造替代他人身份。但他凭空出现,在人类世界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存在身份,这也说得通。   但是,以蒋迟的权势,想弄什么身份都不难,却偏偏给谢宴弄了这么一个有瑕疵甚至有些见不到光的身份。不知里面打的什么算盘。   荆戈整整一天都在收集和谢宴、蒋迟有关的资料,他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想要从中窥探出一些重要的信息。   然后,他看到了一则招聘启事,是蒋氏集团的官网发出来的,内容却是为谢宴招聘保镖。   荆戈看着那则启事,心里有了主意。   十天后。   “宴宴,快点下楼了。”   蒋迟靠在沙发上,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二十个经过层层筛选后留下的保镖人选。   荆戈站在其中,神色平静,只是在蒋迟叫出谢宴名字的一刻,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动。   蒋迟的声音落下没多久,一道身影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座别墅不大,通着空调冷气,比室外低了十几度。楼梯上那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套着一身纯白色的羊绒毛衣,简单的棕色长裤,拖着一双棉拖鞋,就这样走下来。   玻璃珠似的眸子里没有几分情绪,未经打理的黑发微微翘起,衬得整个人随性而慵懒。   荆戈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他觉得这一幕仿佛回到了他们相遇没多久时的那段岁月。   那时候的谢宴,也是这样,慵懒如猫一般,眼里没有忧愁,没有伤心,不会被什么事情绊住手脚,永远以自我为中心,动动嘴就能把人气得跳脚,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整个人闪闪发光。   荆戈想起那之后的事,谢宴因为他开始知情懂爱,却也因此被迫丢失了很多东西,他经常受伤,经常流泪,愤怒、悲痛、伤心……这所有的负面情绪皆是因他而起。   封寂曾质问他,问他给谢宴带来了什么,说他带给谢宴的只有伤害。   荆戈看到眼前的谢宴,不得不承认封寂的话,谢宴从遇到他开始,就如同一颗宝玉,逐渐蒙上一层灰尘。   荆戈收回了视线。   谢宴走下楼,蒋迟就起身迎上去,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这一排高壮的男人面前。   “我直接向公众发了招聘书,有几千个人报名,最后留下的简历只有几百个,然后又经过了三层选拔,筛出来的。怎么样,这可真是公开招聘,里面可没有我的人哦。”   谢宴轻笑道:“我什么时候怀疑这个了。”   蒋迟哼了一声,“那你怎么突然想要保镖,还专门要求不用我的人啊。”   谢宴挑眉看他:“那样我会觉得,你是想监视我呀。”   他放柔了语气,含笑的眸子注视着蒋迟,调侃道:“迟哥应该不会有这种爱好吧。”   蒋迟摇头否认,幽怨道:“我怎么可能监视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谢宴一个一个打量着这二十个保镖,走到荆戈身边时,荆戈紧紧看着他,可谢宴却并没有多做停留,眼神也与路过旁边的保镖时并无差别。   那一抹残存的香气很快飘过又消散,荆戈心里瞬间布满了落寞和失望,心脏疼得难受。   他换了相貌和身份,谢宴又不存在记忆,这种完全陌生的态度也是正常的,他早已有所准备。   可当谢宴真的将他视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反而与另一个男人亲密相处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他要废极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失态。   谢宴漫不经心地回答蒋迟:“把你当什么?情人,还是……未婚夫?”   声音仿若调侃,又仿若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荆戈脸色大变,表情顿时有些扭曲。   他难以置信,谢宴会对另一个男人说出这些话,本来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将谢宴和蒋迟的关系描述为情人时,对他就已经是一次冲击了。   但谢宴却用这种语气说出两人的关系,荆戈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恐惧,一种他一直不敢去想的可能,谢宴……会不会喜欢上蒋迟呢。   尽管他脸部肌肉的抽动只有一瞬,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但这抹异常还是被蒋迟察觉到了。   他微微眯了下眼,盯着荆戈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细细打量着他。   荆戈表情已经完全正常,尽管心里没底,可他丝毫情绪都不再流露,面对蒋迟的注视和探究,他如专业的保镖一般,毫无波动。   谢宴也看过来,视线在荆戈身上掠过,没有停留,很快滑落在蒋迟身上:“怎么了?”   “没什么。”蒋迟收回视线,走到谢宴身边,“怎么样,有挑中的吗?”   “都差不多。”   蒋迟拉了个长音,“那可不行啊,二十个保镖太多了点,留……五六个就够了,你要不挑一下。”   谢宴道:“我看看。”   蒋迟点点头,眸子落在这些保镖身上,眼珠里闪过一抹幽光。   谢宴注意到这点,主动提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挑,我看迟哥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蒋迟笑了两声,俯身贴在谢宴的耳边:“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正好可以拿这些试试。”   “宴宴也来看看吧,很有趣的,我保你喜欢。”   谢宴淡淡道:“可以啊。”   蒋迟所说的好玩的游戏,是在一个地下斗兽场。所谓地下,是真的在地下。   荆戈没想到在这样的城市里,还会有这种场所,他一跟进去,看到中间那个场子,就明白了蒋迟所谓的游戏是什么。   毕竟是位于地下,整个场馆面积都不是很大,连普通斗兽场的四分之一都没有,中间那个围笼围起来的场子,也就有一百平方米左右。   场子周围,已经坐了几十个人,大都带着面具,也有一些没带,每个人的眼里都布满了兴奋的色彩。   谢宴扫过围笼上已经凝固的血迹,“你说的好玩的游戏,就是这个?”   “对啊,你不感兴趣吗?”   谢宴眼底没有波澜:“还行。”   荆戈听到这话,神色一暗,蒋迟立即让人把他们领到了围笼外面。   那人对着他们这一行人说:“一对一,只有胜者才能竞选下一轮,拿到蒋先生手里的资格。”   很快,其中两个人走进了围笼,周围坐着的观众里响起了一阵兴奋的哄笑。   很快他们发现头顶上突然降下十几个小的围笼,剩下的人也两两分组走进了小笼子。   他们大都还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比试,毕竟是保镖一职,面试的就是身体素质、武力值,通过比试选拔也是正常的。   但是,直到比试开始,他们才发现这场比试的特殊性,没有裁判,没有规则,只有周围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和吆喝催动着他们身体里的兴奋因子。   他们打昏了头,却发现没有人叫停,没有人宣布他们中究竟是谁获胜,就算发现一丝异常,那掀翻场馆的叫喊也像什么兴奋药剂一般,让他们丢掉了理智,只剩下暴力。   荆戈轻易制服了对手,抬头看向坐在场馆前面的谢宴,他平静地看着几欲疯狂的场面,眼里无悲无喜。   蒋迟挨在他身边,贴着他说些什么,荆戈听不见。   谢宴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愣了一下,正当他心头一喜时,谢宴就挪开了目光,脸上没有分毫异色。   一轮结束,失败者奄奄一息,获胜方也伤痕累累,地上和笼子上都沾上了大片新鲜的血液。   那个领他们进来的人问:“十位获胜选手,你们有权选择要不要进入下一轮,蒋先生说了,每通过一轮,薪酬翻倍。”   本来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想要翻脸的人顿时犹豫起来,他们大多数来应聘,看中的就是蒋迟给出的丰厚的薪酬,月薪二十万,谁看了不心动。   如果翻倍,再翻倍,他们更受不住这种诱惑了。   前九个人全部都答应进入下一轮,轮到荆戈,荆戈看着远处连视线都没有飘过来的谢宴。   他知道,上一轮,不过是热身,这一轮,或者下一轮,很可能会有人死在这里。   他不想继续下去,蒋迟口中的这个游戏,就像是他曾经经历的一般,众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拼尽全力,却不过是对方手中可以被肆意玩弄命运的猎物,这是一场捕猎游戏。   但是,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快速接近谢宴的办法,他必须要参与。   十个人全部进入下一轮,这轮显然惨烈了许多,几乎每掌每拳都能带出一大摊血。但观众气氛也热烈到了另一个层次。   他们在赌钱,赌的不是谁赢,而是谁能活下来。   结束时,还站的竟然只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荆戈。   地上的人有的抽搐着,有的吐着血,有的则彻底不动弹了。   但是,不会有人宣布他们是死是活。   那人又问他们两个,“获胜的两位,还要进入下一轮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原本蒋迟要留下的保镖就不止一人,打到这个地步,完全没有必要再打了,但荆戈对面那个人显然已经打红了眼,立即应了一声:“打!”   旁边响起一阵欢呼。   荆戈沉默着看着他。   不知何时,谢宴两人走了过来,他一一扫过这两个人,目光落在荆戈身上。   “迟哥,结束吧。这两个人,我都要了。”   蒋迟一怔,“你确定吗?”   他显然意犹未尽。   谢宴道:“这两个做贴身保镖,毕竟保镖也是人,需要轮个班,两个正好。另外再要三四个做日常保镖。”   “行,”蒋迟啧啧嘴,“都听你的。”   他暂停了比试,观众顿时大失所望,但碍着是蒋迟提出的,他们喝了几声倒彩,陆续离场了。   他们把选出来的人带回了别墅,有专门的医生为他们处理伤口。蒋迟有事,直接离开了。   谢宴看着荆戈,他的状况是这些人里最好的,经历了这场「厮杀」,每个人都不平静,有的人还陷在那种暴虐血腥的情绪中,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有的则像是被挖空了精神,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唯独荆戈,神色平静。   谢宴撑着下巴趴在沙发背上看他,问道:“你看起来年龄不大,是学生吗?”   这是谢宴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荆戈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表情却纹丝不动,“是,毕业生。”   “哪个学校的?什么专业?”   荆戈报出了学校。   谢宴歪着脑袋,又问道:“为什么要来应聘保镖呢?”   荆戈喉结微动,“我……缺钱。” 第81章 晚饭   箜哥,这样行吗   谢宴一怔,然后噗呲笑出了声,笑声越演越烈,最后竟抱紧肚子,蜷在沙发上,后背笑得直抖。   客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这座小别墅的主人,无法理解他为何因为这简单朴素的一句话,笑得如此失态。   荆戈紧紧注视着他,呼吸略显凌乱,谢宴所有生动的模样,都值得他好好珍视。   过了两分钟,谢宴似乎终于笑够了,他扶着沙发背坐起来,用指节拭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谢宴看着荆戈,淡声道:“你缺多少钱,我给你。”   “什么意思?”荆戈不解地皱起眉。   谢宴撑住下巴,神色格外宁静:“别干这个了,找个和你专业相符的工作,或者继续上学。”   荆戈抿唇道:“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会辞职。这份工作很好,我也已经通过选拔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谢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随你吧。”   “你和他是我的贴身保镖,两人轮班,每人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工作需求,你们两个就住在这里,一楼有几个空房间,你们随便选。”   另一个人叫陈青,现在已经恢复了神志,他跟荆戈对视了一眼,应了下来。   谢宴站起身,扫了两人一眼,“房间里有独立浴室,去把自己洗干净,再自行准备几身新衣服,每天都要换。”   说完,谢宴就走上了楼。   荆戈的目光一路追随着谢宴,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陈青用胳膊拐了他一下:“兄弟,刚才抱歉啊,我也是……打上头了。”   荆戈垂眼:“没事。”   “你叫什么?”   “楚戎。”   “你真是大学生啊,还是菁大的,诶,你知道吗,之前我们二十个人刚选进来的时候,大家就讨论过你了,说你是我们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你有这学历本事,干嘛干这种苦差事啊。”   荆戈苦笑一声:“我的确是家里条件不太好,缺钱,所以才来的。咱们大部分不都为这份高薪酬来的吗?”   陈青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压低声音:“那你刚才干嘛要拒绝谢少爷的提议,你知道兄弟我刚刚有多羡慕你吗?你小子是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受这一份累是吧。”   荆戈斟酌了一下,回道:“青哥,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平白拿少爷的钱,不就欠下一个人情吗,少爷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真要你还人情,谁能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还得清。”   “倒不如踏踏实实做工作领死工资,我们现在工资翻了两倍吧。八十万,我就算找工作也找不到这么高工资的啊。干个一年,说缺钱别人都不信。”   陈青哈哈一笑:“确实确实。谁能想到,我们干保镖都能干到百万富翁呢,今天流的这些血,也算值了。”   荆戈也笑起来,两人跟着佣人找好房间,洗浴收拾了一通。   荆戈刚换好衣服,就听到了敲门声,他心里一紧,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谢宴靠在门上,低着头戳弄着手机,眉心蹙起,看着有些烦躁。见门打开,他才收回手机,站直了身体,看向荆戈。   他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惊艳的神色,然后很快掩饰下去,“怎么是你?”   荆戈:“我以为是谢先生您刻意来找我的。”   谢宴眉心又皱起:“你叫我什么,先生?”   “嗯。”   “我既不是一家之主,也不是管公司的,你叫我什么先生?你还是第一个叫我先生的。”谢宴语气很是不悦,原地走了两圈,问道,“你多大了?”   荆戈想了想:“还差一个月二十二。”   谢宴提高了声音:“我也就二十三,大你一岁都不到,你叫我什么先生?”   荆戈觉得谢宴有些奇怪,他现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像个没成熟的小孩,与刚开始那副随性懒散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又想起刚刚谢宴低着头皱眉刷手机的模样,那时他眉心里皆是暴躁,也是另一番模样。   这几副面貌联系在一个人身上,简直可以算是喜怒无常了。荆戈直觉,这里面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那……少爷?”荆戈试探道。   谢宴烦躁地摆摆手,“行吧。”   “陈青呢?”   “他应该还在洗漱。”   “哦,那就你吧,跟我出去一趟。”   “好。”   谢宴要去的地方,是谢家。   他刚刚推开门,一个易拉罐就被人迎头扔了过来。荆戈手疾眼快,一步跨到谢宴面前,用胳膊挡下了易拉罐。   易拉罐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热热闹闹的客厅瞬间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谢宴轻轻推开荆戈,轻声道:“表现不错。”   紧接着,一阵嘲讽从前面响起:“哟,不错啊,学会给自己了。”   谢宴没有理睬这道声音,走到餐桌前,温声道:“爸爸……阿姨。”   谢正岳笑了一下:“小宴来啦,快坐下吧,一起吃个晚饭。”   “好。”   林又敏也尴尬地笑了笑,给谢宴倒了一杯饮料:“就等你了,今天厨房做了好几道你爱吃的。”   谢宴推开谢箜一旁的座椅,坐下后看向旁边瞪着他的谢箜,“哥,晚上好。”   谢箜立刻摔了筷子,指着他怒道:“谁让你叫我哥的,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哥!”   谢宴沉默着看着他,良久,“箜哥,这样行吗。”   谢箜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有什么区别!不也带哥。”   谢宴平静道:“我叫蒋迟,也是叫他迟哥,但他不是我哥。”   荆戈清晰看到,在谢宴提到蒋迟的名字时,对面一对夫妻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僵了一下。   随后,林又敏立即训斥谢箜:“你吃火药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小宴招你惹你了,叫你一声哥你能吃多大亏。”   谢箜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又敏,手里的筷子被他捏得几乎变形,他脸色涨得通红,气得身体直发抖。   荆戈能理解谢箜现在的心情,毕竟,如果维护谢宴的是谢正岳,也没有那么不易理解。   但是当说出这番话的人成了林又敏,这个「被婚内出轨」的对象,本该最为痛恨私生子的角色,事情就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谢宴垂眸看着杯中的热水,并没有说话,还是谢正岳打破了僵局:“吃饭吧。”   谢箜愤愤地往嘴里塞饭,完全没有在公众面前那副得体贵气的形象,而谢宴动作迟缓,几乎只夹自己周围的那几个菜,十几分钟过去,他吃的东西寥寥无几。   荆戈看出来,他相当没有胃口,显然,他也受到了刚刚那场面的影响。   林又敏帮他夹了几筷子菜,温和道:“小宴,怎么都没吃几口,是这次做的不合胃口吗?”   谢宴勾起唇:“没有,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怎么才过了两周,就瘦了不少。”   谢箜在一旁狠狠砸了下碗,林又敏立刻瞪了他一眼。谢箜不甘地回瞪过去,谢正岳拍了拍桌子,“又干嘛呢,好好吃顿饭有这么难吗?”   林又敏掐了一把谢正岳,“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没点正形。”   谢箜立刻生气反驳:“妈,你说谁没正形?就谢宴有正形是吧?你是不是早晚要让他改嘴认你当妈?”   “你说什么呢?谢箜,我看你真是欠教训了是吧?”   谢箜不甘示弱地回嘴。   整个过程中,谢宴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其他地方,一直看着自己正前方的几个菜,机械地夹菜、吃菜。   虽然桌子的另一边仿若火药厂,但任何人看两眼就知道,这是一家人,而一旁的谢宴,仿佛是多年不见的亲戚来家里做客,大家客气、却也疏离。   这其实是正常的,毕竟不会有人对破坏了家庭幸福、突然闯进来的私生子有什么好态度,荆戈还是人类的时候,就面临过这种境地,自然能感同身受。   但不正常的是,谢宴的态度。他印象中的谢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自我意识非常强烈的人。   有时候就算理亏,他也能找到让自己站得住脚的方式,他一向潇洒、自得,不会被不在意的事所影响,那怕是在这种情景下,他也能找到最舒服的处理方式。   可显然,谢宴现在动作僵硬,表情空白,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是深受旁边的氛围影响。或者说,从踏入这间门开始,他整个人都低落了下去。   难道说,谢宴在意旁边这三个人吗?   荆戈有些困惑。可是,连他都能看出,谢宴这个私生子的身份存疑。   尤其是林又敏那种毫无厌恶,反而客客气气的态度,更进一步加重了这其中的疑点。   谢宴和他们相处这么久,他不应该没有发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如果发现了,他又为何如此在意这个私生子的身份呢,为何如此在意这一家三口。   荆戈心里疑惑,垂眸思索着。突然,瓷碗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猛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一抬眼,就看到谢宴的手腕上弥漫着冒着热气的白粥,粥水滴滴答答滴在他的裤子上。   谢箜红着眼睛瞪着谢宴,手里还维持着摔碗的动作,而谢正岳和林又敏慌乱起身,围了上去。   谢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毫无反应。 第82章 区别   把上衣脱了,我要看   荆戈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住了脚步。他盯着谢宴的手腕,那上面的热粥被擦去后,留下一片烫红的痕迹。   林又敏一边给他擦衣服上的粥,一边怒斥谢箜:“你又犯什么病?”   谢箜扫过谢宴的手腕,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谢宴起身,不着痕迹地拂开了林又敏的手:“阿姨,小事。我先去洗一洗。”   “好,我让你给你找点烫伤药,等你洗完涂上。”   谢正岳踢了谢箜一脚,横眉道:“去给小宴找药。”   谢箜憋着气,拍了下桌子,才站起来。   他看到荆戈跟上去,顿时叫住他:“嘿,你干嘛去?”   荆戈背对着他,一脸冷沉。   谢箜走上来,拍上他的肩膀,“看你这穿着,是保镖吧,你跟上去干嘛,你又不是保姆?”   荆戈不动声色道:“我是少爷的贴身保镖,自然要随时跟护。”   谢箜冷哼一声:“还贴身保镖,可真会摆架子,我一个大明星都不需要随时有人跟着,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倒搞得一套一套的,不会真觉得有人有这个心思害他命吧?”   荆戈不说话,快走几步,跟上了已经走远的谢宴。   谢宴站在厨房的水池旁,背对着他,将胳膊放在水龙头下,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冲下来,冲刷掉他肌肤上滚烫的触感。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仿若一只木偶,荆戈发现,他似乎的确单薄了许多。   他看得眼酸,很想上去抱一抱谢宴,可他现在做不了。   良久,谢宴关上了水龙头,他低头看了看依旧沾着粥水的裤子,表情一滞,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荆戈。   他淡声询问:“你怎么跟过来了?”   荆戈没说话,注视着他的脸颊,他脸上并没有哭过的痕迹,但也没有丝毫情绪,真的像是无悲无喜的木头人,荆戈看着,无论如何都松不下那口气。   谢宴见他不说话,也没追问,走过来:“吃饱了,回家。”   “好。”   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向楼外的停车场,却意外撞见了谢箜。   谢箜看他往外走,皱眉道:“你干嘛去?”   谢宴扫过他手中拿着的烫伤药,谢箜立刻背过了手,将药藏在身后。   谢宴回答的声音很轻,脚步也没有停下:“回家。”   谢箜被他从身旁错过,顿时气得跳脚,愤怒地跟上来,冷嘲热讽道:“你之前不都在这住一晚吗,怎么今天不住了?”   他冷笑一声:“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见不得人,不好意思住在我家了?哼,算你有点脸皮。”   谢宴没有回应。   谢箜说了一阵,发现谢宴一点反应都没有,憋了一肚子火,他瞪着谢宴的背影,走上来扯住他:“喂?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你有没有点礼貌?”   谢宴终于正眼看向他,声音依旧轻得仿佛一吹就能飘走:“箜哥,你不是看到我走了吗,去跟他们说一声不就好了。”   “你!”   荆戈走到谢宴面前,悍然掰开谢箜的手。   谢箜跺了下脚,盯着两人的背影,神色愤怒,却也藏着一抹复杂难言的情绪。   谢宴回到自己的别墅,荆戈一路跟在他后面,直到他房间门口。   谢宴打开门,道:“半个小时后,拿着烫伤药过来敲门。”   他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荆戈看着这张棕红色的木门,站了一分钟,才走下楼去。   他刚走下楼,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掺杂着玻璃器物砸碎、木制家具碰撞的声音。   是谢宴房间的动静,荆戈下意识就要抬腿走上去,却被旁边走过来的一人叫住。   “你干嘛去?”   荆戈看向来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一副黑边眼镜,体型瘦削,神色闪烁,整个人显得十分精明。   荆戈揣测着他的身份,开口说:“我听谢少爷房间里似乎有动静,有点不放心。”   中年男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胳膊:“别去,你刚来,还不清楚少爷的脾性,不过以后习惯了就好。”   荆戈试探地问道:“少爷的……脾性,会很奇怪吗?”   “也不能说是奇怪,就是让人揣摩不透,难以预料。看着好好的,可能突然就会发火,有时候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突然变脸不高兴了,关键是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像今天这样,每星期都只要有一两次吧,别过去,现在遭殃的只是少爷房间里的死物,你过去,遭殃的就是你了。”   荆戈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我叫云邱,是这里的管家,你看着年纪不大,叫我云叔就行。”   “谢谢云叔提点。”   云邱笑了一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荆戈抬头看向楼上,经过云邱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明白了谢宴为何会出现这种喜怒无常的状态。   一切估计还要归因于,他只有一瓣碎魂。   凝聚着他思想、记忆、意志的主魂不在,谢宴依靠一瓣碎魂存在,这样的一个个体,就算肉身无恙,精神也定是极端脆弱的。   他就像一个没有主心骨,没有支撑的浮萍,随时都会被吹落,随时都面临着崩溃碎裂的境地。   其实,他能以正常人类的身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平安度过五年,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荆戈忍住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找到治疗烫伤的药,一分一秒等着这半个小时过去,时间一到,他立刻上楼,敲响了谢宴的门。   门里没有回应,荆戈等了半分钟,又敲了两下,门却突然打开了。   谢宴过来给他开了门,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回去。   荆戈看着这满屋子的狼藉,谢宴还光着脚走在随处可见的玻璃碎渣上,他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也顾不得其他,大步走进来跟上谢宴,一把把他抱起,还没等谢宴说什么,他就把人放到了沙发上。   谢宴眼里划过一抹讶异,抬眼看向荆戈。   荆戈沉默着蹲下身,打开伤药,拉过谢宴的手腕放在沙发扶手上,开始给他抹药。   谢宴看了他一会儿,恹恹无神的眸子里慢慢浮上来一些兴味,主动开口道:“我查了你的履历,你一直在上学,什么时候练出来的那些本事,连那些专门训练过的都能打得过?”   荆戈一边涂药,一边道:“自学。”   谢宴看着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轻哼了一声,抽回了手,“站起来。”   荆戈一怔,他还没涂完药,但没办法,只能按谢宴说的站起来。   谢宴又开口:“把上衣脱了我看看。”   荆戈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谢宴眼里露出一抹不悦,加重了语气,“把上衣脱了,我要看。”   荆戈有些不可思议,他望着谢宴,抿了下唇:“合同里没有这一条,这不是保镖需要做的事。”   谢宴脸色顿时变了,他从沙发上起来,再也不看荆戈一眼,“那你滚吧。”   荆戈看着他走到床边,径直躺下去。   他这才发现,这张床很小,只有一米五宽,大概跟高中的学生宿舍差不多,长度足够,当然能睡开一个人。   但是,这完全不是谢宴的喜好,或者说,谢宴应该非常嫌弃这张床才对。   听说谢宴搬进这座别墅也已经三年了,这间卧室又足够大,期间他若是想,完全可以换一张自己喜欢的大床。   可是,哪怕是现在,这张床也与这个卧室太过格格不入,哪里会有人在这么宽敞的卧室里放这么狭窄的一张床。   这似乎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是谢宴自己想要的。   谢宴背对着他侧躺着,身体蜷起来,这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荆戈恍惚间又想起他们初遇的时光,谢宴一开始的睡姿与现在完全不同,他经常大刺刺地躺着,浑身舒展自然,一副全然无防备的模样。   他睡觉时不喜欢穿衣服,经常赤身裸体睡着后被他撞见,他那时候还经常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一个人。   后来他才明白,那不是不知羞耻,而是谢宴那时候,根本就没有那种概念。   荆戈看着谢宴这个睡姿,心里涌上不尽的酸涩来,他已经无法确认谢宴现在的变化,是因他而起,还是碎魂的影响。   他只感觉到心疼,难过到他想哭出来。他真的很想抱抱谢宴。   荆戈沉默良久,终于道:“我脱。”   谢宴动了动,然后坐了起来,板着一张脸看着荆戈:“这是你说的,我没有威胁你。”   荆戈又突然觉得哭笑不得,谢宴的确有些喜怒无常,但这种无常却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反而像个顽劣不成熟的小孩子,荆戈喜欢得不行,恨不得上去戳一戳他鼓起的脸颊。   他在谢宴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脱掉了上衣,他看到,谢宴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眼神,和下午他敲门后看到自己时完全一样。   荆戈对这副相貌有些了解,这个身份除了学习成绩好外,另一个优点就是相貌身材都不错。看起来,谢宴很满意。   谢宴伸出手,戳了戳他鼓胀的腹肌,然后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美:“身材不错。”   谢宴一直很喜欢美色,他是知道的,以前谢宴就喜欢摸他的腹肌,抱着他的后背,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但是,那时候,他还是确信的,谢宴喜欢的只是他一个人的美色。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多想,他才与谢宴见了一天面,谢宴就要看他摸他的肌肉。   是不是换做其他人,只要身材好、长相好,也是一样的。   尤其是世界意识,蒋迟,他们那摆在眼前的亲密,究竟到了那一步。   荆戈忍不住去想,他的阿宴,是不是对待蒋迟,也会像对待曾经的他一样。 第83章 冷水   商量一下我们订婚的事   “宴宴!”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荆戈意外看到,在这道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谢宴眼里蒙上转瞬而逝的灰暗色泽,脸色也僵了一下,又飞快恢复正常。   他示意荆戈穿上衣服,自己起身走向门口,应该是打算去开门的。可没等他过去,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蒋迟大步走进来,迎向谢宴。   荆戈的衣服才刚披到身上,虽然背对着两人,但身上什么风景看一眼就能想得到。   蒋迟眯了眯眼,“宴宴,这人怎么在你房间。”   谢宴神色坦然,“我让他给我上药。”   这话显然解释不了现在的场面,蒋迟声音有些阴森,“你让他给你上药,为什么需要他脱衣服?”   “哦,有点好奇他的身材,是我让他脱了给我看的。”他一副理所当然又问心无愧的语气,淡定又无辜,瞬间把蒋迟的话堵了回去。   蒋迟突然想到什么,目光落在谢宴的手腕上,那里被烫的通红,涂上了一半白药膏。   他执起谢宴的手,把他拉到旁边坐下,讪讪道:“我听说你今天去谢家,还在那受了伤,就赶紧赶过来看你。宴宴,你怎么不叫我一起过去啊。”   他拿过荆戈手里的药膏,蹲在谢宴身旁,低着头给他涂药膏。   谢宴撑着脑袋,看着僵硬地站在一旁的荆戈,恹恹的神色中又嵌入一抹亮光,他漫不经心地回道:“一顿家常饭而已,你这么忙,我也不好专门叫你。”   蒋迟捏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抬眼幽怨地看着他:“我明明随时都能为你挤出时间来,是你不愿意叫我。”   这个动作很亲昵,荆戈原本该嫉妒的,可他看到蒋迟捏的正是谢宴受伤的那只手,那刚刚升起的妒意瞬间转化为了满腔怒火。   谢宴有点走神,似乎停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蒋迟说了什么,他伸出手,放在蒋迟的发顶上,又停顿了一下,才摸了摸。   “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下午你在,我就让你陪我一起去了。”   蒋迟对他的反应略有不满,他继续道:“如果我去了,你也不用受这个罪了。那个谢箜怎么还敢故意伤你。”   荆戈神色一凝,蒋迟的消息,未免也太快了点,他记得当时客厅里只有谢家三口以及他和谢宴,是谢正岳或者林又敏告诉了他,还是……蒋迟有其他方式得知?   但不管如何,谢宴的行动踪迹,一定处于蒋迟的掌握下。   荆戈想起另一个世界里,他曾经不遗余力地监控谢宴的每一个动作,这让谢宴十分抵触,两人因此爆发了不少矛盾。   谢宴的性格,应当是不喜欢被监视掌控,需要一定自由的人。   但是,此刻谢宴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并没有质问蒋迟为何这么清楚他是如何受伤的,就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蒋迟在监控他一样。   他很自然地回应:“啊……你说这个啊,箜哥也是不小心打翻了碗,意外而已。他不是故意的。”   蒋迟脸色微微一沉,他握住谢宴的手:“宴宴,在我面前,你何必再为他掩饰。他也就是你半个亲人,对你又不好,你维护他做什么?”   “是不是在谢家受委屈了?”   “没有,他们对我很好。”谢宴微怔道,“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蒋迟捏住他的脸颊:“你当我是傻子吗,这几年你在谢家受了多少委屈,我又不是不清楚。”   “你明明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怎么从被谢正岳认回去之后,就非要忍着,还每周都回去受一次气。要是我,就直接跟他们断绝关系的了。”   蒋迟说这些时,看着谢宴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探究。   谢宴的表情依旧有些呆滞,仿佛陷在某种情绪中,他低声道:“他们是我的亲人。”   “他们对你哪里像亲人了,宴宴,你说谢家人对你有我对你好吗?”   谢宴诚实摇头:“没有。”   他又重复了一遍:“但他们是我的亲人。”   蒋迟眼里划过一丝不耐,又飞快地转化为那种非常明显的抱怨:“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帮你找回家人了,宴宴,你说现在要是我和你家人同时遇到危险,你救谁。”   “我……”谢宴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蒋迟却没有放过他,“快说呀,宴宴,我想知道答案。”   荆戈面无表情地站着,但若能有表情,他脸上一定皱成了一团。他不明白蒋迟为什么在谢宴这几个关系模糊的家人上依依不饶,还要逼问谢宴这种问题。   谢宴脸色僵硬苍白,定定看了蒋迟一会儿,终于道:“我救你。”   蒋迟脸上浮现一抹喜色。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欠你一条命。”谢宴补充了一句。   蒋迟脸上的喜悦瞬间褪去,露出熟悉的不满来。看来,谢正岳那边,他需要继续加把火了。   他用余光瞟了旁边的荆戈一眼,放过了这个话题,又道:“宴宴,下次我跟你去谢家一趟吧,正好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我们订婚的事。”   荆戈脸色一变。订婚?他一直不想相信,因为媒体在八卦上总是夸大一些事实,三分的事能说成十分。   但当蒋迟在他面前说出他要和谢宴订婚时,荆戈开始无法自欺欺人。   然而,接下来谢宴的反应更是又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谢宴没有抵触的表现,然而凝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好,都听你的。”   那眼里的神色,荆戈不想承认为……幸福。   蒋迟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他站起身,伸了个腰,似乎这才注意到荆戈的存在,他讶异开口:“你怎么还在这?”   荆戈背在身后的手捏得生疼,他维持着镇定:“少爷还没允许我出去。”   蒋迟走过来,绕着他转了两圈,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探究和审视。   但是,他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心里冷嘲一声,却颇为淡定地笑问:“宴宴,这保镖你是不是还挺满意的?”   谢宴看了荆戈一眼,平静道:“身材很好,长相养眼,反应……不错。”   他像评价一块五花肉一般评价道,蒋迟忍不住笑出了声,走过来捏了下谢宴的脸:“你可真够挑剔的,选保镖第一点不是看素质,反而看人家身材长相。”   “你这样我可怎么放心把这人放在你身边,别哪一天被人勾去了我还不知道。”   谢宴面对他有意的调侃,仿佛没有半分自觉:“我很满意,你不要换掉他。”   “行行行,听你的,不换。”蒋迟的视线再度在荆戈身上掠过,目光闪烁出不易察觉的阴毒。   从谢宴要求挑选保镖开始,他就知道,谢宴对他的行为有所察觉和防备了。   但是,只有一个碎魂的谢宴显然智商不够用,他以为只要身边没有他的人,自己就不受控制?这可真是太天真了。   他监控谢宴的行踪举动,从来不是靠得哪个具体的人。   至于这个楚戎呢,看着木讷直板,没有一点聪明劲,并且,他已经彻查了此人的身份,家庭背景极为简单,尚无任何疑点。   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利用这个穷学生,也就顺着谢宴的意思,把这人先在这放着。   看样子谢宴很青睐此人,等两人关系搞好,甚至谢宴信赖这个人了,他再一举出手,毁掉他这渺小的希望。   而谢正岳那边,也要同时运作。   他要让谢宴知道,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要一点一点摧毁谢宴的自我意识,让他变成只能依附他存在,只能从他这里博取感情支撑的一具空壳。   等那时候,这瓣碎魂上残留的谢宴的精神意志将被全部碾碎,他也就能好好享受这盘大餐了。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在公司见。”蒋迟微笑着说。   谢宴非常乖顺地点了下头。   “这保镖……你也别耗着别人太久,早点放他回去睡觉。”   “我知道了。”   蒋迟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才满意地离开。   谢宴看着那合上的房门,眼里神色难辨。他站起来,往浴室走去,荆戈一瞪眼,跟上来,急道:“少爷,小心伤到脚,你去哪,我……”   谢宴立刻打断了他,语气竟然有些冷:“你话太多了,我让你说话,让你动了吗?”   荆戈立刻咽下了声音,他心惊胆战着看着谢宴从那一片玻璃碎片中穿过去,走进浴室。   他没有关门,荆戈却也没有将视线放过去,只是耳旁很快传过哗啦啦的水声。   荆戈闭上眼睛,回想刚刚蒋迟过来时发生的一切,虽然他被两人要订婚的消息扰了一下心神,但大部分时间他还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换做以前,他看到这么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和谢宴这么亲密,恐怕什么都思考不了,马上就会不顾一切冲上去和人拼命。   现在,他心里依旧有扭曲的妒意,可这所有的情绪都转化为了要完全复活谢宴的执念。   他从两人细微的反应中察觉,这两人的关系恐怕并非是单纯的亲昵。但是,这里面隐藏着什么,还需要他继续探知。   谢宴走了出来,荆戈惊讶地发现,他并不是去洗澡,而仅仅洗了他的胳膊和脸颊,除了烫红的位置,其他地方都被他搓得发红,明显用得力道很大,简直像要褪下一层皮一样。   谢宴走到床边坐下,伸出胳膊,放在他面前。   那些刚涂好的药都被洗掉了,谢宴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荆戈却有些发怔,谢宴似乎很烦躁。他因为什么而烦躁?为什么要把皮肤搓成这样,脸颊和手腕……唯一的共同点,似乎是都被蒋迟碰过。   见他没反应,谢宴冷冷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涂药。” 第84章 冰棒   那你把剩下的吃了   谢宴皮肤很细嫩,那热粥并不是刚煮好的,却还是将他烫得不轻,这会儿已经起了水泡。   荆戈蹲下来给他涂药,动作很细致小心,生怕弄疼他了。但谢宴表情很淡定,似乎对疼痛无知无觉。   涂好后,谢宴抽回手,爬上了床,背对着他裹上被子,闷声道:“换陈青上来守夜吧,你去休息,明天早起送我去上班。”   荆戈贪婪地看了他两眼,才收回视线:“好。”   第二日。   一夜过后,谢宴仿佛忘光了昨夜那些曲折的不愉快,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荆戈正装端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不动如山,目不斜视。   司机是云邱。   谢宴有一间独立办公室,但他工作很闲,一天下来,荆戈就没发现他做什么正事,上午9点到了公司后,他在电脑前坐了半个小时不到,竟然就去隔间的休息室睡觉去了。   谢宴也没跟他说话,他更不方便主动挑起话题,谢宴去睡觉,也没说他要做什么,荆戈就只能站在门后静静等着。   下午四点,谢宴终于从休息室出来了,他晃了晃脑袋,一副睡过头依旧云里雾里的模样。   身体陷进软沙发里,谢宴闭上眼睛,舒展了一下身体,才将身上那股懒劲清除。   他看向守在门口的荆戈:“你就一直站在这,没动?”   “是的。”   谢宴愣了一下,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耻笑,他站起身走到荆戈面前:“你没受过保镖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吧,之前都在上学?”   “嗯,是这样。”荆戈有问必答。   谢宴挑眉扫过他站得笔直的一双长腿,眼里划过一丝兴味:“那你站这么久,我算算哈,从九点……到四点,七个小时吧,身体不会累,腿不会僵硬吗?”   “既然是少爷的保镖,这就是我应该做的,就算累,我也会忍着。”   “错了,”谢宴剜他一眼,“你的职责是保护我,而不是在这种地方做这些无用的功夫,平白浪费了体力和精力。”   他命令道:“现在,去休息室休息一小时,然后跟我一起下班。”   荆戈惊讶道:“少爷……”   “以后机灵一点,我不喜欢恪守成规的人。”   谢宴伸手捏了捏他僵硬的腹肌,冷哼一声:“站得肌肉都酸了吧,傻子。”   荆戈顿时红了脸。   “去休息吧,睡觉也行,我一会儿叫你。”   “是。”   荆戈走进休息室,休息室面积不大,只有一张简单的小床,但足够人睡觉了,他将西装脱掉挂起来,看着那张床,犹豫了一会儿,躺了上去。   床上隐约留着谢宴身上的香气,以及他的体温,荆戈将那床被子拉到身上盖上,闭上了眼睛。   他很久没有抱着谢宴睡过觉了,这样处处留着谢宴印记的环境虽然不能完全替代谢宴,却也缓解了他的焦虑。   他睡得很香,竟然一睡睡了两个小时,到了六点,谢宴敲了下门,把他叫醒了。   他蓦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以前睡觉很不安稳,几乎隔几十分钟就会惊醒一次,可这次竟然直接睡了两个小时,还是谢宴把他叫醒的。   他抬头看向谢宴,谢宴咬着一根冰棒靠在门上,也看着他,不过,看得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他的身体。   他脱了西装和衬衣,里面只穿着黑色背心和短裤,都紧贴在身上,将身材衬托得非常鲜明。   谢宴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小腹和大腿看,一眨不眨的,那眼神,简直可以用肆无忌惮来描述。   这下,荆戈终于可以确定,谢宴对他的身材很满意,很喜欢。   荆戈不知道该喜该忧,他隐约明白,谢宴这个属性,也是他开发出来的。   最开始他们两个没有肉体上的关系时,谢宴也会看,但那是一种毫无喜恶,单纯出于好奇心的探究,或许,那时谢宴的心里,只会思考他为什么与自己不同。   然而,眼下谢宴的眼神却绝不是这种含义,他是被自己的身材吸引了,那闪烁的目光,似乎透露着想上手摸一摸的欲望。   能对谢宴产生性吸引力当然好,但荆戈却不能确认,这种吸引力是不是具有特殊性。如果谢宴也对着其他人露出这种目光,他已经修炼出来的忍耐力会不会直接土崩瓦解。   还有,谢宴也太容易满足了,明明,他正常的身材要比现在这副改造过的还要好,怎么看到这次一点的都能移不开眼了呢。   谢宴咬了口奶冰,终于开口:“六点了,下班。”   荆戈赶紧穿上西装,谢宴也收回了视线。   荆戈跟上来,看着他吃了一半的冰棒,他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那台冰箱,里面全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雪糕冰淇淋冰棒。   已经早过了下班时间,大厦里很空,两人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走进电梯,荆戈终于忍不住道:“少爷,你中饭晚饭都没吃,空腹吃冷的,对胃不好。”   谢宴站在他侧前方,荆戈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准备咬一口冰。   听到这话,他停下了动作,半张着嘴扫了他一眼,轻啧了一声,“真啰嗦。”   荆戈低着头不说话,那吃了一般的冰棒却突然出现在眼前。   谢宴背对着他,将冰棒递给他,摇了摇手,嘴里很是不耐烦:“那你把剩下的吃了。”   荆戈喉结轻轻一滚,看着那带着谢宴牙印的冰棒,接了过来。   电梯门开了,谢宴走出去,荆戈三下五除二吃了冰棒,跟上谢宴。   这是市中心,非常繁华,谢宴坐上车,没有让云邱直接开回家,而是去了隔条街的商业街。   他让云邱和几个随行的保镖都留在停车场,带着荆戈走了,说要吃个晚饭。   逛了一会儿,荆戈一直落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亦步亦趋跟着他,直到谢宴停在一家海鲜楼前面。   他撑着下巴看了两眼,说:“就这家吧,进来。”   荆戈看着这家海鲜楼的牌子,脸上浮现一丝惊愕,而到谢宴点的菜端上来时,他心里那抹惊讶就彻底变成了汹涌的波澜。   谢宴看他一眼,不满地用指节扣了扣桌子:“坐下啊,难道你让我一个人在这吃。”   荆戈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看着那一桌他偏好的口味菜品,实在难以相信这只是巧合。   但是,神明们跟他说,碎魂是不会携带这个人的精神与记忆的。   他胸前不断起伏,终于忍不住,艰涩开口:“少爷,我有个问题。”   谢宴只吃了个早饭和半个冰棒,按理说应该很饿了,可他夹菜并不积极,吃起来慢悠悠的,完全看不出饥饿感,甚至有些没食欲的样子。   他淡声道:“说。”   “少爷怎么会选海鲜楼,是自己喜欢,还是有其他理由……”   “随便选的。”他的神色无异,语气更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啊。”荆戈说不上来心里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吃完饭,谢宴也没有直接回去,反而带着荆戈开始逛商场。逛了半天,谢宴也没买什么。   最后进了一家男装店,谢宴挑了几件衣服,跟着导购员走到试衣间门口。   荆戈站在原地,谢宴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进来?”   “少爷不是要换衣服吗?”   “那你不是更要进来了,你在外面站着,如果我换衣服中间遇到危险,你能及时发现吗?”   “我要你当的是贴身保镖,你自然要随时随地看着我,做不到的话,我扣你工资。”   荆戈被怼得无话可说,跟了进去。   他觉得这点也很奇怪,谢宴并不是对危险十分敏感的人,经常受到切实威胁才后知后觉,而且他一向随性自由,找保镖跟着这种更不像他以前的作风。   此外,虽说防备危险,谢宴和蒋迟在招聘他们时,以及直到现在,都没说过危险从何而来,需要防备哪些势力,防备哪些人。   这也是相当怪异的地方,他不相信这是谢宴一时兴起,里面想必有什么隐情。   谢宴脱掉了衣服,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脊背。   荆戈看了一眼,挪开了视线。谢宴是他的雇主,他盯着自己看也就算了,可他身为保镖,却并不能随意用目光冒犯谢宴。   但不过是扫了一眼,那诱人的身体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心里有些发痒。   他实在是太想谢宴了,见到他后,却依旧可望不可即,他一直压抑着心里的冲动和渴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冷静。   可现在谢宴就在眼前,不过一米的距离,若有若无的体香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让他沉醉不已。   如果能抱一抱就好了,哪怕一点,也能让他饮鸩止渴,缓解他的渴求。   荆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谢宴弯下腰,正在试穿裤子。   可只是这一眼,荆戈就凝住了神,谢宴的后背一直很美,很光滑,常常让他爱不释手。他清楚谢宴身上的每一道曲线,熟悉他的每一寸肌肤的触感。   可这一眼,他却发现那原本光滑平坦的后腰处,却隐约出现了一小块凸起。   那里在脊骨的旁边,并没有靠着肌肤的骨骼,本该只有腰肉。   那处小凸起,实在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上章忘记感谢营养液了;   感谢「胖橘的猫」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85章 金属   我带你去我的私人医院吧   谢宴慢悠悠地试完了衣服,买了其中两套。   两人往停车场走去,刚走出电梯,荆戈脸色一变,猛地将谢宴往后一拉。   一根钢管砸在两人面前,带起呼啸的风声。   周围七八个穿着休闲装的人竟都围了过来,盯着两个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家伙。   荆戈眼疾手快地从最近那个人手里夺过钢管,将谢宴挡在后面:“站在这里,别动。”   谢宴微微眯起眼睛,“好。”   这里离停车位还有一段距离,对方人数众多,跑根本行不通,倒不如站在荆戈可以保护的范围内,少给他添一些麻烦。谢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这群人的目标很明显是谢宴,荆戈无法引开他们,只能在谢宴旁边和他们交手。   双方都下了狠手,不过两分钟就见了血,但是,荆戈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很快就占了上风。   谢宴看着这个场面,神色平静,他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人手中的钢管上,那钢管很粗长,打在人身上,估计会相当疼。   那人察觉了谢宴的视线,他刚刚被荆戈打中,已经退到了后面,此刻并没有分担到多少荆戈的注意力。   他咬了下牙,猛地窜起来朝谢宴这边挥过铁管,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原本并没有注意他的荆戈却突然转过头,用野兽般的目光横了他一眼。   男人心里一寒,孤注一掷地朝谢宴砸过去,闭眼前,他看到荆戈已经朝他踢踹过来。   这一击,恐怕打不到谢宴,反而又伤到自己。   但是,想象中的痛苦却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是手里的钢管顶部碰到了什么软物。   他感觉击中人了,心头一喜,继续发力,握着钢管狠狠朝那软物刮过去。   “阿宴!”荆戈目眦尽裂,他猛地将人踹开,接过朝他倒下来的谢宴。   那钢管砸到了谢宴背上,上面包裹着的水泥又沿着他的后背狠刮了一下,刮出一道半指深的血痕。   荆戈搂着谢宴,双手不住地颤抖,周围的人对视一眼,又纷纷围过来,看样子是想灭口的架势。   荆戈眼里猩红一片,一瞬间,他爆发出了这具身体的全部力量,不过一分钟,十几个人就倒了个七七八八。   荆戈赶紧趁机抱起谢宴,往停车位跑去,后面还有力气的人紧跟其上。   跑到一半,停车位旁边的保镖终于看到这边的情况,赶紧过来,解决了剩下的人。   荆戈将谢宴放进车里,他腰上不断留着血,肿了一大块,荆戈感觉脑子里有根神经几乎要崩断,他难以维持冷静,大声道:“云叔,快开车去医院。”   云邱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谢宴身上,“少爷,你情况怎么样。”   谢宴脸色发白,但语气却很平静,“还好,去医院吧。”   “好,蒋先生名下的私人医院离这不远,就去那吧。”云邱将车倒出去。   谢宴沉默了一瞬,淡漠道:“这条街上就有家三甲医院,为什么不去那?”   云邱表情一僵,随即恢复平静,他砸了下手心,懊恼道:“哎呀,是我一直想着蒋先生名下的医院医师水平比较高,而且,少爷生病都是在那看的,我习惯性地想着去那,忘了这边也有了。”   谢宴没什么特殊反应,“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去这条街上的。”   云邱说:“好。”   车开到路上,荆戈一直紧绷着,用车上干净的毛巾捂着他的伤口。   谢宴扫了他一眼,竟然挪动手指,隔着衣物捏了捏他的手掌。   荆戈心口一颤,抬眼看向谢宴,谢宴却在看着窗外,一副对自己的行为毫无知觉的模样。   荆戈终于感觉自己从那种几欲崩坏的情绪中稍微找回了一点自我,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在去医院的路上,回顾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终于感觉到一丝奇怪。   那钢管原本根本没有对准谢宴,谢宴只要站在原地,他就能准确踢到那人,保证谢宴毫发无伤。   可谢宴却突然挪动了身体,这一动正好撞在了那钢管砸过来的路径上,也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怕伤到谢宴,强行收回腿上的力道,这不到一秒的时间,也就错过了时机,让那钢管砸在了谢宴身上。   细细回想那个画面,荆戈几乎能肯定,谢宴并非是惊慌中乱了节奏,才忘记了他的嘱咐,而是,故意挪动身体。   他那动作,几乎算是专门朝着那钢管迎上去的。   医院果真离得很近,没两分钟就到了,医生检查了他的情况,说:“没有骨折情况,伤口比较深,需要消毒清创处理,然后进行缝合。之后再打上破伤风针。”   谢宴被安排了单独的病房,他看着房间里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只有荆戈和云邱进来了。   “好。”   医生动作很快,谢宴趴在病床上,脸上因为疼痛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整张脸疼得发白。   荆戈捏着拳头在旁边看着,心里自责到了极点。   “嗯?怎么还有东西。”医生动作一顿,眯眼凑近观察了一下,然后拿过镊钳,伸进了谢宴腰间的那一道伤口里。   谢宴顿时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医生看他一眼,收回了镊钳,“打麻药吧,谢先生,你腰间的肌肉组织里有一块金属片需要取出。”   云邱本是面无表情,听到这话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他还没等谢宴说话,就走上来,找理由把医生叫了出去。   荆戈皱紧眉头。   金属片?那钢管上面怎么会有这东西?不对,不对,那……难道就是他在谢宴弯腰时看到的小凸起?   金属片,这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寒而栗的东西,但是,还不容荆戈深想,医生和云邱就走了进来。   医生拿起工具,又开始处理谢宴的伤口,谢宴眼睛一动,开口道:“医生,你说的金属片是什么?”   “我推测是你受伤时被嵌进去的,一会儿我会帮你取出。”   谢宴静默了两秒,嘴角轻轻翘起,“好,谢谢医生。”   过了一会儿,护士递上来一根针管,谢宴看到后,立即绷紧了身体,“你干什么?”   医生诧异道:“进行麻醉,不然取金属片和待会儿缝合都相当疼。”   谢宴立即拒绝:“我不要麻醉,不要麻醉,你就这样弄就行。”   医生为难道:“先生,这会相当痛苦,在身体机能受损的情况下,如果再承受过高的痛感,对身体非常不利。”   谢宴竟往旁边爬了两下,盯着医生手里的麻醉针,“不行,我不要!我不要昏过去,不要死!”   他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看起来像对打麻药有什么抵触心理,又或者有什么心里阴影,云邱注视着谢宴,眼里划过一抹精光。   医生继续劝道:“先生,这只是局部麻醉,你不会昏迷,所以你可以放心,放轻松一点。”   “局部麻醉……”谢宴扫过病房里站着的人,目光落在荆戈身上,“楚戎,你过来!”   荆戈早就想过去了,听到这话,赶紧走到病床前,谢宴一把捏出他的手,紧紧握着,力气之大,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   “你在这看着我,别让我睡过去!”   “好,少爷,我会看好的,你快让医生处理伤口。”   谢宴这才像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却依旧紧握着荆戈的手,他扭着脖子看着医生打了麻药,继续处理伤口,很快就到了缝合阶段。   荆戈表情凝住,他注意到,医生并没有取出他所说的那个金属片。他欲言又止,谢宴紧紧盯着这个过程,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什么,也像忘了金属片的事一样,等开始缝合了都没提这事。   荆戈决定说一下,可他刚开口,手心却被狠抓了一下,他低下头,正对上谢宴略带警告的视线。   荆戈一怔,将话咽了回去。   伤口缝合好,裹上纱布,又打了两针破伤风,医生就走了出去。   蒋迟姗姗来迟,扑到谢宴床边,挤走了荆戈,捧着谢宴的手,一脸心疼。   “宴宴,怎么会受伤啊。”   “不知道,突然就出来十几个人冲着我俩打。”   蒋迟磨了下牙,“看来你说的对,的确该给你配保镖,看来这几个也不够,要不我再给你弄几个?”   “行倒是行,不过有点麻烦,其实今天也是意外,要不是我心里慌,自乱了阵脚,楚戎一个人也对付得了他们。”   “哎,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上下班了,你看看,没我保护,你就伤成了这样,心疼死我了。”   谢宴动作一顿,伸手摸了摸蒋迟的头发:“我没什么大事,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你不用担心。”   蒋迟撇了下嘴,突然拍了下手:“对了,刚刚医生跟我说,他发现了一个金属片嵌到你腰里,结果处理的时候忘了。”   谢宴睁了下眼睛:“是有这么回事。”   他懊恼道:“我刚刚一直紧张麻药,也给忘了。”   “麻药?”   谢宴眼里露出一抹后怕,不自觉捏紧了掌心:“对啊,麻药……迟哥,我很害怕,你知道那时候……”   蒋迟顿时抱住了他:“宴宴,别想了,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你再经历那些的。”   谢宴怔愣地望着他,眼底流着泪,哽咽道:“迟哥,我……谢谢你……”   蒋迟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宴宴,你怎么还说这些呢,你要记得,我永远是你的依靠。”   荆戈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在热油锅里煎着。   蒋迟安抚好谢宴的情绪,微微撤开身体,“对了,这医生水平太差了,宴宴,你也看到了,他连这都能忘,能救什么人治什么病。”   “我带你去我的私人医院吧。” 第86章 监听   你也是他的人,是吗   谢宴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僵硬,而后有些为难地张口:“迟哥,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小手术吧,换个医生把东西取出来就行,你那个私人医院都是高级研究人员,这么点小伤实在没必要浪费他们的精力。”   “高级研究人员又怎么了,还不是我付他们工资,他们必须任我差使。再说了,以前你感冒发烧也都是去那,这都伤到要缝针了,相比之下,还能算小伤吗?”   蒋迟看着他的眼睛:“宴宴,之前你都没拒绝过,怎么这次……就不乐意了。”   谢宴眼里透出一抹委屈:“我感觉太累了,不想再动了。”   他主动拉住蒋迟的手:“迟哥,真的没必要的,你不用为我小题大做的,这样下去,我欠你的人情,都快还不清了。”   他眼里盈着一层水光,是荆戈没见过的那种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模样,与他一直以来的个性有些违和,却并不让人排斥。   蒋迟非常受用,他像是被转移了视线,脸上带上一抹坏笑,亲昵地捏了捏谢宴的脸颊:“不是说了,你要觉得欠我,就拿自己来还吗?”   “还是说,答应和我结婚,是骗我的?”   谢宴摇摇头,“当然不是。”   他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吞吐道:“等……等我恢复了,就按你说的,去爸爸那里商量……商量……”   蒋迟笑着问他:“商量什么?”   谢宴羞涩更甚,终于鼓足了勇气,继续道:“商量订婚的事。”   “这还差不多。”蒋迟脸上浮现了一丝满意,“那这次就听你的,让你任性一回,不去私人医院了,不过,接下来得换掉你的主治医生。”   谢宴垂眸:“好。”   蒋迟又待了一会儿,嘱咐让谢宴好好休息,就走出了病房,云邱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一出去,谢宴脸上的羞涩和笑容瞬间褪去,他死死盯着门口,抬起手招呼荆戈过来。   荆戈走到病床前,刚要开口,谢宴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了面前。   荆戈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谢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个笔记本,荆戈立刻心领神会,把笔记本拿了过来。   谢宴翻开一页,写道:“去偷听一下蒋迟和云邱说什么,回来一字不落地给我复述,记住,是偷听,你要是被任何人发现,就别在我这里干了,我一份工资也不会给你。”   荆戈垂眸,视线落在他细嫩的颈间,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对他来说,像是饮鸩止渴。   他重重点了下头。   谢宴松开了手。   荆戈走出病房,找到了蒋迟,果然,云邱也在旁边。   两人的声音很低,但荆戈的体质本就远高于常人,即使不动用神明之力,也可以听清他们的对话。   先是蒋迟的声音:“谢宴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我让人在他身体里植入芯片的事,最近他有什么反常行为吗?”   云邱想了想:“谢少爷脾气一向难测,也很难判断他哪些行为正常,哪些行为异常。不过,就在今天,我提议送他去您的私人医院时,他也拒绝了。”   蒋迟冷笑了一声:“看来是发现了。”   他望着窗外,眼里透着森冷,“发现又如何,他以为只要拒绝,就能摆脱我的控制吗。”   云邱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后,并不言语。   “云邱,那医生真的看到埋在他体内的芯片了吗?芯片有没有损毁?”   “是的,不过,那医生说谢少爷的伤口只有一指,他也只看到了一枚芯片。至于有没有损毁,医生说那芯片是弯折的,具体的,并不清楚,我怕泄露您的秘密,也没有进一步去问。”   “做的很好。”蒋迟转过身来,“你去私人医院把云齐带过来,让他当谢宴的主治医生,检查一下芯片是不是真的损毁了。估计是坏了,我从一个小时前就监听不到谢宴的声音了。”   “如果坏了,就让他找机会把谢宴带去私人医院,再植入一枚新的。”   “是。”云邱立刻应下,而后眼里露出一抹犹豫,“可是,谢少爷是认识云齐的。”   “那又如何,我就要让他认识的人来,谢宴就算对我有所不满,他敢说什么吗?我就爱看他心里不舒服还要忍耐的样子。”   云邱不再言语。   蒋迟捏着下巴,眼里透出一抹兴味:“你说谢宴是怎么发现的,植入芯片时,可是给他打了全身麻醉,整整两天都没醒啊。”   云邱锁起眉心:“可能是时间久了,芯片有些移位,他感觉到肌肉里有异物了?”   蒋迟眯了下眼,看向云邱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危险:“你儿子不是保证不会存在异物感吗?怎么,你专门来打你儿子的脸,觉得你儿子技术不精,该退休了?”   云邱脸色一白:“先生,我只是没有思绪,胡乱猜测的。”   蒋迟冷哼一声:“以为你是个精明的,没想到也蠢得要死。不会是你在谢宴面前说漏了嘴吧?”   云邱吓得一颤,竟是直接跪在了蒋迟面前:“先生,我敢保证,我绝对没有在谢少爷面前暴露过您。”   蒋迟照着他胸口踹了一脚,“赶紧起来,滚去把你儿子叫来。”   事情果然如荆戈猜测的那般,蒋迟在谢宴身上动了手脚。荆戈心情复杂地偷听完两人的对话,回到病房后用纸笔把过程复述给了谢宴。   谢宴趴在床上看着他写字,慢慢皱起了眉头。   等他写完,抬头时就发现谢宴在打量着他,目光里充溢着不解和恍惚。   荆戈一怔,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他差点忘了,谢宴的字是他教的,他们两个的字迹简直看不出任何差别,简直如出一辙。   他心里一酸,谢宴却已经夺过他手里的纸笔,在他的字下面继续写道:“等云齐来了,你再把他给我做的检查结果偷出来。”   荆戈的目光落在谢宴的字上,这样看下来,这一页纸上的字几乎像是一个人写的。   其实不用谢宴说,他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荆戈写了个好,将那页纸撕下来,找了个打火机烧掉。   半夜,云齐赶了过来。   他刚推开门,就听到病房里隐约的交谈声。   “少爷,现在已经2点了,你不要强撑了,休息一会儿,我会在这里看着的。”   谢宴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   声音里难掩疲惫。   云齐推门的动作一顿,而后走了进去,他已经换上了这所医院的工作制服,谢宴看到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云齐走到床边:“谢先生,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谢宴:“哦。”   荆戈扫了他一眼。   云齐继续道:“我现在要对你做一次身体检查,取出嵌在你身体里的金属。”   “好啊,不过我对你们医院的医生医术水平不太放心,所以,我要让他在旁边看着,避免你把什么东西落在我身体里。”   云齐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谢宴手指着的那个人,然后又垂眸看向谢宴,语气略有无奈:“可以的。”   谢宴却并没有为他的好说话而感到满意,反而眉头紧紧皱起,眼里露出不加掩饰的厌烦。   交流清楚后,云齐很快就给谢宴做了个X光,然后说要给谢宴取出身体里的金属片。   荆戈也消过毒,换了医院制服,进入了手术室。   神奇的是,手术室里除了云齐外,并没有其他医生和护士,整个过程都是云齐一个人来操作。   打过局部麻醉后,人虽然不会昏迷,但意识依旧会被影响,会比较疲累,但谢宴整个人却是完全紧绷的状态,扭着脖子盯着云齐的动作。   云齐脸上表情越发无奈,却并没有说什么,直到那枚金属片完全被取出。   荆戈看着那铁质容器里放着的碎片,这枚芯片的确已经受损,不仅整体弯曲,还有几个细小的碎渣。   谢宴当时被那钢管打中,果然是故意的,他的目的应该就是要损坏这个芯片。   云齐给他缝好针,收拾好手里的工具,他将口罩拉下来,看向谢宴,缓声道:“你身体里的监听器已经取出,这里很安全,小宴,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谢宴望着他,轻笑一声:“说什么?如果我说,不如你帮我把另外两枚芯片也取出来,你答应吗?”   云齐表情略有些苦涩:“我做不到。”   “小宴,你应该知道,我和父亲都被蒋迟捏在手里,我只能听命于他。”   “嗯,我知道,我也理解。”   “小宴……”   谢宴微微眯起眼睛:“既然是这样,你之后还会把我带进那个实验室,再重新植入监听器是吗?”   云齐抿了下唇:“蒋迟……的确要求我找机会这样做。”   谢宴扯了下唇角,“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出去吧,这里味道太重了。”   云齐静静看着他,叹了口气。   回到病房,谢宴让云齐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荆戈。   谢宴趴在病床上,眉眼间皆是烦躁,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依旧难缓情绪,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荆戈捏了下拳头,他看到谢宴痛苦的模样,心里难受至极。   谢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里充满质疑,“你也是他的人,是吗?” 第87章 三枚   是我害死了他   荆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铁锤重重敲击了一下。他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见到谢宴的第一面。   那时候,他看着谢宴浑身上下表现出来的闲适自得,以为他活得很幸福。   他没有想到,在他寻觅谢宴的这五年里,谢宴竟是过着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一个知晓自己身体里埋着监听器的人,周围的一切就仿佛一张怒张的大网,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吞没,这样的环境下,谢宴怎么可能过的轻松自在。   荆戈往前走了两步,握住谢宴的手,他的手还在发抖,一片冰凉。   荆戈定定注视着他,神色沉静而稳重,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少爷,我向你发誓,我绝对不是其他任何人的人,只要你想,我只会是你的人。”   谢宴的手掌渐渐被他暖热了,身体的颤抖也平复下去,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荆戈,在荆戈坚定的注视下他眼中的不宁和焦躁也渐渐褪去。   他的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眨眼间,身上的尖刺就全部收敛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散漫的模样。   他从荆戈身上挪开了视线,讪讪道:“抱歉,我失态了。”   说罢,他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可荆戈却加重了力气,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谢宴眼里落进一丝诧异,垂眸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掌,又抬起头,对上荆戈的视线,平静道:“怎么了。”   荆戈深邃的眸光几乎要将人吸进去,“其实,少爷一直都是相信我的,对吗?”   谢宴脸上顿时落上一抹不自然,他僵硬地撇开视线,“说什么呢?”   荆戈的心情舒缓下来,他突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因为谢宴一定想要逃离蒋迟的控制。   “少爷,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谢宴一怔,“带我离开?你能带我去哪?”   “蒋迟找不到的地方。”   谢宴瞳仁一缩,眼里落进无数破碎的光芒,他一点一点掰开了荆戈的手,眼里挂上了极为讽刺的笑容:“没有蒋迟找不到的地方。”   荆戈又抓住他,急切道:“有的,少爷,你相信我。”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就算有,我也去不了。”   谢宴那双空洞的眼睛让他心脏生疼不已,从前那个气性极高的谢宴仿佛被抹平了棱角。   都是那该死的世界意识。   他艰涩地张口,想要跟谢宴说,他可以带他离开。   谢宴却打断了他未尽的话,声音充满了自嘲:“你猜我身体里另外两个芯片,是用来做什么的。”   荆戈哑然失声。他不知道,但他却清楚,这是蒋迟用来控制谢宴的砝码,其中的威力不会轻。   谢宴表情空白地说:“一个是定位器,一个是引爆器。”   “其实今天损坏的那个监听器已经是第二个了,因为我之前曾经尝试过让别人帮我取出这三枚芯片,监听器取得很顺利,取出来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兴奋,那个帮我的人也是。”   荆戈突然不想再听下去,因为结果已然摆在面前,注定是失败的,而过程,必然是无法让人想象的惨烈。   谢宴继续说下去:“我们决定取第二枚,定位器和都埋得更深,那个人说要帮我进一步麻醉,可能会失去意识。我当时,很信任他,又或者说,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我果然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在醒来时,那个人死了,死在我面前,身体像是被肢解了,碎成了几十块,我花了一个小时才把他拼好。”   谢宴的身体渐渐绷起,他不自觉皱起眉头,这些回忆对他来说痛苦至极,他却强迫自己去回忆:“墙壁上都是血,像是发生了爆炸,那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云齐告诉我的这个名字,引爆的不是我,而是帮助我的人。是我害死了他。”   “阿宴……”荆戈喉咙像是被石头碾过,他不自觉唤到。   谢宴却深陷在过去中,并没有察觉他称呼的改变。“他没来得及帮我取出芯片,或许,他只是触碰到了那枚芯片,就被杀死了。我害怕被蒋迟发现问题,匆匆处理好他的尸体,跑到外面砸了一辆车,用玻璃碎片划烂了手术刀口,然后给车浇上油,伪装成车祸现场。”   “蒋迟果然很快就赶过来了,我不知道他怎么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从两千公里外的地方来到我面前,但是,他似乎的确什么都能做到。”   “他又让人重新植入了监听器,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发现我的问题,但是后来有一次,他装作不经意告诉我,如果我离开了这个城市,让他找不到了,他会让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为我陪葬。”   “我曾窥见过那个研究所的研究内容,所以,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或许,即使没有这个研究所,蒋迟也能做到。”   谢宴终于从过往带来的伤痛中抽离出来,他安静地看着荆戈:“其实,刚刚在云齐面前,我也只是太过愤怒,失了理智才会说出那些话,他没有理由冒着生命风险帮我,我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楚戎,你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你的背景,也清楚你心思干净、率直,嫉恶如仇。今天,我为了毁掉监听器,利用了你一次,已经是极限了。或许,蒋迟已经注意到你,不过,他为了折磨我的心理,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所以,到此为止吧。我不能再拉你下水了。”   谢宴低下头:“你……走吧。”   “我不走!”荆戈按住谢宴的肩膀,“阿……少爷,我要留下,我要继续做你的保镖。”   看来事情的确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蒋迟也参透了谢宴的性格,谢宴与他不同。   如果是他,他根本不会在乎人命,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在乎牺牲多少。   但是,谢宴不同,他虽然狠,但那些狠几乎都是对着自己的,如果因为他伤到了无辜的人,他绝对做不到袖手旁观。   蒋迟这是拿捏住了谢宴的七寸。   以前他或许会选择强行带走谢宴,这个城市的人类死活与他们何干。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要尊重谢宴的想法和选择,他不愿意再违逆谢宴的想法,他不想让这个人失望为难。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谢宴如今认为他是个普通人,不相信他有能力对抗蒋迟,而他也必须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在救出谢宴的同时,给蒋迟致命一击,又要保住这个世界上普通人的性命。   谢宴睁大眼睛,瞳仁颤动着:“你是因为我讲了这些,对我生出了同情心,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先冷静下来,仔细衡量一下利弊,待在我身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你也深陷危险之中。你是个成年人了……”   荆戈伸出手,试探着抚住他的额发,谢宴没有抗拒。   “我很冷静。少爷,即使你没有说这些,我也会留在你身边。”荆戈无法直接表达,他只是委婉道,“少爷,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谢宴浑身一颤,那溢着浓浓绝望的眼眸里终于破开一缕曙光,让荆戈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他不肯相信谢宴,谢宴却无声重复着自己的真心,将他从泥潭中救了出来。   从此以后,谢宴就成了他唯一的光芒。   如今,他也要成为谢宴的支撑。哪怕……他们的未来,会很短暂。   谢宴看着他,吞咽了一下,他错开了视线:“如果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不过,”   谢宴指了指他放在自己额头的手:“完成保镖的职责就好,这种,是不是有点过了。”   荆戈心尖一痒,虽然谢宴的语气是轻松调侃的,他却感觉到谢宴心里的负担,知道他此刻恐怕是深深自责的。   于是,他也调侃道:“少爷,富贵险中求,就算不为了你,为了这么丰富的报酬,我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工作啊。”   谢宴轻哼了一声:“你如果缺钱,我可以提前支付你的薪酬。”   “好啊。”荆戈没有拒绝。   谢宴放松了身体,平躺了下去,精神放松下来,他却忍不住冷嘶了口气,不由得往下看去。   荆戈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脏顿时一缩。   两人一直在交流,都没注意到他腰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液浸湿了白色的纱布。   “我去叫医生!”荆戈慌忙起身,手腕却被谢宴一把抓住。   谢宴脸色有些发白,表情却很是淡定:“你是我的保镖,随时都要守在我身边。叫医生这种事,不是按个铃就能解决吗?慌什么。”   “我忘了。”   谢宴瞥他一眼,小声道:“傻子。”   荆戈俯身下来,按了下铃。   没两分钟,云齐就走了进来,查看了一下情况,开始给他换药换纱布。   谢宴扭着脖子看腰后的那一道缝过针的伤疤,“好像有点丑。”   云齐正要否认,抬眼就看见谢宴抓着荆戈的袖子,追问道:“你说是不是。”   荆戈安抚道:“少爷的体质,不会留下伤疤的。”就算有疤,他也会帮他除去。   云齐沉默了下,开口道:“你放心,上次伤成那样都恢复了,这次也不会留疤的。”   谢宴皱眉道:“那可说不准,我肩膀上就有个伤痕,到现在都留着。我怀疑是小时候被狗咬了,听说狗咬的疤是除不掉的。” 第88章 梦境   你做过爱吗   荆戈:“……”   荆戈不由得回想起两人的初见,当初他咬谢宴那一口,不过是出于对神明过于深刻的敌意,又囿于孩童的身体,于是选择了最幼稚的泄愤方式。   他当时也没能想到咬下那一口,竟在谢宴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就连重塑身体,也没能除去。   这就像是,谢宴的灵魂在一直记着他一样。这样想着,他心里竟溢出久违的甜蜜。   谢宴瞅他一眼,表情怪异:“你脸红什么?”   荆戈顿时回过神,发现两个人都在看着他,他微微一僵,回答道:“没什么。”   谢宴盯着他的脸颊看了好长一会儿,眉目间慢慢浮现出一缕轻薄的笑意,是相当纯粹的愉悦表情。   云齐神色一暗,低下了头,他将纱布固定好,整理好工具,“小宴,我给你重新包扎好了,尽量不要乱动,好好躺着休息。”   谢宴:“大概多久才能止住血?我刚刚也没怎么动,伤口就开裂了。”   “我给你换了新药,效果比之前用的好很多,预计一两天内伤口就能愈合。”   谢宴眼睛亮了亮:“什么药啊,效果这么神奇。”   “是研究所新研制出来的,还没有上市。”   听到这话,谢宴眼里的亮光顿时暗淡了下去,他表情微变,不自觉伸手抓住了荆戈的胳膊,僵笑一声:“不会是迟哥让你用的,有什么麻醉、迷晕之类的效果?或者……这药也能起监听作用?”   云齐看着他眼底的防备,表情颇显挫败,他苦笑道:“小宴,你不用处处防备我。植入监听器需要的条件非常苛刻,只有在研究所的环境里才能做到。这药,只是促进你伤口恢复的。”   “哦。”   云齐声线依旧低落,“小宴,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跟我相处吗?”   握着的胳膊突然绷紧,谢宴奇怪地扫了荆戈一眼,而后又看向云齐,平静道:“抱歉啊,云齐,我知道你帮蒋迟也是无奈之举,手术室里是我不对,我也没有怪你。只是,你是蒋迟的人,就注定了我不得不防。”   “那他呢?这个人也是蒋迟带给你的,你怎么……”云齐指向荆戈。   “没什么理由。”谢宴淡声道。   云齐抿了下唇,将工具拿好,转身走向病房门口,他停顿了一下,“蒋迟让我明天带你回研究所。”   谢宴愣了下,眨了眨眼:“谢谢提醒。”   云齐关上了房门,谢宴转头看向荆戈:“我们现在出院。”   荆戈一怔:“现在?你的伤……”   “比起被植入芯片,这算什么,我还要感谢它才对。”   “至少再待一天再走,少爷,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你好好养伤就行。”   谢宴皱眉道:“不行。”   荆戈握住他的手,定定注视着他:“少爷,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我可没说过。”谢宴撇嘴道。   荆戈顿时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谢宴看他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拍了他两下,气急道:“我相信你是信你不是蒋迟的人,而不是相信你能对付他。”   “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就算武力值高到可以以一敌十又怎么样,他给你打一针还不是要晕过去。难道你要和他硬碰硬?”   荆戈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想法。”   “不准有。”谢宴板着脸说。   “我和蒋迟没有撕破脸,他不会对我用强,所以只要我回去了,他不会再强行让人把我带走,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我也不会傻到去找死啊,这几年我故意弄伤过几次,在家里屯了点药品,足够我恢复了。这样你放心了吧。”   荆戈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帮我换身衣服,云齐刚来过,时机正好,我们趁现在赶紧走。”   “好。”荆戈沉默地把那身破掉的衣服捡回来,谢宴看了一眼,表情略有些嫌弃,却没说什么。   换上衣服后,谢宴环上了荆戈的肩膀,忍着腰间的疼痛咬牙道:“抱我起来。”   荆戈也顾不得两人现在的身份,两只手分别按在他的臀部和腰中间的位置,“少爷,你放松,不要用力,交给我就好。”   谢宴一怔,将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脸颊隐约泛着热气,他轻声道:“好。”   荆戈将他完全收入怀中,然后将他的外套披在他身后,他稳步走出病房。   已经到了深夜,除了两三个走动的病号,走廊里很清静。   两人就这样逃出了医院,来到马路旁,荆戈停下脚步,“少爷,帮我拿出手机来,我打辆车。”   “哦,”谢宴的声音隔着衣服,显得有些沉闷,还带着些困倦,“放哪了。”   “在左边裤子口袋里。”   谢宴在他怀里动了两下,将胳膊放下来,摸索到他腰间,然后又一路下滑到他的胯上。   他似乎真的有些累了,找不准位置,胡乱摸了几下,终于摸进了他的口袋里。   荆戈绷紧了身体,这的确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可他实在太久没摸过碰过谢宴,谢宴在他身上稍微一摸,就轻易勾动了他深藏起来的渴望。   谢宴似乎没发现,将手机拿出来,却并没有递给他,反而直接划开了屏幕,他被屏幕的亮光闪得眯了眯眼,“你怎么不设密码呀。”   “不需要。”手机于他而言几乎只是个通讯工具。   谢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笑了两声,拨动了几下,“好了。”   “嗯。”   谢宴关上了手机,将胳膊重新搭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刚刚是不是硬了。”   荆戈身体一僵,脸色顿时涨红了,幸而夜色很深,周遭的光线也照不清他的神态。   “我……”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谢宴似乎很轻松,声音里都带着一层笑意,“是的吧,我感觉到了。”   荆戈无法否认,只好道:“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谢宴懒洋洋地回应:“干嘛道歉呀,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嗯。”荆戈轻声道。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的氛围,荆戈却觉得周围像是升了好几度,两人之间暧昧不已。   谢宴又道:“你做过爱吗?”   荆戈感觉脑海里突然炸开了什么,蓦地收紧了手掌,他张了张嘴,嗓子嘶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然是做过的,和眼前这个人,做过无数次。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不知道谢宴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心里又在想什么。   如果他回答是,那谢宴会不会觉得他是和别人做过,如果回答没有,又像是在对谢宴撒谎一样。   这简直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谢宴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等到荆戈的回答,他也没有着急生气的表情。   “做过的吧,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熟悉。”   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荆戈吞咽了一下,嗓音依旧艰涩,“那少爷呢,有没有……做过。”   他紧张又害怕地观察着谢宴的表情。   谢宴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反过来问自己,愣了一会儿,就挪开了视线,又低下头趴在荆戈肩膀上。   正当荆戈以为不会得到答案,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时,谢宴却开口道:“做过的。”   他望着远处的绿化带,说这话时,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可是,这抹神色并没有被荆戈捕捉到。   荆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听到这话时的心情。   谢宴没有这五年以外的记忆,他所说的做过,自然不是跟他,极大可能,就是跟蒋迟了。   这是他一直不敢去面对的问题,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点猜测,毕竟谢宴和蒋迟表面上是亲近的,已经到了订婚的这一步。   而且,谢宴想在蒋迟面前伪装,如果蒋迟要求,他自然也不好拒绝。   所以,发生点什么,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心里那抹猜疑终于落了地,荆戈却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和想象中不大一样。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对谢宴的独占欲有多强,如果是以前,要是知道有人碰了谢宴,他估计会当场发疯,把碰谢宴的那人撕碎,再狠狠除掉谢宴身上留下的那人的痕迹和味道。   可是,此刻,听到谢宴这番话,他似乎除了心酸,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成了对谢宴的心疼。   他小心收紧了怀抱,谢宴身上好凉……   他遥遥看着远处的医院,医院的灯光很亮,看着却没有温度,有些瘆人。   也不是所有情绪都出乎了他的意料,比如,他现在就非常想撕了那个碰过谢宴的人。   他轻声问道:“少爷,能不能告诉我,和你的,是谁。”   他觉得谢宴可能不会回答,毕竟,这个问题似乎比刚才更私密一点。   没想到,谢宴沉默了片刻,竟是开口回答了他,声音有些飘远:“不记得了。”   荆戈心里升起一抹疑惑,难道说,蒋迟是在谢宴无意识的情况下强迫了他。   这个畜生!   荆戈又继续问道:“和那人做的时候,少爷感觉好吗。”   谢宴的声音更渺远了些,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轻声道:“我记得,很舒服。我在梦里……会常常梦见那个画面。”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89章 荣幸   可真是天真的孩子啊   很快谢宴打的车就来了,荆戈抱着谢宴坐到后座,花了半个小时,回到了小别墅。   虽然已经尽量避免颠簸,谢宴腰后的伤口还是有些开裂。   谢宴趴在窄小的床上,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药箱在那里,你帮我换下药,重新包扎一下吧。”   “好。”   荆戈把药箱打开,拆开已经渗出血来的纱布,露出了那长约一尺的伤口。   那个已经取出的监听器埋在他皮肤下一指深的位置,而另外两个还要更深,不动用神明之力,他也无法感知究竟在何处。   但是,荆戈现在不敢轻易使用神明之力,尤其是在谢宴身上使用,他担心会打草惊蛇。   按谢宴的描述,埋在他体内的起爆器难免有些诡异,荆戈不觉得按照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能达到仅通过触碰,就能瞬间杀人,还同时保证谢宴安然无恙的效果。   这更像是世界意识的力量,起爆器只不过是一层伪装。   如果真是如此,他的确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一旦在谢宴身上使用神明之力,就会引发世界意识的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举成功。   世界意识是在拿这个世界上的人命,威胁谢宴,又同时拿谢宴,威胁前来救他的神明。   所以,他必须在破除掉世界意识在谢宴身上留下的隐患的同时,给世界意识致命一击,完全废掉他的行动力。   他在和世界意识此前的交锋中,曾经无意间重伤过对方,虽然他成神后又剥离了五瓣碎魂,但实力与当初几乎持平,所以,他如今应该与世界意识处于势均力敌的水平。   但是,这就意味着,他很难一击就对世界意识造成毁灭性伤害。   荆戈想着,已经给谢宴涂好药,重新扎好了纱布,而他抬头一看,谢宴已经睡着了。   他显然很累了,眼底一片青色,睡得很沉,呼吸声也比之前重了许多。   荆戈看着他这幅安静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心里弥漫着无尽的酸涩。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此前他并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个房间里也安装了三四个微型摄像头。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几个摄像头,感知到它们都还在运作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房间,和陈青换了班,回到楼下的卧室。   他简单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眼假寐,意识却一直清醒着,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清晨,几道凌乱的步伐在客厅响起,荆戈蓦地起身,正准备走出去,却在走到门口时顿住了脚步。   这是陈青的工作时间,他本来就被蒋迟注意到了,现在再出现,更会引发他的怀疑。   荆戈握住门把手,面色一片冷沉。   蒋迟带着几个人走到了谢宴的房门口,陈青正站在门外,见到蒋迟,立刻道:“蒋先生。”   蒋迟眯眼看他一眼,视线就挪到了紧闭的房门上,他淡声道:“那个楚戎呢?”   “回蒋先生,我和楚戎是轮班,现在正好轮到我值班,楚戎在楼下休息。”   “哦?”蒋迟挑了下眉。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敲了两下门,“宴宴,醒了吗?”   房间里没有回应。   蒋迟又敲了两下,依旧没有回响。   “你们少爷在房间里吗?”   “在,少爷昨天晚上回来后就一直在房间休息,没有出过门。”   蒋迟微一勾唇,眼里露出一抹嘲讽,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房门。   谢宴侧身躺在床上,腰间搭着一张薄毯。   蒋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俯身捏着他的脸颊,“宴宴。”   谢宴摇摇头,挣开了他的桎梏,迷蒙地睁开眼:“迟哥……你怎么来了?”   “还问我怎么来了,你昨天半夜从医院跑回来,招呼都不打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谢宴揉了揉眼,像是终于清醒了几分:“啊,这个啊,我以为你回去了……”   他伸手握住蒋迟的手,蹭了蹭,“对不起,迟哥,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   蒋迟轻哼了一声,“说说,你受这么重的伤,往外跑什么,不要命了吗?”   “也不算重吧,感觉睡了一觉伤都快长好了,我不是认床吗,在医院里一直睡不着觉,觉得没什么大碍,回家来养也是一样的,就直接回来了。”   “哦,对了,出院手续……”谢宴像是这才想到,惊讶地看着蒋迟。   蒋迟横他一眼:“我帮你办了。”   谢宴顿时浮起一丝笑意,按着他的手心,轻笑道:“又麻烦你了,迟哥,你真是太靠谱了,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会不会现在早就被人抓起来了。”   蒋迟的表情也由不悦转为温和,他摸了摸谢宴的头发,目光落在他的腰间:“真没事吗,你这伤可不轻啊,半夜跑出来,可真有你的,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妄为。”   谢宴吐了吐舌头:“我没事。”   “不然我还是带你去私人医院看看吧,那里条件更好,更容易恢复。”   “哎呀,真不用浪费这个资源,而且我实在是太累了,这不,回来倒头就睡,你进来我都不知道,再折腾折腾,我伤好了,精神也该废了。”   谢宴用指尖挠着他的掌心,弯着眼睛巴巴地看着他,软声道:“迟哥,你就放过我吧。”   蒋迟当然不想,但他又不能破坏自己在谢宴面前温柔体贴的形象,只好陪他演戏:“好吧,那就让你任性这一次,不过……”   “迟哥真好!”谢宴笑起来,他贴近蒋迟,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来,“迟哥,订婚的事,要不就定在下周末跟我爸爸商量吧。”   蒋迟扬眉道:“怎么,宴宴怎么突然积极起来了。”   “迟哥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也要主动一点,才对得起你啊。”   蒋迟这下终于露出点满意的神色:“那好,就下周末,你的伤用这两周时间也差不多能恢复,到时候,就算是庆祝你恢复的贺礼。”   “好。”谢宴满脸幸福地看着他。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蒋迟就离开了。   谢宴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脸上那些娇羞和薄红尽数褪去,慢慢被一层浮白替代。   他猛地捏紧被子,狠狠砸向地面。他盯着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被子,胸膛不断地起伏,双唇也颤抖起来。   他突然掐住脖子,半身倒在床边,猛地干呕了起来。   陈青察觉了这边的异样,直接闯了进来,看到跌到床下的谢宴,顿时惊愕地跑过来,“少爷。”   他扶起谢宴。   谢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是干呕,脸色惨白不已。   陈青一往下看,就看到他腰上的纱布又渗出了血,他慌道:“少爷,你的伤口……”   谢宴撇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床躺下去,“怎么是你,楚……”   说到一半,他止住了话锋,改口道:“陈青,把柜子上的药箱拿过来,帮我换一下药。”   “是,少爷。”   谢宴的目光扫过天花板,那里,一块银色的纽扣嵌在吊灯里,闪着微弱的光芒。   谢宴漫不经心地挪开视线,眼里划过一抹暗色,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此刻,蒋迟走下楼,却并没有离开别墅,而是来到了荆戈的房门口,敲响了他的房门。   荆戈打开房门,沉静地看着面前的蒋迟,“蒋先生。”   蒋迟露出一抹微笑,“楚戎,没错吧?”   “没错。”   “怎么样,这份工作干得还顺手吗?”   “还可以。”   蒋迟走近了一步,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荆戈,脸上笑意越发深刻:“确实可以,这才多久,就跟宴宴搞好关系了。”   “少爷能信任我,是我的荣幸。”   蒋迟噗嗤笑了一声:“可真是天真的孩子啊。”   荆戈表情未动。   蒋迟走到他身后,转过身来,盯着他的脊背,那眼里的笑意突然消失无踪,目光瞬间转为凌厉。   荆戈感觉有一股力量突然穿过他的身体,直接打在他的灵魂上。   这股力量不重,但是,只是对他而言。若是平常人……   荆戈不动如山的身体顿时晃了两下,倏忽间倒了下去。   跟着的几个人睁大了眼睛,显然被他这副状况惊到了。   蒋迟也有些惊讶,他皱眉走上前,踢了踢荆戈的腿,荆戈没有任何反应。   “这么弱?”他捏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他抬了抬下巴:“把他抬起来,扔到车上,带去我的私人医院。”   “是。”   几个人把荆戈拖起来,蒋迟畅通无阻地走到别墅门口,却不想撞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来人气势十分嚣张,看到蒋迟,他摘下了墨镜,皱眉道:“怎么是你?”   是谢箜。   蒋迟微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谢大少怎么会来宴宴这里?”   谢箜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不自然:“我听说谢宴被人打了,来看看他死了没。”   蒋迟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抹笑容逐渐变得危险:“宴宴正在休息,谢大少还是别打扰了。”   谢箜顿时骂了一声,“靠,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啊,见个面能死人不成,我偏要去。”   蒋迟冷笑一声:“也对,谢大少见亲弟弟,我也没理由阻拦。”   谢箜听到这话,像是被戳中了脊梁,他直接把墨镜摔到了地上:“什么弟弟?他八辈子也跟我们谢家扯不上关系。”   他怒视着蒋迟:“当初要不是你……”   蒋迟挑眉轻笑:“怎么,我做了什么?”   谢箜气急,又骂了一声,跺了下脚,转头就走,“艹,我来看他干什么。”   蒋迟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又露出了一抹笑意。   谢箜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皱眉看向蒋迟什么,“你弄的什么人?” 第90章 订婚   可真是好大一份贺礼啊   “嗯?你在说什么?”蒋迟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平静地看着谢箜。   谢箜却并没有被他这副态度糊弄过去,反而折返过来,大步走到蒋迟身后,看向被几个男人拖着的人。   “这不是谢宴的什么贴身保镖吗?你把他弄晕了?”   “你打算把他弄哪去?”谢箜质问道。   “谢大少。”蒋迟往前走了一步,拍拍谢箜的肩膀,“如果你知趣的话,就应该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谢箜一把拍开他的手,“谁愿意多管你的闲事?还不是你自己鬼鬼祟祟的,任谁看了不怀疑。”   “你不会是要干什么犯法的事儿吧?”   蒋迟轻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谢大少想多了。”   而此刻,被几个人拖着的荆戈猛地咳了两声,终于睁开了眼,他扫了一圈周围的情况,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在蒋迟身上,迟疑道:“蒋先生。”   蒋迟扫他一眼,眼中那抹深意化为烦躁,他挥挥手,不耐道:“把他放下来吧。”   他朝谢箜看了两眼,哼笑一声,带着其他人先一步离开了。   谢箜摸着后脑勺,“莫名其妙。”   荆戈站在一旁,平静开口:“谢谢。”   谢箜扭过头,不解道:“你谢我什么?”   荆戈摇摇头,“没什么。”   他转身走回别墅,谢箜瞪着他的后背,咬了咬牙,跟了上来:“我说你这人也没跟谢宴待几天吧,怎么跟他一样讨人厌。”   荆戈停下脚步:“谢先生,你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我……”谢箜迟疑了一下,恶狠狠道,“我来看看谢宴死了没。”   荆戈神色一暗,“少爷正在养伤,过几天就会恢复,就不劳你挂心了。谢先生还是回去吧,免得见到少爷,闹得彼此不高兴。”   谢箜瞪了下眼,“我偏要留下!你一个保镖,管这么多事干嘛?”   荆戈不再言语。   谢箜憋了两下,又开口:“谢宴在哪个房间,带我过去。”   “嗯。”   谢宴看到谢箜,先是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很快就收敛起了这一丝情绪,他淡声道:“箜哥。”   谢箜眼睛注视着他腰间裹了好几层的纱布,愣了一会儿,才挪开视线,嘲讽道:“你可真是招人恨啊,走在路上都能被人打。”   谢宴垂眸,附和地点点头,“的确。”   谢箜皱了下眉,又露出了那种不自然的表情,“我爸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可不是我想来探望你的。”   “嗯我知道,你帮我跟爸爸带一句,我一切都好,只是小伤,没几天就能好了。”   “艹,你喊谁爸爸呢,能要点脸吗,别随便跟我家里人攀关系。”   谢宴脸色微变。   荆戈凝眉开口:“谢先生,慎言。”   “我说错了吗!”谢箜怒道,他盯着谢宴的眉眼,“破坏别人家人的私生子,我没打死他就是好事了,说他两句怎么了,活该受着。”   谢宴眉间浮现了一缕疲惫,“箜哥,如果你没什么其他话要说,就回去吧,想必你也不喜欢这里,我也累了。”   谢箜顿时瞪了他一眼:“谁愿意待在这里了。”   他转头就走,可没走两步,又折返了回来,整张脸都拧在一起,显得纠结无比。   “喂,我说你这样行吗?不用去医院?”   “不想去。”   听到这话,谢箜脸上的纠结顿时转化为愤怒,“艹,你死这算了!”   他摔门而去,整个楼层都震了两震。   谢宴叹了口气,他抬眼看向荆戈,“楚戎,我想出去转转。”   荆戈眨了眨眼:“少爷,再休息两天,等伤口愈合你再下床吧。”   谢宴摇摇头:“我想活动活动,房间里太闷了。”   他指了指房间的一角,“用这个轮椅就好了,我让陈青找出来的。”   荆戈想了想,感觉谢宴是有什么话想说,于是应了一声,把他抱到轮椅上,在后面放了个软垫,让他靠在上面。   他按谢宴的要求,把他推出别墅楼,来到楼后的一大块草坪上。   晨色正好,谢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下,整个人都像是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   荆戈看着这幅画面,呼吸微滞。   良久,谢宴开口道:“楚戎,有家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荆戈一怔,立刻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是,自从灵魂觉醒后,他的心思就完全放在了与神明为敌上,他早就忘了何为亲情,也忘了如何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与家人相处。   “我不知道。”   谢宴睁开眼,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荆戈想了想,没有否认,“的确不太亲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那你不会想家吗?”   想家……他只觉得,谢宴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所以,在没见到他时,他当然很想,见到了,思念就化成了其他形式的感情。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   谢宴轻笑一声:“那用我给你放几天假,回去看看家人吗?”   荆戈摇头道:“不用了。”   谢宴又看向他,“你这人可真是奇怪。”   不过,他并没有再追问,而是仰头望着天空,轻叹了口气,“楚戎,你知道吗,我虽然也有家人,可我却无法从他们身上找到应有的归属感。”   “你应该也见到过,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就像个局外人。可奇怪的是,我并不会因此感到伤心、难过,也不想融入他们。”   “我只是感觉很羡慕,他们可以在这世上因为对方获得归属感,而我,这五年里,却从未体会到这种感觉。”   听着谢宴缓缓道来,荆戈突然理解了谢宴曾经说过的,神明是他的家人,这句话的意义。   他心尖有些疼,“少爷,会找到的,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少爷就能体会到。”   谢宴笑了笑,眼里落了点光亮,他宁静地注视着荆戈:“你怎么就能确定呢。”   “我相信……”   谢宴目光柔和,似乎再次融进了缱绻的情意,让荆戈不由得愣了下神。   他听到谢宴有些飘远的声音,“其实,最近,我感觉自己快要抓到了……”   ……   两周后的周末,谢宴的腰伤差不多好了,也到了约定的商量订婚的日期。   蒋迟过来接他去了谢家。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与另一个人商量订婚事宜,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荆戈还是难压心中的嫉恨和怒火。   整个过程,他都站在谢宴身侧,听着那些刺耳的声音,表情越发僵硬。   谢正岳夫妻对蒋迟的态度简直算得上毕恭毕敬,蒋迟提什么,他们都答应。   唯独只有谢箜,在一旁经常插嘴,时不时阴阳怪气两句,荆戈本来不喜谢箜,但在这件事上,两人无形达成了一致。   谢箜那几句话,听得谢家父母和蒋迟脸都黑了,却让荆戈心情舒畅了不少,连带着谢箜这人看着都顺眼了不少。   可惜,谢正岳怕谢箜惹怒了蒋迟,没多久就把他赶了出去。   所以,后半段,荆戈心情又阴郁了下来。   几人商量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他细微的变化。   谢宴却微微向后仰身,手从桌上放了下来,竟是悄无声息地捏住了他的大拇指。   荆戈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谢宴却平静如水,小幅度地摩挲着他的指节,嘴里又亲昵地附和着蒋迟的提议。   荆戈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谢宴这暗中调情的举动,简直大胆到了极致。   他突然反手,握住了谢宴的手指。   谢宴动作一顿,面上丝毫不显异常,依旧和蒋迟谈笑风生。   藏在桌下的手却不满他的桎梏,在他掌心轻轻勾动着,刮蹭着他掌心的皮肤。   最后,蒋迟敲定了订婚时间,在一月后,结婚则在半年后。   商量好后,蒋迟说有事,就先离开了。   谢宴又待了会儿,才坐车回去。   来时是坐的蒋迟的车,回去谢宴拒绝了谢正岳开车送他的提议,打了辆车。   桌上的人多少都喝了点酒,谢宴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要靠荆戈扶着才能站稳。   荆戈把他弄进车里,给司机报了个地址,谢宴突然就倒了下来,侧脸磕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脸颊被酒熏得晕红,褪去了病气,嘴唇也红润润的,显得诱人无比。   荆戈想起刚刚桌上谢宴的举动,心脏像是被搔挠了下,又痒又麻。他看着谢宴的脸颊,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下。   一碰到,他就挪不开手了,顺着谢宴脸颊不断游移,最后落到他的嘴唇上。   他很想知道,谢宴是不是又喜欢上了他。   谢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翘起双唇吻了吻他的指节。   荆戈心脏一颤,脱口而出道:“阿宴……”   司机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车开了半个小时,窗外突然大亮,荆戈往外一看,顿时皱起了眉。   而此时,谢宴也醒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火光,“停车。”   两人从车上下来,看着已经被烧了一半、火势正盛的别墅楼。   谢宴嗤笑一声:“可真是好大一份贺礼啊。” 第91章 失火   我对你挺好奇的   云邱看到了两人,快步跑过来,脸上映着火光,他焦急道:“少爷,半个小时前突然着火了,火势实在太大,一时半会救不下来。”   谢宴扫他一眼,“人都跑出来了吗?”   “幸好时间不晚,大家都还没休息,我已经清点过,大家都逃出来了。”   “嗯,没有伤亡就好。我看这楼也保不下来了,把火扑灭就可以了,以人员安全为先吧。”   云邱点头道:“诶,好。那我订家就近的酒店,少爷先去休息?”   谢宴摆摆手,“不必了,你去安顿下其他人吧。”   云邱眼里浮现一丝诧异,而后很快收敛了情绪,他低头又说:“好。少爷,要不要我通知一下蒋先生?”   谢宴勾了下唇,“随你。”   谢宴看着云邱离开,回眸打量了下荆戈,却惊讶地发现荆戈紧紧盯着那烧红的火光和灰暗的烟雾,眉头皱得很紧。   眼里深不见底,像是一团浓黑的雾。   谢宴回首,那火窜得很高,一时半会扑灭不了,像根大舌一样不断地吞没着周围的夜色,将这一片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怎么了?”谢宴淡声询问。   荆戈眸里的异色瞬间褪去,垂眸。谢宴并没有在看他,而是望着那片火光,半张侧脸暴露在他的视线中,宁静而疏远。   他紧了紧掌心,将外套脱下来披到谢宴身上,低声道:“少爷,你喝了酒,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   见他避而不答,谢宴眉间又浮现熟悉的躁郁,声音冷了下来:“我问你怎么了?”   荆戈一怔,沉默了一瞬,“没什么,只是走了下神,请少爷见谅。”   谢宴抓过身上的外套扔到了他身上,冷冷地瞥他一眼,“去云叔那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别在我眼前乱晃。”   他的脾性确实阴晴不定,荆戈见他往后面走去,蓦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少爷,你一个人,不太安全。”   谢宴甩开他的手,立即反驳道:“哪里不安全,我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有什么不安全的?”   荆戈深深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少爷,我刚才……是因为想起了一些往事,才失态的。”   谢宴终于停下脚步,也不再挣扎,眼珠动了一下:“什么往事,童年阴影吗?”   荆戈摇摇头,望着谢宴:“也是一场火灾,确切的说,是一场人为的爆炸事故……毁了我已经攥在掌心里的幸福。”   谢宴听着,眉心慢慢拧起,身体晃了两下,他并起两指按住太阳穴。   荆戈察觉到他的异样,大步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少爷,你怎么了。”   谢宴甩了下脑袋,眼睛盯着地面,却无法聚焦,他仿佛一瞬间就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荆戈身上,大口喘着气。   荆戈没见过他之前出现这种状况,一时有些心急,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他走了两步,谢宴却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胳膊,低喘着艰声道:“不用,不用去医院。”   “但是……”   “已经好了,”谢宴深呼吸了两下,脸上的痛色终于慢慢舒缓下去,“你别这么冲动。”   荆戈见此,终于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少爷刚刚是怎么了。”   谢宴闭上眼睛,缓声道:“听到你说的话,我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是一深想,身体就不对劲了。”   荆戈喉结一滚,正欲说什么,却突然收紧了怀抱,一转话锋,低声道:“少爷,蒋迟来了。”   谢宴睁开眼睛,玉珠般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色,“放我下来。”   荆戈把他从怀里放了下来。   谢宴将外套递给他,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下衣着。   蒋迟的车开了过来,停在两人身边。蒋迟从车上走下来,衣着有些凌乱。   他走到谢宴面前,抓住谢宴的手前后看了一遍,语气关切:“宴宴,我听云邱说这边发生了火灾,你没受伤吧。”   谢宴露出安抚的微笑:“我没事。”   蒋迟叹息道:“怎么回事啊,好好地突然着火了。”   “不清楚,要等扑灭了之后才能查。不过,烧成这样子,估计今晚之后也不剩下什么了,估计也很难查出。”   “哎,怎么就偏偏今天发生火灾了,可真是不吉利。”   谢宴眉尾微微上翘,看着蒋迟,眼里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也不完全是不吉利,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也不正是催着我该换新房了。”   “也对,”蒋迟也笑起来,“这房子你从四年前就住进来,住了这么久,也旧了,该换新的了。”   他突然拍了下手:“不对啊,宴宴,你这说法不对。不是你该换新房,而是我们该换新房了。”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   蒋迟继续道:“我还想着你这几天要住哪,这不是老糊涂了吗,你和我的事都定下来了,直接去我那住就好了。”   “等我物色个新房,一订婚,就再搬进新房里。”蒋迟捧起谢宴的手,“宴宴,你说怎么样。”   谢宴嘴角浮着一丝笑容,没有躲开他的动作,却很久没有回应。   蒋迟眼里闪过一抹受伤:“宴宴,以前你拒绝同居也就罢了,这回我们都订婚了,你可没理由拒绝了吧?难道你又反悔,我告诉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准你不答应。”   谢宴终于回答,语气温柔:“好,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蒋迟高兴地抱住他。   “那今天你就去我那吧,你伤还没好多久,就别操劳这些了,这里的事我来帮你处理,好不好。”   “好啊,谢谢迟哥。”   “对了,既然你都跟我住一起了,那这些保镖,要不就辞退了吧,我那里很安全,人手也足够,随时都能派人保护你。”   谢宴表情动摇了一下,犹豫道:“但是,他们都跟了我很久了,我用得更顺手一点。而且,签的合同不也是一年期的吗,现在辞退不太好吧。”   蒋迟轻挑地一笑:“嗐,你还怕我付不起他们的违约金吗?”   “那要不……把楚戎和陈青留下,其他辞掉怎么样?”   蒋迟暧昧地贴近他:“就这么舍不得这两个保镖啊,宴宴,你这样,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谢宴笑笑,柔声道:“迟哥,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养成了一个习惯后就不想改掉,直接换掉身边的人,又换个地方住,我会不适应的,你就体谅一下我,好吗?”   蒋迟捏捏他的脸颊:“好,你都答应和我同居了,这些小事,就都听你的。”   其他人还在应付火灾,蒋迟先把他和荆戈带回了蒋家。   蒋迟把他领进一间卧室:“这是你之前住过的地方,还是住这,怎么样?”   谢宴没有异议。   “那你先休息,这个楚戎我来安排。”   “好。”   “对了,过两天有个朋友邀请我去参加一场晚宴,你跟我一起去呗。我们事都定下来了,你总不会再介意了吧?”   谢宴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我会去的。”   “宴宴真好,衣服配饰我都会准备好的。”   “嗯。”   “晚安。”   蒋迟帮他关上门,把荆戈带到了另一个楼层的房间门口,推开门:“你住着吧,另一个来了,让他住你旁边。”   荆戈点点头,不卑不亢道:“谢谢蒋先生。”   荆戈走进去,蒋迟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着他走了进来。   他打量着荆戈的背影,伸出手。   荆戈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诧异:“蒋先生,还有其他吩咐吗?”   蒋迟收起刚刚的动作,眯着眼睛注视着荆戈,他突然嗤笑了一声,然后关上门,倚在了门上。   荆戈不动声色。   蒋迟垂眸玩着手指,边开口道:“楚戎,我对你挺好奇的,不如我们来聊会儿天。”   “蒋先生要聊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今天你是抱了谢宴,我过去你才把他放下去的,对吗?谢宴会让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抱,可真是稀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少爷身体不适,我本打算送他去医院,情急之下才抱了少爷,还请蒋先生不要误会。”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就算不提这次,他平时对你也亲密过头了吧?”   荆戈低下头,加重语气:“抱歉,蒋先生,我与少爷只是雇佣关系,您若是不满,我会与少爷保持距离。”   蒋迟伸出手掌,摇了摇:“不需要。你就当我没跟你说过这段话,之前怎么跟谢宴相处,以后就怎么跟他相处,如果让他看出问题,误会我说了什么,影响你们的相处,我才要追究你的责任。”   蒋迟眼里溢出一缕笑意,语气幽幽:“更亲密一点,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荆戈垂下的眉眼里也划过一抹暗色,没让蒋迟瞧见。   他目送蒋迟离开,合上房门,环视了一圈这不大不小的卧室。   没错的,这间房,以及刚刚谢宴的那间房里,都布满了可以监视监听一切动作的微小仪器。   别墅发生火灾的原因恐怕也是如此。是因为损毁了监听器,蒋迟想要重新掌控谢宴的一切行踪和动作。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撒谎   你在想,我是不是和他做了   荆戈再一次联系了神明,向他们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携恩神陆越沉吟片刻,开口道:“荆戈,不知道小宴或者其他人有没有跟你提及,世界意识与神明之间的不同。”   “什么不同?”   “我们神明在进入人类世界后,是改造自己的肉身以适应人类世界的环境,虽说会暂时取代某个人类的身份,但并非是占用他的肉身,而只是让他沉眠一段时间。”   “而世界意识则不同,他会直接吞噬这个人类的灵魂,占用他的肉身,也就是说,当他占用这个人类身体的那一刻起,这个人类就已经死亡了。我想,这一点,或许会为你所用。”   荆戈沉思道:“世界意识现在必须依附人类的肉身才能存在,如果我将他逼出体外,他的灵魂必然要寻找新的躯壳,而这个过程一旦被其他人类发现,或者,他被迫在人类面前动用灵魂力量,那么,世界法则就会将其驱逐出这个世界。”   封寂说:“可是,普通人类并不一定能看到灵魂的存在。”   荆戈唇角勾出一抹微笑:“我现在,不正是人类吗?”   “但是,你一旦与他发生对抗,也有相当高的风险暴露自己,最后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你们双双被驱逐出人类世界。别忘了,你的第一目的,是把小宴的碎魂安全带回来。”   “除非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驱逐世界意识的同时,取得小宴的信任,让他跟你离开。荆戈,你可没有试错的机会。”   双方沉默下来。   陆越的声音再次响起:“面对世界意识,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荆戈,去赌一把吧。”   荆戈眸色深沉,他沉声道:“我会把阿宴带回去。”   荆戈结束了和他们的通话,看了一眼时间。   在蒋家暴露的风险很大,他是请了一天假,装作回来看望父母。是时候回去了。   他和这对父母道了别,搭上公交回到蒋家,一进门就听到哐啷一声重响从楼上响起。   他微一抿唇,大步走上楼,来到谢宴的房间门口,陈青正在外面守着。   陈青看到他,顿时尴尬地笑了笑,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少爷又在发脾气了。”   房间里砸东西的动静越发清晰,荆戈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这大半天少爷就出来吃了个午饭,其他时间一直待在房间里,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唉唉,你干嘛去?”   “我进去看看情况。”   “你这时候进去不就是活靶子吗,这么愿意当出气筒啊?”   “没事。”   陈青摇了摇头,看着他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一个瓷瓶就砸在了他面前的地毯上,滚了几圈,撞在了门板上。   荆戈抬头一看,谢宴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脸上无悲无喜,完全看不出来是正在发泄情绪的模样。   见他进来,谢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语气平平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荆戈将那瓷瓶捡起来,放到原位,“家里没什么事,吃顿饭就闲着了,不如早点回来工作。”   谢宴嗤笑了一声,“还没见过你这么敬业的,好不容易放次假,还要浪费半天。”   荆戈一件一件把扔在地上的物品放回去,然后走到谢宴身边,蹲下身帮他穿上了鞋子。   谢宴低头看着他,眼里浮现出一丝躁郁,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漠然道:“衣柜最上层的那套礼服,你帮我拿出来,我要试试。”   荆戈指尖一顿,心脏泛起一阵疼痛。   他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帮谢宴取出那身衣服,递到他面前。   谢宴接过来放在床边,然后就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脱掉了身上的睡衣,他腰上的伤口还未完全长好,留着一道细长的伤疤,虽不狰狞,却也十分刺眼。   谢宴换上那身做工相当精致的白色西装,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好看吗?”   荆戈的目光从下到上,认真地看过他的全身。这身西装十分合身,将谢宴身材上的优点全部衬托出来了,不显严肃,反而平添了一分少年气。   他回答道:“好看。”   谢宴轻扯起唇角,“当然好看,这是我订婚要穿的礼服。”   荆戈心里又一痛,沉默下来。   谢宴将衣服脱下来,扔到一旁,盯着那套礼服看了一会儿,突然泄了气,他倒在床上,背对着荆戈,开口道:“听说你做饭不错,晚上你来做饭吧。”   “好。”   傍晚,蒋迟回来了,看到谢宴坐在餐桌旁,立即脱了外套走过去,揽住谢宴的肩膀,笑道:“怎么今天有心情等我一起吃饭啊。”   谢宴脸上也勾出笑意:“后天就订婚了,高兴嘛。”   蒋迟坐下来,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调侃道:“噢,原来是宴宴给我们准备的烛光晚宴啊。”   谢宴笑而不语。   蒋迟夹了一口菜,尝了两口,挑眉道:“不是家里的厨子做的吗?味道有点不一样。”   “我听说楚戎厨艺不错,让他准备的。”   蒋迟啧了一声,“会得还挺多,让他当个保镖真是屈才了。”   谢宴神色一暗,轻笑道:“他喜欢,也没办法。”   “废话,给他开这么高工资,不喜欢也得说喜欢啊。”   蒋迟开了两瓶酒,倒了两杯,把一杯放到谢宴面前:“来,宴宴,不提其他人了,可不好辜负了你的心意。”   谢宴微微垂眸,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杯,两人相视着,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喝了不少,桌上的菜反而没动多少,最后,蒋迟醉醺醺地靠过来,笑嘻嘻地捏着谢宴的脸颊,“宴宴,好喜欢你……”   谢宴将椅子拉开,将蒋迟扶起来,“你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   一起身,蒋迟的重量就压了过来,“好啊,要和宴宴一起休息……睡觉……”   谢宴没回应,拖着他歪歪扭扭地往楼上走。   远处的云邱瞧见这边的动静,赶忙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接过蒋迟,“谢少爷,我来吧。”   谢宴还没说话,蒋迟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滚滚滚,别打扰我和宴宴的春宵。”   云邱尴尬地收回手,看着谢宴,“那麻烦谢少爷了。”   谢宴没说话,拉着他走上楼。   荆戈立在阴影里,眼睁睁看着两人亲密无间地说笑着,走进蒋迟的卧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荆戈的心也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早就对这样的情景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谢宴与蒋迟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他还是感觉到难以压制的心痛。   他的五感非常敏觉,楼上那间房里的动静一直没有停歇,那情人间呢喃的声音让他感到窒息。   他真想现在就动手……   半个小时后,谢宴走了出来。   荆戈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宴的身影。   谢宴没有回他的卧室,而是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他依旧穿着晚饭时穿的那身衣服,虽然略有些凌乱,却没有其他痕迹。荆戈忍不住松了口气,那几欲窒息的感觉终于慢慢平复下去。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谢宴看到了他,却没有说话,扫了他一眼,越过他身侧,径直走了过去。   荆戈握了握拳,身体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僵硬无措。   谢宴停下脚步,淡声道:“过来。”   飘远轻淡的声音落进耳朵里,荆戈一怔,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谢宴进了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拿在手心里,慢腾腾地喝了一口,才转过身来,缓步走到荆戈面前。   谢宴微微仰头,看着荆戈的眼睛,“你刚刚在想什么?”   两人距离很近,连咫尺的间隔都没有,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荆戈微微屏住呼吸,看着谢宴。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没有丝毫杂质,里面的情绪却让人捉摸不透,几乎要把人吸进去。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让荆戈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他抿了抿唇,低声回答:“没什么。”   谢宴似乎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落进笑意,他一字一顿地说:“撒谎。”   他伸出胳膊,勾住荆戈的脖颈,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这次,他们的脸颊几乎贴在了一起,不足一指的距离,荆戈都能感受到他面颊上传来的清凉的温度。   谢宴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你在想,我是不是和他做了,对吗?”   荆戈呼吸乱了,他轻吞了一下,哑声道:“少爷,我……”   谢宴眼尾上挑起来,他也将声音压低:“有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荆戈顿了顿,“想。”   谢宴微笑着,“好吧,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他的声音与周围无形的空气融在一起,“你知道吗,蒋迟身体不太行,他一直都没有让我感觉满足过。”   荆戈怔住了,他垂眸看向谢宴,谢宴神色轻慢,眼里没有情绪,让他无法分辨,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谢宴继续道:“但是,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一定和他不一样。把你留在身边,虽然有很多考虑,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你一定可以让我满足。”   谢宴伸出手指,扯开了他的领带,“楚戎,跟我做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两瓶营养液!   中间拉了一更,后面会补上—— 第93章 相信   抱我到柜台上去   荆戈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宴就已经扯开他的领结,然后解开了他的衬衣扣子。   他神色平淡,但仔细去看,却能发现那隐藏得极深的阴郁。   荆戈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伸手抓住谢宴的胳膊,止住他的动作,低声道:“少爷,我不明白。”   谢宴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脸上浮着一层浅薄的笑:“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做,现在,就在这里。”   荆戈注视着他的每一寸细微的表情,进一步询问:“少爷是认真的吗?”   谢宴扯了下嘴角,“当然。”   他仰头,吻住荆戈的双唇,将舌尖探了进去,细细舔吻着。   荆戈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谢宴的身体,即使想要冷静。   可他根本无法抗拒谢宴的主动,轻易一个动作,就能让他维护良好的淡定在转瞬之间土崩瓦解。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久违的吻。   他忍不住勾住谢宴的舌头,按住谢宴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   谢宴眯了下眼,眸子落在他情难自禁的脸颊上,转动了一下。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谢宴缓了缓,才将呼吸平复下来,他的笑意更深,眼底却越发寒凉。   他舔了舔唇瓣,评价道:“吻技不错,谈过不少恋爱吧?”   已经结婚了,跟你。荆戈默默道。   见他不语,谢宴也没有恼怒,双手环住荆戈的脖颈,再次凑近他,“抱我到柜台上去。”   荆戈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他按住谢宴的腰,将人托起来,放到柜台上。   谢宴已经将他的上衣完全扯掉了,动作肆无忌惮,勾在荆戈的腰间,他望着荆戈,缓声道:“进来吧。”   荆戈突然抓住了他这双作恶的手,蓦地逼近谢宴,鼻尖顶着鼻尖,他垂下眼眸,一字一顿地说:“少爷是真的想和我做吗?还是,只是借由这种方式,来发泄情绪。”   谢宴停下动作,脸色冷了下去:“你在说什么?”   荆戈贴着谢宴的耳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和蒋迟订婚这件事,让少爷很郁闷,对吗?可是少爷无法反抗,只能服从,心里越发郁结,今天在卧室里摔东西,也是这个原因。”   谢宴抿着双唇。   “可是,少爷这么聪明,自然也清楚,摔些东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让蒋迟看到,恐怕还会让他更得意,晚上又和他笑脸相迎……”   谢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荆戈滚了下喉结,慢慢放松了身体,下巴搭在谢宴的肩膀上,他望着柜台上的厨具,眼里露出一抹受伤,“少爷并不是出于喜欢想跟我做,只是觉得,这样能伤害到蒋迟,对吗?”   谢宴颤了一下,他缩起指节,眉心渐渐皱起,眼里落进了一丝迷茫:“我不知道。”   荆戈感觉到他的波动,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没关系的,少爷想不清楚,就没必要去想。只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行了。少爷的意愿,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满足。”   谢宴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哪怕……我只是在利用你,你也愿意吗?”   “愿意。”   “为什么。”   为什么,根本不需要为什么。荆戈吻了下谢宴的耳垂,轻声回答,“因为……我爱你。”   谢宴猛地一颤,他抓紧了荆戈的衣袖,瞳仁里的沉淀的神色像是被什么击碎了。   荆戈一路吻过谢宴的侧脸,“少爷,还要做吗?”   谢宴将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好冷啊。楚戎。”   荆戈用衣服盖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收进怀里。   谢宴又说:“你身上好暖和,我想感受下你的温度……给我,好吗?”   荆戈深深凝望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俯下身,用身体遮挡住所有机械视线的捕捉,然后,吻了下去。   这场交融来得还是有些太晚了,荆戈虽然想克制,可看到沉浸其中的谢宴,所有的理智就都被抛之脑后。   时间、地点都太不对了,为这场和鸣增添了以前少有的因素。明明是在封闭的环境里,荆戈却无端想起了那次幕天席地的疯狂。   没有什么相似点,可是,他却陡然体会到了,谢宴心底的不安。那时候,也是一样的。   荆戈紧紧抱住谢宴。他贴着谢宴的耳垂,轻声道:“阿宴……”   谢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有些惊讶。   荆戈继续道:“相信我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谢宴尚未有回应,可他那已经被裹挟的神经却突然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异样,那是极轻的一道开门声。   荆戈心里一震,吻了吻谢宴的嘴角。   可谢宴明明已经没有气力,一副恍惚失神的模样,却在他想要撤身的时候陡然一紧,阻止了他的动作。   荆戈哪里受得了他这般,咬牙道:“阿宴。”   谢宴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荆戈明白他想干什么,想要阻止,可实在无法抵御,额头冒出了忍耐的汗水。   直到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一道冷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荆戈已经在他进来前抓紧结束了,此刻刚刚拉上谢宴的衣服,用外套裹住了他。但现场实在混乱不堪,一眼就能看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宴倒是淡定得很,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的表情。只不过,他从柜台上下来,不出意料地软了下腿,往一旁跌去,被荆戈伸手扶住了。   走进来的人正是蒋迟,此刻一脸阴沉地扫过蒋迟,又将目光落在谢宴身上。   他皮笑肉不笑地张口:“宴宴,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谢宴不明所以地歪了下脑袋:“嗯?要什么解释?”   “我们后天订婚,你今天就跟雇来的保镖做i,怎么,这就是你上次说的,要给我的惊喜吗?”   谢宴摇摇头,“不是啊。”   蒋迟眯着眼睛,“看来你说爱我,也只不过是敷衍我的借口,宴宴,这么骗我,有意思吗?”   “迟哥,我没有骗你,我爱你啊。”谢宴看着蒋迟,温声道。   他的目光实在太具有欺骗性,眼里的情意浓得几乎化不开,让除他以外的这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恍了下神。   蒋迟顿了一下,反问道:“你说爱你,然后和另一个男人做i?”   谢宴无辜地嗯了一声,“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你好像也是这样的,不是吗?性和爱分开,不是很正常的吗?”   蒋迟噎了一下,他凉凉地瞥了一眼荆戈,然后又说:“但是,我接受不了。”   谢宴疑惑地说:“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接受不了。”   蒋迟沉默片刻,“在订婚前发生这种事,如果传出去,宴宴,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我成为外人嘴里的笑柄吗?”   谢宴顿时摇摇头:“当然不想。可是,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也传不出去吧?”   蒋迟这次沉默地更久了一点,最后,他压低了声线,“宴宴,这是出轨,你明白吗?我身为一个男人,当然接受不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我能接受的事,你也一定能接受了,看来是我想错了。”   谢宴恍然大悟,随后又犹豫道:“那该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也倒不回去啊。”   蒋迟冷着脸:“发生是发生了,但不代表我不追究,宴宴,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迟哥……想要什么解决方式?”   蒋迟冷冷瞥了一眼荆戈,荆戈眼睛一动,走上前来:“蒋先生,是我引诱了谢少爷,这件事与少爷无关。蒋先生如何处罚,我都接受。”   蒋迟冷笑一声,刚要开口。   谢宴突然变了脸色,踢了荆戈一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蒋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里划过一抹深思,“看来宴宴挺喜欢这个保镖啊,这么护着他。”   谢宴困惑地看过来,不解道:“啊?喜欢?我的确喜欢他,因为他身材不错,长相不错,最重要的是,和他做爱体验挺好的。”   蒋迟简直被气笑了,“宴宴,那你觉得,我还能留着他吗?”   谢宴顿了一下,走过来拉住蒋迟的胳膊:“迟哥,没必要吧。”   蒋迟审视着谢宴,心里琢磨着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继续道:“可是你对他这么上心,我怎么能控制住自己。”   “我只是喜欢和他做i,其他没怎么上心啊,迟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多想。”   蒋迟紧紧盯着谢宴,想要看出点什么。   谢宴挠了挠头,泄气道:“要不然,要不然就听迟哥的,把他辞退了,反正身材好、长相好、能力强的人多得是,我再找找,换个人做i算了。迟哥,这样放心了吧?”   蒋迟刚想答应,猛地意识到什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谢宴的目的,不会就是想要让这个楚戎离开吧?   蒋迟扯了下唇角,顿时转了态度,大方道:“算了,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看你这么喜欢这个人,那我就让你把他留在身边,怎么样?”   “呃……”   “不过,宴宴,订婚这段时间,可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让我下不来台啊。” 第94章 算计   迟哥,我只有你了   谢宴眸色一暗,轻笑着说:“我知道了,迟哥。”   蒋迟摸摸他的脸颊,转身走了出去。一转身,他就变了脸色,笼上一片阴云。   他回到卧室,云邱跟了进来。   蒋迟捻着手指,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狰狞,随后嗤笑起来。   云邱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   他笑了一会儿,开口说:“后天订婚宴,找个理由把那个楚戎弄出去,处理了。”   “是。”   云邱走出去,关上了门。   蒋迟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低喃道:“谢宴啊,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也该给你份回礼不是。”   另一边,荆戈把谢宴抱回了卧室。   谢宴站在浴室里,任由腿间的液体流下来,被花洒里喷出来的水流带走。   荆戈被他要求站在浴室门口。   谢宴洗去身上的粘腻,扯过旁边的浴巾裹住身体,他走过来,站在荆戈面前,开口道:“再给你放两天假,怎么样?明天和后天,你都不用来了。”   荆戈摇摇头:“少爷,我不想放假。”   谢宴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口气,错过他的身侧走出去,“楚戎,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荆戈不说话,但态度非常坚定。   谢宴躺下来,“过来。”   荆戈走到他身边,就被谢宴扯住了衣领,拽到了床上。   谢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既然你这么尽职的话,以后陈青的工作你也代劳了吧,如果离开我的视线,就算是旷工,别怪我直接辞退你。”   “可是,少爷需要睡觉……”   谢宴闭上眼睛:“陪我一起睡,做都做了,睡个觉算什么。”   ……   隔日傍晚,谢宴和蒋迟的订婚宴如期举办。   蒋迟这个身份,社会关系网络很复杂,而谢家也不算是小门小户。   所以仅仅是订婚宴,还不是正式结婚,规模和声势就已经十分夸张。   蒋迟直接包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邀请并到场的宾客有上百位,不少都是经常上商业杂志封面有头有脸的人物。   谢宴被安排在化妆间里,换上了礼服,做了妆容和发型。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背后站在荆戈。   突然,有一个穿着侍者服饰的生面孔闯了进来,扫了一圈,看到荆戈后就喘着跑了过来,抓住荆戈的胳膊,边喘边道:“楚戎,你爸进ICU了,你妈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直接拨了云管家的号,让我来告诉你,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侍者拽着他就走。   荆戈一皱眉,尚无反应,谢宴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站起来,目光落在那个侍者身上,“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侍者摸了摸头,“谢少爷,我就是平常在蒋家打扫的啊,今天被安排过来这边帮忙。”   谢宴看着他,“让云邱过来,给楚戎家里回个电话。”   “这……少爷,云叔被蒋先生安排了事,脱不开身,才叫我过来通知他的。”   “对了,楚戎妈说情况很不乐观,让他赶紧回去,怕……”侍者欲言又止。   谢宴依旧不放人,他抬眼看向荆戈,“你给你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情况。”   “好。”荆戈掏出手机,还没触屏,屏幕就亮了起来。   谢宴离得近,跟他一起看到了屏幕上那两条未接来电的通知,表情立刻绷紧了。   荆戈打开手机,拨了回去。但对面的提示铃声响了一分钟,一直没有人接。   侍者松了口气,“谢少爷,这种事我怎么敢骗你啊。”   谢宴绷着脸,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层浓重的忧虑。   荆戈侧过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他低声道:“放心。”   他就着谢宴握着的位置,反手递给他一样东西。   谢宴收进袖口,感觉到那抹冰凉的触感,心里一惊,抬头讶异地看着他。   荆戈压低声音,继续道:“有任何危险,就用它。阿宴,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相信我,我会解决一切。”   谢宴眨了眨眼,捏住他的手指,揉了揉才放开,他提高了声音:“去吧。”   谢宴目送他离开,感受着指间温热的触感,闭上了眼睛。   晚宴开始了。蒋迟把他叫了出去,站在台上天花乱坠说了一通,得到了宾客们奉承式热烈的祝贺。   讲完话,蒋迟就领着他在宴席之间走动,来往的每个人都笑意盈盈。   “宴宴,怎么了?看你有点走神。”蒋迟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谢宴手中的酒杯歪了一下,被蒋迟手疾眼快地扶好。   他这才回过神来,“啊……抱歉。”   蒋迟深深看他一眼,无奈又宠溺地摸了下他的头发。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个侍者行色慌乱地走过来,附在蒋迟耳边,“蒋先生,出事了。”   蒋迟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皱眉瞥他一眼:“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你看你这样子,是不给我丢脸觉得不舒服吗?”   侍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对不起,蒋先生。”   蒋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淡定的谢宴,才开口:“说吧,怎么了?”   侍者为难地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纠结了半晌,终于张口:“谢少爷身边的那位保镖,在去医院的路上遇上了严重交通事故,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已经……身亡。”   蒋迟一脸阴沉:“你说什么?”   谢宴也盯着他,眼神十分吓人,他猛地走上前,抓住侍者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侍者打了个哆嗦,抖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刚接到消息说,楚戎他出车祸死了。”   谢宴松开了他的衣服,倒退了一步,眼里皆是不可置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身体晃了两下,不堪重负地朝地上跌去,蒋迟上前接住了他,担心道:“宴宴,你没事吧?”   谢宴慌乱地抓住他的手,慌不择言地开口,急切道:“迟哥,你说他是不是在说谎,是不是骗我,怎么可能啊。”   蒋迟顿时反握住他的手,扭头朝侍者吼道:“再去确认一遍。”   侍者吓得瑟瑟发抖,“先生,少爷,照片已经传过来了,楚戎当时坐的就是这辆车,肇事和被撞的车都发生了爆炸,车上的人都是……死无全尸啊。”   侍者将手机里的照片递给两人。   谢宴看了一眼,面上一痛,瞬间软了身体,晕了过去。   蒋迟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冷笑,将谢宴抱起来,放进休息间里。   谢宴缓缓醒过来,蒋迟握着他的手:“宴宴,你没事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谢宴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蒋迟拍拍他的后背,“宴宴,我明白的。但是,人各有命,这种事谁也无法提前料到并阻止,只能说,生命实在太过脆弱,你……节哀。”   谢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浑身笼罩一层悲伤的气质,脸色一片浮白,身体摇摇欲坠,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蒋迟心里嗤笑着,面上却表露着心疼,抚摸着他的肩颈,安抚他的情绪。   谢宴抬起头,眼里已是含了泪水,无助道:“迟哥,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会离我而去呢,我是不是灾星啊,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当初,当初的小付……他……他……还有爸爸家里,也因为我……”   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一副精神濒临崩溃的模样。   “胡说什么呢,宴宴,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在啊,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谢宴浑身一震,表情大恸,放声哭喘起来。   蒋迟揽住他,将他抱在怀里,谢宴颤抖着环住他,哭着说:“迟哥,我只有你了。”   蒋迟表情顿了一下,然后浮上一层得逞的笑意。   突然,一道冷刃没入的声音让他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谢宴脸上早已不见了脆弱,那些悲痛的泪像是最廉价的清水一般划过脸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手里的刀穿透了蒋迟的心口,甚至刺破了谢宴胸口的皮肤,痛感传递到每一寸神经,谢宴没有任何犹豫,握着残留在蒋迟体外的刀柄转了一圈。   蒋迟猛地推开了他。他低头一看已经喷血的胸腔,狰狞地抬起头,对上谢宴冷漠仇恨的视线。   蒋迟突然就明白了一切,他捂住胸口,大笑一声:“好啊,好啊,谢宴,我就知道你……额啊……”   “我可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连他人的死都可以利用。”   谢宴猛地扑过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将染血的刀重新刺进蒋迟的身体里,一刀,又一刀。   蒋迟痛呼了一声,他咬牙,指尖一勾。   谢宴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后脑勺被撞,手里握着的刀也摔了出去。   他扶着墙站起来,看向血泊里的蒋迟,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显然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蒋迟吐出一口血,讥笑道:“不明白吧,谢宴。你精心算计到这一步,算计着我最得意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想要给我致命一击。”   “可惜啊,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无用功。”   他踉跄着站起来,眼里黑沉透不出一丝光亮,紧紧盯着谢宴,“你就算死,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谢宴惊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作者有话说:   感谢「憨憨皮子」灌溉的30瓶营养液! 第95章 残忍   我现在就助他重新成神   他分明捅穿了蒋迟的心脏,还在他身上的要害之处补了数刀,按理说,蒋迟就算不会立即死亡,也绝不可能再站起来。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   他的眼里布满了困惑,这道视线却让蒋迟停下了动作。   谢宴是人类,他需要在对方面前伪装成正常人类的模样,不能引起他的怀疑,否则,他也将在世界法则的作用下,被驱逐出这个世界。到时候,就不好控制谢宴了。   蒋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想到了两个方法,一是按照人类应有的反应,昏死过去,在等待救助的过程中治愈这俱躯壳,但是,以谢宴的态度,他昏死过去,谢宴绝对会再上来补刀,确定他的死亡。   二是直接放弃这个身体,再找新的宿主。这里面也有风险,就是现在人太多,他的灵魂有可能会被人类看见。   权衡之下,蒋迟决定综合这两种方法,先稍稍止住伤势,逃到外面,在昏死且被救助的过程中直接转移灵魂。   这样一来,「蒋迟」就会死,谢宴带着杀人的罪名,不可能逃走。他换个身份,也一样可以重新控制谢宴。   这样想着,蒋迟的手垂落下来,踉跄着跌在墙角,胸口和其他位置都涌出大量的血,他的眼珠灰败下来,有气无力地说:“谢宴……你给我等着。”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似乎唬住了谢宴,蒋迟尽量装出回光返照后已经无力回天的模样,一边步履维艰地往门口挪,一边催动力量治愈内脏的伤势。   谢宴看着这副场景,微一皱眉,他重新捡起那把灰黑色的刀,往蒋迟这边走过来。   可他刚走出一步,蒋迟突然停下了动作,他震惊地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的刀口。   然而猛地转过头来,目眦尽裂地瞪着谢宴手中的刀,一改虚弱的语气,“你这把刀,从哪弄来的?谁给你的!”   谢宴看着他,并不回应。   蒋迟简直不敢置信,他以人类的身份活了五年,已经习惯不使用灵魂力量。   所以,直到他催动灵魂力量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刀并不仅仅伤了这副人类躯壳,还重伤了他的灵魂。   这绝不可能是现在的谢宴能做到的,他那把刀……难道说有其他神明渗透进了这个世界?悄无声息得接近了谢宴?   到底是谁?蒋迟飞快地思考,脑海中几乎是瞬间就蹦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那个楚戎。   该死!他为什么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过神明的痕迹,楚戎身上根本没有碎魂,怎么可能,究竟是不是他?   蒋迟被这始料不及的变故打蒙了,他来不及细想,也等不到被人救助中再换身体。   他必须现在就换,不然,这副濒临死亡的躯体只会拖累他。   蒋迟一咬牙,正欲从这俱躯体中剥离灵魂,紧闭的休息室门却打开了。   一个人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蒋迟眼珠颤动,这正是已经被他的手下设计「意外」身死在车祸中的楚戎。   谢宴惊喜地看着他,一直强撑的意识终于有了一瞬的松动,他晃了晃,手里的刀掉落了下去,望着荆戈,艰难开口:“楚戎……”   荆戈一把接住了他,顺手接住了掉落下去的刀。   蒋迟握紧了拳头:“你是荆戈。”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   荆戈却望着手里的刀出现了一瞬的怔愣,手指也有些颤抖。   这和谢宴当初用来自杀的匕首,是同一种材质,都是源于那由他打造出来的金笼。他耗费了很久的时间,找到了将神明之力注入死物之中的方法,原意是想困住谢宴,并隔绝世界和其他力量对他的干扰。   不曾想,那金笼被谢宴改造,变成了杀死他的利器。   他原本是再也不想碰的,因为一摸到,他就无法不想起谢宴死在他面前的场景,这冰凉的触感,仿佛谢宴一寸寸失去温度的躯体。   可是,为了对付世界意识,他又回到那片废墟上,把它捡了回来。他从谢宴将其改造成匕首上面得到了启发。对它再一次改造,就得到了现如今这把,可以直接伤害灵魂的匕首。   “荆戈……你叫荆戈……”谢宴喃喃道,他按住太阳穴,又露出那副头疼痛苦的神色。   蒋迟已经顾不得这两人,他的灵魂被伤,躯体濒死,他必须立即找到新的宿主。而现在荆戈在场,他不能在这里暴露灵魂。   蒋迟也来不及装虚弱了,扶着墙快步往门口中,而随着一道利器破开空气的声音响起,蒋迟心里一惊,躲避不及,身体被贯穿,直接钉在了墙上。   “额啊!”蒋迟痛吼着拔出刀,反手往荆戈这边掷过来,荆戈却轻易接住了刀柄。   蒋迟全身都在抖,他紧张地想着应对方法,眼睛放在谢宴身上,突然一紧,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荆戈,让全城的人为我陪葬,你猜,谢宴会不会同意。”   “不会。但是,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荆戈沉声道。   “你什么意思?”   荆戈按住谢宴的胳膊,注视着他的眼睛:“阿宴,先别想了。相信我,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谢宴慢慢抬起眼睛,困惑地看着他,可在荆戈沉静深刻的注视下,他那一分疑惑终于消散不见。   “好。”   他的话音刚落,荆戈就攻向了蒋迟,蒋迟身负重伤,根本无暇回手,只能被动抵抗。   两人之间的动作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蒋迟咬牙道:“荆戈,你疯了,如果被谢宴感……”   “要的就是这样!”荆戈低声说,他突然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那里凝聚着他一半的力量,在蒋迟尚未反应过来的毫秒之间,尽数攻向了他。   蒋迟愕然睁大眼睛,在痛苦的尖叫中,他的身体一寸寸破裂开来,碎成了无数比盐粒还要小的肉块。   荆戈却没有放松,他盯住这片血红色的烟雾,猛地伸出手指,夹住了其中闪着微弱金光的绒球。   这是世界意识的灵魂。   谢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手心里的绒球,哑声道:“这是什么?”   荆戈一怔,“阿宴,你能看到?”   荆戈瞬间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挤压排斥,他暗道不好,回身抓住了谢宴的手:“阿宴,跟我离开。”   谢宴看着他,点点头。   荆戈并没有等世界法则完全发挥作用,就直接带着谢宴脱离了这个人类世界。   手中世界意识的灵魂正在挣扎,荆戈本想带它回神明世界再处理,但时间拖得越久,世界意识的力量就会恢复得越快。   他不能冒险。   荆戈盯着掌心,眼里蹦出狠戾和仇恨,就这样让世界意识死去,可真是便宜了他。   但是,确实不能再拖了。况且,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荆戈收紧掌心,那绒球在他的力量之下,经过了几瞬的挣扎,终于如蒋迟的躯体一般,碎裂开来,无数的碎片散在空中,上面金色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直到随着碎片一起消散无踪。   荆戈抱紧了谢宴。自从脱离人类世界后,谢宴就晕了过去。谢宴现在并不能自主改造身体以适应不同的世界,尽管他给谢宴做了一层屏障,依旧不能阻断所有外界的影响。   荆戈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谢宴的唇角,眼里露出一抹微笑,却带着些许哀伤。   因为,他清楚,在谢宴再次醒来后,他们或许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他再也看不到谢宴含情的目光,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荆戈抱着他回到神明世界。世界意识的死亡看上去是悄然无声的,每个神明却都能清晰感知到,因此,他们早已等在了谢宴的神殿内。   荆戈小心将他放在床上,深深望着他沉睡的面容,“携恩神,把阿宴的碎魂拿出来吧,我现在就助他重新成神。”   携恩神陆越面容复杂地看着他,然后将五瓣碎魂拿了出来。   封寂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谢宴,他将那保存在水晶珠中的「水滴」也拿了出来。   他们八大神明,想尽千方百计,才勉强将其保存了下来。   荆戈接过来,没有丝毫停顿。   魅惑面上却出现了一丝不忍,“要不然,等小宴醒过来再弄,你们……”   荆戈对谢宴的情感他们都看在眼里,但谢宴对荆戈的感情,除了封寂,魅惑是唯一一个心知肚明,并且理解的。   谢宴是一定要救的,可就这样,对这两个人来说,都未免太过残忍。   荆戈摇摇头:“他醒不过来。”   封寂皱眉道:“什么意思?”   “在人类世界我就发现了,阿宴现在这副躯体和人类别无二致,甚至,比人类更差,他的身体机能一直在衰败。刚刚我已经试过了,但不起作用,他醒不过来。”   荆戈静静地看着谢宴:“只有让他成神,才可以。”   众人沉默下来。   荆戈将「水滴」融入他的身体,等与他体内的碎魂结合成新的主魂后,又将五瓣碎魂全部融入他的身体。   但这,还不是终结。   九大神明,必须有一位陨落,才会允许新的神明诞生。   荆戈拿出了那把匕首,褪去了伪装的灰黑色,匕首又变成了刺眼的金色。荆戈将刀柄握进谢宴的掌心里,深深望着他,想要用这一眼,永远地记住他。   他伏在谢宴身上,刀没入了他的体内。   神殿里残留着一道久久不散的喟叹。   “阿宴……”   作者有话说:   第6个世界完结了。   怕说得太模糊误导大家,这里解释一下,谢宴说做过爱是对和荆戈doi的印象,头疼也是这样,可以理解为碎魂上残留着他以前的意识,所以说没有和蒋迟做过;   他说的那种让荆戈误导的话,是因为只有一瓣碎魂,并且被蒋迟精神折磨,精神比较脆弱,是释放、发泄情绪的一种口嗨;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世界;   是星际ABO;   今天晚点还有一更,补昨天的   【世界七·结】 第96章 方法   你和他孕育元魂   谢宴在他的神殿之内苏醒过来,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所有的意识、力量如潮水般汹涌地流回他的体内,神殿内安静空旷,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尚未踏入人类世界以前的时光。   谢宴静坐了半天,披上外袍,走出神殿。正面迎来一个久违的身影,教化神,江沉。   江沉看到他,沉静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喜悦,快步走过来:“小宴,你终于醒了。”   谢宴点点头,用相当日常无恙的语气说:“是啊。”   “这段时间是我照看你,我现在就把你醒来的消息通知他们,让他们过来。”   谢宴按住他的手,“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一去拜会他们就好了。”   江沉不赞同地说:“你刚醒,还是待在神殿里比较好。”   谢宴微微弯眸,露出一抹轻淡的笑容,江沉看着,不禁有些恍惚。那笑容似乎和过往千千万万的岁月见到的别无二致,却又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让他心生感慨。   “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信,你来检查检查?”谢宴语气上扬,神色散漫而轻快,他张开了双臂。   江沉走过去绕着他转了两圈,然后点点头,“也是……都过去一年了。”   他望着谢宴的眼睛,想要捕捉点什么,却一无所获,最后,他敛起了欲言又止的模样,揽住谢宴的肩膀,落下一个轻盈的拥抱:“小宴,你终于回来了。”   谢宴眼睛注视着渺远的星空,淡淡地回应:“嗯,我回来了。”   “当日我亲自送你,今日自然也该由我为你接风。走,我陪你去见他们,想来,他们也等着见你了。”   “好啊。”   江沉陪他一一见过各个神明,最后来到了携恩神的神殿里,和携恩、魅惑寒暄了会儿,他就起了身。   “小宴,和你父神母神多聊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他看出来谢宴有什么话想和他们两个说。   陆越道:“好,改日我再设宴,让大家聚一聚。”   江沉一离开,谢宴就直接跪在了携恩神陆越和魅惑神楚慕面前。   陆越神色一震,楚慕却是一副完全不出意料的表情。   “小宴,你这是做什么?”   谢宴伏在地上,“请父神母神告知我荆戈的去处。”   楚慕垂眸看着他:“小宴,你苏醒的那一刻,就应该清楚,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母神何必骗我。”谢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语气却格外坚定。   楚慕无声地叹息,缓慢张口:“没有死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丧失了神格,现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况且,他还丧失了进入轮回的机会。不出几年,他就会真的死去。”   谢宴仿佛没有听到,又重复了一遍:“请父神母神告知我荆戈的去处。”   一直沉默的陆越此时终于开口,声音威严,含着隐约的怒气:“告诉了你,又能如何?你去找他,陪他度过所剩无几的日子,再带着满身伤痕回来?谢宴,我以为,你从鬼门关回来,会找回从前的理智。”   楚慕有些讶异地看了陆越一眼,陆越一向寡言少语,这次却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谢宴深吸了口气:“我不会看着荆戈死,我会救他。”   陆越捏碎了手中的瓷杯,再开口已经是震怒:“你如何救他?再牺牲自己一遍,以你的死换他成神?等你死了,荆戈再来救你,往复循环?谢宴,你当神明之位是什么,容你在这里过家家,让所有人跟着提心吊胆?”   楚慕抚上陆越的手,疑惑地看着他:“阿越,你今天是怎么了。”   谢宴抬起头,神色镇定,平静地开口:“父神,我知道你担心我,大家都担心我,但是,这一次,我绝非胡闹,也不会用以前那种方式来救荆戈。我会和他一起,完完整整地回来。”   陆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楚慕听着他的话,浮现出更深的疑惑:“小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其他办法?”   谢宴定定地看着陆越,“有。但是,我并不能确定。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我想,身为九大神明之首的父神,对于神明的所有秘密,应该最为清楚。”   楚慕再次回头看向陆越,这次,陆越脸上出现了些许的不自然,别开了脸。   楚慕有些恼怒地把他的脸掰回来,“你们两个在这打什么哑谜呢?快点说。”   陆越垂眸,看着谢宴:“你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些的。”   “在我醒来时,又或者是世界意识死亡的时候,我感觉有些被封存的东西被开启了。父神,当初为了我的诞生,您应该花了不少功夫吧?”   楚慕抬眼,陆越深深注视着谢宴,沉默片刻,终于感慨道:“是啊。这世界上原本只有八个神明之位,正是世界意识可控的范围,再多一个,后果难料。但是,我和你母神好不容易孕育的元魂,怎么能轻言抛弃。”   “阿越,你……”楚慕有些震惊地看向陆越。   陆越轻抱了一下他。   谢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两人恩爱的氛围,继续道:“所以,父神,我想,如果我能和荆戈孕育一个元魂,是不是就能再多一个神明之位。”   “绝不可能。”   “为什么?”   “小宴,我觉得你应该清楚,你能诞生,说到底是因为世界的平衡被世界意识打破,而如今,世界意识已经消亡,再也没有这种可能性的发生,也不可能再诞生新的神明。”   谢宴猛地收紧了掌心,“那该怎么办……我……”   陆越复杂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想救他,小宴,他给你带来多少伤害,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谢宴低下头,喃喃道:“是啊,有时候,的确是挺痛的。可更多的时候,却是幸福、快乐的。父神,他给我带来了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那是其他人做不到的,和他相处的那短暂的时光,比过往上万年都要有趣很多。”   楚慕捏了陆越一把:“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做?别卖关子了?看不出来我们小宴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吗?就像是我们两个,难道你想跟我分开?”   陆越耳根浮起一抹薄红,把楚慕的手拉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一抹纠结,却在另外两个人虎狼一般的注视下,终于张口道:“有办法。”   “你和他孕育元魂,但不要让元魂脱离你的神明之躯,而是用元魂作为连接你们灵魂的桥梁。   这样一来,你和他的一切都能共享,碎魂,性命,乃至神明之位。世界法则也将视你们为一个神明。”   谢宴和楚慕听着,沉默了下来。   楚慕思索道:“我发现我们遗漏了一个关键问题,荆戈现在已经不是神明了,他不能跟小宴孕育元魂啊。”   陆越微微摇头:“他和小宴当时的情况并不完全一样。荆戈现在,只是丧失了神格,而他的躯壳,以及他的主魂,都曾经达到神明的强度,不然,他也不能活到现在。所以说,孕育元魂,应该是完全有可能的。”   楚慕瞥他一眼:“原来你早就知道其他方法啊,当初小宴不在身边你阻止不了也就罢了,怎么荆戈牺牲自己要救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陆越面色微冷:“他合该付出如此代价,不然,怎么抵消对小宴的伤害?”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谢宴叹了口气:“可惜……又是个痴情种。”   楚慕无视了他对谢宴的埋怨,依旧思索着:“可是,我们当时可是用了几百年才孕育出元魂来,荆戈的寿命,估计也就剩下几年。”   谢宴的身子抖了一下。   陆越沉声道:“所以,这并不是万全的方法,只是一种极为微弱的希望。小宴,你要想好,如果你们无法孕育出元魂,荆戈还是会死。到时候……”   谢宴重重地点了下头:“我明白。”   他顿了一下,“谢谢父神、母神。”   陆越看着他这执拗的模样,叹了口气。   “去吧,知道你着急。宴席……等你回来再摆吧。”   谢宴感激地看着他,眼里忍不住浮现了一丝雾气。   楚慕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脸:“听说荆戈厨艺不错,等你们回来,让他来准备宴席好了。”   谢宴破涕而笑,应道:“好。”   作者有话说:   元魂的设定可以类比修仙中的元婴,并不是胎儿;   而且之前在文中提过了,元魂化成人也不是十月怀胎这种,而是形成后直接剥离出体外,用神明之力炼化出肉身来的;   所以,大家不需要对这章提的用元魂救人的设定有不适感哈 第97章 新贵   我不接受与你的婚姻   这是一个特殊的世界,世界法则作用的最小单位不再是星球,而是星系。因此,人类的活动范围不再仅限于星球之中,而是这一整片星系之内。   这一星系被割裂成了数个小星系,由三大星际势力割据统治。   而荆戈,则是其中一大势力天阙帝国的新晋星舰统帅。   还有另一个特殊之处,天阙帝国的人类也如他曾经去过的某个世界一样,分化出了第二性别,Alpha、Beta、Omega。   谢宴了解过情况之后,进入了荆戈现在这个身份所在的母星,天阙星。   世界意识死亡后,他所加诸在每个世界中的游戏规则自然也随之消亡,经过商议后,神明决定进入人类世界时不再占用某个人类的身份,使其灵魂休眠,从而将对人类的命运影响降至最小。   谢宴潜入这个世界时,改造了自己的躯体,为了方便与荆戈接近,他将自己的身体数据设定为了Omega。   进来时,荆戈尚未返回天阙星,谢宴也没有着急去见他,而是通过地下渠道给自己弄了个假身份。然后,他带着一份对天阙帝国十分珍贵的材料,独身一人进入帝国的政治中心,面见了天阙帝国的王室成员。   这是一份研究数据,里面记录了如何将星舰机械防御力提高50%以上的方法。   谢宴将这份材料献给天阙帝国的条件是,成为荆戈的联姻对象。   谢宴想着,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和荆戈结婚,并且荆戈为Alpha。   他是Omega,无论是世俗意义还是生理意义上,两人的结合都是最匹配的。   谢宴向帝国王室展露了更多的自我价值,由于身份背景十分简单干净,在经过调查确认无危险后,他被奉为了座上宾。   王室给他安排了一处居所,就在荆戈住处的隔壁。   几天后,荆戈回来了。他与荆戈联姻的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在荆戈未抵达天阙星时就已经传递给了他。   谢宴想着,他的姓名、样貌都并未发生改变,荆戈看到他的资料,就应该明白他的用意。   可是,等到了荆戈凯旋而归的这一天,事情却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谢宴并未去星舰降落点迎接荆戈,而是等在了他的住所外面。   日薄西山,谢宴终于看到了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姿,逐渐出现在视线以内,他身着板正严肃的军装,身侧跟着一个副官,身后也跟着一列小队。   荆戈用一年时间从籍籍无名做到帝国新贵,可谓是万众瞩目的新星。   久违的重逢,却与谢宴预想中有些不一样。荆戈带着那一列属下走过来,从始至终都目不斜视,直视正前方,直到走到谢宴身边,他才吝啬地递过一道目光。   谢宴撞上这抹视线,立即发觉了不对劲。   荆戈看他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熟稔和情意,完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带着毫不遮掩的警惕和审视。   谢宴看着他,一时无言。两人对视了良久,谢宴终于开口,“荆戈……”   还没说什么,荆戈身后的一个下属顿时打断他的话,“放肆,谁让你直呼将军名讳的。”   荆戈抬手,那下属立刻退了回去。   谢宴脸色微沉。他已经把话说完了,荆戈才阻止,就说明他现在的动作不过是做个样子,那下属的话,荆戈想必是非常乐意让他听见的。   谢宴注视着他,沉声道:“你不认识我?”   荆戈开了口,语气平静,不怒自威:“不,我认识。你是谢宴。”   谢宴扯了下唇角,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异常。   比如说,两人联姻的消息以及他的资料传到荆戈那里时,荆戈的任务早已结束,他却整整拖延了四五天才回到天阙星,一点也不像期待见到他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一年里荆戈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荆戈是无法进入神明世界,被迫留在这里,他本是相信着,只要他来找荆戈,荆戈无论是欣喜还是畏惧,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画面,却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荆戈现在,是将他忘了吗?   荆戈收回了视线,又抛出一句话:“谢宴,我不接受与你的婚姻,择日我会请示王室,退掉你我的婚约。”   荆戈丢下这句话,就错过他往住处走去。   谢宴脸色一片冷沉,他的好心情在今天全被毁了。他蓦地转过身来,冷冷看着荆戈的背影:“我不答应。”   荆戈一顿,“你没有不答应的资格。”   谢宴冷笑了一声,挑衅道:“那你就去试试,能不能退掉和我的婚约。”   荆戈侧眸扫了他一眼,再未言语,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谢宴也没逗留,直接回了他刚被分配的住所,联系了他的父神。   至少从表面看上去,荆戈是真的把他忘了。但是,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去记忆,谢宴尽可能查了荆戈的资料,在他进入这个世界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人身变故,也没有什么可疑事件能导致他失去记忆。   谢宴向陆越描述了荆戈的情况,最后问道:“父神,荆戈从神明世界离开时,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陆越沉思了片刻,回答道:“没有。他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嘱托我们好好照顾你。”   谢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让他有些愤怒:“他会不会是……想要逃避现实,自己抹消了记忆。”   “小宴,神明的记忆是很难抹消的,除非像你当初那般,把主魂强行改造为碎魂,剥离所有的意识和记忆。以荆戈现在的状况来说,如果强行抹消记忆,他应该不能撑到现在。”   谢宴松了口气,但是这样一来,荆戈不认识他这件事,就更加的匪夷所思起来。   他和陆越聊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陆越让他再深入调查调查,说不定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陆越结束了和他的通话,看向坐在一旁的楚慕。   楚慕轻叹了口气:“小宴看似恢复了,可一遇到荆戈的事,就暴露了出来。他的脾性,可比以前急躁了不少。”   陆越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的主魂是重塑的,精神状况难免要比以前脆弱,现在这样,已经算是恢复得不错了。”   楚慕又道:“小宴说的这个情况,你真的没什么头绪吗?”   “有两种可能,一种,荆戈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在伪装不认识小宴。但是,小宴如此聪明,又这么熟悉荆戈,如果他真是演的,即使现在骗过了他,也骗不了他太久。所以,这种可能并不值得担忧。”   “而另一种可能太过荒谬,我没有跟小宴说,”陆越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深意,“或许,这一年来,我们忽视了什么。”   谢宴把玩着手心里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荆戈正在接受授勋仪式,佩戴勋章。   即使是被定格的画面,也能看得出他那挺拔英姿,让周围的人和景都黯然失色。   谢宴梳理着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到荆戈,和他孕育元魂,恢复荆戈的神格,带他回到神明世界。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和荆戈联姻,理所应当地住在一起,并且可以利用Omega的发情期,肆无忌惮地和他结合。   没想到计划第一步就遇到了障碍,荆戈不记得他,还要拒绝联姻。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什么呢?是想法恢复荆戈的记忆,只要荆戈记得他,就不可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这当然是最为直接的方法,却也是他现在毫无思绪的方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荆戈为什么不记得他,也不知道怎么让他恢复记忆。   那么,这条路还是要走,却不能作为首选了。父神母神花了几百年才孕育出元魂,而他们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这实在是太紧迫了,他根本不能浪费大量的时间在一件不知前途的事情上。   不如,先把恢复记忆的事情放一放,即使没有记忆,他相信他也能让荆戈重新爱上自己。他要以最快的时间拉近两人的距离,重新建立感情。   如果这一点也做不到……谢宴想了想,那就只能把感情也先放一放,先建立肉体关系,这……也不失为绝佳的选择。   其实现在这些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要赶紧用元魂让荆戈恢复神格,一旦孕育了元魂,其他事不就好解决了。   谢宴想通了这些,终于稍稍缓解了心里的焦躁。他放松身体,陷在了沙发里。   退婚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荆戈得逞。   而且,荆戈现在只是有绝对的军事地位,在政坛上并无最高话语权,所以说,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他再出手,荆戈也撼动不了。   他相信,荆戈很快就会来找他。   谢宴想到让他大失所望的重逢,心里的埋怨又涌了上来。在为世界意识做任务的那几个世界里,他早已经受够了被荆戈一次又一次的遗忘,没想到,现在世界意识死了,他还是要经历一次。   荆戈如果不是主动遗失记忆的,他还能谅解一下。如果是因为觉得煎熬而主动忘记他,他绝对不会轻易原谅这个混蛋。 第98章 结婚   已经是二婚了   傍晚,谢宴正吃着饭,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不一会儿,荆戈闯了进来。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副官。   谢宴刚应聘来的年轻小管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脸都急红了,“先生,我……我拦不住他们。”   谢宴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没事,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去外面转转。”   荆戈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不由自主地拧了下眉。   小管家感激地应下来,跑了出去。谢宴把旁边两个当隐形人视若无睹,又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动作优雅闲适。   荆戈沉默地盯着他,气压越来越低沉。良久,他朝旁边的人说:“孟斐,你先出去。”   孟斐怔了一下,然后低头道:“是。”   谢宴动作一顿,朝那个离开的背影扫了一眼。   他听到了很多传言。荆戈自从升任星舰统帅以来,身边的追求者宛如狂蜂浪蝶,荆戈却用一句话挡住了无数追求者的猛烈攻势。   他说:他不喜欢Omega,他喜欢的是Alpha。   这在天阙星可是一个轰炸性的新闻,帝国最有前途的Alpha不喜欢Omega。   反而喜欢Alpha,这让很多保有幻想的Omega一朝心碎,恨不得重新分化。   与此而来的是对荆戈感情生活的猜测,荆戈并没有伴侣或者情人,为何就能确定自己喜欢的是Alpha?于是,就有了另一种言论,不少人觉得,荆戈有暗恋的Alpha。传言中的那个Alpha,就是这位副官,孟斐。   因为,两人是一起长大,一起进入军事学院,在荆戈升任统帅的同时,孟斐也成了他的副官,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谢宴此前并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喜欢Alpha这句话虽然是现在的荆戈说的,但一年以前的这些经历却不是荆戈现在的意识所为。   不过,两次见面,荆戈身边都有这人出现,让谢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人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却让谢宴心里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荆戈看着他一会儿摸管家的头,一会儿盯着他的副官看,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他敛了神色,沉声道:“谢宴。”   谢宴收回目光,却依旧对他视若无睹,继续吃饭。   荆戈忍无可忍,手掌猛地拍向那张沉重的实木餐桌,桌上的瓷碗纷纷颤动起来,几乎移位。   谢宴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直接掉了下去,他脸色一变,突然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起来,没两秒,整张脸都被呛红了。   荆戈也没想到他这一个动作直接让他呛住了,看着他难受痛苦的神色,荆戈本能的伸出手,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颇为艰难地吐出关心的话:“你……你没事吧。”   谢宴掐着脖子,抬起雾蒙蒙的双眼,颤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卡……”   卡住东西了?荆戈脸色一沉,将他抱出来,想要帮他把卡进喉咙里的东西弄出来。   谢宴面上的痛苦却在此刻尽数褪去,换上得逞的笑容,他勾住荆戈的脖颈,将自己更进一步送进他的怀里,贴着他的耳垂,含笑道:“这么紧张啊,我的未婚夫。”   他口齿清晰,话语流畅,根本就不是卡住东西的模样。荆戈顿时僵住了。   他猛地扯住谢宴的手臂,将他一把推开,眼里含着怒火:“你敢骗我?”   谢宴不置可否,微笑地看了他两眼,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倒了两杯水,“还站在那里,不嫌累啊。”   荆戈深呼吸,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换上从容得体的姿势,一步步走了过来,在谢宴面前坐下。   他盯着谢宴沉静悠闲的面容,“你用了什么手段,让王室答应你跟我结婚。”   谢宴挑了下眉:“噢……果然是去问了,碰壁了吧。”   荆戈握紧了手心。   谢宴将水推到他面前,托腮看着他:“什么手段啊,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些资源,说起来,应当比星舰统帅和谁结婚的价值更高,这么算的话,我还亏了呢。”   荆戈心里一阵不舒服,他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婚姻作为一种政治手段去交换什么,他厌恶谢宴的这种说法。   “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可以现在就提出来,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请你主动退婚。”   谢宴勾唇轻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可是,我想要的,就是和你结婚啊。”   荆戈错开他的视线,“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呀。”   他语气轻挑,荆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喜欢的恐怕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份地位吧。”   这样的人,他自成为星舰统帅的人,见得实在太多了。可是,只有谢宴威胁到了他。   他偏过头来,直视着谢宴:“你既然有和王室谈条件的资本,想要什么身份、想要多少财富,不都是手到擒来。甚至,这个星舰统帅,你自己来做也不是不行,为何非要和我结婚。”   谢宴轻笑着摇摇头:“你这不都看出不合理来了吗,又为什么觉得我看上的是你的身外之物呢。荆戈,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   荆戈怎么可能相信,但他现在不想跟谢宴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就算你跟我结婚,我也敢保证,这绝不是你想要的婚姻。”   谢宴的笑容果然淡了一点,他是挺喜欢逗逗荆戈,欣赏他张牙舞爪的模样的,但荆戈这时不时戳他痛处的毛病,实在让人很不愉快。   谢宴看着他这副坚定不移、斩钉截铁的神色,眸子动了动,又离近了一点,用气声笑着说:“没关系啊,先婚后爱的戏,你应该看过吧,我们可以试试。”   “不可能。”   谢宴当没听到,继续说:“实在不行,我们先把事办了,日久生情,也可以啊。”   他的目光下滑,落在荆戈的腰间,露出点轻薄的笑意:“你这玩意,应该还没用过吧,就不想试试吗,这次我可是Omega唉,应该会很舒服。”   荆戈直接站了起来,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谢宴。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谢宴说出第二句话。Omega这种生物他很少接触,从仅有的印象和周围人的讨论中才略知一二。荆戈对他们的印象,一向是娇软柔顺,容易害羞容易受伤。   谢宴的身形虽然比普通的Omega高大一点,但相较他而言,也算是单薄了。刚刚不小心抱在怀里,他能感受到,这个Omega身上没有多少肌肉,真的是柔软的触感。   这样一个Omega,他简直不敢相信能说出刚刚那些话。   谢宴见荆戈被他搞得面红耳赤,心里舒服了一点,他仰靠在沙发背上,戏谑地说:“怎么了,我们作为准夫妻,这不是必然的事吗。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害羞什么。”   “你……”荆戈回想起他刚刚进来时,谢宴相当自然地去摸管家的头,去打量另一个Alpha的神态,越发确定,他本性就是如此。   荆戈怒道:“就算我不得不与你结婚,这段婚姻也会如同虚设,我不会跟你履行任何夫妻义务。而且,我也不会承认跟你的这段婚姻,我早晚会跟你离婚。”   谢宴听着,脸色慢慢冷了下去。   荆戈见他有所触动,觉得有戏,继续说:“你应该好好想想,我们早晚是要离婚的,你作为Omega,如果有过离婚的经历,以后再……”   谢宴没听完,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他摆摆手打断了荆戈的话,“你是想说我二婚会没市场吧?”   荆戈抿唇。   “放心吧,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和你结婚,就已经是二婚了,你看我有遇到什么困难吗?”谢宴摊开手。   荆戈直接炸了。“你结过婚?!”   “怎么,你嫌弃我啊。你也是二婚的,应该没有资格嫌弃我吧?”   荆戈举起颤抖的手,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却能被眼前这个Omega气成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你别污蔑我,我没有结过婚!”   “哦,是吗?”谢宴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心里却难免对他再次的遗忘有所怨恨,那眼睛像钩子一样剜了荆戈一下。   “呃……”荆戈突然哑了声音。他恰好捕捉到了谢宴的那抹神色。褪去轻浮散漫,那眼里诉说着的东西像是跨越过无数个岁月,让他悄然心惊。一抹钝痛感瞬间笼罩了他的神经。   谢宴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你跟我结婚再离婚,总算是三婚了吧,二婚和三婚倒没什么区别,都是没市场,咱俩就谁也别嫌弃谁了。不如凑合凑合过得了。”   荆戈被他这般诡辩搞蒙了,一时回不过神来,落在半空中的手指被谢宴抓住。   谢宴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他凑近荆戈的脸颊:“不过,离婚你还是别想了。荆戈,我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能跟我结婚。”   话落,他在荆戈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第99章 八卦   不知道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荆戈涨红了脸,摔门而去。   谢宴摸了下唇角残留的余温,心里不禁有些懊恼。他本意是想拉近两人的关系,怎么也该表现得温柔体贴一点,可一见到荆戈,他就忘了那些准备好的说辞。   到头来竟是与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不仅没有博得荆戈的好感,反倒惹急了对方。   看他离开时那表情,恐怕他现在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吧。   谢宴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要赶紧找个机会到荆戈面前刷一下好感,培养一下夫妻感情。   这难道就是追人吗?谢宴还没怎么做过这种事,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到网上查了查攻略,获得了最关键的信息:投其所好。   谢宴松了口气,这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毕竟,他对荆戈的喜好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婚期在两周之后,谢宴打听清楚荆戈的行程,就行动起来。   荆戈最喜欢吃的,是各种海鲜。谢宴本想着邀请荆戈一起吃晚饭,然后准备他喜欢的菜肴。但经小管家提醒,亲手做的,更能彰显心意。   于是,他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终于搞出来两个菜。   谢宴提着保温盒,去了荆戈工作的星舰基地。基地从外面看和普通的商业大厦没有什么区别,但一走进来,处处都透着庄严肃穆的感觉,技术的科技感、军事的厚重感叠加在一起,过往的员工大都穿着不同阶衔的军装,笔挺严肃。   谢宴是提前向王室要了权限,才得以进入这座基地。   他穿着休闲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手里拿着粉嫩的保温盒,步履闲适雅致,与这座基地的格调格格不入。又是个Omega,一路走过去,赚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谢宴看在眼里,却并不怎么在意。他出示了身份信息,被人客气地一路引到荆戈的办公室前。   谢宴温和地向他道了声谢,那人就离开了。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敲门,而是蹲下来打开保温盒,检查了一下盒里的饭菜。这基地管理严格,他进来后被搜了两遍身,保温盒也被拿去检测了三遍才回到他手里。   还是温热的,汤也没有洒出来。谢宴放下心来,他又重新盖好,提着站了起来。   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孟斐,看到谢宴还保持着伸手敲门的姿势,眼里露出一抹讶异,他脸上很快染上笑意,转头朝身后的人调侃道:“大长官,快看,是谁来了。”   谢宴站在原地。   荆戈走了出来,看到谢宴,立即皱起了眉:“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接连三句质问,语气都不算好,谢宴忍了忍,心里默念着对自己的警告,这才压下想要怼人的欲望,他微微勾唇,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看着荆戈,和煦地说:“我来看你呀。”   荆戈撇过头去,语气依旧冷冽:“你来得不是时候,我要去吃饭了。”   谢宴往前走了一步,把孟斐挤开,抬着亮晶晶的眸子看向荆戈:“这不是赶巧了吗,我给你准备了爱心早……晚餐。”   才不是赶巧。他是特意掐着这个点来的。   荆戈低头,看向谢宴手里的保温盒,那眼神顿时变得像见了鬼一样,看得谢宴想打人。   荆戈往后退了一步,“不用。我不习惯吃外人做的东西。”   谢宴的笑容僵了一秒,他将手放下去,“那荆将军平时吃什么,习惯吃谁做的?”   “食堂。”   他不再看谢宴,朝孟斐递了个眼神,就转身离开。   孟斐抱歉地朝他一笑,就跟了上去。   谢宴看着荆戈的背影,心里像针扎一样,他压住那种极端的不适感,再次挂上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荆戈走得太快了,谢宴只好去问孟斐:“孟副官,你是要和我的未婚夫一起去吃饭吗?”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也特意强调了未婚夫这个词,荆戈果然脚步一顿,气压更加冷冽起来。   孟斐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浅笑:“是啊。”   “那我能和你们一起吃吗?说起来我也饿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进了电梯,荆戈一直沉默着,孟斐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歉意地说:“谢教授说笑了,能和你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不过,不知道将军他……”   谢宴被安排在研究所,担任星舰建造工程的负责人,所以,现在天阙星认识他的人,大部分都尊称他一句教授。   谢宴和他握了握手:“放心。这主要就是征求你的同意。毕竟他和我是准夫妻,吃饭这种小事,就无须征求他的同意了。”   荆戈冷着脸,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掌间,眉间的折痕又深了一点。   孟斐客气地说:“哎呀,我都忘了恭喜将军和谢教授。这样,你们的婚礼上,我一定包个大红包。”   荆戈终于开口,沉声提醒道:“孟斐。”   孟斐顿时闭了口,却将谢宴拉到一旁,小声附在他耳边说:“谢教授,我这发小脾气不太好,又是个急性子,我和他处了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受不了他这个暴脾气。我还以为他会单身一辈子呢,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收了这个神通,谢教授,你可要多多包容他啊。”   电梯里空间闭合,再小的声音都听得清楚。荆戈转过头来瞪了孟斐一眼。   孟斐立刻站定了,朝谢宴做了个鬼脸。   与那两次匆匆见面不同,谢宴能够清晰看出来,荆戈和孟斐之间的确不是单纯的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很亲密,而且,荆戈对他,多多少少有些纵容的感觉在里面。   谢宴又想起那个传言。说荆戈喜欢Alpha,并且,喜欢的是身旁这个,身为他副官的Alpha。   来到食堂,三个人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谢宴。那些探究的、审视的、嫉恨的,甚至是鄙夷的目光,几乎能让任何一个人如坐针毡,谢宴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视线漩涡中的三人都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荆戈和谢宴的这场婚约闹得沸沸扬扬,而且这是谢宴单方面强制进行的。不仅如此,谢宴在此之前,在天阙星籍籍无名,几乎是凭空而降。   他们不知道谢宴与王室的交易,只觉得谢宴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除了相貌外,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Omega。   而且,荆戈宣称过喜欢Alpha,必然不可能喜欢谢宴。这让憧憬敬仰荆戈的人,纷纷对其打抱不平,对谢宴又嫉妒又反感。   荆戈也感觉到了那些目光,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丝不舒服,忍不住去看谢宴的反应。   但是,谢宴跟在他们后面,低着头挑选着橱柜里的菜肴,神色无丝毫波动,与周围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全然不复刚刚那副死皮赖脸黏着他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   那平静无波的神色却只持续了一瞬,在察觉到他的注视后,瞬间又换上了那副憧憬含情的神态,直勾勾地看着他。   荆戈顿时错开了视线,心跳却猛然加快。   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刚刚看到的,并不是幻觉,或者说,他隐约觉得,那才是谢宴的真正面目。在产生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他意识到,谢宴是在跟他演戏。   那副模样,怎么也不像知情懂爱的人,却表现出对他情根深种的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谢宴对他们的食堂并不熟悉,荆戈又不让孟斐给他领路,等他打好餐,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谢宴心里升起一股郁气,耐着性子顺着食堂走了半天,才找到两人的位置。   两个人坐在同一侧,已经吃了起来。   谢宴也没问两人的意见,直接坐到了他们对面,将餐盘放到桌子上,同时将手里拿着的保温盒打开,拿出了里面做好的两道菜,一道清炒虾仁,一道蒜蓉粉丝扇贝。   谢宴在这方面实在不擅长,终于把味道做得可以了,卖相就顾不上了。   孟斐很给面子,惊讶地睁大眼睛:“哇,谢教授,你竟然知道将军的喜好。闻着好香啊。”   谢宴微微一笑,将两道菜推到荆戈面前:“要不要尝尝看?”   荆戈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孟斐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那肯定是谢教授专门去打听的啊,将军可真幸福,有这么一位爱你的贤妻。”   荆戈又横了他一眼,“再胡说,我罚你去练新兵。”   孟斐嘿嘿一笑,不着痕迹地瞧了谢宴一眼,眼里划过一抹异色,继续用胳膊肘撞荆戈,“荆将军,你还不快尝尝。啧啧,真让人眼馋。”   “我不吃。”他直接将两个菜盘推到了孟斐面前,“要吃你吃。”   谢宴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看着两人几乎快贴在一起的姿势,心里像是被酸水灼烧着,他忍着掀桌子的冲动,极力维持着平静,声音却依旧难掩冷怒:“荆戈,作为有婚约的人,你是不知道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话一出,桌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孟斐像是被吓到了,顿时坐直了身子,“谢教授,你别误会。我跟荆将军没什么的,我们是发小,平时大大咧咧惯了,没想太多……而且,我们都是Alpha啊。”   谢宴面无表情:“你口中的荆将军,不就是喜欢Alpha吗?”   他轻笑了一声,“哦,现在八卦当事人都在了,我觉得作为荆戈的结婚对象,应该有资格问清楚这个问题吧?”   他看着两个人:“荆戈,你喜欢的Alpha,是他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100章 酸涩   我天生喜欢Alpha   荆戈将筷子拍在餐盘里,阴沉地瞪着谢宴,征战磨炼出来的杀伐血腥让他整个人的气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具压迫感。   谢宴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孟斐分别看了两人一眼,眼珠一动,开始打圆场:“谢教授,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嫌追求者太多了,不胜其烦,为了赶走那些人才乱找的借口。你说哪有Alpha不喜欢Omega啊。”   和谢宴这边说完,他又劝起荆戈来:“大长官,你的未婚妻专门给你送爱心晚餐来,你怎么这个态度啊。谢教授可是Omega,你这样会伤到他的。”   这种情况下,任何来自第三方的劝说,无论是好是坏,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两人之间几乎要冒火星子,荆戈沉下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那不是借口。我喜欢的的确是Alpha。总之,不会是你这种……”   谢宴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这种什么?”   他的眼神几乎要吃人了,可在那层浓重的愤怒之下,却压着漫无边际的痛楚。   荆戈捕捉到这抹情绪,瞬间哑了声音,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他抿直了唇角,低下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孟斐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谢教授,消消气。”   谢宴没有得到答案,心里不忿,他气冲冲地把两盘做好的菜拿到自己这边,埋头吃起来。   孟斐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看着两人谁也不搭理谁的模样,胃口大好。   突然,他惊呼了一声:“谢教授,你手受伤了吗?”   谢宴愣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己贴了好几个创可贴的手心和手背。在小管家的提点下,他做这两个菜的过程都是亲力亲为,一点没让别人帮忙。   不仅剥虾的过程中刺伤了手指,后面还被油溅到了。虽然疼,但他怕晚了时间,着急过来,只是清洗了一下,贴了创可贴就来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荆戈,对方毫无波动,连半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这种态度,就算他卖可怜,估计也不会让这个人多心疼一分。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下,淡声道:“剥虾的时候被扎了一下。”   孟斐关心地说:“你是不是没怎么处理啊,手指都肿了。”   “嗯……”   荆戈动作一顿,他扫过谢宴面前的那两碟菜。虽然只见过谢宴三面,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人的个性十分了解。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认定,这两盘菜一定不可能是谢宴亲自做的。散漫、任性、自我,这样一个人,哪里会是向别人献殷勤的主,恐怕是让别人帮忙做了,过来装装样子以博取他的好感罢了。   可是,荆戈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抽疼了一下,一股难言的感触悄然而生,让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孟斐走过去坐在谢宴身边,捏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撕开,露出里面的伤口。那个小伤口已经发黑,周围红肿得不像话。   他睁大了眼睛:“谢教授,你这有点严重啊,得赶快去消毒,说不定还得打个针。”   谢宴看着他的手指,实际上他指节痛感不是很强,只是很涨,快要没什么知觉了。   孟斐捧着他的手,把他手腕上的创可贴撕开,顿时倒吸了口凉气:“怎么还有烫伤?”   “谢教授,这样,我带你去六楼的紧急医务室处理一下。你这样弄根本不行,很危险的。”   谢宴也没想到隔了一个小时就变成这样了,他看着这双难看的手,有些不忍直视地撇开了头,“好。”   孟斐握着他的手腕,正要跟荆戈说话,荆戈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沉着脸走到谢宴身边,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把人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对孟斐说:“我带他去。孟斐,你继续吃饭。”   孟斐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视线在两人中间逡巡了一圈,随后点了点头:“那好,你可要照顾好谢教授呀,谢教授是Omega,你不能像跟我相处那样不拘小节。”   荆戈没说话,只是眉头一直皱着,拉着谢宴走了。   孟斐看着两人的背影,舔了舔唇角。他夹起被谢宴咬了一半的虾仁,看了半晌,送进了嘴里。   随后,他的胸腔微微震颤了下,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声,他叹息着,喃喃自语道:“谢宴啊……”   来到医务室,医生给谢宴检查了一下,给他打了一针,又处理起伤口来,他边涂药边说:“幸好荆将军及时把你带过来了,你是不是没听说过,之前有人剥虾被扎伤后直接截了肢,甚至还有死亡的案例啊。”   “还有你这烫伤,处理得也太不专业了。虽然你是Omega,还要嫁给荆将军,但是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要学一点的。”   荆戈抵唇轻咳了一声,那医生顿时闭上了嘴。   谢宴问道:“会留疤吗?”   医生一听他开口,又忘了荆戈的警告,啧了一声,说道:“你要在外面的医院看,那就说不一定了。但在我这里,就算留了疤我都能给你除去了。”   他语气相当得意忘形,显得很欠揍,谢宴却没有丝毫抵触感,反而感激地笑了笑,温声道:“谢谢医生。”   医生看着他轻浅的笑容,竟是直接呆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直愣愣地看着谢宴:“你叫谢宴是吗?”   “嗯。”   医生的表情像是喝醉了一般,飘飘地说:“原来这就是Omega,天天待在基地里,我都忘了世上还有这种生物。笑一下,都能让人神魂颠倒。”   “呃……”荆戈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医生继续道:“宴宴啊,听说你和荆将军没什么感情基础,要是婚后不幸福的话,你来找我啊,我一定……啊!”   荆戈抬脚踹了他一下,冷声道:“滚出去。”   医生不怕死地拒绝:“我不。药还没涂完,还没包扎呢。”   荆戈沉默了一瞬,说:“我来。”   两人都惊讶地看向他,荆戈眉间有一道深刻的折痕,显然是纠结不已。   医生对他多少是有些畏惧的,不甘心地将东西放下来,“你来就你来呗。”   说罢,不等荆戈再踹他,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荆戈显然是不那么乐意的,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才过来坐在谢宴旁边的座椅上。他犹豫了半晌,才拧着眉心托起谢宴的手腕。   谢宴也看得出来他那强烈的抵触,实际上,从荆戈刚才不让孟斐带他来医务室。   反而一改常态主动认下这这件事,选择亲自带他来,他就有些无法理解荆戈的动机了。   荆戈不喜欢他,也拒绝承认两人的婚姻,这是事实。   谢宴想起荆戈强调自己喜欢Alpha的话,那语气,就像是真有喜欢的哪个Alpha一样。那这个Alpha除了孟斐,似乎也没别的选项。   谢宴回忆着,实际上,在孟斐过来检查他伤口的时候,荆戈的脸色就已经阴沉下去了。   难道是因为喜欢孟斐,不想孟斐和一个Omega过多接触才这么做?   谢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就是真相了。这个猜测让他心里酸涩难平,肚子里的酸水几乎要沸腾了。   他心里难受,怎么也憋不住,看着荆戈的眉眼脱口而出道:“你们在舰队里受伤不是很频繁吗,互相帮助包扎一下伤口难道不是常有的事?”   荆戈不明所以,不知道谢宴怎么一开口说的是这种事,心里有些困惑,他点了下头:“是。”   谢宴心里更刺了,他有些尖锐地说:“那你为什么吃醋,孟斐都没有亲自给我包扎,只是带我来医务室,这点事就值得你吃醋?你就这么喜欢他?”   荆戈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刚对上谢宴的眼神,他就愣住了。   谢宴好像要哭了。   他猛地收紧了掌心,心里泛起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痛痒,喉咙竟是像哽住了一般。   他艰难地撇开头,哑声道:“你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我喜欢孟斐的?”   谢宴的哭腔更明显了,“你自己说的。”   “我哪里说过,我说的是我喜欢Alpha,又没说我喜欢孟斐。”   荆戈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绝对是一个好苗头。谢宴心里想着,面上更加变本加厉,像是任性的孩子一样追问:“那你不喜欢孟斐?”   “不喜欢。”   “那你到底喜欢哪个Alpha?”   荆戈哽了一会儿,闷声道:“我没有喜欢的Alpha。”   这下轮到谢宴震惊了,“你没有喜欢的Alpha,为什么说自己喜欢Alpha。你是为了挡住追求者,找的借口吗?”   “不是借口。”荆戈果断地回答,他静了一瞬,继续道,“我天生喜欢Alpha。”   谢宴直勾勾地看着他,看他眼里的神色,并不像是说谎。   他没有喜欢什么人,却觉得自己天生的取向就是Alpha。谢宴觉得自己没有理解错荆戈的意思。   可这是为什么呢?   谢宴正困惑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让他陡然抓住了一丝线索。   他想起来,在那一个ABO的世界里,他当时的身份,就是一个Alpha。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谢宴无法确定,因为他不知道荆戈为何失忆,也不知道他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但得知荆戈并没有喜欢其他人,就足以抚平他刚刚因为第三人引起的郁结和酸涩了。   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神色间的困苦和痛楚慢慢化解开来,被轻淡自然的笑意替代。   荆戈的目光落在他的脸庞上,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3瓶营养液! 第101章 甜点   你怎么才回来   谢宴试探着说:“荆戈,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吗?”   荆戈沉默着。   谢宴不想浪费眼下难得缓和的氛围,反握住荆戈的手,捧在心口处,“荆戈,我一直仰慕于你,你不知道,能和你结婚我有多高兴。这件事对你来说或许的确太突然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婚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相信……荆戈咀嚼着这个词,却想起了他这两天让属下去查的谢宴的过往经历。   他的过往像一张白纸,让人想找可疑的点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可越是这样,却越让他感觉警惕。   一个经历普普通通的人,怎么会突然有能力让王室答应他的要求。   即使没有问题,单单对照现实和谢宴所说的话,他分明没有结过婚,却在他面前随口胡诌和他是二婚,这样一个满嘴谎话,根本辨不清哪句真哪句假的人,他又怎么能做到相信对方?   说什么喜欢他,他根本不信。   荆戈猛地抽回了手,表情又恢复了冷硬:“你想让我喜欢你,可以。先把婚约取消了。”   “为什么一定要取消婚约,我们是夫妻的话,不是更好培养感情吗?”   更重要的是,这是能让他合法接近荆戈最为直接的方式,虽然他并不想把婚姻当做束缚,但就目前情况来看,这的确是一种束缚,一种客观上可以把两人绑定在一起的最为有效的方式。   如果时间充裕,他或许还有心情一步一步迈步向前,尝试些你追我赶,从纯情恋爱,到婚姻,再到上床的游戏放松一下,再次享受一点点陷入爱河的体验,足够完整、足够健全。   荆戈想的,或许也是这样。   可时间实在不怎么够。这些步骤只能能省则省,甚至颠倒一下也是必须的。他甚至觉得,如果可以,他想把所有步骤都省了,现在就跟荆戈上床。   “谢宴,婚姻是建立在感情深厚的基础上,这不仅是递进顺序,还是先后顺序。我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因为你喜欢我,我就要跟你结婚?”   “如果我一直不喜欢你,难道你也要强行维持这段婚姻吗?”   谢宴垂着眼眸:“荆戈,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   “而且,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我们两情相悦是必然的结果,为什么不能把其他该做的事先做了。”   “谢宴!你把我当傻子吗?你听听你说的这套歪理能骗得过谁。”   荆戈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无法理解谢宴的逻辑。他相信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谢宴却是真的在这样想,荆戈是他的人,无论有没有失忆,只要他还是荆戈,这个事实就不会改变。   只要是荆戈,就一定会喜欢上他,这只是早晚的事。   他才不会像画卷里记录的虐恋故事一般,因为爱人失忆就大方体贴地放人离开,任由他寻找新的真爱。   “婚约,我不可能取消。”谢宴抬起眼,“荆戈,我……”   荆戈猛地站了起来,横了他一眼,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他刚走到医务室外,一道熟悉的声线冒了出来,“哎呀!将军。”   是孟斐。   荆戈的声音跟着响起:“你怎么来了?”   “哦,我想来看看你们这边的情况,谢教授他怎么样了。”   提到他的名字,荆戈语气多有不耐,“他没事,回去工作。”   “哦,好。”   第二天。谢宴又来了,这次他学做了甜品,从半夜就开始做,一直到上午九点才弄出来。   来到星舰基地,谢宴身份特殊,被请进了荆戈的办公室里,但是荆戈不在。   谢宴等了半个小时,荆戈还是没回来,问其他人,都支支吾吾说不知道去哪了。谢宴这下确定,荆戈是在躲他了。   不过,他也没泄气,就决定待在办公室里蹲守,他就不信,荆戈能一直不出现。   他精力消耗过度,又等了没多久,就有些熬不住了,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   下午三点,荆戈终于出现了。他一推开门,就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那抹身影。   孟斐跟在后面,刚想出声,就被荆戈报以警告的眼神,瞬间住了嘴。   荆戈示意他离开后,关上门走了进来。   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甜品,荆戈打开一看,里面小蛋糕的香气扑面而来,可卖相实在和这包装不太搭配。   他看着那几个小蛋糕,忍不住拿起来尝了一口。   嗯,有些太甜了。   丝丝缕缕甜腻的口感弥漫在口腔里,又顺着食道没入他的五脏六腑,荆戈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触。   他不禁想,昨天他没吃到的那两道菜,会是什么味道。   荆戈擦拭了下指尖,走到沙发前,垂眸看着谢宴的睡颜。   他睡得很沉,眼底一片青色,看得出来,的确熬得狠了。   荆戈不知道如何形容他现在的心态,他今天的确是在躲谢宴,谢宴强行跟他缔结婚约,他觉得,自己本应该对这个人厌恶至极,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烦。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对这个人的关注,哪怕在外面,思绪却忍不住飘到待在他办公室里的谢宴身上。   他已经记不清今天到底走了多少次神。   安插在谢宴住处的人给他带回消息,说昨天那两道海鲜的确是谢宴亲力亲为。   不过是最简单的两道菜,如果是他估计半个小时就搞出来了,谢宴却搞了大半天。   他刚刚吃的这道甜点,也用了足足十个小时,才勉强弄成这副差强人意的模样。   谢宴在这方面,的确没有什么天赋。可他为何偏偏要做这些事,就为了博得他的好感吗?   谢宴究竟喜欢自己哪一点,值得他耗费这么多的心思和精力,简直算的上执拗了。   而且,这个人在追求别人上,实在有些笨拙了,只会简单地重复这些费时费力的事,如果他没有派人去监视,根本就不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心血。   如果他不回来,他这十个小时的成果,更是连被他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荆戈在沙发一侧坐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谢宴的手上,那上面的伤痕都被纱布包裹着,看样子,还是昨天的。   荆戈叹了口气,打电话让医生把该换的药和纱布送了上来。   他小心解开谢宴手上包缠着的纱布,用消毒过的水清洗掉早已经划开的药,然后重新涂抹上新的药,再做了包扎。   谢宴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没醒,只是偶尔弄得有些疼了,会泄出一丝低吟,然后,囫囵地叫出他的名字。   荆戈长期身在军中,对人所处的状态十分敏锐,所以,他敢肯定,谢宴还是在深眠中。   可就是这样,才让他更加震惊。一个人到底要有怎样的执念,才会在意识沉睡中都能唤出对方的名字来。   谢宴难道是真的喜欢他?可这种感情,到底从何而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谢宴终于缓缓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荆戈。   谢宴瞬间清醒了过来。   荆戈想事情想得正出神,这才察觉到谢宴醒了,顿时就要起身。   谢宴却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缠了上来,挂在他身上。   荆戈浑身僵硬,脸色尽是不自然,他板着脸,耳根却是通红,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憋出两个字,“放开。”   谢宴的脑袋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慵懒的睡意,格外温软,“荆戈,你怎么才回来。”   这带着埋怨和不满的声音里,却显露着无比的亲昵和依赖,荆戈心脏狠狠颤抖了下,想要推开谢宴的手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哑了嗓子,半晌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谢宴的声音闷闷的,“你回来的太晚了,不知道小蛋糕味道会不会变差了。”   这个姿势,荆戈一垂眸就能看到他白皙的脖颈,和那一小块粉色的肌肤,那是Omega最为脆弱的地方。   荆戈喉结一滚,别开了眼,哑声道:“我尝过了。”   “真的?”谢宴抬起头,眸子亮了起来,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荆戈却没再回应。   谢宴偏过头,看到桌子上的甜点盒已经被拆开了,心里有了底。虽然荆戈躲了他大半天,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如他想象地变差,反而向好发展了起来。   “荆戈,你晚上有事吗?我们去看电影吧,好不好。”   “有工作。”荆戈沉默片刻,还是选择了拒绝。   “好吧。”谢宴倒也没有多失望,“对了,你忙的话,婚礼就由我来筹备吧。你弄一个邀请参加婚礼的人员名单给我就好。”   第一次结婚基本都是由荆戈来弄的,这次荆戈不愿意也正好,可以让他来弄。   说到结婚,荆戈的脸色又变差了,他吐出一口气,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随你。”   谢宴见他答应,心情更明媚了一点。他紧紧贴在荆戈身上,用额头蹭了蹭。   荆戈依旧僵硬,却没有排斥他。   目光落在他颈后的腺体上,谢宴眨了眨眼,“荆戈,你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   荆戈心里升起一抹警惕,粗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宴弯起眼眸,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以前你是一个人过易感期吗?”   “是。”   “那结婚后,我就可以陪你过易感期了,这次我是Omega,你是Alpha,不会痛了,只会很舒服。”   他眼里落着期待:“荆戈,我好想你,你的易感期还有几天啊……”   荆戈脸色大变,终于下了狠心一把把他推开,谢宴猝不及防,被推倒在了沙发上。   他抬起眼,就对上荆戈愤怒的视线。   “谢宴,你不知道什么是矜持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102章 新婚   酒后乱性计划失败了   那天自然是不欢而散。   接下来几天,谢宴依旧不厌其烦地来找荆戈,只不过,他似乎总是不得方法,每每有所缓和,却总是三两句话就惹荆戈翻了脸。   小管家听他说完,觉得可能是他把荆戈逼得太狠了。而且,在天阙星上,像谢宴这样以强权压迫Alpha结婚的,几年也找不出一个例子。   在信息素的驱使下,Alpha本就比Beta、Omega更不容他人冒犯和威胁,谢宴的行为无异于拔老虎须。   小管家劝他,可以先适当地拉开一段距离,再慢慢靠近,一步一步培养感情。甚至,可以把婚礼放一放,等两人真好上了再提这件事。   谢宴当然也知道这才是健康的感情发展模式,但是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他都做不到。   很快来到婚礼当天,谢宴在天阙星给自己弄的身份是孤儿,没有亲朋好友。反观荆戈倒是有一堆亲戚、战友、老同学。   当然,王室也派人来参加了。   两人对于天阙星都有很高的价值,荆戈是从天阙星的军事学院一路培养上来的,自然可靠。   但谢宴却是平民出生,从天而降,对于天阙星的忠心尚待考察,是王室想要拉拢的对象。   王室的集权对于谢宴来说也是利用对象,不然他也无法强制荆戈和他结婚。所以,至少表面上,谢宴和王室派来的人是和和睦睦的。   谢宴顺势让他们作为自己这边人脉的代表,主持了婚礼。   参加婚宴的人太多了,各个仪式过后,酒宴开始没多久,荆戈就不见了人影。   后半场结尾的时候,人陆陆续续离场了,小管家才找到荆戈的踪影,说是在楼上某个包厢里跟人拼酒。   荆戈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谢宴想了想,难道是因为跟他结婚太苦闷了,才要借酒消愁?   这两周的相处,似乎并没有让两人的感情增温多少。两人发生肢体接触,荆戈一直是僵硬的,如果是他索吻,荆戈则像是有了应激性一样,每每都反应很大地后退,摔门而去的次数更是已经数不过来了。   谢宴也清楚,荆戈现在约莫是不喜欢他的,至少,没有到达可以结婚的程度。   所以,产生荆戈是在借酒消愁的想法时,他心里很平静,并不觉得伤感,反而松了口气。   白天他们已经领了证,现在婚礼也办了,无论世俗意义还是法律意义上,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   谢宴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再磨下去也会像之前这两周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发展。   他没时间消磨时间了,还不如赶紧把事办了,给孕育元魂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以,他决定今晚就跟荆戈滚床单。   喝酒正好,最好喝醉了,可以发生一些「酒后乱性」的关系,不会搞得他好像霸王硬上弓一样。   这样想着,谢宴把其他人都送走了,来到小管家所说的包厢。   门虚掩着,包厢里乱哄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谢宴皱了下鼻子,原地站了两秒,推开了包厢门。   包厢里的吵嚷声持续了半分钟后,像是被按住了暂停按钮,全员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谢宴看着坐在对面的荆戈,他刚喝下半杯酒,手里还拿着酒瓶,胳膊撑在桌子上,低着头看着酒杯。   大概是喝多了,向来凌厉的目光有些发直,可他脸上没有任何被酒熏出的红光,身体也没有丝毫晃动,又不像是喝醉了。   桌上的人估计都是荆戈的战友,虽然没有穿军装,可那身形、姿势都透着一股军队里磨炼出来的痕迹。   谢宴轻轻一笑:“抱歉,打扰你们喝酒了。”   桌上这些人大都听说过谢宴的传闻,知道是谢宴违背荆戈的意愿,强行与荆戈缔结婚约,心里多多少少对他有些不满,今天拉着荆戈拼酒,也是想给荆戈撑个场子,给谢宴一个下马威。   但谢宴的笑容太温和了,没有丝毫攻击性,让人听着这声音,看着这张脸,就让他们如沐春风,醉得更深了一点。   他们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的事,弟妹别跟我们客气。”   谢宴缓缓走到荆戈身边,“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招待大家,我自罚一杯。”   说罢,他就倒了半杯酒,举了一下,一饮而尽。动作行云流水,优雅流畅,那半杯白酒入喉,也没有丝毫失态。   众人直接看呆了。   荆戈微微侧目,看向那空白的酒杯,脸色有些紧绷。   谢宴喝尽后,紧接着又倒了两杯:“今天本该是我和荆戈轮流给大家敬酒的,估计是荆戈看到你们,太激动了,忘了这回事,大家谅解一下。”   桌上的人见状,纷纷道:“小事小事。”   “但这酒还是要敬的,不过荆戈喝多了,就别让他来了。这两杯酒,就由我来敬大家,一则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荆戈的照顾,二则敬大家为守护天阙星的平安兴盛做出的贡献。我一直以来,都很仰慕你们。”   他话语恳切又温柔,说得十几个人脸都红了。   见谢宴又举起酒杯,他们再也不好意思绷着,纷纷站了起来,红着脸回应谢宴。   谢宴喝完第二杯,就要去拿已经倒好的第三杯。荆戈旁边的人手疾眼快地抢了过来,正当谢宴讶异地看向对方时,他把荆戈拽了起来。   “弟妹,你别看荆戈这样,他可能喝了。你就放着,让荆戈自己来敬这杯。”   旁边的人也起哄:“就是,弟妹啊,你已经喝了两杯,脸都红了,再喝该撑不住了。就让荆戈喝。从来只听过给媳妇挡酒,我可没见过让媳妇替酒的。”   谢宴扫了荆戈一眼,他倒是想让荆戈帮他喝,但这是敬酒,意义不同,荆戈都不想跟他结婚,这具有象征意义的酒怎么可能愿意喝?   谢宴笑着说:“大家就别为难荆戈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酒量还是不错的,这点酒还撂不到我。”   话落,他就要去拿那杯酒。   一只手却突兀地挡住了他,并拿过了那个酒杯。   谢宴愣了一下,抬眼看向荆戈。荆戈面色不改,抬头灌下了那半杯白酒。   气氛因为他的这个举动瞬间热烈起来,旁边的人给谢宴让开一个位置,让他入了局。   荆戈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   半个小时后,桌上的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摸着肚子仰靠在椅背上。   谢宴看是时候了,让人过来安排车辆把人都送回去。自己却搀扶着荆戈回他布置好的新房。   荆戈全程一直在喝酒,虽然脸上不显,但喝了这么多,总归是会醉的。   事实也似乎的确如此,谢宴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撑着他走,荆戈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在谢宴身上,嘴里一直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谢宴凑近听了,听不出来是什么。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把人搬进了卧室,放倒在床上。   身上酒味很重,还混着饭桌上的饭菜味,谢宴虽然担心他完全醒了会不愿意配合他,却还是敌不过心里的嫌弃。   他权衡了一下,搬来一盆热水,脱掉荆戈的衣服,给他擦拭了两遍身体。   谢宴满意地看着平躺在床上的荆戈,毫无心理负担地捏了捏他鼓胀的胸肌和腹肌,然后进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后,他心里顿时一惊。   荆戈睁开了眼,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   清醒了?   谢宴升起一丝懊恼,他走过去,试探着唤了一声:“荆戈?”   没有反应。   他松了口气,松开浴袍的系带,抱住了荆戈。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人喝醉了酒,不仅是没有意识。   在这方面,向来是荆戈做主导,他几乎都是随波逐流,眼下面对这样的荆戈,他又没人引导,左右不得章法。   慢慢的,谢宴搞清楚了关键问题在哪里。   可能是荆戈醉得太深了。   原本,喝点酒混沌一下意识,还能起一些助兴作用。但喝过头,就不是意识不清醒,而是根本没有意识了。   谢宴更懊悔了,他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在敬酒后就不让荆戈再喝了。但由于他担心荆戈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会拒绝他,那之后他绞尽脑汁又让荆戈喝了不少。   一半是被他灌的,一半是荆戈主动给他挡的酒。   没想到弄过头了。   谢宴望着陷入沉眠中的荆戈,亲了亲他的唇,又伸手摩挲着他颈后的腺体,还向下摸了摸。   谢宴叹了口气。   可恶,「酒后乱性」计划失败了。   但是,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新婚夜。   该怎么办呢?谢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从床上下来,穿好睡袍,出去让小管家准备醒酒药。   十分钟后,小管家拿着冲好的醒酒药过来了。   谢宴接过来后,嘱咐他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上门都不许接待,小管家稀里糊涂地应下来。   谢宴反锁上房门,后背抵在门上,他将手放在胸口,一抹白光缓慢地浮现在他的手心之上,光芒之中,似乎有什么绒白色的物体。   片刻之后,那光芒暗淡下去,谢宴手中多了一份莹白色的晶体。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有点忙,这两天陆续补一下周末没更的内容;   感谢「是橘不是桔」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103章 易感   你给我下药?   灌了醒酒药后,过了半个小时,荆戈缓缓睁开了眼。   视野逐渐清晰,神志回拢起来,他怔了半晌,腰间温热的触感侵入他的意识里。   荆戈陡然一惊,他低下头,就看到谢宴不着寸缕地趴在他腰上。   察觉到他的苏醒,谢宴微微抬起眼睛,氤氲着雾气的眸子含着陌陌情意望向他,像羽毛一样,轻柔地刮了一下他的心口。   在荆戈眼里,无论谢宴言行如何荒唐,却始终无法改变他身上那种蕴着淡淡疏离,不染尘埃的气质,就仿若,天边的苍月。再圆滑、再八面玲珑,也是冷的,也是带着刺的。   可他正在做的事……这副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让荆戈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一年以来,他的身边从不乏追求者。可这些追求者里,没有一个能像谢宴这样,带给他这样的震撼。   他大概清楚自己的魅力在哪里,可他从不觉得,谢宴这样的人,会为这些世俗的特征着迷。   他不明白,这样一轮本该高高悬挂在天边的弯月,究竟看中了他哪里,甘愿为他折腰,为他主动跌落尘世。   谢宴没有感觉到他的排斥,心里愉悦了几分。他爬上来,勾住荆戈的脖颈,轻轻吻着他的唇角,“荆戈。”   荆戈心里一振,他嗅到了谢宴信息素的味道。   他平时就能闻到,谢宴身上一直带着淡淡的香气,起初他以为是信息素,以为谢宴是想用信息素勾引他,才在靠近他的时候释放出来。   可时间久了,他发现那是谢宴的体香,因为和他的信息素是一个味道,所以很容易混在一起。   那香气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轻淡而温和,不会特别浓郁,也不会让人感到刺鼻,是让人感觉很舒适而放松的味道。   香气萦绕不绝,让他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甚至有些上瘾。就仿佛变成了空气一般的存在,长时间闻不到,还会感觉无所适从。   但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谢宴的信息素似乎比平日浓了很多,让他平白升起一股躁动,身体里沉睡的野兽被唤醒,他有种想要想要标记Omega的冲动。   这股躁动来得又快又猛,顷刻间侵吞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箍住了怀中的躯体。   谢宴的目光落在他颈间的腺体上,那块平日里并不起眼的肌肤已经有些微微发红,谢宴悄悄伸出指节一碰,已经有些发烫了。   这是Alpha最不容触碰的领域,谢宴的手腕下一秒就被捏紧了。   荆戈红着眼盯着他,呼吸有些凌乱。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对劲,他非常善于压制自己的欲望,周围的人百般勾引,他从来都不为所动。   哪怕是谢宴对他刻意引诱,他偶尔会有些动摇,却也从不会失态。   唯独只有这次,他看着怀中的谢宴,竟觉得无比甜美可口,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颈间的腺体吸引。   他的齿尖格外痒,想要对着那块肌肤,狠狠咬下去,把他标记为自己的所有物。   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外溢,身体不受支配地做出兽类野蛮的举动。所有一切都在失控。   这不是他!   到底怎么了?他分明只是喝多了酒,现在酒精的作用已经褪去了,他不应该这样的。   荆戈脑海一闪,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眼下他的反应,和易感期完全一样。   但是,他的易感期明明还有两天才到,Alpha能精准感知易感期的降临,除非受到外界刺激,不会提前或者推后。   外界刺激……   荆戈脸色陡然一变,他捏紧谢宴的手腕,把他从身上拉了下来,恶狠狠地看着他,怒吼道:“谢宴,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宴眸光一闪,装傻道:“啊,你说什么?”   荆戈呼吸紧促,他匆匆环视了一遍房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杯已经空的玻璃杯,杯壁上还有棕色的液体残留。   他猛地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谢宴:“你给我下药?”   谢宴毫不避讳他充满质疑的目光:“那是解酒药。”   荆戈扑上来,卡住谢宴的脖子,“你还在说谎!你如果没有对我动手脚,我不会现在就进入易感期!”   谢宴转了转眼珠,既然荆戈已经意识到自己进入易感期,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我,在里面混了点东西,让你提前进入易感期。”   他握住荆戈的手:“这样不好吗,现在正好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可以陪你度过易感期。”   荆戈猩红着眼,易感期Alpha本能的反应折磨着他的精神,更何况,身边就是Omega,他要耗尽所有气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标记对方。   不过片刻,他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谢宴微微蹙眉:“荆戈,我们是合法夫妻,你根本没有必要忍耐。”   荆戈松开了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谢宴上前,他像触电一般后退,狠狠瞪了谢宴一眼后,他直接走下床,往门口走去。   谢宴脸色沉了下来,他望着荆戈毫不迟疑的背影,心里充溢着不舒服。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荆戈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打开了房门,冲了出去。   谢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压抑住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暴虐和怒火,穿上衣服跟了出来。   易感期的Alpha在外面四处乱晃,实在是太危险了。   好在,荆戈并没有跑出去,随便找了一间客房就躲了进去,反锁上房门。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Alpha压抑的嘶吼声。   谢宴没想到他都做到这份上了,荆戈还能忍,而且提前进入易感期,又没有Omega陪伴,Alpha会比正常易感期难受百倍。   谢宴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荆戈既然能拒绝他一次,就能拒绝他第二次,他是铁定了心不让他陪。这样,就算他进去了,也只会重复刚刚的场景。   小管家被荆戈的声音吸引过来了,Alpha闹出的动静太大了,简直像是被关在铁笼里几欲暴走的野兽。   他是个Beta,平时感受不到信息素,可现在荆戈的信息素太浓了,压迫感有如实质,一走到这边,他腿都吓软了。   小管家战战兢兢地说:“先生,这是怎么了?”   谢宴望着紧闭的房门,面无表情地说:“荆戈进入易感期了。”   “啊?”小管家吞咽了一下,“那先生不用进去陪他吗,听声音,荆将军的情况不是特别好。”   谢宴扯了下嘴角,“进去也没用。”   小管家一脸惊惶,谢宴当时挑人的时候,也是看中他虽然业务能力不强,但性情单纯,没有心机,不会招惹是非的个性,很讨人喜欢。   这时,他犹犹豫豫了半晌,小声说:“那怎么办啊,先生,要我去准备Alpha抑制剂吗?可是易感期用抑制剂对身体不好,荆将军的身份,如果弄出了问题,该怎么办啊。”   谢宴也在思考眼下该如何处理,他思考片刻,开口说:“你去准备抑制剂吧。”   “那……那……”   谢宴叹了口气,“放心,我有办法。荆戈不会出问题。”   小管家松了口气,一溜烟跑着去找抑制剂了,没多会儿就拿着十几支抑制剂回来,交给了谢宴。   他见谢宴看着那满满一怀抑制剂,眼神发直,顿时羞红了脸。撑着腿气喘吁吁地说:“我怕不够用,多买了一点。”   谢宴无奈地摇摇头,“行,你回去休息吧。这里由我来处理就行。”   小管家却没有直接走,他又从口袋里拿出几支药剂,递给谢宴。   谢宴低头一看,是专门针对Omega发情期的抑制剂。   “先生,我看你脸色不好,是受荆将军信息素影响了吧。你不跟荆将军一起的话,也不好受。我就……就自作主张给您也买了几支。”   谢宴没想到以他这有些莽撞的性格会想到这一层,面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丝温柔笑意,他摸了摸小管家的脑袋,“有心了。”   被他夸完,小管家红着脸跑了。   谢宴慢慢收回了笑意,他有些头疼地看着手里的抑制剂。   好好的春宵,全然荒废了。他还要再次使用碎魂。   毕竟是因他而起,就算不是因他而起,他也不能让那荆戈因为易感期身体受损的可能性发生。   抑制剂的确对身体不好,但有他的神明力量,就不会出现问题。   这样想着,谢宴打开了房门。   两天后,荆戈醒了过来,发现易感期已经过去了。   奇怪的是,Alpha易感期一向在一周以上,而他之前几次易感期一直在两周左右,这次却仅过了两天。   他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并无异样。   走出房间时,整幢楼都静悄悄的,没有看到谢宴。   他不知道谢宴去哪了,也不想去问、去找他,收拾好东西,逃离了属于两人的别墅。   荆戈马不停蹄地来到基地,将这几天的工作理清后,向王室申请率领舰队出征。   很快,他的请示就得到了批复,允他五日之后出征。   而在这个过程中,谢宴一直没有出现。 第104章 动摇   不会再爱上他吗?   但是,出发前两天,荆戈突然收到通知,说是要暂缓计划,出兵时间待定,让他另等通知。   荆戈直接联系了王室相关负责人,表示星系接壤处形势严峻,军情瞬息万变,行军刻不容缓,询问是否能尽快出兵,即使不开战,先可以先去驻守防线。   对方话语含糊不明,一直不给明确回复,只说边境安全现在另有保障,不急于出征。最后还提了一嘴,让他好好享受新婚。   荆戈其实心里早有猜测,他本就不抱希望,只为试探。一听这话,他就明白自己没有想错,这必然又是谢宴的手笔。   只是,他不知道谢宴的能量为何如此之大,竟然能够轻易干涉星系之间的局势,让王室用整个星系的命运为其铺路。   这是两人婚礼后,荆戈第一次回两人的新家。   偌大的别墅一路没有看到几个人,荆戈作为别墅主人之一,更是畅通无阻。   谢宴不在。   荆戈走到谢宴的卧室前,驻足良久,正要推开房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是谢宴带来的那个小管家,看着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出头,长相青涩又阳光。   荆戈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小管家察觉到他审视的视线,顿时打了个冷颤,低下头畏畏缩缩地说:“荆将军,您回来了。”   荆戈看向被他刻意合上的房门,冷声道:“谢宴在里面?”   小管家目露惊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在,不在。”   他在撒谎。   他都闻到了谢宴信息素的味道,就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谢宴怎么可能不在?   但以这小管家的个性,必然不敢主动做这种事,肯定又是受谢宴的驱使。   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荆戈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的难受,他顾不得什么礼教,就要推开门,小管家却一反常态,扑上来挡在了他面前。   他不敢直视荆戈的眼睛,脸也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说:“将军,先生,先生说不让任何人进去。”   荆戈横眉道:“那你为什么能进!”   他一把将人拽开,直接了当地拧开了门。但入目的景象却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卧室里真的没有人,但是,在那张白色的超大尺寸的床上,躺着一只蓝瞳白猫,正竖着猫瞳,望向他。   荆戈愣住了。   这间房里明明充溢着谢宴信息素的味道,可为什么没有他,只有一只猫。   小管家惊呼了一声。   荆戈凌厉道:“谢宴呢?”   小管家迫于他的气势,战战兢兢地回答,“先生这两天都不在,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他只嘱咐我让我照顾好这只猫。”   荆戈脸色很难看,他一直派人监视谢宴,而且王室势力也不容谢宴离开视线,如果谢宴离开别墅,他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谢宴去哪了?   荆戈冷眼盯着小管家看了一会儿,差点把人都给看哭了,才收回视线。   这个人没有说谎。   荆戈莫名有些烦躁,他关上房门,走到床边,白猫蜷着身子,身上毛发没有一丁点杂色。   那双竖瞳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从他身上移开了,整个脑袋都埋在床上,毛绒绒的,很想让人上手摸一把。   荆戈也的确这样做了,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碰这只猫,可上一秒还瘫在床上的猫下一秒就跳了起来。   转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一双猫瞳直勾勾地瞪着他。   “呃……”他有这么不讨喜吗?   荆戈有些自我怀疑,他动了动手指,猫咬得更用力了,只是牙齿并不锋利,几乎没有什么痛感。   荆戈顺势环住猫身,将猫抱进了怀里。   可这只猫似乎很烈,也不怎么喜欢他,立即就挣扎起来,猫爪勾住他的衣服,狠狠抓挠,像是在泄愤一样。   荆戈也怕太用力弄疼了猫,不一会儿就让猫挣脱了怀抱。   猫也没跑远,在床上晃晃悠悠走了几步,走到离他最远的位置,背对着他躺下来继续休息。   荆戈莫名觉得,这只猫好像在生他的气,那双眼睛也像是带着情绪一般,无比灵动,让他忍不住联想到了猫的主人。   这间房里充溢着谢宴的味道,让他无处遁形,无从躲藏。荆戈感觉,他对谢宴信息素的感知似乎比以前更强了一些。   还没进房间的时候,哪怕只有微弱的一点香气,他也轻易就捕捉到了。   那香气勾缠着他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每一幅模样的谢宴,笨拙地向他展示新作品的,不依不饶黏着他的,气狠了却还要强压下怒火的,还有……光裸着缠在他身上的。   他分明不想记住,却将与他相处的每一幕都记得格外清楚。   这人到底去哪了?一种让他恐慌的无力感悄然而生。   这人像是凭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会不会……有一天,又如来时一般,凭空消失,找不到丝毫踪迹。   荆戈再也坐不下去,他逃出了房间,来到楼下坐在客厅里。   他感觉从未有过的焦躁,坐了半分钟就坐不住了,打算回去派人查一下谢宴的踪迹。   可还没等他迈出客厅,身后楼层之上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慵懒而平淡。   “啊呀,刚回来就要走啊。”   荆戈猛地回声,抬眼对上谢宴的目光。不知是转得太急还是灯光晃了眼,他似乎出现的一瞬的错觉,谢宴的眼睛在某一刻像是与刚刚看到的那只白猫的竖瞳发生了重合。   审视的,冰冷的,隐怒的。   荆戈定了下神,脸色有些差,他沉声道:“你刚刚去哪了?”   谢宴一点也不严肃,“哦?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审问我?”   荆戈看着他,并不言语。   谢宴笑了笑,神色轻挑,“如果你是以丈夫的立场来问我的话,我就回答你。如果不是……我想,我应该没有义务回答你吧?”   荆戈慢慢握紧了拳头,他感觉谢宴相比几日前有些不一样了,身上的刺似乎都露了出来。   那刺本来就在,谢宴就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个性,有人对他露出敌意,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扎回去。   可每每在他面前,他有时候能看出来谢宴不高兴,或者受了委屈。   但谢宴却很好地掩住了身上的刺,哪怕扎伤自己,也不愿揭开那层温柔的面具。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他好像沦为了谢宴眼中那些并不在意的群体,他让谢宴不舒服了,谢宴就直接反击了回来。   这种意识让荆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可他还不能完全明白那是为什么。   他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勉强维持着严肃和冷厉,“王室禁止我出征,是你做的手脚?”   “是啊。”谢宴并不遮掩,坦然承认下来。   “为什么?”   谢宴撑着下巴,无辜道:“你和我刚刚结婚,就要出远门,这不太合适吧?”   “你无权干涉我。这是我的事业和我的职责,谢宴,你就只顾自己的心情,任性妄为,完全不考虑天阙星的安危吗?”   他说得正义凛然,那神色,让谢宴有些恍惚。   谢宴不知道荆戈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观念转变,从前的他因为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心里只有报复,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东西。而现在,他竟然有了这样的情怀。   难道一年的时间,就可以重塑这个人吗?   的确,这才应该是健全的人格,荆戈也似乎在追求这样的生活,健全的爱情,健全的婚姻,健全的人际关系。   可当荆戈眼里容得下任何人或事,独独容不下他时,谢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触。   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荆戈见他不语,又道:“谢宴,说吧,你要怎么才会让王室收回命令,让我出征。”   谢宴维持住心神,扯唇笑着说:“我想跟你生个孩子。只要你能让我怀孕,我就放你离开,怎么样?”   目光里,荆戈的胸膛不断起伏,像是被气狠了。   他瞪了谢宴两眼,转身就走了。   谢宴望着他的背景,顿时泄气地趴在扶梯上。   又一次搞砸了,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做什么,都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   难道,重来一次,没有记忆、没有仇恨和黑暗的荆戈,不会再爱上他吗?   谢宴此前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此刻却忍不住这样想。   谢宴想不到答案,却很清楚,无论荆戈喜不喜欢他,他都要救下他,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荆戈在几年之后肉体湮没,灵魂消散。   因为使用碎魂消耗的精力已经恢复了,第二天,他主动去了荆戈工作所在的星舰基地。   还没碰到荆戈,就先撞上了孟斐。   谢宴对孟斐这个人有种本能的抵触,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人。这种发自灵魂的厌恶,让他感觉很熟悉,总是会想到已经死去的世界意识。   既然荆戈软硬不吃,他也没必要再装体贴,还要维持自己不喜欢的人际关系。   谢宴直接无视了这个人。   但是,与孟斐错身而过时,他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让他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孟斐。   孟斐静静看着他,笑容温和,却在转瞬之间就让谢宴通体生寒。 第105章 重回   是你把他杀了?   谢宴跟着孟斐走进了一处非常偏僻的洗手间,他看着孟斐慢条斯理地反锁上门,从他身侧走过,若无其事地洗了下手。   谢宴面色如常,心底却翻起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了面对孟斐时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是因为什么,因为这个人的壳子里,住着的就是世界意识的灵魂。   世界意识分明已经死了,灵魂都被荆戈碾碎了,湮没于世……但,眼前这个人类的体内,的确是世界意识的灵魂。   看样子,他一直以来接触到的孟斐都是世界意识,但是,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异常,直到今天,世界意识选择主动暴露在他面前。   孟斐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迹,一步一步走到谢宴面前,凑近他的脸颊,盯着他的瞳仁,笑着说:“怎么了,谢教授,你在害怕什么?”   “是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就要离开荆将军了吗?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暴露你,不就相当于暴露我吗。”   谢宴绷紧了身体,快速思考着对策。他感觉到世界意识的力量非常弱,与人类无异,而且相当破碎,这副躯壳里的灵魂连完整灵魂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难道是他当时并没有被荆戈完全抹消,以细小的灵魂颗粒的形式幸存下来,又顽强地找到了寄居的躯体。又或者,世界意识本来就留有一手,当时荆戈抹消的本就不是他完整的灵魂。   世界意识为什么会选择孟斐,为什么选择这个世界。   他早在自己之前就来到了这里,目的必然不是他,那就极有可能是……荆戈。   谢宴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咬紧牙根,森然道:“荆戈失去记忆,是你搞的鬼?”   孟斐微微耸肩,“谢教授,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拜你们两个所赐,我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你看看,我有本事对荆大将军动什么手脚吗?”   他伸手抚摸着谢宴的衣领:“宴宴啊,你可能不知道,荆戈的时间只剩不到一年了。”   “你说什么?”谢宴骤然提高了声音。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检查检查。”   谢宴呼吸紧促起来:“是你做的。”   “你怎么什么事都要安在我头上啊,我可真够冤枉的。”   谢宴讽刺一笑:“难道不是吗?”   孟斐摊开手,“还真不是。”   “宴宴,你也该体谅一下他。毕竟他终于达成了成神的目的,将我踩在了脚下,却又为了你放弃了一切,灰溜溜跑到这里等死。人生又没什么盼头了,他想忘记过去的痛苦,早点终结生命,也是人之常情,宴宴,你说是不是。”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谢宴的反应,因为他很清楚谢宴的喜恶。但是,他并没有在谢宴脸上捕捉到他想看到的神态,不由得有些失望。   “怎么,你不信吗?”   “我不信。”   谢宴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可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有碰到把手,一股重力就猛地将他掼在墙上。   成年Alpha爆发出的力量当然要远远胜过谢宴这副Omega的身躯。谢宴被撞得头脑一阵昏沉,堪堪反应过来,就被扭住胳膊按在了墙上。   孟斐将他颈后的抑制贴撕了下来,看着那完好无损的肌肤,笑道:“哦呀,宴宴,你果真还没被荆戈标记啊。”   谢宴用不上力,甚至还在挣扎间缓缓脱力,他意识到,仅凭人类躯体的力量,是挣脱不了的。   他稳住心神,让身体松懈下来,冷静开口:“孟斐,你想做什么?”   孟斐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戏谑道:“宴宴,我们好歹也是曾经的未婚夫夫,你背叛我去找其他人,我就不提了,现如今他不要你了,我却不会嫌弃你。”   “不如就趁今天,把我们的未完之礼补上吧。”他伸出手指,摩挲着谢宴颈间的皮肤。   谢宴忍住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不适,眯了眯眼,“孟斐,你又不喜欢我,何必每次都从这个方向入手。你猜我上次是怎么识破你的。”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在你没背叛我之前,我就表达过,你可是我最爱的……”他附在谢宴耳边,做出了一个口型,那是在说「神明」。   谢宴并不理会他的言语刺激,集中精神捕捉到他的一个空档,他猛地用力,用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把匕首扎向孟斐的胳膊。   孟斐吃痛,松开了对谢宴的桎梏。   他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胳膊,上面被割出了一道一尺长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转瞬之间就流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谢宴手里拿着的那把伤他的利器。那是一把金色的匕首,但外形却与当日重伤他灵魂的那一把无异。   他咧开嘴,与浑身杀气的谢宴对视着,笑道:“怎么,你想在这里杀我?”   谢宴冷冷看着他,在心里衡量一番,收回了匕首,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孟斐眼里划过一抹阴暗,自胸膛发出嗬嗬的怪笑声,“宴宴,这么着急离开,我可真不高兴啊。”   谢宴刚勾开门锁,鼻腔里突然吸进一股怪异的香气,双腿瞬间软了下去。   孟斐走过来,用那未沾血的手臂勾住谢宴的腰,“我说要补上我们的未完之礼,可不是开玩笑。”   密闭的洗手间里充溢着Alpha的信息素,谢宴大脑一阵发昏,浑身泛起难受的麻痒感来,自深处涌出一种深深的渴望,那是Omega对于Alpha标记的渴望。   他被孟斐诱导进发情期了。   回过神来,孟斐已经将他放在了洗手台上,抱着他的腰嗅闻着他的脖颈,危险的犬齿伸出来。   “宴宴,要怪就怪荆戈不想标记你,才能让我钻这个空子。”   发情期来得异常凶猛,一阵一阵冲击着他的神经,谢宴咬破嘴唇,痛感将他的神志扯回来一点。   他缓慢地将手挪上孟斐的后背。   孟斐陡然停下了动作,冰凉的匕首抵在了他心口的位置,尖端已经毫不留情地刺进他的皮肤里。   他勾出一抹笑意:“怎么,谢教授真的想杀我吗?”   “你应该清楚,我是荆戈的发小,是他的亲密战友,你如果杀了我,不怕荆戈会更讨厌你吗?”   谢宴并不为所动,他冷然道:“放我离开,不然,我会杀了你。”   “我如果不呢?”   谢宴没有说话,握着匕首,又往这副血肉之躯中刺进了一分。   孟斐面上露出清晰可见的痛色,却依旧笑着,他摸着谢宴的脖子,哑声道:“我可是在做好事,你一个发情期的Omega,出了这扇门,知道会引发什么事故吗?”   谢宴厉声道:“放我离开!”   “我不要。”他微笑着凑近谢宴的脖颈,张口嘴,就要对着谢宴的腺体咬下去,动作却陡然定格下来。   下一秒,他直直倒在了地上,背后流出的血不断涌出,汇聚成一片刺眼的血泊。   谢宴已经耗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身体又失去支撑,晃了几下后,也跌在了地上。   孟斐的血粘在了他的衣服和手上,粘腻的血还是温热的,铁腥味混杂着浓郁的Alpha信息素味道,让谢宴有些想呕吐。   他抖着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但手上都是血,按了几下,连锁都打不开。   手机滑落在地上,谢宴晃了晃脑袋,头脑却越发昏涨,他低喘了几下,强撑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打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血迹。   突然,门被踹开了。   谢宴艰难转过身,看向来人。   狭窄的空间里,充溢着Alpha、Omega以及鲜血的味道,现场一片混乱,最为瞩目的,当然是躺在一片血泊中的人。   荆戈简直不敢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低头一看,那人正面朝上躺着,正是孟斐。   他快步走上前,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情况,心脏顿时沉了下去。   孟斐已经完全丧失了生命体征。   死了。   他猛地站起来,对上谢宴的视线:“是你把他杀了?”   谢宴微微垂眸,目光在孟斐身上掠过,又厌弃地收回,对上荆戈包含震惊与愤怒的目光。   他嗓子很干,声音一片沙哑,却能听出内里的平静,“他早就已经死了。”   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世界意识占有了这个人类躯壳,吞噬了他的灵魂,在那一刻起,原来的「孟斐」就已经死了,只要世界意识一离开,这副躯壳很快就会显出腐败的模样。   荆戈提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宴看着几乎要把他吃了的荆戈,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是我杀的又怎么样?怎么,你想给他报仇吗?”   “你……”荆戈张了张口,他看着摇摇欲坠的谢宴,面上混杂着狰狞、矛盾和挣扎。   在进来的一瞬间,他就发现,谢宴进入发情期了。   谢宴的发情期并不在这段时间,难道是孟斐诱导他进入的。还是两人发生了什么冲突,才让谢宴误伤了他。   荆戈发现,他竟然下意识给谢宴找杀人的理由。   被杀掉的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相处的时间、彼此的情谊,分明远超过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要杀他,谢宴,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荆戈急切地询问,面上越来越痛苦。   当然是因为「孟斐」是世界意识。其他任何理由,都无法支撑他杀人的动机。但是,这却是他眼下最无法诉说的理由。   这或许就是世界意识今天的目的,想要借此彻底离间他和荆戈。   不过,这其中透着浓重的诡异感,为了这个目的,值得世界意识牺牲自己的性命吗?他应该很清楚,那只匕首足够毁掉他的灵魂。   谢宴现在没有精力去深思了,发情期越演越烈,他支撑不下去了。   谢宴一字一顿道:“他该死。”   荆戈身体一震,他退后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宴。   谢宴扶着洗手台,深呼吸了一下,目光紧紧锁在荆戈身上。   “给你两个选择。一,拿起地上的匕首,给这个死人报仇。二,现在就和我做爱,标记我。” 第106章 心跳   毁掉过什么   荆戈握了握拳头,复杂地看着谢宴,心里又气又恨:“你真是……疯了!”   谢宴微微一怔,然后突兀地笑了起来,他身上全是未干涸的血污,疯狂的笑意更将他整个人衬托得艳丽又恐怖。   荆戈却读出了一种悲凉的情绪。那神色让他莫名心惊,心中的愤恨和惊怒像是被什么猛地扑灭了。   他的目光无法从谢宴身上移开,喉咙更像是堵住了一样,半晌,他才哑声道:“我叫医生送抑制剂过来。”   他像是在逃避一般狼狈地转过身去。   谢宴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荆戈……”   分明是没有气力的,可他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冷冽,“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   “今天你只要敢走出这扇门,或者叫其他人过来,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荆戈皱紧了眉头。   “我给你的选择,你只能二选一。”   荆戈胸膛不断起伏,他分明应该愤怒于谢宴的荒唐,根本不想由着他的性子来,可内心深处,却升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恐慌。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身体也像被钉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矛盾挣扎的情绪让他全身都紧绷起来,手臂、额头陆续暴起青筋。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的战友刚刚死去,就躺在身后的血泊之中,而杀他的凶手就在一旁。   可他在想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去想谢宴给他的第一种选择,知道谢宴是凶手后,他连为孟斐报仇的念头都没有升起过。他甚至在思考如何让谢宴摆脱杀人的罪名。   而现在,他竟然在害怕谢宴对他的威胁,在担心谢宴真的会如他所说,再也没有下一次。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谢宴不再纠缠他,不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事吗。   一声闷响在身后响起。   荆戈转过身来,就看到谢宴跌在地上,颤着手捡起了那把染血的匕首。   这副画面让荆戈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头皮一阵发麻,他下意识走过去,一把夺过了那金色的匕首。   那东西像是烫手一般,他刚夺过来,就本能地将其扔了出去。   他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从手掌蔓延到全身,让他心脏不断收缩,冷汗都流了下来。   谢宴的异样唤回了他凝固的神识,他低头一看,谢宴嘴唇泛白,脸颊却布满不正常的红晕,身体颤抖着,几乎要支撑不住,倒在那片血污里。   荆戈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清楚,就已经伸手把人捞了起来。   谢宴缓了缓呼吸,抓住他的袖口,声音平静,“怎么样,想好了吗?”   那冰冷的神色让荆戈心里有些发凉,他不由自主地将谢宴拉进了怀里,颤声道:“别这样看我。”   谢宴没有说话,荆戈感觉心跳都要接近停滞,莫名的恐慌再次席卷而来,他伸出手,捂住了谢宴的眼睛。   然后,低下头,吻住了谢宴苍白的双唇。   他将谢宴抱了起来,放在洗手池上。   在碰到谢宴之前,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可他却总是能梦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在绮丽的梦境中,他的爱人是一个Alpha,他们相知相爱,每一日都会在温馨的租房里,交缠在一起。温情却总是以悲伤结尾,他们的幸福每次都会终结在一场大火后。   梦里的一切都是这样清晰,让他描摹出了那人的所有特征。   那人不是Omega,脾性也没有谢宴这么激烈,他们也绝不会在眼下这种场合里,在躺着战友尸体的旁边,在随时都能被人看到的洗手间内,进行如此疯狂又背德的行为。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期望和幻想的模样,可不知何时,梦境里的人与谢宴的面容重合了起来,让他日思夜想,辗转难忘。   他终于无法逃避自己喜欢谢宴的事实,他害怕谢宴远离自己,害怕谢宴放弃喜欢自己,害怕他用冰冷疏离的目光看向自己。   他做出了谢宴想要的选择。   ——   发情期持续了整整一周,谢宴已经记不太清这一周里除了荆戈以外的人和事。   荆戈终于如他所愿,整个发情期都陪在他身边。   醒来时,身体已经没有了明显的不适感,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属于荆戈的信息素味道。   荆戈标记了他。反反复复在他的生殖腔里成结,到底重复了多少次,谢宴已经不记得了。   可惜的是,并没有形成元魂。   这倒也在他的预料之内,毕竟,父神母神对他早有提醒。   谢宴刚从床上下来,房门就被打开了。   荆戈站在门口,撞上谢宴的视线后,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耳后升腾起一阵热气。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其实他当时已经不抱希望了,荆戈本来就经常拒绝他,他又把孟斐杀了,那种情况下,荆戈没对他动手就已经算好了。   但是,事情被他弄到死胡同,他想着今后只会更糟糕,忍不住自暴自弃,说出了那番过激的话,刺激荆戈。   他没料想荆戈会真的随他乱来。   谢宴看着荆戈这有些别扭的神态,这段时间的郁结缓缓消散下去。他眼眸一闪,往前迈出一步,双腿却突然发软,径直往地上跌去。   荆戈手疾眼快地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你……你没事吧?”荆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谢宴唇角弯着一抹愉悦的弧度,他搂住荆戈的脖子,仰头看着他,“荆戈,我们现在算是夫妻了吧。”   那双眼睛里温柔的情意几乎要将他吸进去,荆戈顿时屏住了呼吸,绷紧了身体,直愣愣地望着谢宴。   谢宴轻笑一声,然后吻住了荆戈的双唇,他将舌尖探出来,轻易就抵进了荆戈的口腔,勾缠着他的呼吸。   荆戈顿时收紧了怀抱,他忍不住扣住谢宴的后颈,很快就反客为主,将这个吻不断加深。   怀里的人身体更软了,让他简直不想松开手,情不自禁地加重力道,隔着睡衣按着他的后腰。   荆戈以前就察觉到,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被谢宴吸引。而现在尝过一次他的味道后,他的本能仿佛被唤醒了,他似乎要对谢宴的味道、对他的身体、对他这个人,上瘾了。   谢宴气喘吁吁地分开,眼里氤氲着迷蒙的雾气,全然信任地靠在他怀里,让荆戈的心脏撑得满满的。   他将谢宴抱到床上放下来,“发情期刚过,你再多休息几天。”   谢宴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你陪我吗?”   荆戈动作一顿,“基地有点儿急事,我处理完就回来……陪你。”   他显然还不适应这样和谢宴相处,一副怕说错了伤到谢宴的谨慎态度。   谢宴有些想笑,他勾住荆戈的手指,温声道:“我等你。”   谢宴等他出门后,自己又重新爬了起来,他精力不是很足,在二楼闲逛了一圈,靠在扶梯上冥想片刻,睁眼时,看到他的小管家正在一楼客厅里指挥佣人打扫。   小管家名叫林又一,是谢宴来到这个世界后难得能产生好感的人。   他性格比较软,能力也不太强,管家这个位置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谢宴当初聘用他,多是出于他家境不好,想要照顾下他的意图。   谢宴抬起手想招呼他上来,动作却突然顿住了。他盯着那抹背影,静静看了良久,脸上的笑容尽数消散无踪。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林又一扬起头,朝着谢宴消失的方向看过去,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谢宴回到房间后,联系了他的父神母神。等到晚上,荆戈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房间里没开灯,光线很暗,他打开灯,就看到谢宴坐在床边,脸色比白天更差了一点,神情也有些恍惚。   荆戈走过去,蹲在谢宴面前:“怎么了……阿宴。”   谢宴一怔,久违的称呼唤回了他的神识,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荆戈:“荆戈,你恢复了吗?”   “什么?”   谢宴略有些失望地轻叹了口气。   “你脸色不太好,我叫个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好吗?”   谢宴摇摇头,他拉住荆戈的手:“荆戈,那天我落在洗手间里的匕首,你有收起来吗?”   荆戈脸色一僵,他别开脑袋,“那是杀死孟斐的凶器,已经被有关部门收走了。”   谢宴杀死孟斐这件事,是扎在荆戈身上的一根刺,他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战友死亡,却不想让任何人追究罪魁祸首的责任,甚至还动用自己的权力掩盖了谢宴杀人的事实。   这件事让他承受了巨大的羞愧和自责。   谢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僵硬,紧接着就说:“那你能帮我拿回来吗?”   荆戈一顿,有些冷硬地开口:“不行。”   “为什么?”   荆戈压住心底的不宁,尽量平静地说:“那东西太危险了,而且你不是军方的人,随身携带这种冷兵器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危险分子。”   他从见到那匕首的时候,心里就抵触至极,不仅是因为它杀了孟斐,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他总觉得,这只匕首似乎曾经毁掉过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看到谢宴把那匕首握在掌心的画面时,他的心脏有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不想谢宴再碰那东西。 第107章 恶人   为什么要毁掉他们的家庭   谢宴摇摇头,轻声哀求道:“荆戈,你帮我拿回来好不好,那只匕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需要它。”   “你拿它做什么?”   “防身。”   荆戈松了口气,他摸摸谢宴的脸颊:“那我给你配一件新的防身武器,比那把匕首更安全、更有效的,怎么样。”   谢宴面露难色,“荆戈……我只要那件。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送我的,我不能弄丢了。”   荆戈心里一紧,哑着嗓子问道:“很重要的人,是谁?”   谢宴望着他,心里叹了口气,“以后你会知道的。”   荆戈沉默了下来,心里涌上来一股酸胀感。   他见谢宴依旧坚持,只好答应下来:“我帮你拿回来。”   谢宴眼睛亮了起来,他搂住荆戈的脖子,在他侧脸上印上一个吻。   睡衣不知何时掉落了下去,赤裸的双腿缠到了荆戈腰间。   隔日,荆戈把那把金色的匕首给谢宴带了回来,叮嘱他不要做危险的事,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荆戈就又回到了基地。   谢宴清楚,虽然王室这边因为有利益交换,不会怎么追究他杀人的责任。但星舰基地还是相对独立的部门,里面多是跟孟斐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之交,莫名其妙死了,不可能没有波澜。   但是,这么多天下来,并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想来是荆戈帮他把这些事给压了下去。   他并没有给荆戈一个合理的解释,但除了当日,荆戈再没有指责质问过他,也没有把他推出去。虽然荆戈不说为他做了什么,他也心知肚明。   荆戈离开后,谢宴也下了楼。   林又一见他出来,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红着脸说:“谢先生。”   谢宴停下脚步,看着门外的绿植,脸上没有表露丝毫情绪,淡淡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谢先生要出门吗?”   “嗯。”   林又一低着头,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说:“谢先生,这两天是我父母生日,我想请两天假,可以吗?”   谢宴猛地收紧了掌心,额头上几乎要暴起青筋,半晌,他才恢复了平静。   “可以。”   “谢谢谢先生!”   林又一感激地说完,不等谢宴再说什么,就跑远了。   谢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出了别墅。   傍晚,荆戈回到家,却没有发现谢宴的身影。问了佣人,说他下午就出门了。   荆戈最近为了谢宴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今天终于解决了,难得放松放松,他脱了外套,进厨房亲自做了几个菜。   快七点了,谢宴还没回来。   荆戈忍不住拨通了谢宴的电话,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谢宴打电话,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嘟嘟的铃声响了二十几秒,终于接通了。   荆戈清了清嗓子,温声道:“阿宴,你在哪呀,什么时候回来?”   对面很安静,只有很浅淡的呼吸声。   荆戈喉结微微滚动,又继续道:“我给你做了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电话那端,谢宴的声音终于响起,经过电波的干扰,他的声线似乎格外颤抖和沙哑。   “荆戈,我……”   “你怎么了?”荆戈敏锐地发现了异常,温柔的声音顿时变得急切起来。   谢宴那边似乎有呼啸的风声响起,让他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我很快就回家,你等我。”   “阿宴,你……”荆戈还没说完,谢宴就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在身侧,谢宴呆滞地望着手里的匕首。   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匕首又重新沾染上新鲜的血液,鲜红的颜色遮盖住原本的金色。   他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胸口的血洞里不断流出鲜血,像是永远流不尽一般。   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谢宴闭了闭眼,沉默着处理好尸体,然后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将匕首收好。   回到家时,他一进门就看到荆戈坐在餐桌前,桌上布了七八个菜,还冒着热气。   谢宴收拾好情绪,走了过去。他坐在荆戈身边,轻笑道:“我回来了。”   荆戈的侧脸落在一片阴影中,直到谢宴开口,他才转过身来,倾身凑近谢宴,轻轻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阿宴,去哪里了。”   谢宴顿了顿,回答道:“工作。”   荆戈垂眸看着他不含情绪的双眼,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轻轻吻了下谢宴的脸颊:“辛苦了。”   谢宴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没有想吃的吗?”   谢宴推开座椅,转过来坐到了荆戈身上,他抱住荆戈的脖颈,望向他身后的视线空洞不已:“我不想吃了。”   荆戈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落在谢宴的后背上,“累了吗?要先去休息一会儿吗?”   谢宴摇摇头,贴着荆戈的耳朵说:“我想做爱。”   ——   “将军,谢宴教授已经在A区杀了32人,B区杀了45人,C区杀了13人……部分地区已经形成恐慌,流言四起。”   “王室那边虽然有意保住谢宴,但现在也快要顶不住压力,在商议是否对谢宴教授采取特殊手段。”   荆戈看着他派去的人传来的实时录像,画面里,谢宴闯入了一个平民家中,将这个三口之家的父亲从房间里揪了出来,下一刻,他熟练地将匕首捅进男人的身体里。   几分钟后,男人倒在地上,没有了反应。谢宴并没有离开,而是等家里的母亲和孩子醒过来。   一大一小看着地上死去的男人,疯了一般嘶吼痛哭。   谢宴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录像的仪器是星舰基地里的,清晰度很高,将谢宴的每一寸表情都分毫不差地传递到电子画面中。   荆戈终于开口:“小越,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   小越惊讶地「啊」了一声,“这……这……将军,我不好说。”   “说你最真实的想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小越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将军,那我就说了。谢教授作为您的妻子,将军有心护他,大家都能理解。但是,谢教授现在杀了这么多人,很多还是没有过错的普通人,这已经触犯我们天阙星的法律了,说是反人类、反社会,也一点都不过分。”   “将军实在不应该再徇私情,就算不让他以命偿命,也要抓起来限制他的行动。再这样纵容谢教授杀人,连将军自己都难保现在的位置。”   “将军可能不知道,现在基地里都是风言风语,说您的妻子是杀人犯,是敌对星系派来扰乱天阙星的间谍。”   荆戈仰靠在皮椅上,看着画面中的谢宴,此时,他已经从那户人家里走了出来,身上都是血迹,他手里拎着那把匕首,血滴了一路,像是索命的恶鬼。   某个瞬间,谢宴的目光看向了镜头。   荆戈心脏顿时一缩。   那眼神,跟待在他身边时全然不同,没有半丝波澜,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一点生机都看不到。   荆戈甚至觉得,好像碰他一下,他就真的会像木偶一样散架,再也拼合不起来。   是啊,正如小越所说,他是率领星舰保卫天阙星的将领,面对扰乱社会秩序的杀人犯,即使对方是他的妻子,他也应该做出表率,除之示众。   可……   谢宴已经数不清这是他杀死的第几个人,他本应该麻木了,可听到那悲凉刺耳的哭泣声,他的脑袋还是会痛得像是要裂开一般。   他杀死的,都是被世界意识吞噬掉灵魂的人类,是一俱一俱失去灵魂的空壳。   从那天看到他的小管家也被世界意识吞噬后,他就明白了,当时「孟斐」为什么不畏惧被他杀死。   因为世界意识有无数个灵魂碎屑,即使再虚弱,也可以轻易吞噬人类的灵魂,寄居在人类的肉体中。   世界意识以人类的肉体为温床,滋养自己的灵魂,他的目的,就如同之前的荆戈,想要在合适的时机,将所有碎裂的灵魂融合起来。   他自然不能看着世界意识达成目的,纵容他恢复完整的灵魂,再次让人类世界沦为他的游戏场地。   所有,他要一个一个消灭他的灵魂碎屑。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直到一次又一次听到声声泣血的控诉和哀求。   谢宴动摇了。   他曾经试图向他们解释。   他们在意的那个人分明早就已经死去,他杀死的,是世界意识,是让他们的亲人、朋友死去的罪魁祸首。   可是,渐渐的,他明白过来,他们在意的并不是灵魂,而是这一具肉体而已。他们想要的,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活着」。   无论躯壳里究竟是不是原本的那个灵魂,他们不理解,也不在意。他们只是祈求他放人一条生路,质问他为什么要毁掉他们的家庭。   谢宴能清晰感受到,那一声声灵魂的哀鸣。   他错了吗?谢宴已经不知道答案。可即使是错了,他也不得不继续错下去。   他提着匕首走出来,抬头看了看血红的夕阳。   地平线上,高大的身影背着光一步一步走过来。   谢宴想,终于来了。   是来审判他的吧。   继成为众矢之的后,他又要成为这个人眼中的大恶人了。   是来抓他的,还是来杀他的呢?   作者有话说:   昨天忘了感谢营养液了。   感谢「青柠」灌溉的4瓶营养液! 第108章 困惑   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荆戈一步一步走到谢宴面前,在谢宴的注视下,接过他手中的匕首仔细收好,然后脱了外袍,披在谢宴身上。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眸子里出现了些许恍惚:“荆戈,你……怎么来了。”   荆戈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收入怀中,低声道:“接你回家。”   谢宴瞳仁微颤,他喃喃道:“回家,你知道我们的家在哪里吗?”   荆戈将他抱起来,吻了吻他的额头,“知道。”   谢宴摇摇头:“你不知道。不……你只是不记得了。”   荆戈并未言语,他把谢宴抱到车上,一路回到了两人的住处。   谢宴对于他的淡定有些意外,终于忍不住道:“荆戈,你怎么不问我杀了这么多普通人的事。”   荆戈调试了下水温,将他放进浴池里,拨开他额前的湿发,低声道:“阿宴,你愿意跟我说吗?”   谢宴神色暗淡下来:“我没办法跟你说。如果,你恢复记忆的话,自然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恢复记忆?”   谢宴抓住他的手,“荆戈,一年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   “如果我说,你记忆里的经历,并不是你真正的人生,你能相信吗?”   荆戈微微拧眉,“阿宴,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长一会儿,依旧没有从中看到想要的东西,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   “荆戈,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他垂眸看着水中的倒影,“一个人的感觉,真的有点累了。”   神明大都是孤独的,他其实早已经习惯了独身一人,独自承担应尽的责任。   但一旦尝试过依赖他人,有人陪伴的感受,再重新体悟这种孤独,就格外难熬起来。   在这个人类世界中,他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荆戈。他渴望荆戈能理解他的一切,能支持他,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可是,这些现在都是妄想。   荆戈看着谢宴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堵得难受,他捧起谢宴的脸颊:“阿宴,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谢宴轻轻扯起唇角,有些戏谑道:“帮我,荆戈,你能帮我什么呢。”   荆戈并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将收好的匕首拿了出来,“我可以帮你杀人。”   谢宴愣住了。   “今后无论你要杀什么人,都不要再亲自动手了。我来做你的刀,帮你除掉你想杀的人。”   谢宴慢慢睁大了眼睛,他有些震惊地看向荆戈,荆戈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和犹豫。   这句话,并非是开玩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杀掉他们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去杀人,你应该清楚,我杀的都是天阙星的星民,大部分还都是普通人。你为什么不追究我对天阙星的星民犯下的罪责,不仅要包庇我,还要帮我行凶。”   “因为是你。”   荆戈注视着谢宴的眸子,“我相信你,即使你不愿意跟我说出其中的缘由,我也相信你的抉择。但是,我看得到你的痛苦,看得到你在被自我折磨……所以,我想代你承担这些。”   “阿宴,让我帮你吧。”   谢宴恍惚间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荆戈。他意识到,荆戈的性情并没有改变,心怀万物、舍己为人只是他的伪装,他依旧是那个不会把外物放在眼里的人,是那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谢宴思虑片刻,开口道:“荆戈,谢谢你能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不过,你还是天阙星的星舰统帅,这种事情,不能由你来做。”   “我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干净,阿宴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你只管告诉我你要杀的人是谁就行。”   “之前因为我的犹豫,让你独自承担了这么久,还让事件一直发酵下去,引发了这么严重的事端。我很后悔没有早点下定决心。”   “相信我,好不好。”   谢宴沉默半晌,终于道:“好。”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谢宴抱着荆戈的腰,这些天来世界意识带给他的压力让他差点忘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他贴着荆戈的心房,慢慢地去感受荆戈主魂的状态。   当脑海里浮现出荆戈主魂的一瞬间,谢宴整个人都被震住了,像是被扔进了冰天雪地里,手脚开始发凉。   那日世界意识说的话竟然不是在诓骗他,荆戈现在的状态,真的撑不到一年。   荆戈察觉了他的异常,夹住他的脚,又拉住他的手放在胸口暖着,“怎么这么凉。”   谢宴晃了半天神,终于从惊骇中脱离出来,他抿了抿唇,艰声道:“荆戈,我们早点要个宝宝,好不好?”   竟然连一年时间不到了,荆戈主魂的状态,最多只能撑八九个月。   他还想着三四年也不算短,觉得他们会足够幸运的,每天都在做的话,总能孕育出元魂的。   他可真够乐观的。   听到这话,荆戈的呼吸顿时有点急促,“阿宴,你才22,有点太小了。我们过几年二人世界,再考虑宝宝的事,好吗。”   谢宴摇摇头:“我现在就想要。荆戈,难道你不想要和我的孩子吗?”   荆戈深呼吸了一下,“想。”   他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以前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和别人生孩子。   可是如果是他和谢宴的,谢宴又这么期待,他就觉得,似乎也很不错。   荆戈吻住谢宴的唇,解开他的睡衣,“我很想要。”   这之后一个月,两人几乎夜夜笙歌。但是,丝毫动静都没有。   荆戈不禁有些焦虑。   实际上,他其实在和谢宴的初次后就悄悄去查过了。因为Omega在接受标记的同时,被注入生殖腔,是有90%以上的几率怀孕的。   那时候,谢宴发情期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有做好准备,他不止一次弄进了谢宴的生殖腔,他当时就挺担心谢宴会怀孕的。   不是他不能接受,而是,他那时候觉得谢宴这种性子,不会想要小孩。   但谢宴自己又根本没有表现出担忧来,好像对这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   他就自己偷偷去检查了。结果当然是谢宴并没有怀孕。   那时候他就有些困惑,而他们现在已经相处了将近三个月,谢宴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做防护措施,自从说了想要孩子后,更是无所顾忌。   绝大多数Omega都是相当易孕的体质,而他们又这么不知节制亲密了三个月,怎么也该有动静了。   荆戈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是他自己的问题。虽然这种猜测如果成真,是件非常伤自尊的事,但荆戈还是去医院检查了身体,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却没有让荆戈感觉到轻松。如果不是他的问题,那问题就极有可能出在谢宴身上了。   可谢宴这么想要孩子,如果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才导致他们三个月都没怀孕,大概会很难过。   荆戈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谢宴说。   这天,两人又互相搂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间,荆戈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意识顿时清醒了过来。   谢宴还没有睡着,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眼里神色暗淡。   荆戈也察觉到,谢宴最近的情绪越来越焦虑了。   他忍不住抱紧了谢宴:“阿宴。”   谢宴一顿,抬眼看他,有些惊讶地开口:“我把你吵醒了。”   荆戈低头亲了下他的额角,低声道:“阿宴,其实没有孩子也没什么的,如果你实在喜欢,我们领养一个,也是一样的。”   谢宴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想要我和你的孩子。”   必须要,不得不要。   荆戈看着他眼里的决绝,唇角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那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好吗?”   “嗯,什么意思?”谢宴有些疑惑。   荆戈心里纠结到了极点,他抚摸着谢宴的后背,用尽可能温柔的声线说:“我们现在不能怀宝宝,可能是身体出了些问题,这是很正常的。我们只要去医院检查出问题在哪里,把问题解决了,就能顺利怀上宝宝。”   谢宴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荆戈,你不会是怀疑你自己,甚至是怀疑我,不太行吧?”   “我不是……阿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荆戈紧张道:“你别生气。”   谢宴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其实荆戈会这么想,一点也不过分。   如果他真是人类世界里的Omega,连续和Alpha做了三个月都没怀孕,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有问题。   但他骗了荆戈,他不是Omega,不是人类,即使再怎么改造肉身,他依旧是神明。他根本不会怀孕,最多只是孕育元魂。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只剩半年时间了,他真的能和荆戈孕育出元魂来吗?   几率实在太低了。   他难道要这么坐以待毙,等着六个月过去,用这微弱的可能性去赌荆戈的存活。   他怎么能把荆戈的性命押注在这可能性几近于无的事情上。这不是……眼睁睁等着荆戈去死吗?   谢宴吻住荆戈的双唇,舔吃着他的唇瓣,温声道:“我没生气。那就听你的,我明天跟你去做检查。”   荆戈摸着他的头发,“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岚晚呀」灌溉的5瓶营养液! 第109章 演戏   他是谢先生以前的爱人   “小宴,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只是,除了孕育元魂这条路,我们也不知道其他能救下荆戈的方法。”   谢宴再一次求助其他神明,但是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虽然比其他神明降生更晚,但就知道的关于整个宇宙的信息来说,并没有少多少。   他想不到的,其他神明大概率也不会有解决办法。   谢宴算着日子,心里的焦虑一日比一日更甚。   而且,他现在越发无法忍受荆戈离开他的视线。今天白天荆戈都没有回家,还不到晚上七点,他就开始心绪难宁。   谢宴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荆戈。   荆戈很快就接了,“阿宴,怎么了?”   “荆戈,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回家?”   “就快了,大概半个小时。”荆戈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站在眼前的男生,目光深沉,可与谢宴说话的声音却像是被割裂一般,温和而镇定,“等着急了吗,阿宴。”   他的声音对现在的谢宴来说,宛如镇定药剂一般,一听到,他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谢宴抿了抿唇,轻声道:“嗯,我想你了。”   荆戈心脏一颤,收紧了掌心,哑声道:“在家好好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好。”   谢宴挂了电话,荆戈扫过逐渐暗下去的屏幕,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下那个名字。   再开口,他的声音就冷漠了下来,“你来做什么?林又一。”   虽然他们结婚后,谢宴对这个林又一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可荆戈心里依旧膈应他的存在,看到他,他就总是想到谢宴曾经是怎么亲昵地摸他的。   如果不是怕谢宴不高兴,他绝对要辞退了这个人,让他滚出自己的家,滚出谢宴的视线内。   林又一一改平日面对谢宴时的羞涩姿态,呵呵笑了两声,戏谑道:“荆将军,您和谢先生可真是恩爱呀。”   荆戈冷笑一声,他和谢宴的事,轮不到第三个人来评价。   “说正事。”   林又一并不恼怒,笑着说:“听说将军和谢先生最近在为怀孕的事烦心。”   荆戈凌厉地看向他,寒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将军不必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重要的是,将军不想知道,过去这么久,谢先生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你的孩子吗?”   荆戈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他带谢宴去做了检查,两人的身体都没有丝毫问题,医生也说按道理应该早就怀孕了,可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件事的确一直困扰着他。   但是,一个外人置喙他们两个之间如此私密的事,还是让荆戈感到警惕和反感。   “如果我说,我知道谢先生为什么无法怀上您的孩子,将军信吗?”   荆戈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林又一的眼睛,良久才道:“说说看。”   林又一微笑起来,“谢先生一直没有怀孕,不是不能怀,而是,他不想怀上将军的孩子。”   荆戈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掼到墙上,厉色道:“你在胡说什么?”   “将军不信吗?”林又一依旧笑着,他张开双臂,一副任凭处置、毫无惧意的模样,淡然道,“将军不如想想,您和谢先生是怎么开始的?您是不是一直疑惑谢先生为什么要和您结婚,为什么突然就喜欢上您。”   “他和将军身体都没有问题,那怎么会怀不了孕呢?将军难道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荆戈加重了力道,看着林又一涨红了脸,也没有丝毫波动,他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将军不会轻易相信我,所以,我准备了件东西,将军看了,或许就明白了。”   荆戈注视着他,良久,他松开了手。   林又一捂住脖子咳了几声,才缓过气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件耳机大小的黑色金属方块。   这是一个录像带。   林又一打开了录像带,在墙壁上投影出蓝色的录像画面。   荆戈起初是面无表情,直到画面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谢宴。另一个,和他有着几乎相同的容貌。   荆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录像的内容很碎,但可以看出,这是对画面中两个人从初见到相爱的时光记录,画面中,那个和他有着同样相貌的人也被称作「荆戈」,他和谢宴在校园初遇,很快就坠入爱河。   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在校外租了一间房,日常相处温馨而平凡,却能看出,他们之间根本不容人插足。   荆戈心中惊颤,这画面,几乎和他梦境中梦到的一切如出一辙。   这不是他的经历,画面中的人和谢宴度过的时光,不是他的。   可他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熟悉?   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个人将一只铁灰色的匕首偷偷递给谢宴的场景下。那匕首的形状,跟谢宴的那一只完全一样。   荆戈突然想起,谢宴说,那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赠给他的。   原来……就是这个人。   荆戈感觉头涨痛得厉害,有什么仿佛要钻出他的身体,让他浑身都要爆炸了。   他勉强维持着镇定,不让林又一发现异常。   林又一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将军,这回你明白了吧。谢先生之所以没办法怀孕,是因为他原本是个Alpha,Alpha是无法怀孕的。”   荆戈指向画面中那个和他有着同样相貌的男人,“这个人,是谁?”   林又一淡定地说:“他是谢先生以前的爱人。”   “不过,他死了。他们原本不是天阙星的人,这个人死后,谢先生一直在各个星系之间流浪,直到……看到将军您。”   “他换了身份,改造成Omega,接近您,和您结婚,正是因为您和他曾经的爱人有着如出一辙的相貌。”   “林又一,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林又一微笑道:“因为我就是录下这些东西的那个人。”   荆戈闭了闭眼,瘫坐在椅子上,他扶住额头,低着眉眼让人辨不清神色,“你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林又一诧异地挑了挑眉:“将军,得知谢先生是拿您当替身,一直以来对您的情感也是给另一个人的,您就不难过,不生气吗?”   荆戈扯了下唇,他抬起眼,锋利的眉目里带着冰冷的审视:“林又一,你觉得给我看一份不知真假的录像,我就会相信你?未免太过愚蠢。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伪造,来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   林又一眼珠一转,笑着说:“我有没有说谎,只需要将军配合我演一出戏,就能辨出真假。”   “演戏?”   “是啊。谢先生把您当作替身,如果有一天他看到他真正的爱人,还要在他和您之间做一个选择,将军说,他会选择谁?”   “真正的爱人。”荆戈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缓慢开口,“可以。我配合你演这出戏。”   这一天,荆戈没有回家。   谢宴陆续打了两个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他心烦意乱,快速换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刚要踏出别墅,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林又一。   谢宴本来就很差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他就是从林又一身上察觉到世界意识用灵魂碎屑制造了无数分身的。   但是,他很确信,林又一一开始并没有被世界意识吞噬掉灵魂。   是在他杀了孟斐之后,那段时间他处在发情期,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周围的变化,才被世界意识钻了空子。   林又一和其他被世界意识吞噬的灵魂不同,他完全是受他牵连才被世界意识盯上的。   如果他没有选林又一做管家,如果他没有将林又一卷进来,林又一就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普通人,他被世界意识盯上的几率接近于无。   谢宴很清楚,真正的林又一已经死了,现在在这副皮囊下的是世界意识。   因为那隐约的愧疚,谢宴始终没办法像除掉其他人一样除掉林又一,一直让世界意识占着他的躯壳存活到了现在。   但是,最近他发现,世界意识似乎仗着他的不忍心,将不少灵魂碎屑都融合到了这一副躯体中,灵魂力量在慢慢变得强大。   谢宴知道,他必须要尽快动手了。   林又一挡住他的去路,“这么晚了,谢先生要去哪儿?”   “有事,让开。”   林又一忽视他的不耐烦,委屈地说:“先生这么着急干嘛呀,你想去找的人又不是真正你想见到的人。”   谢宴瞥他一眼,讽刺道:“你脑子进水了?把语言系统也给淹短路了?”   林又一噗呲一笑,“你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   他绕着谢宴转了一圈,凑近他的耳朵,用只能两个人听清的声音说:“谢宴,你是在找除了你现在在用的方法以外的,可以救荆戈的方法,对吗?”   谢宴冷着脸,不说话。   “我的身份,你不会不清楚。就算我现在再落魄,曾经也是凌驾于你们的存在,你就没考虑过,来求助我吗?”   谢宴也笑了一声:“我可不敢生出这份胆量。”   “哎呦喂,你还怕我对你怎么样不成。再说了,你可是我最喜欢的那一个,只要你真心诚意来求我,我怎么会不帮你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交易   你帮我融合灵魂   “帮我?”谢宴哂笑道,“林又一,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林又一耸了耸肩,无奈地说:“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相信我。但是,只要有利益驱使,哪怕是昔日针锋相对的敌人,也可以成为互帮互助的伙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谢宴目光里露出一抹好奇:“你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林又一神色无辜,轻叹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现在这样,不是处处受制于人、很需要帮助吗?”   谢宴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并不相信世界意识的话。   但是,荆戈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他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除了神明以外,世界意识的确是唯一有可能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存在。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从世界意识身上寻求突破口。   既然世界意识主动来和他做交易,他不妨利用一下。毕竟除此之外,目前他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只是,他必须保持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因为,与世界意识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你知道怎么救荆戈?”   “当然。”   “怎么救?”   林又一呵呵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谢宴的肩膀,低声道:“宴宴,什么时候学会空手套白狼了?”   谢宴面无表情地拨开了他的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在骗我。”   “这事简单啊,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了。”   谢宴平静地注视着他,沉默片刻,道:“可以。”   ——   天阙星系的深处,一座废弃许久的星球上,谢宴和林又一乘坐着一艘私人舰艇降落在这个银黑色的星球上。   谢宴现在身份敏感,不能轻易出天阙星,私人舰艇是从黑市上买的,相当于两人是偷渡出来的。   这座星球很小,不足天阙星的十分之一,而且到处都是荒芜的景象,四处皆是废弃破烂的建筑,两人走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谢宴看了下时间,距他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荆戈竟然一直没有联系他。   谢宴看着走在前面的林又一,心里升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警惕。   又走了一会儿,林又一停下了脚步,示意他往前面看去。   谢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佝偻的身影落在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分不清年龄的男人,身上披着铠甲,可浑身的衣料都是破破烂烂的,头发凌乱,身上都是凝固的h黑色血迹,他佝偻着脊背,在捡地上的废弃金属。   谢宴眼里的茫然渐渐转为惊愕,他看到男人缓缓站起身,朝着他们转过来,露出了那张布满灰尘的脸庞。   那是荆戈的脸。   谢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被地上的废料绊倒,却被林又一手疾眼快地搀扶住。   林又一温柔地开口:“宴宴,小心点。”   谢宴站稳后,立即撤开了身体,他盯着那个身影,情不自禁地喊道:“荆戈。”   那人没有回应,似乎每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很困难,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弯下身去捡东西。   谢宴正要走过去,却被林又一拉住了胳膊,“别白废力气了,他现在又聋又瞎,早已丧失了五感,你怎么叫他,他都听不到的。”   谢宴猛地扯住他的衣领,厉色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冤枉啊,”林又一委屈地撇撇嘴,“宴宴,你冷静一点,再仔细看看,眼前的这个「荆戈」,和你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那个,身为天阙星星舰将军的「荆戈」,可不是同一个。”   谢宴慢慢松开了手,他看向那个弯着腰捡废料的男人,男人对他们的存在无知无觉。   “这才是真正的荆戈,不信,你可以自己检查检查。”   谢宴深吸了口气,他走过去,蹲在男人身边,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男人空洞的双眼怔住了,无神地望着虚空,没有丝毫反应。   谢宴闭上眼,抚摸着他的胸膛,感受男人灵魂的存在。   突然,男人突然张口,发出了嘶哑浑浊的两个音节:“阿……宴……”   谢宴蓦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男人。   宛如车轮碾过的声音却带着厚重的情意和痛苦,勾起了谢宴无尽的回忆,让他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他找回了那个带着他们所有回忆与经历的荆戈。   不对,这就是荆戈。灵魂没有错,肉体也没有错。   他不顾男人破烂的衣物和污浊的血迹,猛地伸手抱住了荆戈,激动地几乎落泪:“荆戈,你终于想起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被他抱住的荆戈起初有些僵硬,手臂停在半空中,而后,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颤抖着抱紧了谢宴。   “阿宴……”   他声音哽咽着,“你怎么来了。”   谢宴抽了抽鼻子:“我来接你回家啊。”   荆戈似乎真的听不到他的声音,额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痛苦道:“你不该来的。”   谢宴刚想反驳,却发现本来在他身后的林又一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他手里拿着一个通讯器,看着他,勾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宴宴,你看,这是谁呀。”   他将通讯器对准了谢宴,谢宴看到屏幕中的影像,瞳仁顿时一缩。   屏幕里的,也是荆戈的脸,这个荆戈穿着得体庄严的军装,与抱着他的人处境截然不同,屏幕中,荆戈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阿宴,你去哪了?”   谢宴发不出声音来。   荆戈似乎看到了有人在抱着他,脸色一僵,声音顿时不对劲了,隐忍地质问道:“阿宴,是谁在抱着你?”   谢宴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林又一就已经合上了通讯器,切断了通讯。   谢宴感觉脑子快炸了。   荆戈突然推开了他,艰涩道:“阿宴,回去吧。我……陪不了你了。”   谢宴急道:“我会救你。”   林又一走过来,把荆戈敲晕了。   谢宴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盯着林又一:“你在搞什么名堂。”   林又一皱着一张脸,“宴宴,你怎么总是冤枉我?”   “那你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又一凑近他,吐出一口热气:“你真想知道?”   谢宴看着他不说话。   林又一耸耸肩,缓缓说道:“这不是很简单嘛,你眼前的这个荆戈,才是真正的荆戈,一直以来,你都认错人了。”   谢宴沉默不语。   “那个身为将军的荆戈,之所以不能和你孕育元魂,之所以没有你认为应该有的记忆,都是因为,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荆戈。”   “他从未离开过天阙星系,在一年以前,不过是军事学院一个普通的学员而已,直到他撞上陨落在这个星系中的荆戈,他窃取了荆戈的身体机能,窃取了荆戈的灵魂力量,才一飞冲天,拥有了如今的成就。”   “所以,你也别怪他想不起来你,那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和你经历这一切的人啊。”   林又一按住谢宴的肩膀,低声道:“既然你已经检验过了,那就该清楚,哪个是真正的荆戈,哪个是偷窃他人灵魂与肉体的赝品。”   “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我已经把这个星球的坐标发给那个人了,他很快就会来这里,到时候,你可以再做一次判断,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谢宴垂眸看着晕倒在地的荆戈,眸子里的神色让人分辨不清。   良久,他开口道:“不必了。说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林又一咧嘴笑道:“当然是建立你我之间的信任,让你清楚,我无所不知,包括救荆戈的方法。”   “所以呢,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你帮我融合灵魂,我告诉你如何救荆戈。”   “我答应你。”   林又一诧异地挑挑眉:“这么痛快?这回不怕我是骗你的了?”   谢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刚刚看了荆戈现在的情况,他连一个月也撑不到了,孕育元魂根本来不及。我除了赌你这条路,似乎也别无选择。”   林又一探究地看着他的神情,想要看出点什么异样,却并无所获。   “怎么说,我也处于弱势方,所以,你要先帮我融合灵魂。”   “可以。时间紧迫,现在就开始吧。”   林又一哼笑了一声,“好啊。”   两人走到旁边的一处空地上,林又一闭上眼睛默念着什么,两分钟后,成百上千个人类凭空汇聚在空地上,密密麻麻地围在两人周围。   这些都是被世界意识的灵魂碎屑吞噬灵魂占用肉体的人类。   谢宴头皮有些发麻,“你到底吞噬了多少灵魂?”   林又一嗤笑道:“这就要问你家那位,当初究竟把我的灵魂碾碎成什么样了。”   谢宴也笑了一声:“可惜啊,没能把你碾死,让你死灰复燃了。”   “对了,为什么世界法则不对我们起作用了?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交流,怎么也没有被踢出这个世界?”   林又一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阴冷:“因为我早就被世界法则认定为死亡了。” 第111章 僵局   我要杀了你   谢宴合起手掌,无声地拍了拍,慢悠悠地说:“哇哦。”   他这明显的幸灾乐祸并没有激怒林又一,林又一冷哼了一声,“再得意又如何,你的人欠我的东西,还不是要你亲自还回来。”   谢宴瞥他一眼,淡声道:“别胡说,无论是荆戈还是我,谁也不欠你什么。”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谢宴不想和他继续争辩,说:“你要我怎么帮你融合。”   “很简单,用你碎魂的力量把我的灵魂提取出来,注入这一个躯体内。”   谢宴蹙眉道:“你不是自己也能融合灵魂吗,你现在用的林又一的这副躯体里,不就已经融合了不少?”   林又一摊开手:“这点算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你抹消掉?而且,这件事是由你来做,还是我自己来做,其中的难易度差别可大了去了。”   林又一含笑看着谢宴,恶意满满地说:“更何况,你这么想杀了我,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帮我复活,这件事想想就觉得美妙啊。你越不情愿,越反感排斥,我心里就越舒坦。”   “幼稚。”   “我看幼稚的人是你吧,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一个人类,你如果不是一头栽进去出不来,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给他逆天改命,今天也不会受我制约,为我所用。”   他讽刺道:“谢宴,我以前真是高估你了。”   谢宴听着,眼里却划过一抹流光,他平静地开口:“是吗?我倒觉得,喜欢荆戈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况且,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也不会有如今的光景。身为一个人类,能把你拉下马,破坏掉你所制定的游戏规则,就足够我喜欢的了。”   林又一微微眯眼,他猛地将谢宴扯到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我有不敬之心?你早就想着推翻我了吧?”   谢宴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冷静道:“难为你现在才发现了。”   林又一低吼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很重要吗?”   “说!”林又一重声道。   谢宴吐出一口气:“在去人类世界之前。”   所以,他喜欢荆戈,并不是毫无理由,而是因为荆戈恰好符合了他对美好人类的想象,迎合了他所有深藏不露的喜好。他会喜欢上荆戈,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好,谢宴,你可真是……可真是有本事啊。我当初就不该纵容携恩和魅惑把你炼化出来。”   谢宴目露无辜:“那怎么办呢,世界意识,你现在后悔,是不是太迟了点。”   林又一脸色阴沉,“别废话了,现在就给我融合灵魂。”   “行。”谢宴痛快地应下。   平地上的人类越聚越多,已经看不到尽头。   谢宴往后退了一步,取出一瓣碎魂,开始帮助世界意识融合灵魂。随着世界意识的灵魂剥离出人类的躯壳,围在周围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了下去,画面极具恐怖的冲击力。   谢宴额头慢慢冒出了一层薄汗,身体也开始逐渐脱力。大概一个小时过后,谢宴突然中断了融合过程。   林又一睁开眼,看向大口喘着气的谢宴,皱眉道:“这就不行了?”   谢宴缓了缓,“嗯……歇一会儿。”   林又一走了过来,谢宴却突然窜起来,闪身到林又一身后,用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胸口。   林又一定住了,他眯眼道:“你想毁约?”   谢宴轻轻一笑,“不,我还没有这么不讲诚信。不过,我已经给你付了定金,你怎么也该把答应好的东西给我看看,我才能支付尾款吧?”   “我要告诉你的方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给你看了,不就相当于把手里的砝码交出去了?那我还怎么保证你接下来继续帮我融合?”   谢宴将那匕首在林又一心口转了个圈,含蓄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现在已经帮你融合了一半的灵魂,如果现在我捅下这一刀,你剩下的灵魂就算都融合了,也不足一半的力量,只要是个神明,都可以轻易消灭。”   “我想,现在没得选的人,应该是你了吧?”   林又一不怒反笑,“好,好,不愧是你。”   谢宴脸色没有什么起伏:“怎么样,想好了吗?”   “我可以现在告诉你怎么救荆戈,不过,你要先把这个匕首扔了或者处理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听到我的答案后立刻就反悔,还是要捅这一刀。”   谢宴扬眉道:“你好像没什么要求我的筹码吧?”   “怎么没有。荆戈不就是吗?如果你不能保证我的安全,那么我宁可拉着他一起死,也不会告诉你半个字。”   谢宴笑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匕首也和林又一拉开了距离。   林又一警惕地看着他,谢宴在他的注视下,将匕首往身后一抛。他看着没用什么力气,可匕首却被他抛得很远,直接扔出了人群的包围圈,落在了几百米以外。   “这下你满意了吗?”   林又一略微点头,还没有说话,一道轰隆的舰艇降落声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侧上方。   两人看过去,林又一嘴角咧开一抹微笑,“我可以告诉你救荆戈的方法。”   谢宴有些出神,“说。”   “把这个赝品杀了,将他攫取的属于荆戈的肉/体和灵魂力量全部归还给荆戈。他必须拥有完整的身体机能和灵魂力量,否则任何方法都不会对他起作用。”   谢宴静默了一瞬,才道:“接下来呢。”   “谢宴,我也不能一下子全告诉你啊,等你帮我融合了剩下的碎魂,我再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不过,这第一步,你都不一定能做到吧。他虽然是个赝品,可怎么说也和你有几个月的夫妻情分,你舍得吗?”   谢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只要能救荆戈,我什么都做得到。”   “那就好。”   舰艇完全降落了。荆戈从舱口走出来,拨开人群,走到了两人面前。   谢宴紧紧注视着他。   荆戈往前走了一步,握住谢宴的手:“阿宴,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来……找人。”   “找什么人,这个星球已经荒废上百年了,早已经没有人类居住。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林又一看着这一幕,目光逐渐变得兴奋。   “我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是……”   话还没说完,跟随他来的士兵突然穿过人群跑了过来,身上扛着一个人,“将军,我们在右侧发现了一个人……很奇怪。”   谢宴蓦地睁大眼睛,大声道:“把他放下来!”   士兵吓了一跳,求助地看向荆戈。荆戈注视着他背上的人,“放下来。”   谢宴挣开了荆戈的手,接住了昏迷的男人,男人瘫在地上,被谢宴捧起脸,露出了那张布满灰尘和血迹的面容。   荆戈瞳仁微缩,抿住了唇角。   “阿宴,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谢宴低着头,视线全部在男人身上,他低声道:“是。”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爱人。”   荆戈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他面色照旧,声音逐渐沙哑:“那我呢,我是什么?”   “是我……要杀掉的人。”   谢宴闪身抢过旁边士兵怀里的武器,抵在荆戈的胸口处,凌厉地看着他,“我要杀了你。”   几个士兵瞬间反应过来,包围住谢宴,用武器对准谢宴的要害处,“放开将军!”   处在外围的林又一顿时激动地拍起了手掌,“好,好,真是激动人心的一场好戏啊。”   荆戈对上他的视线。   林又一戏谑道:“看到了吗,荆戈,他可是轻而易举就会放弃你,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荆戈握住谢宴的手,以及他手中的武器,“谢宴,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了地上这个人吗?”   “是。”   被他握住的手一片冰凉,几乎都在颤抖。荆戈心尖一颤,微微屏住了呼吸,他一字一顿地说:“阿宴,跟我回去。我可以原谅你。”   “谢宴,杀了他吧。杀了他,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谢宴迟迟没有动作,呼吸逐渐紧促。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落进了世界意识的阴谋陷阱里,却无法捕捉到世界意识的意图,他到底想做什么?   林又一失望地叹了口气:“宴宴,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要不要,我推你一把?”   谢宴心中一惊。   “转头看看。”   谢宴猛地转过头,面前的一幕顿时让他心惊肉跳,他目眦尽裂地喊道:“放开他!”   “那你还不赶紧动手,”林又一掐着地上那个荆戈的脖子,手指不断用力,几乎陷在了肉里,“你的选择,应该很明确才对。”   谢宴瞬间红了眼,浑身都在紧绷,脸上的从容早已分崩离析。   林又一舔了舔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谢宴:“就是这个表情,谢宴,我真是爱极了你这个模样。”   他声音里掺杂着恶意的耻笑:“不过,这件事不至于把你逼到这个程度吧,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再不对他动手,我就杀了他哦。”   谢宴脸色越来越差,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一道声音却突然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你想杀我,怎么不过问我的想法。” 第112章 抚平   求求你了,老婆   林又一的表情瞬间定格住了,他惊愕的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荆戈蓬头垢面,可那目光却全然不似个又聋又哑走投无路的将死之人,凌厉而阴狠地盯着他。   谢宴的神色也由挣扎转为震惊,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腿,却被身后的荆戈一把圈在怀里,武器被挤在两人中间,荆戈握住他的手,以完全占有的姿势搂住他的腰,俯身贴在他的颈侧。   熟悉的气息和声音让谢宴忘记了反抗,他一时无法动作,任由荆戈抱着。   荆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无形中安抚着他的神经,“阿宴,别着急。”   而林又一已经顾不得这边两人的异样,“你!”   荆戈丝毫没有犹豫,将匕首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谢宴睁大了眼睛。那是他扔出去的,荆戈什么时候捡回来的,他分明一直在昏迷,又丧失五感,现在是怎么回事。   身后这个荆戈,怎么也透着一股怪异感。   林又一痛得大叫一声,刚想要逃,却被荆戈手疾眼快地翻身压在地上,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将匕首抽出后,再次朝着林又一的命门捅去。   林又一根本来不及反抗,没一会儿就丧失了生机,瘫软在了地上。他刚刚融合的灵魂,也跟着烟消云散。   谢宴一惊,“周围的人类也……别让他跑了!”   荆戈从地上站起来,周围的士兵训练默契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谢宴被搂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荆戈走过来。   “荆戈……”   荆戈在他身前站定,然而微微俯身,湿热的气息在他唇侧略过,却没有落下来。   “等我解决。”   他留下这句话,就跳进了人群中,流影一般的刀光在人群中闪过,一个接一个世界意识的寄居对象倒了下去。   谢宴回过神来,想要挣开身后这个人的怀抱,推搡了几下,荆戈却越箍越紧,像个变态一样蹭着他的脖颈,嗅闻着他的味道。   周围的士兵早已默契地背过身去,不敢看这幅场面。   “你……放开我。”   荆戈丝毫没有动摇,咬住他的耳垂,哑声道:“阿宴,我很想你。”   谢宴不动了。   “刚刚为什么没有动手杀我。”   谢宴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荆戈低笑了一声,声音却有些哽咽:“对不起,阿宴。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还是让你受苦了。”   谢宴没说话,荆戈把他转过来,俯身含住他的唇瓣,失控一般掠夺着他的呼吸和津液,将他整个人几乎都揉进身体里。   外围的士兵一阵骚动。   良久,荆戈才放开他,抵着他的额头:“为什么还来找我,我把你害成那样,我以为……”   “以为我不会来找你是吗?”谢宴顿时冷了脸色,“荆戈,你口口声声说要以后尊重我的选择,结果你一声不吭就躲到这里来,你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   荆戈哑了声音。眼见谢宴又要推开他,他才着急地搂住他,低声哄道:“阿宴,是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别生我的气。”   谢宴瞪着他。   “求求你了,老婆。”   周围又是一阵更加明显的骚动。   谢宴撇开脑袋,看着人群中的另一个荆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很清楚对不对?给我解释解释。”   到这时候了,荆戈自然不会隐瞒。他低咳了一声,周围的士兵齐刷刷地走远了,站在百米外守着。   荆戈这才开口,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方式说道:“世界意识想要利用我攻击你的心理防线,又想借你毁掉我的灵魂,所以,他就两边同时设局。”   “在我那里,他想让我对你产生误会,配合他演戏。不过,他太过贪婪,这局设得超出了他的控制,他想分裂我的灵魂,结果却误打误撞撕开了我身上的封印,让我恢复了记忆。”   “恢复记忆后,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就配合他演了这出戏。”   “封印……是怎么来的?”谢宴蹙眉道。   荆戈抚平他的眉心,“在跌到这个世界时,我受到了世界意识的攻击,当时我毫无防备,又过于虚弱,差点被世界意识占据了身体。只能通过自我封印挡住他对我灵魂的入侵。”   谢宴松了口气,他看着已经被荆戈处理得没剩多少的人群,突然抓住荆戈的手臂:“你快跟他说,要留一个问问怎么……怎么救你。”   荆戈蹭蹭他的耳朵:“世界意识根本不知道什么其他方法,他只是在骗你。”   谢宴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眼里是压不住的惶然:“不知道……那该怎么办,荆戈,你……”   荆戈亲吻着他的脸颊,低声道:“安心。只要你不想我死,我就一定不会死。”   他抵着谢宴的鼻尖,“阿宴,你还愿意接受我吗?还承认我们的夫妻关系吗?”   谢宴抿着唇,容色紧绷:“你别在这种时候扯无关的话题。”   荆戈不依不饶道:“怎么没有关系。阿宴,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你回答我,好不好。”   “呃……”谢宴脸上浮现一丝晕红,他恼怒道:“我都来这里找你了,你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可是,你都没回应我的吻,也不回应我的拥抱……这么多天,你对我都很冷淡。”   “我在生气。”   荆戈一怔,而后抵住他的额心,“我知道,是我不好。”   谢宴心里一酸,别开了脑袋,他清楚自己不该这么矫情,时间宝贵,分分毫毫的流逝都清晰可见。可他无法忽略心里的责怪。   他依旧记得刚醒来就得知荆戈不告而别,躲起来自生自灭时那种无法描述的心情。愤怒、惊惶、恐惧,掺杂在一起,让他差点崩溃。   即使荆戈是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他也无法生出足够的感激之情,心里最多的情绪,竟然是愤怒。   他气愤荆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做出了选择,气愤他放弃两人之间的感情,抛下自己。   可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他也开始能体悟当初荆戈为何会那么气愤他的离开,那时候,他也是独断地做出了选择,放弃了对方。   无论是以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后殊途同归。   谢宴突然泄了气,他趴在荆戈的肩膀上,“我不怪你了。走到这一步,我也有错。”   荆戈收紧了怀抱,“那我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我们是夫妻,一直都是。”   荆戈嘴角漫溢出一缕笑容:“那我有没有机会再听到那个称呼,我都没有听过几次。”   “这里不方便。”   “我想听。”荆戈眼里露出委屈的神色。   谢宴向来抵抗不了他这副模样,只要微微仰头,贴近他的耳垂,轻声道:“老公。”   声音如柳枝拂过水面,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细浪,荆戈猛地将他托了起来,抱坐在怀里。   他哑声道:“既然阿宴承认了我的地位,那我自然要努努力,争取一辈子坐牢这个位置。”   “我可不会再给你三婚的机会了。”   谢宴身体晃了一下,条件反射般伸出手,搂住了荆戈的脖子。   身后,又一道同样的气息逼近,只是身上多了许多血腥味。   谢宴环顾四周,周围被世界意识唤来的人类都已经尽数倒下,一个也没有逃掉。   他看向身后,另一个荆戈和抱着他的这个,在身形、容貌上都没有丝毫区别,只是一双眸子还未褪去杀伐和暴戾,直勾勾地盯着他,神色暗沉,深不见底。   谢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不是没接触过拥有不同灵魂碎片的不同的荆戈,可那时候,他们处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里,从来不会发生重叠。   眼下这副场景,两个荆戈同时出现他面前,顶着同样的面容看着他,让他生出了一些错位感。   刚过来的荆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想要触碰谢宴,他的声音要更为浑浊一点,“阿宴。”   抱着他的荆戈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你身上脏,别碰他。”   谢宴:“……”   更加诡异了。   谢宴头皮一阵发麻,他努力忽略这种怪异的错位感,开口道:“你什么时候融合灵魂。”   “需要等一段时间。”两道声音几乎重合在一起,却依旧有一丝细微的差别。   谢宴疑惑道:“等什么?不是越快融合越好吗,之前你那四个灵魂碎片分离久了,不是花了很久才完美融合。”   荆戈摇摇头:“刚才我和世界意识周旋的时候,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任由他将其中一小块灵魂碎片扔进了人类世界里。   所以,现在我和他加在一起,也并非是完整的灵魂。需要找回那一片碎片,才能完全融合。”   “那你能感应到另一块碎片扔到哪里了吗?”   “还在天阙星。”   “好。那我们赶紧去找回来。”谢宴一刻也不敢耽误,继续道:“你说要努力,是有什么方法可以自救吗?”   荆戈低笑一声:“阿宴,放宽心。我承诺你的,自然不会食言。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给我就好了。” 第113章 正文完结   正文完结   最后一片灵魂碎片还是挺好找的,碎片彼此之间存在感应,荆戈很快就定位了碎片位置,花了一天时间把另一个他领了回来。   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走进房间时,谢宴正被另一个「他」按在桌子上强吻,两人吻得缠绵悱恻,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   但是,荆戈清楚,「他」一定感应到了。   他们的感官、思想和意志都是完全连通的,实际上,他还没走进来时,就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本来是要一起去找最后一个碎片的,但是,“他”非要借口在与世界意识对抗中受了伤,让谢宴陪「他」处理伤口,让他自己去找碎片。   他怎么会不清楚另一个自己在想什么。   “阿宴。”他轻唤了一声,身体并未接触什么,却泛着层层燥热,旁边的他也用野狼一般幽深的眸子盯着眼前这幅画面。   谢宴有些涣散的眸子重新聚起光芒,他身下几乎支撑不住,只能攀附在荆戈身上,被吻得缺氧失神。   察觉到荆戈带人进来,谢宴轻轻推了荆戈一下,止住他的动作,低喘道:“别闹了。”   荆戈有些不满地松开,却并没有放开怀抱,而是圈住他的腰,把他抱到了旁边的床上。   三个从内里到外表全然一样的荆戈站在自己面前,而且都在用同一种眼神看他,那眸子里的神色,谢宴不用花功夫思考,就知道是什么。   他想起来荆戈曾经告诉他,不同灵魂碎片间会存在完全的共感,忍不住有些懊恼刚刚的情不自禁。   他低咳了一声:“现在可以融合了吧?”   “嗯。”荆戈读出他那些微的退缩,把那出离的想法压了回去,“我们现在就融合。”   谢宴点点头。   荆戈灵魂碎片的融合和世界意识并不一样,他并未占据其他人类的躯壳,不需牺牲什么,不需他的助力。   谢宴看着他的肉身连带灵魂都缓慢地融合在一起,期间一切无恙,悬在半空中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但是,还没来得及放松,荆戈却突然重重倒了下来。   谢宴吓了一跳,接住像一座小山般的荆戈,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皱起,脸上一片痛苦。   谢宴急道:“你怎么了?”   他将荆戈放倒在床上,艰难地撑起身体,想要探查他的情况,荆戈却突然伸出手,一个翻身将他按在了身下。   “荆戈……”谢宴睁大眼睛。   荆戈呼吸颇为沉重,紧紧抓着他,“老婆,别动。”   他埋在谢宴颈间,深吸了口气,“让我抱一会儿。”   谢宴缓缓放松了身体,任他将自己箍在怀里,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感受着谢宴的体温,荆戈才将分裂产生的暴戾情绪压了下去,他吻着谢宴的后颈、耳垂:“老婆,刚刚没有做完的事,我们继续吧。”   谢宴见他声音里没有异常,松懈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手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荆戈用鼻尖蹭蹭他的耳根,感受到怀中人些微的颤抖,脸上溢出一丝笑容:“老婆,你这么担心我啊。”   谢宴瞥他一眼:“废话。”   荆戈笑得很愉悦,沉声道:“那我真的要努力点,可不能辜负了老婆的心意。”   话落,他拨开了谢宴的衣服,手指探了进去。   谢宴虽然心猿意马,心里却落着事,无法专心,他恼怒道:“我都说了,你……”   荆戈不容拒绝地含住他的唇瓣,囫囵道:“我现在就是在做正事。”   谢宴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抵住荆戈的胸膛,断断续续道:“难道你还想着用元魂这种方法?”   荆戈没答话。   谢宴微恼地爬起来,却被荆戈一把握住腿腕拽了回去。   “荆戈!我试了几个月了,你不是不清楚,根本没用!你是不是在敷衍我,是不是!”   他直接踹了荆戈一脚,眼眶发红地瞪着他,“你要是就这点本事,就别在这里说大话耽误时间!”   荆戈见他急得眼睛都红了,顿时放弃了逗弄他的念头,有些慌乱地搂住他的肩膀,“我没敷衍你。”   “那你……”   “之前没有效果,是因为我的灵魂存在封印,无法与你建立完整的联系。”他吻着谢宴的眼角,“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可以成功的。”   谢宴脸色还是很吓人,声音又冷又抖,“就是说,你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在赌,对吗?”   荆戈不说话了。   谢宴脸上的红晕被苍白替代,“荆戈!你个混蛋!”   他早该明白的,荆戈就算依旧有神明之躯,可他最初也不过是人类,神明和世界意识都不知道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恐慌重新笼罩下来,谢宴从床上坐起来,一点一点穿好衣服,嘴唇气得发白:“你可真够狠的!”   荆戈猛地扑过来,从身后抱住他,不让他离开:“阿宴,你别这样。”   “我们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好吗,无论有没有希望,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是任谁都夺不走的。”   谢宴看着他,眼里有难以置信:“荆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最不认命的吗?为什么现在这么软弱,安排你什么你就听从什么吗!”   “我……不是。”荆戈面上露出一抹痛苦。   “那是为什么?”   荆戈伏在他胸前,“上一次,我逆天而为,结果差点把你害死。”   “阿宴,我开始明白,这世间万物都在遵守着平衡法则,你得到什么,必然会失去什么。我如果成神,必然有神明再次陨落。我害怕……会再次伤害你,所以,我不敢赌了。”   “我敢赌。”谢宴一字一顿道。   荆戈抬起眼。   “荆戈,你可能不知道,我的降生,原本是为了制衡世界意识而发生的。现在世界意识已经灰飞烟灭,如果一定要遵守什么平衡,那我早就跟着他一起消失了。”   “可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你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荆戈神色一凛,他下意识握紧了谢宴的手腕,“阿宴,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   荆戈摩挲着谢宴的脸颊:“这几个月来,你我一直没有孕育元魂,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   谢宴怔了怔,眼里划过一抹流光,“你是说……”   “是,因为世界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平衡依旧存在,宇宙间的法则不允许新的元魂诞生。”   “平衡法则依旧在冥冥中起着作用……”谢宴喃喃道,“荆戈,你不是一向最不信这些吗,为什么现在又信了。”   荆戈温声道:“你不是也说了吗,你是为了制衡而降生的,如果否认了世界法则,不就否认了你的存在吗?”   “况且,为祸人类世界的一直是世界意识,而并非宇宙间自然存在的法则。”   谢宴呼出一口气,不禁有些懊恼刚才的失态。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精神就变得比以前要敏感许多,脾气也变差了不少。   荆戈观察着他的神态,眼里落进一抹深意。   他并没有再提刚才的冲突,而是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慢慢地将谢宴放在床上:“阿宴,我们再来试试吧。”   谢宴眨了眨眼。   荆戈吻住他的唇角,“你应该也想做吧。”   两人陷进了柔软的大床里,云雨间,忘记了任何烦恼和困惑,只剩下彼此。   几日后。   谢宴感受着毫无动静的身体,脸上布满了阴云。   荆戈不在卧室里,房间外却有隐约的交谈声传进来。   谢宴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眼里露出一抹惊诧。   是封寂、江沉,以及混沌神林策和堕落神林铮。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封寂一看到谢宴,顿时中断了话语,快步走了过来,“宴宴,你还好吗?”   荆戈神色微暗,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却没有多说什么。   “还好。”   荆戈不动声色地走过来,隔开两人的距离,他道:“阿宴,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昨晚……”   谢宴还没说话,封寂就直接打断了荆戈的话,“我们是来帮忙的。”   林铮笑道:“确切的说,是来还人情的。”   “帮忙?”   荆戈解释道:“那天我处理掉的,应该不是世界意识全部的灵魂,他估计也留了后路,所以并没有召唤所有的灵魂碎屑。”   “所以,”荆戈视线向下,看着谢宴的小腹,“才一直没有动静。”   林铮道:“我们来帮你找到剩余的世界意识,将其一个不留地消灭掉。”   谢宴立即就明白了,他脸上浮现出如沐春风的笑意,温声道:“谢谢你们。”   消灭世界意识的计划谢宴并没有参加,因为接下来每天,他几乎都被荆戈缠着,荆戈嘴上说着要多试试,试试世界意识是不是完全被剿灭了,可那过于频繁的次数,实在贴合不了他的逻辑。   谢宴记不清了,他似乎都没怎么下过床,床上床下所有事宜都被荆戈一个人包揽了,日子过得沉醉又疯狂。   他心里装着事,始终放不下心来,可又被荆戈缠着完全没有精力去多想什么,过重的忧思也随着..一起社没了。   他大约看出荆戈不想他为此事一直烦恼,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只好伪装出平静,任由荆戈带着他起起伏伏。   浑浑噩噩的荒唐日子过了许久,直到某一天。   谢宴睁开眼睛,对上荆戈亮晶晶的双眸。   他眨了眨眼。   荆戈亲吻了下他的指节,声音一如既往,沉稳有力,抚平他心口的躁动。   他启唇道:“老婆,我们有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接下来有几个番外,填一下没埋好的坑。比如,解决谢宴精神方面的问题,填补两人过去的遗憾之类的,以及撒撒糖;   一颗想搞瑟瑟的心无处安放。阿晋,有一天我被憋死了,你要负全责。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